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这人,下地咋了嘛,干活嘛,啥活不是干?再说了,俺一个大老爷们儿,整日都在那一个小破屋子里圈着,哪儿有点男人的样么!”周勇反驳。
“行,你男人,你有种。俺跟你说好了,你要是下了地,就住在地上,别到俺床上来。当初,俺嫁给你,也是听说你是个做生意的料。如今,到要下地去干那庄稼把式活儿,俺可告诉你,俺就是不喜欢那庄稼把式!”二嫂子方芳气的扭过了头去,眼泪不知道怎么地,竟劈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周勇“呲”的一下点燃了油灯,看到二嫂子方芳哭,周勇下了一跳,赶紧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二嫂子方芳的肩膀。
“你看看你,这是干啥么!”周勇说道。
二嫂子方芳顺势倒在周勇的怀中,尽情的哭了出来。一面哭,二嫂子方芳还一面喃喃的骂道:“都怪那个死老三的媳妇,都是她在奶奶面前浑说。这下好了,把你拉下来,她到上去了……”
周勇本欲问问这蹊跷的话,可二嫂子方芳哭得像个泪人,他也就无暇去管这些个事儿了。
到是宋可人,离开了周克的房间后,就一个人走进了后院。后院,静悄悄的,没有月亮的晚上,地上的白雪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诡异的颜色。
宋可人心里甭提多别扭了,她的一句无心之谈,却弄出了这个下场。她心里也清楚,这个二嫂子方芳,心里肯定是恨死了她。因为她的一句话,周勇丢了一份安逸的工作,周勇的心里肯定也恨透了她。
完了完了,还有两三年要在周家,这一家子人里先得罪了两口子,这可怎么办?那二嫂子方芳往后不得往死里整她呀?宋可人的心,一下子就掉在这雪堆里,冰凉冰凉的。
“嘿!”一个声音传来。
“啊!”宋可人尖叫了出来。
这一声惨叫过后,宋可人连死的心都有了。她那可水晶做的小心肝儿,在雪地里“噗通、噗通、扑通通”的狂跳了起来。
“谁、谁……谁啊?”宋可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是,是我啊……”那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宋可人听了这声音,顿时怒火攻心。虽然,她嫁入周家没几日,但是,对于这个声音,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这个声音的主儿,曾经被她踢下过床、撵下过被,被她拿着剪刀要挟过,也在她面前出了丑。这声音,今儿早上还问了她饿不饿,没错儿,这声音,就是属于哪个千刀万剐、该死的死周恒!
宋可人此刻恨不得用剪刀剪下周恒的耳朵,丢进猪圈里,剪下周恒的鼻子,丢进茅厕里,挖掉周恒的眼睛,扔进马桶里。
要问宋可人为啥对周恒恨之入骨,理由特简单。她那水晶的心肝玻璃的肠,被这该死的周老三吓得上下乱窜。她那雪白雪白的如同棉花一般柔软小手,吓得哆哆嗦嗦提不起来。甭说是拿个剪刀,就连提起手的力气都飞到了九天外。
宋可人哆哆嗦嗦的蹲了下去,黑暗中,周恒看到她那脸,堪比那地上的雪花还要白。周恒心里也是一哆嗦,担心的蹲下身去。
“你,没事儿吧?”周恒问道。
宋可人狠狠的一甩手,用那没啥力气的小手推了周恒一把。哪知道周恒那般的不禁推,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这人咋不知道好歹呢!”周恒怒道。
孔夫子的门生坐了个大屁墩,说出去叫人笑话死。再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哪儿有上来就动手的道理。
“滚滚滚滚,你给我滚远点!吓唬人你还有理了!”宋可人怒道。
周恒愤怒的从地上跳了起来,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屁股两巴掌,指着宋可人就怒道:“你这人咋不知道好歹呢?我好心来看你,你却推了我,难怪,孔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你就甭养,赶紧找你的孔夫子过一辈子去。你娶媳妇做什么?你是圣人门下,圣人都说了,女子难养,你干嘛还娶个媳妇?赶紧跟圣人过一辈子去吧。”宋可人说着,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说道抬杠她就来劲儿,这不,那张苍白的脸上缓缓的有了血色。
一听这话,周恒更生气了,指着宋可人的鼻子就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哪儿有一点淑女风范!”
