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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波一想，对啊，只要不是绝症就可以治疗。而人一旦去往另一个世界就再也回不来。相较之下，当然是朋友的平安更重要，他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只是，心里总觉不踏实。
“Aaron，你在想什么？”忆柔问。
“我还是放不下心，你说汉斯要是没事那他去哪了呢？”
“你不说他是流浪汉吗？流浪汉四处飘泊，又怎么会在一座城市久呆？”
“他倒是说过要回家乡，可在他失踪的前一天早上我俩还在公园见过面，如果要走，他肯定会打手势告诉我。”
“或许是临时决定走的，他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吧，别再想了，我看你就是平时写小说太过伤脑才会……咱们现在应该想想找个好医生尽快把病治好。”
“忆柔。”余文波抬眼看着她，迟疑会，吞吞吐吐地说：“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的病，治不好，怎么办？”
“不会的，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咨询过，只要积极配合医生的心理治疗，再加上药物治疗会痊愈的。”
“你早就知道我有病，对吗？”
忆柔默了会，说：“第一次我以为你是写作时间过长，因视觉疲劳偶尔产生的幻觉，但第二次你又出现幻觉，还说得那么离谱，非说是合子不可，我就……”
“合子她现在好吗？”
“挺好的，她跟一德国女孩合租了一套公寓。”
“她肯定以为我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其实……”余文波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有些冷漠，因为父母都走得早，他尝尽了人情冷暖，所以慢慢对周围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或事物变得麻木起来，头次发现雪地女尸他的反应不就较冷漠吗？
“合子不是小心眼的人，她不会放在心上的。”见他眼神又黯淡下去，忆柔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合子会耿耿于怀。
“ 你别告诉她我上次赶走她的原因，对了，老板娘夫妻的那桩案子有眉目了吗？”
忆柔摇头，“还没呢，你别再想这些，他们出事和你的梦可能只是个巧合。你往后得放宽心，尽量少想一些会令自己不开心的事，不管前面有什么困难，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忆柔。”余文波伸手拉她入怀，用脸蹭着她鬓发喃喃道：“我何德何能，我只是一个没有出息一事无成的男人，不值得你这么对我。要是我的病治不好，咱们就离婚吧。”
“别胡说。”忆柔抬眸静静看着他，面上忽现出一抹娇羞，低了头，贴在胸口低语道：“咱们都是孤儿，从小都缺少父母之爱，难道你想让咱们的孩子也没个完整的家吗？”
“什么？”余文波猛翻身坐起，抓着忆柔双肩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说咱们有……我没有幻听吧？你刚是那么说的对不对？”
忆柔含笑点点头，“我也是今天才确定，先前去书房就是准备告诉你。”
余文波咧嘴想笑，可泪却顺着眼角滑落，他紧紧拥住忆柔，这孩子的到来就像一缕阳光驱散了堆积在他心中的阴霾。
051 心理医生
要升级做老爸了，余文波心中的欣喜比一般人要远来得强烈，在孤单这么多年后终于要有一个血脉相承的亲人了，他如何能不为之振奋呢？况且没有孩子的家就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家，孩子是将他和忆柔紧紧联系在一块的纽带。从今往后他有妻有子，不再心似浮萍，他一下觉得踏实不少，自汉斯事件以来他几乎夜夜失眠，这晚却睡得极为安稳，难得的一觉睡到大天光。
为以健康的精神面貌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余文波决定积极配合医生的心理治疗，争取在小宝贝降临人世前恢复正常。他催着忆柔赶紧替他联系一位会中文的心理医生，并按忆柔所说每天清晨改散步为跑步，按时作息，不再提笔创作，闲时就研究菜谱，变着花样给忆柔弄清新可口的饭菜。
这天余文波锻炼身体回来在大厦前碰上老康，他手里拎着早餐，笑眯眯地跟他打着招呼。“老弟，看你这满头大汗，是去跑步了吗？”
“呵呵。”余文波破天荒地笑笑，这心情一好，看老康也不觉他猥琐碍眼了，两人并肩走进楼道。老康看他一眼，说：“老弟近来可是有什么喜事？怎么看去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你也能看出？佩服。确实有桩喜事，我要做爸爸了。”
“哦？恭喜恭喜。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余文波笑容满面，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也不再出现幻听幻觉，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自觉从前对老康有点太过冷淡，见他并不计较，心下更感愧疚。上到二楼，他主动招呼老康，“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炒俩菜咱们喝上几杯如何？”
