不换在家里洗澡,最近他脸色很苍白,身上总是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几块皮肤出现了褥疮,最近已经腐烂发臭,痒的时候用手一抓就淌出恶臭的脓水,今天似乎更加严重了,不换躺在浴缸里,水已是浑浊腥臭,上面漂浮着被淹死的尸虫。张晓棠和张不换都知道,崔巍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所以他们必须再去寻找下一个身体,不换的灵魂才有寄托。
无求提到过,张晓棠那个从小就戴在身上的项链,不换在可以随时躲到里面去,上面有不换的名字,是张晓棠一刀一刀刻上去的。于是张不换的灵魂就躲在了妹妹的项链里,而那具尸体,张晓棠取了菜刀,费劲的跺开,一下一下的,偶尔有一小块肉蹦到脸上,像是家里阿姨炖鸡肉时候,跺得很费劲,只是鸡没有这么多血罢了,张晓棠是害怕虫子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抓紧胳膊,继续剁。
活着的崔巍不胖,身材匀称没有一点赘肉,但是被跺开后还是流出来许多油脂和血液,张晓棠可爱的Roxy睡衣已经看不出是浅绿色了,她一边哭一边剁,哭是因为害怕飘在水上的虫子,也是因为崔巍死的很惨,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尸体,她几乎绝望了,坐在浴室的门口,手里还拿着崔巍的胳膊,眼睛转来转去,然后连滚带爬的冲向摆在门口的手机,那是全部的希望。
那是轩辕的号码,迅速的播了过去,只有找他了,他不会出卖自己的。
纯澈正在和变成狼的轩辕在海边散步,看见号码显示是张晓棠,接了听见的只是张晓棠的胡言乱语,马上带着他的“萨摩耶”开车赶了过去。开门的张晓棠吓了他俩一跳,全身又腥又臭,又红又绿,还拿着一只手,见到纯澈就冲过去哭了。
轩辕去处理尸体,把零零散散的尸体装进一个大大的袋子里,拿出去放到车上一会上山处理掉。纯澈则是把卫生间收拾一下,把张晓棠身上的血洗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今晚她不能在这住了,也不能回家,也不能带回刘飞那住,只好先把她送到常去的酒店,等她冷静冷静再说,估计这个房子以后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牵着毛豆,搂着张晓棠下楼,轩辕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张晓棠坐轩辕的车,纯澈开张晓棠的车,去了她熟悉的酒店,叫做“乐雅”。
悠悠是乐雅休闲酒店的前台接待,十八岁已经出来工作两年了,扁脸扁鼻子小眼睛,用粉底遮盖脸上的雀斑,发型师狠流行的蘑菇头,经理不在的时候偷偷拿出木梳和镜子整理发型,心里合计着应该买一只安娜苏的睫毛膏,一定会把睫毛刷的好长好长。
张小姐她是认识的,是这的常客,因为她穿的很潮,待人的态度还算和善,偶尔坐在前厅的沙发上发呆。可是今天进来的张小姐有点不一样,陪同她一起进来的两个帅哥悠悠倒不会感到奇怪,把狗也一起牵来了是很奇怪的。
张晓棠坐在沙发上眼神有点迷茫,她在想以后怎么样为哥哥找一个像崔巍一样合适的替身,她也为崔巍的死感到难过,虽然他在泰国的时候就死了,但至少还有完整的身体,而现在因为她崔巍死无全尸了。毛豆很乖,趴在妈妈的脚边,偶尔舔舔她的手,手上还有没有散去的血腥味,这样的味道让毛豆迷恋。
轩辕去开了一个房间,把张晓棠送了上去,在酒店的房间里张晓棠哭天抢地的讲了事情的经过,轩辕大致明白,纯澈也把脑袋上的问号摘掉了。毛豆叫了几声,表示他没明白,其实他是饿了。
张晓棠抹着眼泪说:“轩辕,麻烦你帮我去房子那把我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送到这来,我不敢再回那边了,我要回家。”
轩辕点点头说,好,好,你放心吧。
在一边的纯澈觉得揪心又好笑,从他第一次见到张晓棠她救了自己开始,她就表现的勇敢而且强悍,现在坐在自己面前哭,看来是吓坏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和自己的女儿透差不多大,一阵爱怜,于是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搂住:别哭了,有叔叔在你怕什么,好了宝贝别哭了,乖乖。。。
被结实的胳膊搂住,张晓棠忽然觉得温暖,想起了爸爸和妈妈,上了大学后她总是不回家,她知道家里有钱,她知道自己有个很厉害的爸爸,于是就肆无忌惮,疯狂又任性。爸爸工作很忙很辛苦,妈妈要操心一个家也是很累的,而且他们的年纪也大了,真是应该多陪陪他们,真的应该回家了,相信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张晓棠洗完澡就拎着行李回家了。家里没人,都去上班了,保姆也不在,估计休息了。回自己的房间整理衣服和化妆品,换了干净的背心和短裤顺手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按下开关,然后去翻翻冰箱,准备煮方便面,又加了几颗墨鱼丸。这样就可以吃饱了。自己坐在空荡荡的餐厅的大桌子旁吃着,吃的有点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手拽了几张纸巾擦了,接着吃。吃完了就把碗放在水槽里用水泡着,因为她从小不爱洗碗。从冰箱里拿出了冰可乐,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喝。
感觉应该很爽。