“那你赶紧去找淑女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了,我忘了,你哪儿是君子呀,半夜吓唬人,我是女人,你是小人,咱们都难养!”宋可人说道。
“你你你!”周恒气的鼻子要歪。
“我我我,我怎么样呀我!一个小书生,整天的自以为是!我倒要看看,你有那个本事考中状元没有!”宋可人一面说,一面冲着周恒翻了无数个白眼儿。
周恒气的差一点爆炸,他是一枪的怒火、满腹的怨言,就是说不出来。第一,他是孔夫子门下的读书人,圣人门下的读书人怎么能说脏话呢?第二,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和女人一般的见识?第三,他是读书人,他的让着没文化的宋可人。
总结下来这三点后,周恒更加的憋气了。
宋可人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木头,就说刚刚,刚才他看到大家从周克的房间里出来,宋可人一个人走到了后院。你说,一个小姑娘,没事儿跑到后院来做什么?再说了,他们家后院有口井,宋可人出来乍到的,要是一个不小心在掉到井里怎么办?
他,作为一个心地善良、作风正派、两袖清风、一身傲气的读书人,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见死不救那是小人的行为吧?他可是个正进的读书人,君子坦荡荡!
所以,在他善心的驱使之下就跟着宋可人来到了后院儿。
哪想到,这宋可人站在雪地里发呆。他,作为一个读书人,不对,应该说,用读书人的眼光稍微思考了一下。你说她没事儿在这发呆做什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想上茅房。可是,这大黑天的,一个人又怕掉进茅房里,所以,她就站在雪地里发呆。
你说,他作为一个读书人,这想法有错吗?
当然,他作为一个读书人,一个谦谦君子,总不能看到她在雪地里方便吧?要是传出去,他在雪地里偷看她方便,他这读书人的脸面往哪儿放呀!
所以,他就喊了她一声。
你说,他这有错吗?
就算是孔圣人来了,也挑不出毛病吧?
哪儿知道,她是个不折扣不扣的小人,不但不理解他吧,反而还没鼻子没脸的数落他一顿。你说,有这样的吗?
再说了,她是他的妻子,他跟她说话有错吗?她干嘛要想个仇人一样的对他?
仇人就仇人吧,他也能忍受。最不可忍受的就是她的那张嘴!
这张嘴是什么东西做的?伶牙俐齿。一字一句的都不在理上,句句都是刀子,字字都是毒药,丢进他的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疼痛。
疼就疼吧,他也能忍。最不能让他接受的,就是他吵不过她!
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她在雪地里噎得喘不过气来,一肚子怒火,一脑门子的怨言。就是没一句能抽出来反驳他,这才是最让他生气的。
你说,她的那张嘴,究竟是啥做的?一字一句的竟然找不出反驳的。你说,她那些歪歪的话,像是刀子一样的飞向他,咋就没有个挡箭牌?你说,她宋可人一个小姑娘,从哪儿知道的那么多的歪歪道理,她她她,竟然还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她这样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能不让他生气吗?
周恒气的嘴角发麻手发抖,腮帮子像是抽了筋,一只手指着那宋可人,就是说不出话来。
宋可人瞧见他这一副死德性,傲慢的翻了个白眼。
“得,您老人家在这歇着吧。我忙着回去睡觉了!”宋可人骄傲的说道。她是今天的大赢家,气的这个装神弄鬼的死东西说不出话来。
周恒气的鼻子歪,可他还是大吼一声:“等等!”
