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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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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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既不是门牌号也不是QQ号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身边大乱,行人们纷纷避到路边。定睛一看:尘土起处,从城门外飞驰而来一队骑兵,个个黑衣黑甲,也是黑布蒙面。

  林林不由有些紧张,把正踮脚张望的阿P拽到人群后悄悄问:“这不会是把咱俩引到这儿要抓咱们吧?”

  “不会!”

  “你怎么知道?”

  “我……我猜的。”

  说话间,马队已驰过眼前,阿P突然抬手指着:“你看!”

  在每匹马的后臀上都用白漆涂了个圈,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陆”字。也不知有多少骑兵,似乎没完没了地从面前驰过,那无数个陆字在眼前晃动着,象电影胶片,渐渐固定成了一个字。

  行人都在朝路边挤,二人在人群中被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阿P扭头看看,一指身后一条小巷,拉着林林逃出人群,钻进巷子喘口气。

  小巷曲曲折折,不见一个人影。阿P朝巷子里走去。林林忙喊:“你去哪?别乱走呀!”

  “怕什么?看看这儿通到哪。”

  小巷越走越窄。拐过一个弯,二人站住了。

  面前站着一个老者,长长的白发直披散到腰间,一身白袍,衣襟敞着,身上衣上溅满红点,老者一手握着一支拖把般的巨形毛笔,一手提着个木桶,桶里盛满红漆。

  老者并不说话,只冲二人嘿嘿一笑,然后放下桶,把毛笔在桶里浸饱后提出,在地上写下个大大的陆字,然后张开没牙的嘴,冲林林诡异地笑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林林忙转身朝弯道后看去:只见一匹马正扬鞭奋蹄,从人群中践踏而出,朝巷子里冲来!再回头一看:那老者已扔了毛笔,狞笑着迎向二人。再回头:那骑兵已逼近眼前,铁蹄在石板地上溅出火星,嗒嗒声在巷子里回响着。再回头:老者已迎面扑来!

  林林大叫一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色,原来是被里子,他正蒙头躺在床上。

  闹铃响了,指针指在六点。他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关掉闹钟,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秒针的嗒嗒声。

  擦擦头上的汗,他四下看着,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父母已经起床了,妈妈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爸爸拿了张报纸点了根烟上厕所去了。据他原来的说法这叫:早起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后来这话被他改为:再点一根烟,根根活神仙。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说过:抽完这根烟,我就戒了。后来他说:抽完每根烟,我就戒了。再后来他说:我要能把烟戒了,那狗都不吃屎了。

  早上的时间紧张,六点四十就要早读了,林林急忙穿衣洗脸,匆匆吃了早饭,背上书包出门,出门就见一个身影堵在门口。

  是琪琪。在晨光中剪出一个柔巧的侧影。她微微一笑:“你今天还上学去不?去就走。”

  林林急忙点头。琪琪一转身再不看他,径自走了。林林跟在她后面,想想又觉不妥,紧着两步走到她身旁,又觉不妥,又并排隔开一米距离。

  路上已有行人来往,小点的学生们从身边追闹着跑过。林林看着这渐渐喧闹起来的晨景,想起昨晚的梦,不由陷入沉思:如果依阿P说,那此刻也是另一个梦境,可这一切,象是梦境吗?

  琪琪悄悄瞅他一眼,见他低着头,沉着脸,好像一幅不情愿的样子。不由心头一阵恼怒:我早早在门口等着,想问问你昨天怎么了,你倒让我看你这猪脸,好像谁欠你似的!

  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走着。他也沉默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沉默,沉默是一种可溶于空气的金属,所以近于真空,又近于岩层,无论是声音还是光线都无法轻易穿透!当林林想起跟她说话时,已得不到回答,也就不说了;当林林想起看看她时,只看见她转过去的脸,也就不看了。就这样,在二人中间,形成了宽达一米高至天顶的沉默,围绕着这一米真空,形成了一股气旋。

  头顶,两只大雁正振翅飞来。这是两只掉队的大雁,正急着追赶南下的伙伴。在飞过二人头顶的一瞬间,两只大雁的眼神忽然暗淡了。

  一只望着远方,小声说:“唉。它们都到哪去了呀?”

