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两个人。法军也遭受重创,铁骑军战斗的过程中,德洛尔、雷力杰、柯尔培尔、德诺普、特拉维尔和布朗卡都已负伤退阵。英国方面,阿尔顿受了伤,巴恩受了伤,德朗塞阵亡,范&;#8226;梅朗阵亡,昂普特达阵亡,威灵顿的作战指挥部被打散,护卫步兵第二联队丢了五个中校、四个上尉和三个守旗官,步兵第三十联队第一营丢了二十四个官长和一百十二个士兵,第七十九山地联队有二十四个官长受伤,十八个官长丧命,四百五十个士兵阵亡。坎伯兰部下的汉诺威骑兵有个联队,在哈克上校率领下,竟在酣战中掉转辔头,全部逃进了索瓦宁森林。被法国骑兵杀惨了的荷兰兵都叫“倒霉”。通往布鲁塞尔几乎长达两法里的大路上,满是逃兵。人们恐怖万状,在马林的孔代亲王和在根特的路易十八都提心吊胆。除了驻在圣约翰山战地医院后面的那一少部分后备骑兵和掩护左翼的维维安和范德勒尔两旅的一小部分骑兵外,威灵顿已没有骑兵了。许多大炮的残骸倒在地上。英荷联军只剩下三万四千人。那位铁公爵貌似镇静,嘴唇却发白了。在英军作战指挥部里的奥地利代表万塞纳和西班牙代表阿拉瓦都认为那位公爵玩完了。五点钟时威灵顿取出他的表,说了一句忧心如焚的话:“布吕歇尔不来就完了!”话音刚落,在弗里谢蒙方面的高丘上,远远地出现了一线明晃晃的枪刺。从此这场恶战起了剧变。
战局发生变化,八十尊大炮陡然齐发,皮尔希一世领着比洛忽然出现,布吕歇尔亲自率领齐坦骑兵,法军被逐,马科涅被迫放弃奥安,迪吕特被迫撤离帕佩洛特,东泽洛和吉奥且战且退,罗博受着侧面的攻击,一种新攻势在暮色中向失了屏障的队伍逼来,英军全线反攻,向前猛扑,法军大受创伤,英普两军的炮火相互呼应,歼灭,前锋的困厄,侧翼的困厄,御林军在那种骇人的总崩溃形势中加入了战斗。他们大声喊着:“皇帝万岁!”,发起了冲锋。御林军的每个营都由一个将军率领。弗里昂、米歇尔、罗格、阿尔莱、马莱、波雷&;#8226;德&;#8226;莫尔旺当时都在。御林军士戴着大鹰徽高帽,行列整齐,神色镇定,个个仪表非凡,当他们在战云迷漫中出现时,敌军对法兰西肃然起敬,占优势的人也觉得气馁,于是向后退却,可是威灵顿喊道:“近卫军,起立,瞄准!”躺在篱后的英国红衣近卫军立了起来;一阵*把那些飘动着的三色旗打得满是窟窿,大家一齐冲杀,最后的血战开始了。御林军在黑暗中觉得四周的法军开始败退,崩溃的局势已广泛形成,他们听见逃命的声音替代了“皇帝万岁”的呼声,但他们仍旧前进。内伊战酣了,他的第五匹坐骑死了。他汗流满面,眼中冒火,满唇白沫,军服没扣上,一个肩章被一个骑兵砍掉了一半,他的大鹰章也被一颗枪弹打了一个洞,浑身是血,浑身是泥,他手举一把断剑,吼道:“你们来看看法兰西的大元帅是怎样尽忠报国的!”可是最后他是被法国逃兵打死的。
御林军后翼溃退了。军队突然从各方面,从乌古蒙、圣拉埃、帕佩洛特、普朗尚努瓦同时一齐折回。在一片“叛徒!”的呼声后又响起了“赶快逃命!”的喊声。兵败如山倒,逃兵们相互冲撞,相互拥挤,忙乱慌张。内伊借了一匹马,跳上去,没有帽子,没有领带,也没有刀,堵在通往布鲁塞尔的那条大路上,同时制止英军和法军。他要阻止军队溃散,他叫他们,骂他们,把住他们的退路。他怒不可遏。那些士兵见了他都逃避,嘴里喊着:“内伊大元帅万岁!”迪吕特的两个联队,跑去又跑来,惊慌失措。混战中最可怕的是溃败,自己人也互相屠杀,争夺去路,骑兵和步兵互相残杀,各自逃生。拿破仑用他余下的卫队四面堵截,