“你干嘛?还找骂?”宋可人没好气的说道。
“你……你不是还没上茅房?我,我在门口等着,你,你甭害怕!”周恒憋红了脸,悄声说道。
宋可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周恒那蚊子一般的声音至今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
宋可人用被子蒙住了头,心里将周恒那蚊子般的话又回忆了一遍。原来,这男人还有这样第一面。宋可人想。
第二十章 二嫂子的小阴谋
第二日一早,宋可人便跟着二嫂子方芳去了杂货铺。她二嫂方芳一脸的苦大仇深,昨天那三分的甜美劲儿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
方芳一脸的怨念,眼睛肿的像是池塘中的金鱼眼泡。昨日那雪白雪白的眼白,今日布满了血丝,那一对眸子,分明是在诉说,对宋可人的埋怨。
宋可人可不敢看方芳的那一对眼睛,连忙低下头去,随手整理了衣裳。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冲向目标杂货铺。
就在方芳用那把生了锈的钥匙打开门的一刻,她们俩谁都不会想到,就在这家小小的杂货铺里,宋可人将遇到那个这辈子令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绕的死冤家。
方芳也不会想到,迈进这门子以后,自己跟那讨厌的宋可人的命运,都即将改变。
宋可人按照昨天的步骤,先是打扫了屋子的地面。又帮着方芳将货物摆放整齐,方芳一肚子的不高兴,只要宋可人一转身,方芳立刻冲着宋可人飞上几个白眼儿。
又想起不知道是哪位老人告诉她的事儿,听说踩了人的影子,这人就会倒霉一阵子。方芳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一转,立刻对宋可人说道:“好妹子,这屋子里的尘土太呛人了,咱俩先出去透透气。”
宋可人哪儿知道方芳的花花肠子?乖乖的跟着方芳出去。要说,换在了平日里,宋可人绝对要客气两句,不过,今儿这方芳脸色阴沉,宋可人深深自责。唯一解决自责的办法,只能是乖乖的听从方芳的话。
两人一出门,方芳就瞧着那宋可人的后背。可巧这宋可人偏偏站在了西边,方芳一骨碌眼睛,指着东边就说道:“哎呀,那是个啥?你快瞧瞧,那是啥?是啥?”
宋可人傻乎乎的顺着方芳手指的方向就望过去,方芳赶紧伸过去脚丫去,在宋可人那黑乎乎的背影下踩了两脚。
“嫂子,那有啥?”宋可人问道。
“哎呀,你没看见呀?”方芳一面指着东方,一面侧着头拼命的踩着宋可人的背影。害怕不放心,还退后了几步,在宋可人背影的脑袋上踩了两脚。
“啥呀?那有啥?”宋可人问。
方芳见大功告成了,连忙笑了笑。“刚刚好像有个鹰飞过去,不知道你看见了没有?”方芳说道。
“哦,没有,可能鹰飞的太快了吧。”宋可人说道。
方芳心满意足的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走吧,咱进屋吧。”
两人一同进屋后,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无聊之中。幸亏方芳拿来了针线笸箩,周老太太周唐氏定下的规矩,做女红补贴家用可不能停!周老太太不定期查岗,她可不愿意挨埋怨。
可宋可人并不会做女红啊,方芳也瞧出了宋可人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她踩了她的背影,出了口恶气,也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方芳。
见宋可人不会做女红,方芳安排她绞鞋垫。这样一来,分工明确,宋可人也算是给她打了下手,当了小工,方芳越发的得意了。
“我说,你昨天晚上看了没有?”方芳问道。
宋可人小心翼翼的盯着她手中用白灰画出的鞋垫子的痕迹,用那大剪刀顺着那痕迹剪除一个小小的月牙弧形,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啥?”宋可人问道。
方芳立刻白了宋可人一眼,“啧”的一声,嗔道:“你还在我面前装!”
宋可人抬头狐疑的看着她的二嫂子,疑惑的说道:“啥呀?看啥?我真的不知道呀!”
