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之余，罗迪忍不住再次站了起来，拔出自己的长剑左右挥舞了一下。
原本他的那把拣来的剑已经那天被秋先生震碎了，此刻身上的剑确实妮可给他的。那是一柄贵族中流行使用的细长的配件。剑鞘华丽，剑柄上还镶嵌了一颗颇为珍贵的猫眼——不说剑的本身，单是那颗猫眼，就足够买上百十把罗迪原本的那柄剑了。
罗迪一剑在手，忍不住左劈一下右砍一下，然后忍不住就按照从前在学院里学到的剑术的几个套路施展了开来。这些动作罗迪练得纯熟无比，力量的拿捏上也恰到好处。
好在这小楼的一楼大厅颇为宽敞，虽然罗迪舞剑的劲风阵阵，倒也足够让他施展得开。
罗迪一边练剑，脑子里就忍不住想起白天秋先生讲剑得那番话了。想到秋先生最后劈出得那一剑，罗迪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一股由衷的惊叹。
想到此处，罗迪凝神而立，按照秋先生白天的模样，长剑指天。全神贯注之下，手里蓄力，然后忽然大喝一声，长剑猛的劈下！
这一剑乃是罗迪全力劈出，若论威势倒也不俗了。可是若要和秋先生白天劈出的那一剑相比，那就是远远也不如了。
秋先生的那一剑，可算是石破天惊一样，单单是剑锋上分出的那道光刃就足足可以把一块巨石劈碎！
可罗迪这一剑，别说什么光刃了，就算是剑锋上挥出的劲气，却恐怕连个蜡烛都吹不灭！
罗迪沮丧的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气恼。
他本来就是一个倔脾气，要不也不会有胆子不顾安慰的深夜闯进郁金香家族了。
他不等喘息平息，立刻重新站好，长剑贯力——这次他神色更加严肃，也凝气更久！只是挥出的那一剑果然也凌厉的几分，可是要达到分出光刃的境界，又谈何容易？
莫说罗迪根本就不懂得高深的武道，就算他得到了修行之法，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修行，又怎能达到那种境界？
罗迪气恼之下，又连续劈出了几剑，一次比一次用力，可是他连续几下，力气却渐渐不继了，暴喝一声比一声想，可是剑的威势却一剑比一剑小了。
待到劈出最后一剑，罗迪已经是气喘如牛，觉得两条胳膊都是软绵绵的。
罗迪脱力之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差点就要坐下。
就在此时，诡异的情况发生了！
罗迪眉心处忽然显出一丝光芒，罗迪只觉得脑海深处一阵剧痛，忍不住惨叫一声！只觉得脑中似乎有一道热流从头顶直灌而下！原本软绵绵的双臂被那热流经过，立刻变得好像有千钧之力！！
脑中那股剧痛越来越强烈，罗迪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涨，好像要裂开一样！忍不住大喝一声，手里长剑随手劈出！
呼的一声，一道如银月一样的半月光刃从罗迪剑锋上迸出，那道光刃去势如虹！罗迪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哗啦一声，面前的那张桌子已经整个被击得粉碎！
碎裂的木头纷飞，就连桌子上的那些散乱的书籍和器具都全部破碎！
罗迪被面前这个忽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
看着面前已经分成七八块的桌子，还有满地的狼藉，罗迪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我干的？？？”
惊喜之下，罗迪已经顾不上满地的狼藉明天会不会被妮可小姐责骂了。
他掂了掂手里的剑，深深吸了口气，大喝一声，再次一剑劈出！
这一下，别说是光刃了，嗤的一声，由于罗迪心情激荡之下用力过猛，手中的长剑都没有拿捏住，脱手飞出！
这一下罗迪可吓的不轻！
长剑脱手直接砸向了大厅边上的那个硕大的铁架！罗迪可是清楚，那些铁架上摆放的都是妮可说的那些可怕的药瓶！
“完蛋了！”罗迪还没喊出声音，只看见虚空之中忽然伸出一直白森森的爪子，轻轻一抄，就把罗迪的长剑抓在了手里。
只见原本放在大厅角落的那个白色骷髅不知道什么之后已经直挺挺的站在了面前，手里正抓着罗迪的那把剑。
罗迪眼珠子差点就瞪了出来！
“啊！！”罗迪惨叫声刚发了出来。那个骷髅却已经把长剑扔在了地上，一双空洞的眼眶朝着罗迪，嘴巴一张一合，居然发出了人的声音！
“靠！老子好好的睡觉，要不是我小心，差点一剑被你刺个透心凉！”
第十九章 颠覆
罗迪的脸已经变成了惨白色，直勾勾看着面前这个居然发出人声的骷髅，好像随时都会尖叫出来一样。
“你你你你你……”罗迪感觉到自己舌头在打颤——这也难怪，三更半夜，一个骷髅忽然跳到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换了是谁也难免被吓掉半条命。
“你是什么……人？”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罗迪也稍微壮起了一点胆子。
“人？”骷髅的下颚骨头一张一合：“你认为我是人么？”
罗迪身子缓缓侧过移开几步——天知道这个玩意儿到底有没有什么恶意。“那你究竟是什么？”嘴巴上虽然在问，罗迪的目光却落在了地上的那把剑上——如果能想办法把剑拿到就好了。
“你想要这把剑？”骷髅的声音把罗迪吓了一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答道：“你怎么知道？”
骷髅伸出一只爪子，一把抓起地上的剑，轻轻抛了过来。
罗迪顺手把剑抄在手里，立刻就摆出了一个标准防御的架势。
“你想和我动手？”骷髅面朝罗迪，缓缓冒出这么一句。
老实说，罗迪腿都有点发软了，但还是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
“我是安迪，一个骷髅而已。”骷髅的声音很平淡：“你的实力太差了，还是最好不要动手的好。”
“安迪？骷髅也有名字？”罗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不？”骷髅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满：“为什么骷髅就不能有名字？我的名字是主人给我取的！既然主人给我取了名字，就没有什么不对！主人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正确的！”