毫无效果,他把随身的卫队调去作最后的挣扎,也是枉然。吉奥在维维安面前退却,克勒曼在范德勒尔面前退却,罗博在比洛面前退却,莫朗在皮尔希面前退却,多芒和絮贝维在普鲁士威廉亲王面前退却。吉奥苏率领皇上的骑兵队去冲锋,落在英国骑兵的马蹄下。拿破仑奔驰在那些逃兵的面前,鼓励他们,督促他们,威吓他们,央求他们。早晨还欢呼皇帝万岁的那些嘴,现在都哑口无言,他们几乎全都不认识皇上了。新到的普鲁士骑兵飞也似的冲来,只管砍,削,剁,杀,宰割;拖炮的马乱蹦乱踢,带着炮逃走了;辎重兵也解下车箱,骑着马逃命去了;无数车箱,四轮朝天,拦在路上,造成了屠杀的机会。大家互相践踏,互相推挤,踩着死人和活人往前走。那些胳膊已经失去了理性。大路、小路、桥梁、平原、山岗、山谷、树林都被那四万溃军塞满了。呼号,悲怆,丢在稞麦田里的背囊和枪支,被堵住的逢人便砍的去路,无所谓同胞,无所谓官长,无所谓将军,也无所谓拿破仑皇帝,只有死亡的恐怖。齐坦把法兰西杀了个痛快淋漓。雄狮变成了松鼠。
在热纳普,罗格聚合了三百人。在进村子处设了防御工事,但是普鲁士的弹片一飞,大家全又逃散了,于是罗格就缚。普鲁士军队冲进热纳普,自然是因为杀人太少才那样怒气冲
天的。布吕歇尔命令悉数歼灭。在这以前,罗格下令不许法国御林军士俘虏普鲁士士兵,违者处死。布吕歇尔的狠劲又超过了罗格。御林军青年将军迪埃斯梅退到热纳普的客舍门口,他把佩剑交给一个普鲁士骑兵,骑兵接了剑,随即杀了他。溃军仓皇失措,穿过热纳普,穿过四臂村,穿过松布雷夫,穿过弗拉斯内,穿过沙勒罗瓦,穿过特万,直到边境才停止。傍晚时,在热纳普附近的田野里,贝尔纳和贝特朗拉住一个人的衣襟,不让他走,那人神色阴森,若有所思,他是被溃退的浪潮推到那里去的,他刚下了马,挽着缰绳,独自一人转身向着夜色中的滑铁卢走去。那人便是拿破仑,他还想往前走,去追寻那崩塌了的幻境。
夜色朦胧,九点左右,在圣约翰山高地的坡下还剩一个御林军方阵。在英军炮队集中轰击下,这个方阵仍在战斗。他们的长官是一个叫康布罗纳的无名军官。每受一次轰击,方阵便缩小一次,但仍在还击。他们用步枪对抗大炮,四面的人墙不断缩短,枪声在渐渐减少。最后剩下寥寥几个人,他们的军旗成了一块破布,他们的子弹已经射完,步枪成了棍子。战胜者面对这些视死如归的人,也感到害怕了,英军炮队停止了射击。夜色中可以听到上炮弹的声音,看到火杆靠近炮身的光影,这时,有一个英国将军梅特兰,在这最后一秒的关头,向他们喊道:“勇敢的法国人,投降吧!”康布罗纳答道:“狗屎!”他一说完,几乎所有的炮弹向他们飞来,把活着的和死去的都炸成了灰烬。
滑铁卢战争的胜利者不是在溃败中的拿破仑,也不是曾在四点钟退却,五点钟绝望的威灵顿,也不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布吕歇尔,滑铁卢战争的胜利者是康布罗纳。康布罗纳的回答有一种崩裂的声音,是满腔轻蔑心情突破胸膛时的崩裂,是痛心太甚所引起的爆炸。谁是胜利者?是威灵顿吗?不是。如果没有布吕歇尔,他早已败了。是布吕歇尔吗?不是。如果没有威灵顿打头阵,布吕歇尔也收拾不了残局。康布罗纳,那最后一刻的过客,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将,大战中的一个无限渺小的角色,他深深感到这次溃败确是荒谬,使他倍加痛心,正当他满腹怨恨不得发泄时,别人却来开他玩笑,要他投降!他又怎能不顿足大骂呢?
