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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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客栈-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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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他即将绝望的时候,大门突然“咿呀”一声地打开了——周旋的心里一抖,他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缓缓打开的大门。
  幽灵客栈开张了。
  终于,他看到了门里一张丑陋无比的脸。
  ……
  这封来自幽灵客栈的信,是叶萧在今天早上开信箱的时候发现的。当叶萧从一大堆信箱垃圾的广告中间,发现了这个写着周旋笔迹的信封时,他的手立刻条件反射似的一抖——信封上端写着叶萧的地址、姓名和邮编,在右上角贴着两枚八角的普通邮票,大概周旋是担心里面信纸太多会超重,所以特意贴了两枚邮票。在邮票上还盖着一个模糊的邮政日戳,叶萧依稀辨认出日戳上带有“西冷镇”字样的戳记,而盖戳时间则是在两天以前。在信封的下端写着寄件人的名址——“浙江省西冷镇幽灵客栈周旋”。其中“幽灵客栈”四个字写得特别醒目,叶萧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叶萧:你还好吗?
  真不知道这封信该如何开头,不过我能够想象,当你收到这封寄自幽灵客栈的信时,将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我的朋友,请你不要担心,我周旋还好好的活着,正在幽灵客栈里呼吸海边湿润的空气。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目前正在经历的事情,这一切太像英国哥特式小说了。或者,你就干脆就把它当作小说来读吧。
  是的,昨天下午我安全抵达了西冷镇,在一间茶馆里,我向当地老人们询问了关于幽灵客栈的事情。但没想到,我的话让他们非常害怕,当地人似乎把幽灵客栈当成了一个绝对的禁忌,没有人敢谈论有关它的话题。不过,他们越是对幽灵客栈遮遮掩掩,就越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与探险欲。
  就在我苦苦寻觅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愿意带我去幽灵客栈,当然我是要付钱的。我坐在他的摩托车上,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幽灵客栈,那是一块靠近海岸的荒凉山坡,幽灵客栈就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当时我就给客栈拍了张一次成像的照片,附在这封信里寄给你。
  昨天夜里上海下雨了吗?真倒霉,当我来到幽灵客栈的时候,正赶上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我拼命地敲着门,当时我最害怕的就是客栈里一个人都没有,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
  我看到了“卡西莫多”。
  对不起,我只能用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来形容为我开门的那个人。他的手里端着一盏煤油灯,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我看清了那张丑陋的无与伦比的脸。两只眼睛特别吓人,左眼很大,右眼却非常小,鼻子是扭曲的,嘴唇斜着裂开,而下巴则完全错位了。那张脸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疙瘩,光着的头顶看不到一根头发,我实在无法估算他的年龄。总而言之,这不应该是上帝塑造的脸,我真为这个人感到不幸。
  当时我见到那张脸以后,完全吓坏了,愣在门口不敢进去。那个人举起煤油灯照了照我的脸,然后向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是要让我进来。当时我已经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那扇门。
  我进入幽灵客栈了。
  里面的光线太昏暗了,除了那盏煤油灯光所及之处,我实在看不清楚。那个卡西莫多似的人缓缓地走到我身后,又关上了客栈的大门。瞬间,我有了一种走进古代地宫中的感觉,虽然当时又冷又累,但却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卡西莫多”伸出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忽然房间里亮了起来,又把我吓了一跳。我的眼睛一下子没适应过来,手搭凉篷看了看头顶,见到了天花板上的一盏电灯。
  电灯的亮度适中,基本上照亮了这个房间,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五六十个平方大小,中间还竖着几根碗口粗的木柱子,里面还有一道木楼梯通往楼上。房间的右侧是一个半圆形的柜台,后面的门上挂着一卷帘子,此外还有一个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木架子。房子内侧还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子,我想大概是餐桌吧。墙壁粉刷着白色的石灰,但有许多都剥落了,在左侧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张老式的镜框,镜框里面是黑白照片,由于离灯光太远,镜框的玻璃又反光,我看不太清楚照片里的人。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卡西莫多”始终都一言不发,他那双“大小眼”紧紧地盯着我,只让我感到不寒而栗。突然,我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刚平缓下来的心跳立刻又加快了。柜台后面的帘子忽然掀了起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着健硕的身材,长着一张冷峻严肃的国字脸,用一双精干的目光紧盯着我的眼睛。忽然,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从柜台里走出来,用极其沉闷的声音说——“欢迎你来到幽灵客栈。”
  我急忙后退了一大步,脑子一团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对,是为了田园的木匣。可当时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来这里的使命,只感到自己又冷又饿,我只能出于本能地说了一句:"这里有什么吃的吗?"“你是来投宿的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外面正风雨交加,反正今晚我肯定是回不去了。
  “我叫丁雨山,是这里的老板。”他那张脸又恢复了严肃,回过头对那个“卡西莫多”说:“阿昌,快去给这位客人准备点吃的。”
  阿昌点了点头,拎着煤油灯走进了房间里侧的一扇门。
  “谢谢。”我说。
  丁雨山靠近了我说:“你一定很累了吧?先请坐下。”
  我确实有些吃不消了,我取下背上沉重的旅行包,放到了那张长桌子上。然后,我如释重负地坐到了一张木椅上。
  “你是来旅游的吧?”他端了杯热水放到我的面前。
  我忽然有些犹豫了,该不该把木匣的事情说出来呢?我的目光又在旅行包上晃了晃,但嘴里好像憋着口气,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由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然后,我拿过杯子喝了口热水,说实话当时的感觉好了许多,身上的寒气似乎一下子就被驱散了。
  “谢谢你,我叫周旋,是从上海来的。”
  “哦,非常欢迎。”他忽然扭头看了看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出了,他点了点头说:“周先生,我们这里的自然风光很独特,经常有旅游者慕名前来,不知道你准备住几天?”