  另一只说:“听说是都去东莞了。”

  “东莞?好远呀……”

  “唉,你说咱们飞这么远去南方,只是为了去下蛋,其实何必呢?在哪儿下不是一样的吗?”

  “也就是……”

  说完,两只大雁开始盘旋着下降,最后飞落进一间鸡舍,一年后变成了两只母鸡。

  路上过来了一辆驴车。拉车的驴和赶车的人都是兴高采烈的,人抽一鞭子,就大声问驴一句:“你快乐吗?”

  驴大声回答:“我快乐!我不疼!”

  然后驴又问人:“你快乐吗?”

  人大声说:“我快乐!我不累!”

  然后驴车驶过二人身旁,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驴的两只长耳朵突然耷拉了下来,垂在了两腮边。驴轻快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车上的人还在一边兴奋地拧着屁股,一边忙不迭地问驴:“你!你你你快乐吗?”

  驴回头说了一句:“傻B人!”

  人的屁股呆住了,慢慢坐下来回了一句:“傻B驴!”

第三十五章
就这么沉默着直到学校,就这么沉默着直到上课,一个看着东墙发呆,一个看着西墙咬牙。

  下课了,林林回过神来想找琪琪说说话,一看她冷冷的脸色又呐呐而退,心想:她怎么啦?算了,还是别招惹她了。

  她想:不想跟我说话?好,不说就不说!

  这一天,世界上少了两个人说话,显得安静了许多。

  放学了。趁着打扫卫生的忙乱时刻,琪琪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进抽屉,却没有锁,然后攥着锁子溜出教室,躲在走廊上装做看墙报,眼光却悄悄瞄向教室,看着林林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猪一脸木然地收拾好自己书包,然后就*一摆,目不斜视地出了教室,扬长而去!

  琪琪等他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了,这才默默回到教室,锁好抽屉低头回家。

  她先在操场边停下来,看了一会男生打篮球,然后在大门口停下来,等几个同路的女伴,一路走着说笑着。女伴们各自到家了,最后一段路只剩下她一个。她一边走,一边轻轻哼着一首才从磁带上学的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她耸耸肩不唱了。前面有一棵树,好好的不在路边长,却把枝干朝路对面伸展,好似在拦路,这得问问。

  于是她问树:“你说,是不是有些人天生就那么粗心呢?”

  树答不出。只好摇摇枝干,摇下许多黄叶,在地上摆出三个字:对、不、起。

  天上有一片云,不好好地藏到棉花地里,却要去按在夕阳的伤口上,那是个横在西天的伤口,满天都是斑斑血迹。这得问问。

  于是她问云:“你说,是不是锁扣太小了,所以锁没锁不会被注意到?”

  云答不出。只好让血浸透,在天空写下三个大字:对、不、起。

  到院门口了。她停下来用手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这才推开院门快步回家。

  琪琪妈正在厨房。她想着赶快做好饭,女儿马上就要回来了,自己还要去接班上通宵。可不知怎么回事,只觉手中洗菜的小盆都沉重得举不起来了,案板好像在晃在起伏!她奇怪地擦擦眼睛,却摸到额上一层冷汗。

  自己这是怎么啦?她强压住心头的惊慌,对自己说:嗨!还不是这几天连着上夜班,没休息好。她想把手中的盆放到案板上,可这鬼案板竟然往后一躲!盆咣当一声落到地上,淘好的豆芽洒了一地。