“主人？”罗迪试探道：“那么，你的主人是谁？是妮可小姐么？”
“妮可是什么？我的主人的名字不是妮可……”骷髅的声音不大，但是接下来一句话，却把罗迪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我主人的名字叫丹东！”骷髅如是说。
丹东？
先哲丹东？
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丹东留下的一个会说话的骷髅？一个居然还有自己名字的骷髅？
虽然罗迪听说过，一些有实力的魔法师或者术士，可以操纵一些物品，也听说过北方罗兰大陆上有些魔法师可以操纵骷髅兵。
但是一个会说话，会思考的骷髅，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见过吧？
如果它真的是伟大的先哲丹东留下的“东西”（罗迪实在无法把它当成一个“人”来看），那么这个骷髅至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吧？
更何况，就算它是一个用术法或者魔法变出来的东西，就算伟大的丹东先哲可以用魔法操纵骷髅这种东西像人一样的行走。但是经过了两百年，术法的效力还没有过去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想到这里，罗迪忽然脸色惨白，脑子里冒出一个吓人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出来，把他自己先吓了一跳！
如果说，这个骷髅不是一个用魔法操纵的东西（没有什么魔法施出之后两百多年还没消散吧？）
那么……剩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骷髅，已经是一个生命了！它是一个活物！
天啊！
一个活物！丹东居然创造了一个活生生的骷髅！！！
罗迪脸色都白了，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名字叫安迪的骷髅。
“你……你是丹东创造出来的？”罗迪深深吸了口气，问出这么一句——他把“创造”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是的。”
天啊！
罗迪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这简直已经推翻了整个帝国的神学体系了！
罗迪清楚的记得自己进帝国学院第一天，所学习的神学第一章第一句话：
万物生命皆为神创！！
这句话什么意思？这句话意思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伟大的万能的神创造出来的！所有的物种都是神创造出来的！
神！也之有神，伟大的神，才能创造出生命！
相比之下，人类虽然号称万灵之长，虽然可以制造工具，发明各种文化，但是即使是人类，也无法凭空的制造出新的生命！
当然，生育不算！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的生育繁衍后来，不过是一种利用人类自身进行的一种自我种类复制而已。
所以，帝国目前最大的神学体系，第一句话就骄傲的宣称，万物都是由神创造的！只有神才能创造生命！
可是这个丹东！这个帝国最伟大的先哲，居然就把这个千古不变的真理给打破了？！
“你……你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罗迪使劲咽了口吐沫。
“是的……”安迪的声音有些低沉：“主人说，我绝对不能出去……因为如果让别人看见了我，会有很大的麻烦。”
“麻烦……”罗迪苦笑一声。
麻烦大了！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丹东居然凭空创造出一个生命——或者说一个奇特的生物，那么就算丹东是帝国几百年来最伟大的学者，最伟大的先哲，那么他也一定会被看成神学的异教徒，然后会被神殿的人抓起来吊死！
就算是帝国的皇帝也救不了他！
开玩笑！那简直就是挑战了神的威严！
是一种颠覆！
“所以你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两百……两百……年？”罗迪觉得自己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一直在这里。”
“可是……这里人来人往的，难道他们从来不曾发现过你？”
安迪的语气变得有些诡异：“主人教会了我一种睡觉的办法，我睡觉的时候，只要我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别人不会发现我。”
“我还真的是好运气！”罗迪呻吟了一声。
出乎意料的是，安迪那吓人的骷髅头居然缓缓的摇了两下，然后冒出一句让罗迪更诧异的话。
“我敢和你说话，因为你身上有主人的气息。你戴着主人的面具！若不是看你戴着这个东西，老子才懒得和你废话呢！”
罗迪几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惊恐万分的叫道：“你是说那个狗屁‘神的微笑’？？天啊，那个东西是丹东戴过的？”说到这里，罗迪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你知道怎么使用这个东西么？”
罗迪心里充满了希望——终于可以去掉那对该死的兔子耳朵了。
可是骷髅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又让罗迪晕倒。
“你不知道么？这个面具只要戴上去，除非是主人，别人是没有办法拿下来的！”
主人？
丹东早就死了两百年了，骨头都可以拿来敲鼓了！！！