  “我——不知道。”
  当时我的心里一下子全都乱了。“那是准备长住了?”
  他真会做生意,我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说:“不,我现在还没有确定,也许我明天早上就会走,也许会多住几天。”
  “那就先住一晚上吧?”
  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了,于是点了点头说:“好的。请问一晚上多少钱?”
  “一百块钱。”丁雨山微微笑了笑,“当然,就这里的条件来说,这个价位确实贵了一些。不过,这里一日三餐全都免费供应,这样算下来还是划算的。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景色非常优美,是一处还没开发的旅游景点。”
  “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
  “明天早上,等雨停了以后你就会发现的。周先生,我绝不骗你,没有多少人能欣赏到如此美丽的海岸景色。”
  “但愿如此。”
  “而且,你也能看的出,住在这里的客人非常少,自然价钱就贵了。不过,如果能够住满一个星期以上,就能给你打三折的优惠。”
  我不再问下去了,从怀里掏出一百块钱交给了丁雨山,并问道:“要不要填个住宿登记表?”
  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然后慢慢地走到柜台里面,弯下腰找了很久,才拿出一张泛黄的旧纸片,塞到了我的手里。这张带有浓烈的霉烂味道的表格,真不知道哪个遥远年代留下来的。我拿出笔匆匆地填完表格,交回给了丁雨山。
  这个时候,“卡西莫多”似的阿昌又出来了,他端着一盘饭菜放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经饿坏了,说了声谢谢就狼吞虎咽了起来。饭菜看起来还不错,一荤一素还有一个汤,也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我感到这顿饭菜要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几分钟的工夫我就全部吃完了,我贪婪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向阿昌问道:“这是你烧的菜吗?”
  他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是个好厨师。”
  阿昌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他的笑要比任何人的哭都还难看。
  我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他是哑吧。”丁雨山突然冷冷地说。
  我一下子感到很尴尬,看着阿昌那张狰狞的脸,心里突然平添了几分同情,我轻声地向他道歉:“对不起。”
  突然,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掠过一种东西,说不清那是什么,让我的心头微微一颤。
  “阿昌,带这位客人去房间吧。”丁雨山突然插话了,他将一把老式的钥匙交到了阿昌的手里,“二楼13号房。”
  我脱口而出:“怎么是这个房号?”
  “你忌讳‘13’吗?”他看着我的眼睛,冷冷地问道。
  “不,我怎么会怕这个呢?”