  琪琪打开家门,没闻见做饭的油烟味,家里静悄悄的奇怪。妈妈今天在家呀?她放下书包,扯下晾绳上自己的小围裙,一边挽袖子,一边去厨房准备做饭。

  一眼就看见妈妈倒在厨房地上,一动不动,地上全是菜和水。妈!琪琪尖叫一声扑到妈妈身边跪倒,抱住妈妈把她身子翻过来露出面孔,只见她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刚才倒地时碰到灶柜上了,额头一道口子正渗出血来。妈!妈!琪琪浑身颤抖着,抱住妈妈摇着喊着,把脸贴在她冰凉的脸上暖着,用手去按那流血的伤口。妈妈仍一动不动。琪琪猛然站起身来,冲出门去敲林林家的门:“林叔叔!阿姨!”

  转眼邻居们都来了,七手八脚把琪琪妈抬到一辆平板车上,林林爸拉着,一群人拥着朝镇上的小诊所跑去。琪琪跟在车边,紧紧攥住妈妈的一只手。到了诊所,医生匆忙开始检查,琪琪仍攥着妈妈的手不放,眼睛紧紧盯着医生的脸色。

  只见医生的脸色沉了下来。琪琪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沉,压得胸口一阵钝痛。

  医生只说了一句:“赶快送医院!”邻居们互相一看,二话不说把琪琪妈又抬到车上,往三里外的厂医院跑去。到了医院匆匆做了处理,小医院条件有限,只好插上氧气挂上液体就被转往西安。

  路漫漫,夜沉沉。救护车在盘旋的公路上蜗牛般爬行。妈妈还没有醒,无声无息躺着,偶尔一辆大车驶过,车灯瞬间映亮了她惨白的脸。琪琪守在担架旁,还穿着她的小围裙。妈妈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她挪挪麻木得已无知觉的腿,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她把妈妈的手放进被子里,担架正对车门,冷风不断从门缝里吹进来。停了一会,又把手伸进去,紧紧抓住那只手。

  林林守在另一侧。林林妈抱着匆匆收拾好的包裹坐在一旁,医生和两个邻居坐在另一边。本来让林林留下看家,可他死活要来。林林爸坐在隔开的驾驶副座,只见他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除了发动机单调的轰鸣声,车上一片寂静。

  到西安已是半夜。送进军大急诊,一行人在楼道里等着。琪琪低头靠在急诊室门边,林林走到她面前说:“别着急,这是西安最好的医院,不会有事的!”

  琪琪抬起头,脸色苍白眉心紧蹙,只点了点头。林林妈过来抱住琪琪的肩,轻声说:“坐椅子上歇一会吧。”琪琪摇摇头。

  林林妈也没再说什么,暗中对这孩子心生佩服。若是别的女孩子,遇到这事早吓得只知道哭了,而琪琪没有哭一声,一直守在妈妈身旁,在车上四个多小时,连姿势都没换过。林林看着琪琪,不知该说些什么能够安慰她一些,急得把左右手一会捏紧一会松开。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日光灯的咝咝声。

  急诊室门开了,一个大夫一边摘口罩,一边说:“醒了。”

  众人不约而同都长出了一口气,急忙跟着大夫进去。只有琪琪没动,她突然转过身,趴在墙上哭了出来。哭了两声又匆忙擦擦脸进去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十六章
医院。

  医院的大门边有幅对联,上联:包治大小病。下联:专修各种人。横批:爱来不来。

  一进大门,两边全是门面,市场般一间挨着一间,大小相同,陈设相同,挂着某某科的牌子,都坐着两位白衣店主,其中一男,为牛专家,另一女为兔护士。牛专家手抚胖肚,喃喃说道:“三十年前的一天,我在街上玩时不小心尿湿了裤子,又冷又怕,独自蹒跚着回家,街上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问问我:小朋友,你的腿冰不?那一年我三岁,那一天我看透了人世!”

  兔护士手拿眉笔,对镜自语:“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守在病房门口想抓住我,喊着什么滚针了发烧了药拿错了……什么事都来问我!”兔护士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喃喃着:“他们以为我是百度,其实我是个短跑运动员!”

