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疑惑,我是想你专心运功御毒。既然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个哑谜,这个哑谜只有抓着
那个老妖婆才能揭开,咱们就无须多费心思了。”
陈光照一想不错,今晚之事整个就是哑谜,难以索解的地方太多了。“但愿我能够活得
到见着霞姑,让我知道真相。”陈光照心想。这么一想,他也就安下心来运功了。
金逐流为什么不让这张八字给陈光照看呢。这里面有个原因,因为这是一张“合婚”之
用的男方的八字,男方不是别人,正是六合帮的帮主史白都。
命书上写得分明是乾造扬州史白都。后面详列生辰八字,流年批语。史白都这张八字在
这老婆婆的身上发现,当然是托她作媒的了。金逐流心里想道:“这老妖婆是陈大哥那位霞
姑的奶娘。哎呀,不好,女方恐怕就是那幕霞姑了。老妖婆是为她的小姐做媒。怪不得她要
害陈大哥了。这事暂时可不能让陈大哥知道:“
金逐流掌舵划船,他是在大风大浪中驾船惯了的,使出了看家本领,小舟疾如奔马的向
前驶去。不消多久,已是到了对岸。
金逐流扶陈光照上了岸,暗自思忖:“这老妖婆元气已伤,谅她也走得不远。”当下凝
神静气,听一听附近有没有脚步声。忽觉身旁的一棵柳树,树叶无风自落。
金逐流喝道:“你躲不了啦,出来!”话犹未了,只听得“呼”的一声,一根碗口般粗
大的铁杖已是向着金逐流劈头打下。
金逐流拔剑出鞘,一招“举火撩天”,将铁杖拨开,定睛看时,只见从柳树后面出来向
他偷袭的这个人,却不是那个老婆婆,而是曹家的那个护院彭巨崂。
彭巨崂撮唇一啸,柳树丛中。伏兵齐出,黑压压的也不知有多少人。彭巨崂哈哈笑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姓金的小子,看你还跑得到哪里去?”
金逐流嘻笑道:“你是我手下败将,也敢逞能?”口中说话,唰唰唰的连环三剑,杀得
彭巨崂手忙脚乱。
彭巨崂是少林派的嫡传弟子,功力不在金逐流之下,但却应付不了金逐流的快剑。金逐
流以闪电般的剑法逼退了彭巨崂,说道:“陈大哥,你紧跟着我!”一招“夜战八方”剑光
四面展开,立即带了陈光照从缺口冲出。
忽地一条藤蛇棒斜刺打来,劲风外面。金逐流反手一剑,使出了“横云断锋”的招数削
去。这一招若是给他削实,足可以削断那人的棒,但那人却也是十分溜滑,藤蛇棒往外一
挂,倏地已变为“斜挂单鞭”,反砸金逐流的剑柄。
棒长剑短,眼看金逐流就要吃亏,幸而金逐流的剑法已到收发随心的境界,当下一领剑
锋,招数未老,便即圈回,一招“长河落日”,青钢剑划了一道圆弧,登的‘反客为主’不
但破了那人的招数,而且反削他的膝盖。
就在此时,人丛中又跳出一个人来,人还未到,手中的链子锤先打出来。链子锤可打到
一丈开外,只听得“铛”的一声,金逐流的长剑竟然给他磕开,溅起了一蓬火花。金逐流虽
然并未吃亏,也不由得心头一凛:“曹家走了一个连城虎,却添了这两个能人,倒是不可轻
敌了!”