“啧啧!这小丫头啊,这心眼子都长成花似的,这得有多少个心眼子呀。你就跟我藏着吧!”方芳一脸鄙夷的说道。
宋可人此刻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着方芳眨了眨眼睛。一脸委屈的说道:“嫂子,到底是啥,你跟我说嘛!”
“哎呀呀,你这个死妮子!”方芳顺便白了宋可人两眼。
“就是那个,”方芳不自觉的四下打探了两眼,然后压低声说道:“就是那个,你奶的宝贝的事儿!”
“哦,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宋可人松了一口气。
吓得半死,她以为方芳是怪罪她昨天多嘴,害得周勇丢掉工作的事儿。
“咋,你以为啥事儿?”方芳问道。
宋可人见有了台阶,赶忙说道:“我以为嫂子是怪罪我,昨天多了嘴,说了错话,害得二哥要下地种庄稼!”
方芳见宋可人如此的坦然,便跟着说道:“可不是,我咋能不怪你?要不是你的多嘴,我男人今天还在这一边喝茶一边看店。”
见宋可人一脸的愧疚之色,方芳赶紧将话头调回来:“哎呀,可这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终究不还是我的好弟妹?我就是生气,又能把你咋样呢?你呀,往后在奶奶面前说话要小心点。得罪了我到没啥,你要是得罪了大嫂,那可不得了。你知道不,刚开始,俺做媳妇的时候,也像你似的,说点啥也不考虑考虑。结果,有一回说错了话,得罪了大嫂子,好家伙,这可不得了了。你是进门儿晚了没见着,大嫂子是咋样整人的!”
方芳目视前方,似乎又回到了她被大嫂子苗兰儿整得惨兮兮的时候,她冷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咱们公公不是有一起床就和盐水的习惯吗?哎,大嫂子当初只叫我去到盐水,盐巴放多少,水放多少,我哪儿知道呀。就为这,我就挨了一个月的骂!”
“啊?那为啥?”宋可人问。
方芳瞥了她一眼,冷笑着说道:“傻妹妹,你还不知道吧。这盐巴放少了,公公说我不孝顺,盐巴放多了吧,公公又说我要齁死他。你没见咱公公那样,一尝盐巴放多了,直接就骂道‘你呀,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想把我齁成燕巴虎呀!’哎,公公骂两句也就罢了。你要是把盐巴放多了吧,婆婆也上来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想要把家败光是不是?’水要是放多了,也是这话。咱们家呀,不好处!事儿太多!”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方芳这些唠唠叨叨的话立刻引起了她的共鸣。周家可不是事儿太多,就是她第一次给公公周光意端水,不是惹来一身的祸?
“扯远了,我说,你昨天到底看没看?”方芳问。
“哦,没有呀,我看那做甚?”宋可人狐疑的说道。
这一句话,又引来方芳无数的白眼儿,方芳的目光若是剑的话,宋可人到现在已经死了无数次。
“你就跟我装吧!”方芳说道。
“我没跟你装,我真没看。奶奶又宝贝也不可能让我们随便瞧见,你说是不是?”宋可人说道。
方芳歪着脑袋,表现出的是一百万个不相信。只听她冷笑了两声,说道:“你这是想弄偷偷摸摸的弄呀,哎,算我白告诉你了。”
“嫂子!话咋能这样说嘛,你告诉我宝贝的事儿,难道,是想让我去偷宝贝不成?再说了,既然是个宝贝,奶奶肯定老早就藏起来了,还能被我瞧见。话再说回来,我跟奶奶住在一起,也不过就是晚上睡觉的功夫。奶奶都在我身边,我能做什么?再说,我去见这东西做甚?被奶奶瞧见了,我的脸上能好看吗?”宋可人连珠炮似的说道。
方芳微笑着低下了头,可心里却是一团怒火在中烧。怎么着,全家里就显得你高风亮节、正人君子,她方芳是那小肚鸡肠、卑鄙小人?整日只惦记着周家的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