回忆起小时候和邻居的孩子们总是在夏天的晚上绕着楼玩捉迷藏,找地方藏得时候提心吊胆,仿佛心脏要跳出来,张晓棠小时候胆子很小,这是很刺激的游戏,玩到天黑就有家长喊孩子的名字了,纷纷回家去,张晓棠每次满头大汗的跑回家都看见妈妈唐欢笑眯眯的坐在沙发上等她,茶几上摆着冰镇西瓜,坐下就吃,真的很爽呢。旁边的妈妈笑着看自己,拿一条湿毛巾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想到这里,张晓棠看看空荡荡的房间突然就感到寂寞了,安静和喧闹中都充斥着寂寞,人声鼎沸的麻辣火锅店,当你在默默的涮一块羊肉的时候,你是寂寞的;happy hour的KTV,当你在静静的听别人唱一首好歌的时候,你是寂寞的;家里或者酒店干净的大床上,当你最喜欢的人压在你身上尽情的嘿咻的时候,你也是寂寞的;午后独自一人的客厅里,看着可乐罐上的水珠顺着胳膊一直淌到腋下,细数嘴里的泡沫的时候,你必须是寂寞的。而这些种不同的寂寞,只有后者是那么的透彻心扉。
当张晓棠大小姐自己在家定义寂寞的时候,马艳丽提着大包小包走在通往长途客车站的路上。今天是她放假的日子,每两个月都有一次长假,5天的时间可以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家里这里不远,坐汽车3个半小时就到了,车票也不贵,大概30元左右。
每次回家她都挺高兴的,挑来挑去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回去,牛仔裤是商店里打折的名牌,打完折不到200元,鞋子是假的nike,上衣是阿依莲的粉红色半袖,显的她本来就有点黑的皮肤更加不暗淡,长发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洗过的,特意披下来,站在车站的树荫下,与这个城市所有普通的女孩混为一谈,就更加普通。
车来了,司机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高个子稍胖脑袋很圆,跟每一位乘客说你好,然后就带着大大的太阳镜坐在驾驶位置准备开车。马艳丽坐在第一排,看着司机开车的样子,想起来刘飞开车的样子,思维跑的比客车还快,幻想着她坐在刘飞的路虎上,一定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穿着漂亮的衣服,画着明艳的妆容,偶尔朝窗外望去,大大的无辜的眼睛面对别人或敬仰或羡慕或嫉妒或无奈的目光,然后面无表情的盯着在大马路上走路的陌生人,很快就睡着了。
长途客车是最好的休息幻想场所,车速平稳,空调开得大,几乎没人说话,座位还舒服,全车人都在看着窗外幻想,然后集体睡去。醒来之后继续面对现实,挤公交车的挤公交车车,打车得打车,没有人来接又没拦到出租车又因为东西太多拎不到公交车站的就只好站在路边被人遗忘。
马艳丽的运气很好,爸爸妈妈都来接她了,女儿回来父母很高兴,爸爸帮她拿着行李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妈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桃子,车沿着河开着,空气很好,桃子很甜,司机很搞笑。
回到家里,切了西瓜吃,三口人围着聊天,马艳丽拿出来3000块钱给了马福忠,马福忠连连说我女儿对我真是太好了。
马艳丽小时候家里条件就不好,妈妈是集体工人,每月挣一千元,爸爸下岗了,于是她念到高中就不念书了,熟人介绍去了大城市大工,熟人的熟人又遇见熟人终于是去了刘飞的夜总会,记得夜总会打扫卫生的大姐拉着她的手说过,丫头,凭你的条件很快会红起来的,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你看看那些小姐们,一个个很有钱的。
马艳丽当时就跑了,她是读过书的,知道十种气候类型的图示和特点,知道敦刻尔克撤退的原因和时间,知道白居易的《琵琶行》和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知道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和*党派。这些知识是那些擦着兰蔻唇膏的小姐们不知道的,所以她不能干她们那些事情。
那时候她不知道兰蔻的唇膏和那些高中的皮毛知识是没有一点联系的。
后来她去刘飞家做了保姆,看见了张晓棠的生活,也看见了现实的残酷和命运的不公平,为什么她什么都有,有钱的爸爸,白皙的皮肤,那么多漂亮衣服,花不完的零用钱,疼她的男朋友,还有一只那么帅气的金毛,马艳丽是认识许多狗的,她从小喜欢狗,只是父母从来不允许她养,她很小就没有自由和爱好,只能每天面对父母不停的唠叨,她多么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狗,后来就想都不敢想了。有一次跪着擦地板的时候她哭了,抱着腿哭的很凶,她很少哭的,这次是因为痛经,因为水凉,还是因为没有人把她抱上床,没有人帮她盖好被子,更没有人会亲亲她的脸蛋然后在床边放一碗热热的红糖水。
唯一安慰的是刘飞是个很好的老板,从没有训斥过她一句,有时候坏坏的男人温柔起来胜过所有温文尔雅的男人虚伪的微笑。
马艳丽睁着大眼睛躺在床上睡不着,妈妈睡在身边,呼吸均匀,看着外面马上要爬上来的太阳,毫无希望可言,自己的命运何时能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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