这两个人正是彭巨崂替曹家找来,顶替连城虎的缺的。使藤蛇棒的那个汉子名叫田峻。
使链子锤的名叫魏倚,两个都是江湖上的独脚大盗,不久之前,才合伙作了一件大案,他们
之所以愿意投靠曹家,一来是却不过彭巨崂的情面,二来也因为“大树底下好遮阴”,藉曹
家避避风头。
那老婆婆和曹家是串通好的,由她将金、陈二人骗到湖中,暗中下毒,还怕万一毒他们
不死,又叫曹家的人埋伏岸上。满以为他们中毒之后,即使逃到岸上,也是无力抵抗的了,
哪知金逐流会使正邪合一的内功,把毒茶从指尖射出来,本身竟然没有中毒。一上岸来,先
杀退了彭巨崂,田峻和魏倚也是一个照面就险些吃了他的大亏。田、魏二人是黑道上早已成
名的人物,平生罕遇对手,初时他们还不满于彭巨崂的兴师动众,觉得他过份紧张。如今吃
了金逐流的亏,这才暗暗心惊。
但这两人毕竟都是江湖大盗出身,凶悍惯了的,虽然心里吃惊,却仍然不甘罢手。魏倚
用链子锤磕开了金逐流的长剑,田峻马上又扑上来。
金逐流大怒,正拟施展杀手,各个击破,忽听得背后一呼呼风响,彭巨崂的铁杖又已打
了到来。
少杯寺真传的伏魔杖法刚猛无比,金逐流若以一对一,可以用快剑将他克制,但如今在
田、魏二人夹攻之下,以一敌三,可就有点难于应付了。
激战中田峻一招“藤蛇缠树”,拦腰劈打。藤蛇棒是硬中带软的兵器,给它缠上了可也
不是当耍的,金逐流一个“大弯腰,斜插柳”俯身进剑,避过了藤蛇棒,拨开了链子锤,长
剑一拍,“铛”的一声,又把彭巨崂的铁杖按了下去。
金逐流一招三式,破解三种不同的兵器攻击,确是用得妙到毫颠。可是他也毕竟是只有
两只手,分身乏术,力敌三大高手之时,对陈光照可就有点照顾不周了。
陈光照掏出冰魄神弹,喝声“打!”攻上来的三个壮汉给冰弹打着,奇寒透骨,浑身发
抖,金逐流转过身来,一个扫堂腿,把这三条大汉踢出数丈开外。
但陈光照是中了毒,功力已经大大臧弱,他用了冰魄神掸,自己也禁不着寒冷,虽还不
致晕倒,也打了几个喷嚏。
田魏看出便宜,数招之后。得到一个机会,绕到金逐流背后,喝道:“好小子,躺下
吧!”藤蛇棒霍地向陈光照下三路来一个“盘打”。
陈光照只好拔出“冰魄寒光剑”招架,“铛”的一声!寒光剑脱手飞出。田峻大喜,举
棒就打。
眼看这一棒打了下来,陈光照就是不死,也得重伤,田峻忽然打了个冷战,手腕微微一
抖,这一棒就打歪了。原来他的膝蛇棒接触了冰魄寒光剑,奇寒之气,传入地的掌心,此时
方始发作。
金逐流手急眼快,一个“黄鹤冲霄”,身形平地拔起,把冰魄寒光剑接到手中,说道:
“大哥,借你的剑一用。”双剑霍霍展开,方圆数丈之内部在冷气寒光笼罩之下。杀得彭巨
崂等人近不了身。
可是彭、田、魏三人也都是江湖上的一流脚色,虽然冷得皮肤起栗,也还禁受得起,近
不了身,依然苦缠不退。
曹家的家丁插不进手,远远的围住他们。彭巨崂喝道:“放箭射那姓陈的小子!”陈光
照跟在金逐流的背后,极力支撑,摇摇欲坠,已是有点支撑不住,跟不上金逐流的脚步。曹
家的家丁有数十名之多,乱箭齐发,都是向着陈光照急射。彭巨崂等人在三丈开外,不怕乱
箭误伤。
金逐流喝道:“暗箭伤人,算哪门子好汉!”彭巨崂冷笑道:“谁叫你敬酒不吃吃罚
酒。你怕伤了贵友,那就乖乖的把剑给我抛了。我们的弓箭不射手无寸铁之人。”言下之
意,即是要金逐流缴械投降。
金逐流怒道:“要我扔剑也行,你把人头来换!”跳将起来,衣袖一挥,荡开乱箭,人
在半空,唰的就是一剑朝着彭巨崂刺下去。
彭巨崂身躯一矮,双手执着铁杖的两头,铁杖一举,接了金逐流的一剑,火星蓬飞之
中,彭巨崂只觉头皮阵阵酸麻。说时迟,那时快,田峻的藤蛇棒,魏倚的链子锤双双打到,
金遂流本来是要想以闪电的手法,一击成功的,一击不中,只好赶忙又退回去保护陈光照。
彭巨崂吓出一身冷汗,脱险之后,大怒喝道:“好小子,居然想要我的吃饭家伙!好,
且看是谁活得成谁活不成?”三人首尾照应,逐步推进。金逐流必须全神照顾陈光照,为他
拨开乱箭,寒光剑的威力自是施展不开,圈子越缩越小。
正在万分吃紧之际,忽听得一片吆喝之声:“打狗呀!打狗呀!”转眼之间,只见一大
群叫化子从山上下来,把曹家的家丁反包围起来了。
彭巨崂又惊又怒,喝道:“王舵主,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来干什么?”王泰
笑道:“我们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么?叫化子天生就是要打恶狗!除非那只狗不咬人了,我
们才会放他过去!嘿,哩,彭大护院,你懂了么?你要我们打呢还是不打,现在就只是看你
的了!”