战争结束了,原野又恢复了平静。夜半前后,有一个人在奥安凹路一带徘徊,更确切地说,是在那一带匍匐。从他的外貌看去,既不是法国人,也不是英国人,既不是农民,也不是士兵,他穿一件蒙头斗篷式布衫,往前走,又向后看。布衫下面显然有些大口袋。他不时停下来,四面张望,怕有人注意他,他突然弯下腰,翻动地上一些不出声气,动也不动的东西,随即又站起来,偷偷地走了。乌古蒙和圣拉埃,一在西,一在东,都还在燃烧,在两篷烈火之间,远处的高坡上,英军营帐中的灯火连成一个大半圆形。那条凹路的两壁间填满了马和骑士,层层叠叠,颠倒纵横,死人死马把那条路填得和旷野一样高,和路边一般平,上层是一堆尸体,底下是一条血河,血一直流到尼维尔路,并在砍来拦阻道路的那堆树木前面积成一个大血泊。那人便向这里走来,可以看到,他的一条腿有点瘸。嗅着这里的血腥味,东张西望。检阅着死人的队伍。这时他突然停下。在他前面相隔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只手在月光下的那堆死人死马中伸出来。那只手的指头上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是个金戒指。那人弯下腰去,蹲了一会儿,到他站起来时,那只手上已没有金戒指了。正在这时,他大吃一惊,他觉得有人从后面拖住他。他转过去看,正是那只原来张开的手,现已合拢,抓住了他的衣边。这人笑了起来。“呸,幸好是个死人!我宁肯碰见鬼也不愿碰见宪兵。”他正说着,那只手气力已尽便丢开了他。“怪事!”那人又说,“这死人是活的吗?我来看看。”他重新弯下腰去,抓着那只手,把住他的胳膊,搬出头,拖出身子,不一会儿,他把死人拖到凹路的黑影里去了。这是铁骑军的一个军官,一条宽宽的金肩章从铁甲里露出来,脸上血迹模糊,有一长条刀砍的伤口,他的铁甲上,有个银质的功勋十字章。那人拔下了十字章,塞在他那蒙头斗篷下面的布袋里。然后,他摸摸军官的裤腰口袋,摸到一只表,一并拿了去。随后他搜背心,搜出一个钱包,也一并塞在自己的布袋里。这个人就是我。对我来说,钱财是第一位的,什么滑铁卢,什么拿破仑,与我何干。我没有从拿破仑那里拿到一分钱。“谢谢。”突然那军官开始说话,又把我吓了一大跳。军官睁开眼睛,看了看我。显然他还没死,但离死也差不远了。“谁胜了?”他气息奄奄地问。“英国人。”我回答。“您搜我的衣袋。我有一个钱包和一只表。您可以拿去。”显然他什么也没有了,但我还是假装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我说。“已经有人偷去了,”军官说。我很想赶快离开他。军官使尽力气,举起手来,抓住了我。“您救了我的命。您是谁?”他说。我连忙低声回答说:“我和您一样,也是法国军队里的。我得走开。假使有人捉住我,他们就会枪毙我。我已经救了您的命。现在您自己去逃生吧。”“您是哪一级的?”“中士。”“您叫什么名字?”“德纳第。”“我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军官说,“您也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彭眉胥将军。”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消失在树丛中。如果他看清我的衣着和面孔,就绝不会相信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