“ 真不凑巧，一直想和老弟好好喝上一杯，可我马上要出门，改日吧。改日我请老弟去外面喝，啊？哈哈。”
这人可真奇怪，不理他时拼命往你身边挤，诚心邀请他反倒端起架子来，真是个怪人。余文波摇头笑笑，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屋，刚换下鞋忆柔就打来电话，欣喜地告诉他说是联系到一位华人心理医生，还是刚从美国进修回来的专家，让他换好衣服她这就开车回来接他前去心理诊所。
余文波听了也很兴奋，可见到那位专家后却有点失望，因为他看去很年轻，好像比他自己大不了几岁，这让他对他的能力产生几分怀疑。
填好表格，专家将他请进诊疗室，将忆柔留在了外面。这家心理诊所不大，简洁干净，看去似新开张不久。余文波坐下开门见山就提出连串问题：“请问你行医有多久了？有资格证吗？经你手治愈的病人有多少？有没有治不好的病人？”
他微微一笑，似乎对这类问题司空见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并不去回答他的提问，而是慢条斯理地说：“余先生，请放松，首先把你看到听到的像讲他人的故事一样说给我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保留，只管大胆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我要讲的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你不会相信的。” 余文波不大愿意再重提那些事，这几天他精神已有很大放松，并且在刻意遗忘发生过的事。
“我相信。”
“什么？你相信？”
“我相信你要讲的你都有亲眼看到。”
哦，原来是在和他玩文字游戏，这就是心理医生们的职业习惯吧！不过他声音温和平缓，让余文波开始有些信任他，也因着他一句相信，余文波心里便有了想倾诉的欲望。事实上，他虽然已接受自己的幻听幻觉，但其实还是存有疑惑和不甘，于是从第一次看见雪地女尸开始说起…… 。。
001 水上乐园
最初讲述的时候余文波情绪还很平稳，在说到女尸第二次出现时便渐渐激动起来，他无法将那些亦真亦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当成别人的故事轻描淡写地说出来，那不可能。尤其当他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受的精神折磨情绪就越发失控，说到最后竟离座挥舞双手异常激愤的大声吼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意识相当清醒的时候冲出家门也成了幻觉？为什么明明是弹壳眨眼就成了笔帽？我快疯了，我只要一想这些事脑袋就要爆炸。”
在他说的过程中年轻的心理专家始终面带微笑，摆出认真聆听的架式，待他说完即表扬道：“很好，你做得相当好，大多数患者都坚信自己看到听到的绝非幻觉。而你能意识到其中一部份出自幻觉，相较而言，你的情形比其他患者要乐观很多。”
他笑容得体，说话语速不急不缓，温和而又有力，直抵人的心田，让余文波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神智也有些恍惚，他忽意识到对方在试图催眠自己，忙打起精神说：“我不需要催眠，我说的不是故事，全都是我亲眼目睹。”
“我知道，你没有必要对我撒谎编故事，我相信你说的你都有亲眼看到。不过这统统都是幻觉，而且你的症状已经很严重很突出，要知道世上是没有鬼神的，但幻觉可以让它们产生。不必难过，也不必害怕，只要配合医生，坚持服药，不用多久就会痊愈。”
他说完叫进忆柔，开好药方，又嘱咐一番，让她定期带余文波来检查，还说必要时他可以上门诊疗。忆柔谢过，顺手搀起余文波，像搀一个久病之人，她这不经意之举让余文波的糟糕情绪来得很快。他不着痕际地挣脱忆柔，大步昂首而出。
阳光下，余文波站在台阶上眯眼望着蔚蓝的天空，心里无限悲凉，一个好好的身体，可脑子出了问题。他暗叹口气，祈祷云层里那个传说中坐在莲花上的女人，能用柳枝从净瓶里沾上几滴圣水洒落在他头上，让他不药而愈。
“Aaron，走吧。”忆柔从诊所出来说。
余文波转头看看她，挤出笑，伸手搂过她往停车场走去……
服药一周后，余文波精神越来越好，恰好忆柔又将放年假，于是两人商量着外出旅游。先去咨询了心理医生，他说这是个好主意，换个环境有助于余文波的康复，并嘱他们记得备好药按时服用。
两人将旅游地点选定在了威尼斯，办好手续后，即乘机到了威尼斯这座美丽的水上城市。威尼斯的风情总离不开水，蜿蜒的水巷，流动的清波，就好像一个漂浮在碧波上浪漫的梦，诗情画意久久挥之不去。
“Aaron，看这里，还有这里，啊，太美了。”一向娴静如花的忆柔到了威尼斯竟难得地露出小女孩式的天真娇憨，她拉着余文波站在船头不时发出赞叹。
贡多拉载着两人顺水悠悠而下，两旁耸立着古老的房屋，霞光映着如镜的水面，熠熠生辉。此情此景，如梦如幻，美得失真。令余文波几疑自己身在梦中，他张臂圈住忆柔，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上温柔的一吻。