  她忽然一睁眼问牛专家:“听说上次那个病人吃了拿错的药,病却好了?”

  牛专家眼皮微微一抬,继续面沉似水,只说了句:“错了……就对了。”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走进一人,也是一身白衣,身形粗壮,戴一副金丝眼镜。那人说:“牛专家这句话看似不通,其实经典。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说完他跺了跺脚,从地下即传来隐隐回声,似有暗道。

  他又跺跺脚,脚下的一块地板随即被掀起,露出一个脑袋,秃顶尖尖,瘦脸上有一行金印:假药奸商,刺配冥州。此人一手遮脸,冲戴眼镜者忙不迭地笑着:“院长!今天要什么药?”

  又被踩了下去,那块地板也重新合上。戴眼镜者说:“假药害人,罪大恶极,象这种人,”他指指脚下:“我们是坚决不要的!”

  然后说:“我们只要他的药。但是别误会!不是真的假药,而是假的真药。什么是假的真药?就是用不上,可吃可不吃的药。”他一指脚下:“其实这整个医院的下面都是药房。这儿,”他出门来到大门口,抓住挂着的医院牌子一翻:医药集贸市场。又一翻:包装箱批发市场。他拍拍这牌子说:“知道我们一天要卖多少纸箱吗?其实很多药的特点就是盒子漂亮。”

  他又一伸手,把对联翻了过来,上联:细数人间痛。下联:笑看生死别。

  他放下对联,面有得色:“你以为我是院长?其实我是魔术师。你以为这是医院?其实这是剧院。你看。”

  在对联下站着一个小女孩,四岁多光景,扎着两个小辫,却乱蓬蓬的。小脸蛋上沾着污渍,睁着两只大眼睛正怯怯地躲在门边朝医院里张望着。

  见戴眼镜者指着自己,小女孩赶忙退后几步站到人行道上,等他往回走又悄悄挪到门边呆呆站着。

  戴眼镜者叹了口气说:“这小姑娘每天都在这站着,刚开始见人就拦住问:叔叔阿姨!你们见我妈妈了没?然后就给人比划她妈妈长什么样,搞的人不胜其烦,让门房说了几次,现在不拦了也不问了,只是每天一直在这等,说是怕妈妈找她时找不到。”

  他摇摇头接着说:“谁来找她呀!她妈妈躺在太平间里,还欠着我们一大笔住院费,也不知她们是哪的,住院时就只见她们娘俩,也没见谁来看过。”

  他回头看看小女孩:“原来她妈在时,小姑娘每天都穿的干干净净,打扮的漂漂亮亮,现在,快成小叫花子了。”

  他咳了一声说:“请大家原谅。我为什么不管什么场合都要出来露个脸,说几句呢?这叫广告效应。现在除了新闻联播,什么节目我都要插上一段,包括跟老婆在床上PK,每次快到高潮时我就习惯性地突然一停说:别走开!五分钟后马上回来。我老婆一听这话就要哭,还背地里找人打听:什么是高潮?她怎么从没见识过。”

  此时,行人中忽然走出一人质问院长:“你们无论是医是药,都只把精神头放在广告盈利上,那医疗质量能有个好吗?”

  “问的好!为了提高医疗质量,我院与许多大医院都有业务交流,遇到疑难杂症不惜重金聘请知名专家来会诊或亲自操刀。当然家属对这笔开支也是认可,也是支持,也是无可奈何的。刚好马上就有一个手术,你们看。”

  一架飞机正隆隆飞过头顶,一个人跳出飞机,在半空中打开降落伞。院长说:“专家们都很忙的。”

  那人从腰间掏出个小盒子,取出把手术刀吹了吹,伸向前方摆一个高台跳水的姿势。渐渐飘近,突然喊到:“什么手术?”

  “胆囊摘除!”

  “胆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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