罗迪感到自己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变的漂亮了一点，一张阴阳脸终于消失了。可那对兔子耳朵却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么？
第二十章 偷窥春光
罗迪抱头坐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那个安迪，也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静静的站在一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迪忽然开口道：“难道你很想把那个面具拿下来么？要知道，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得到这个东西呢。为什么你好像很不愿意的样子呢？”
“嗯？”听了这话，罗迪心里一动——难道这个倒霉的“神的微笑”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安迪却已经自顾自懒洋洋的说道：“看你也不想个笨蛋的样子，怎么主人的面具会留给了你……主人曾经说过，谁得到了这个东西，谁就能得到他的智慧！你么……看样子你是不希罕了……”
他的声音是懒洋洋的，可是这些话落在了罗迪耳朵里，确实石破天惊一般！
丹东的智慧！！！
罗迪立刻翻身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你是说……丹东的智慧？”
安迪忽然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这个声音听起来实在有点吓人——三更半夜，一个骷髅在你面前咧着嘴巴大笑，若不是罗迪胆子壮些，恐怕一般人早就吓晕过去了。
罗迪忍不住就大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得到这个面具就能得到丹东的智慧？”
安迪却不笑了，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句话倒让罗迪语塞了。
安迪却已经自顾自继续道：“嗯……按照主人教我的那些东西，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除非我愿意告诉你，否则的话，你只有威逼利诱我才行……嗯，好像你们人喜欢用武力威胁人，什么严刑拷打之类的手段……不过你的实力太差，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打到……这一点你是做不到了……嗯……还有就是谎言欺骗，想办法骗我把你要的答案说出来……不过看样子你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这番话说的罗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你要怎么样才肯说出来？”
安迪却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得到主人的智慧？”
说实话，这个问题倒让罗迪愣了一下。
为什么？
丹东的智慧遗产，如果是论价值，恐怕永远也无法估算出来。拥有了丹东那样的智慧，恐怕也不知道能作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
可这些和他一个小小的平民有什么关系？
潜意识里，他只知道，丹东的智慧遗产很重要，一定要发掘出来，可是发掘出来到底有什么用处，他却没有想过。
“我……”罗迪想了半天，苦笑道：“至少，我能找到把这个面具除下来的办法吧？”
说完这句话，罗迪满怀希望的看着安迪。
忽然，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罗迪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门外看了一眼。随让他心里没有什么鬼，但是被人看见他和一个骷髅聊天，恐怕也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情！
等罗迪再回头看安迪的时候，却发现安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角落里，垂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当日罗迪初次看见他一样，完全一副没有生命的骷髅的样子。
罗迪叹了口气，他放心了。他知道安迪也不愿意被人发现他的存在，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谁！”
门外一个恭敬的声音应道：“少爷，是我。”
随即，门打开了，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却是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头子。
这个老家伙看上去颇有几分眼熟，罗迪想起，眼前这个老头子，是那天晚上自己和斯达不小心袭击了妮可小姐的马车时，给妮可小姐架车的那个老马夫！
说起来，今天罗迪落到这般田地，也是拖了这个老马夫的福！
当日妮可叫他随便抓一个人回去，结果地上那么多人，这个老马夫却偏偏抓了离他最远的斯达！
结果害的罗迪无奈之下，才会深夜闯如郁金香家族，最后被妮可小姐抓住。
想到这里，罗迪脸上露出几分不友好的神色。
那个老马夫老马克，却丝毫没有在意罗迪脸上的表情，只是垂手恭恭敬敬道：“少爷，天亮了，小姐来让我请您过去。”
“天亮了？”罗迪吓了一跳：“这就天亮了？”
“是的。”老马克依然衣服恭顺的样子，撇了一眼房间里已经被罗迪劈成七八块的桌子和满地的狼藉。
罗迪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就道：“这个……我昨晚练习剑术，一不小心就……”
这老马克却连眼角的皱纹都没有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