  其实,我并不是害怕“13”这个数字,也从不相信关于这个数字的种种传说和忌讳,那只是欧洲人的习惯而已,与我们中国人无关。我只是觉得“13”对我来说有些巧合。
  哑吧阿昌点了点头,向我做了一个手势,便向楼梯口走去。看起来,他并不是我们一般所见的聋哑人,他的听觉是正常的,只是不能说话。我赶紧抓起旅行包,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这时候身后又响起了丁雨山的声音:“周先生,记住不要在房间里乱插电器。”
  阿昌的手里还是拎着个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射在楼梯上,在黑暗与光亮间不断地闪烁着,让我的心里七上八下。除了煤油灯光以外,四周都被黑暗覆盖着,我只听到脚下的木板发出摇摇欲坠的呻吟。
  转过一个弯以后,我来到了二楼的走廊里。阿昌举着煤油灯走在前面,一点豆大的光线摇晃着,把我带向那未知的黑暗深处。
  也许是我过于紧张了,长长的走廊竟似乎没有尽头,直到阿昌突然停了下来,害得我差点撞到他身上。他在一扇门前摸索着,我似乎能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这里就是13号房间了。
  门终于打开了,阿昌进去以后打开了电灯,柔和的灯光照亮了这个房间。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这房间要比我想象中好一些,估计能有二十个平方。房间里有一张竹床,一个老式的写字台和梳妆台,甚至还有一台21吋的彩色电视机。不过,这房间里散发着一股霉烂的味道,仿佛已经几百年都没有人住了,这味道直往我的鼻孔里冲,熏得我受不了。
  阿昌马上就看出来了,他走到窗口打开了窗户,一股海风夹杂着雨点吹了进来。我立刻扑到了窗前,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外面风雨交加,一片漆黑,我实在看不清大海的样子,只能听到一阵阵猛烈的海浪声,也许岸边有着无数坚硬的礁石吧。
  现在房间里的空气好多了,我回过头来问阿昌:“对不起,我想知道厕所在哪里?”
  阿昌推开了一扇橱门,原来里面是一间只有两个平方米的卫生间。有一个抽水马桶,还有一个小水槽,惟一的遗憾是不能洗澡。
  然后,阿昌在我的竹床上铺了一卷干净的席子,再用湿毛巾在席子上擦了擦。他做得非常好,要不是又哑又丑,也许可以在星级饭店里找到工作。正当我吃不准是否该给小费时,阿昌把钥匙交给了我,然后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回到了房间里,把旅行包放到梳妆台下的柜子里。我又跑到窗口去呼吸了几口空气,让肺叶里充满了大海的气味。我感到浑身都要散架了,索性倒在竹床上,身下的席子给人凉爽的感觉,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像是梦幻一样,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确信这是真的。早上我还躺在上海家里的床上,晚上却已经睡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幽灵客栈中了。我听着窗外的海浪声,闻着东中国海的气味,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孤独旅人的年代。尽管我在全国各地的旅馆和酒店里住过,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奇妙感觉。是的,住在这个叫幽灵客栈的旅馆里,我是有些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恐惧。但是,我同时也感到了另一种东西,正是我在小说里苦苦寻觅的感觉,这感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现在它就抓在我的手中了。
  正当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要被窗外的大海吞没时,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那似乎是一个尖细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使躺在席子上的我心里一荡一荡的。
  我重新睁开了眼睛,面对着斑驳的天花板,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就在同时,我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和那个女声混杂在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纠缠在一起,飘荡在漆黑的幽灵客栈中———想想都让人害怕。可我确实听到了,这让我的后背心都有些发毛了。我立刻从竹床上跳了起来,轻轻地走到了门口,把耳朵贴在了房门上。
  渐渐地我听出了一些眉目,似乎是一男一女在争吵,而那个男声还充满着青春期的稚嫩。但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依然听不清楚,但那男孩子有一句话,清晰地掠进了我的耳朵里:“妈妈,我们都死了吗?”
  是的,我惟一听清楚的就是这一句。我确信这不是我的幻觉,在我的这层楼面里,一定还住着其他人,他们在争吵,或许是一对母子?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打开了房门,走廊里一片黑暗,我只能借助从我的房门里射出来的光线,向传出声音的那个方向摸索而去。我终于找到了,是我的房间对过的第三扇门,争吵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我轻轻地敲了敲房门。里面的声音立刻就停止了,幽灵客栈里又变得鸦雀无声。
  我在黑暗的走廊里站了片刻,当时我心里很害怕,深更半夜的谁知道有什么鬼东西出没。但是,我一想到这扇房门里的人就有了勇气,因为除了好奇心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害怕孤独,此时此刻特别想与别人说话。
  于是,我大着胆子向门里叫了一声:“请问我能进来吗?”
  “请进。”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我小心地打开了房门,慢慢地走了进去。这房间看起来要比我的还大一些,房间内侧放着两张竹床,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那女人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身材保养得不错,很有几分骨感。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缺乏血色,看起来一脸的病容。她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用沉默来迎接我,那少年表情也和她一样。他们两人的脸部轮廓长得非常像,一看就知道是母子俩。
  我终于打破了沉默:“对不起。刚才我听到有人在争吵,出了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我们没什么问题。刚才——”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坐到了少年身边说:“我只是在教育我的儿子。”
  “那真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
  “不!我只是想问——”少年突然插话了,看起来非常倔强。
  “住嘴,小龙。”
  母亲粗暴地打断了儿子的话。然后她的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来:“真不好意思,这孩子有病,经常胡言乱语,说些神秘兮兮的话,请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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