忆柔羞羞一笑，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垂了头，一如沉甸的麦穗。看得余文波怦然心动，只觉心中似有水在荡漾，心跳缓缓的，悠悠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胸中就像没有云彩的天空，一片澄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002 在水一方
在威尼斯余文波几乎忘了自己是个患者，他和忆柔整天牵手徜徉在这座城市，这儿美得令他们流连忘返。威尼斯的美是水和桥构成的，而且它是世界上没有汽车的城市之一，人们以舟代车，以桥代路，陆地、水面，游人熙攘，鸽子与海鸥齐飞，形成了这个世界著名水城的一种特有的生活情趣。
两人在圣马可广场欢呼雀跃追逐奔跑着，圣马可广场是威尼斯的明珠。上潮是它最美丽的时刻，一片潮水如同在广场铺上一面巨大的镜子，使所有建筑像镶嵌在水晶或玻璃中间，显得更加玲珑剔透，光彩照人。加上周围咖啡馆的露天陈设，游人们鲜艳的衣着，五光十色，上下辉映，形成了一幅极其迷人的图画。
“忆柔跑慢点，当心摔倒。”广场上，余文波和忆柔脱了鞋袜在水中嬉戏，大群大群的鸽子，时而簇拥在地上觅食，时而又带着扑扑拉拉的振翅声，飞满整个广场的上空。
“我又不是泥捏的细瓷娃娃，碰碰就会碎掉。”忆柔“咯咯”笑着弯腰掬起一捧水向他浇去，这样淘气顽皮的忆柔是余文波从未曾见过的，她的快乐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童真。在威尼斯这座闻名遐迩的水上乐园，他俩似乎变回了两个无忧的大孩子，手脚并用地打起水仗，尽情享受着快乐。
累了倦了后，两人牵手深情凝视，忆柔睫毛轻颤，“Aaron，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柔声问，那个温婉娴静的忆柔顷刻又回来了。
“都喜欢。”他将她拥进怀里，她偏头靠在他肩上，嘴唇轻启，“绿草苍苍，白雾茫茫。”他接过唱道：“有位佳人，在水一方。”余文波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忆柔从未听他唱过歌，也不知他竟能唱得这般好。
两人相视一笑，合唱道：“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一曲《在水一方》低回缱绻的在水面流淌开来……
唱毕，两人抵着额头，十指紧扣，静默无语。
成群的鸽子欢快地叫着，在他们头顶飞舞盘旋。
忆柔手往前一指，“快看，上潮了。”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之际，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广场上的水面也被这霞光染成了红色。但是，它比天空的景色更壮观，因为它是活动的。每当一排排细波纹粼粼涌动时，那映照在波纹上的霞光，仿若一片片霍霍燃烧的火焰。
“真美。”余文波由衷赞道。
美景，佳人，夫复何求？他含笑看忆柔，她一双清眸似被水洗过，目光轻柔如薄纱透绫。他低头，情不自禁缠绵地贴了过去。
良久，她推开他，微微喘息着将一缕头丝顺至耳后，浅笑道：“险些忘了，还有一处景点走前不可不看，咱们去瞧瞧。”
她说着跑了开去，却没见余文波跟上来，转身见他在东张西望，不知在看什么，她催道：“Aaron，走啊。”
“噢，好。”余文波抬脚走没两步又回头张望，刚才松开忆柔时他猛然感觉身后有道阴冷的目光在冷冷窥视他，那感觉让他很不安，使他想到了人鬼莫测的黑衣女人。
“Aaron，走呀，你在看什么？难道……”忆柔面色一变。
“没什么，走吧。”余文波赶紧上前牵过她的手。 txt小说上传分享
003 天长地久
“叹息桥”是威尼斯的必访景点之一，造型属早期巴洛克式风格，桥呈房屋状，上部穹隆覆盖，封闭得很严实，只有向运河一侧有两个小窗。这是一座拱廊桥，架设在总督宫和监狱之间的小河上，享有盛誉。
忆柔说不可不看的景点便是——叹息桥。
“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叹息桥？真怪。”余文波勾勾唇，笑着摇摇头。
“过去临刑死囚走向刑场时必须经过这座密不透气的桥，死囚们只能透过小窗看看蓝天，想到家人在桥下的贡多拉上等候诀别，百感交集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发出叹息之声，因此而得名。”忆柔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的？从前来过吗？”余文波问。
“来之前在网上查过旅游景点啊，关于这桥的得名还有另一个说法。”
“哦？说来听听。”
“传说有个男人被判了死刑，走过这座桥，再往前便要告别世间的一切了，狱卒让他停下看最后一眼。他攀住窗棂往下俯视，见到一条窄窄长长的贡多拉，正驶过桥下，船头坐着一男一女，在拥吻，那女子竟是他的爱人。”
“然后呢？”
“他疯狂地撞向窗子，那窗子是用厚厚的大理石造的，没有撞坏，只留下一摊血、一个愤怒的尸体。血没有滴下桥，吼声也不曾传出，就算传出，那拥吻的女人，也不可能听见。后来人们夜里经过这总能听到叹息声，据说那男人是为那女人才犯下的死罪，死后他的亡灵觉得为这样的女人犯罪丢掉性命不值，可悔之已晚，故而发出叹息！可悲惨的故事让人难以接受，随着时间慢慢被大多数人遗忘，只说这是‘叹息桥’，犯人们最后一瞥的地方，把悲剧改成喜剧，说成神话，说恋人们在这桥下接吻就可以天长地久。”
“是吗？那咱们要不要也来个‘天长地久’？”
“不要。”忆柔转身跑开，边跑边回头说：“天长地久不成两个老妖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