王泰一发话,曹家的家丁吓得连忙收了弓箭。原来豪门鹰犬,最怕的就是碰上丐帮的
人。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官府的势力也压不倒他们。二来叫化子一无所有,衙门里的公
差一向把丐帮弟子比喻作“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又榨不出油水,碰上他们,只有倒
楣,决无便宜。
彭巨崂面色铁青,尽管心中气恼,却是不敢发作,心想:“这群叫化子难缠得紧,好汉
不吃眼前之亏。于是只好挥手说了一个“走”字,转眼间一大群豪奴走得干干净净。化字拍
掌笑道:“痛快,痛快!狗儿都卷起尾巴逃啦!”
王泰看了看陈光照的面色,吃惊道:“这位朋友似乎是中了毒?”金逐流道:“正是。
客店我们不便回去了,王舵主,这次可是不得不打扰你啦。”王泰道:“我正是来接你们
的,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叫化子人多做事快,不消片刻,已是斩下柳枝编成担架,抬起了陈光照就走。王泰道:
“金少侠,我和你说儿句话。”金逐流放慢了脚步,王泰走到他的身边,悄悄说道:“你这
位朋友是……”金逐流道:“他名叫陈光照,他的父亲你一定知道的,就是……”话未说
完,王泰已是连忙问道:“可就是苏州陈大侠陈天宇的公子么?”原来王泰见了那把冰魄寒
光剑,已是猜到了陈光照的来历。
王泰得到证实之后,顿足叹道:“糟了,糟了!”金逐流道:“怎么糟了?”王泰道:
“你这位朋友是给天魔教下的毒,恐怕活不过十二个时辰,我不知曹家竟收罗有天魔教的
人,早知如此,刚才我也不放他们走了。”
金逐流道:“这么说,我是来不及将他送回家医治的了。”王泰道:“当然不能,只有
在此地想法。”金逐流道:“我有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虽然不是对症解药,总还可以拖
一两天,在这两天之内,我设法把解药取来。”王泰道:“你已经知道下毒的是什么人
么?”金逐流道:“是一个老婆婆,但她的来历我还不很清楚。”
金逐流暗自思量:“这老妖婆多半是躲在曹家。即使不在,我只要捉住了曹家的人,也
可以问出她的下落。”
回到丐帮分舵,金逐流请王泰拨出一间静室,把陈光照扶进去。金逐流以上乘内功替他
推血过宫,可惜陈光照本身的功力配合不上,毒气不能完全发散出来,但也好了一些。全逐
流再让他服了一颗碧灵丹,陈光照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金逐流说道:“陈大哥,不是我好打听别人私事,但我要找那老妖婆算帐,却是不能不
知道她的来历。你和你那位霞姑是怎样结识的?你可知道她的奶娘是天魔教的吗?”
陈光照吃了一惊道:“什么,她的奶娘竟是天魔教的遗孽么。”
金逐流道:“王泰看出你是给天魔教下的毒,他见多识广,二十年前,也是和天魔教打
过交道的,想必不会看错。”
陈光照道:“我只知道霞姑的奶娘姓贺,我们叫她做贺大妈。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她
会武功呢。”
金逐流道:“天魔教虽是邪教,却也不是无恶不作的邪教。厉大哥的母亲就是当年天魔
教的教主,她也早已改邪归正了。可惜咱们不知厉大哥到了扬州没有,否则把他找来,一定
可以给你解毒。”又说:“天魔教当然并非全是坏人,不过这个老妖婆的手段却是可鄙可
恨!”
陈光照叹口气道:“想不到这贺大妈是天魔教的人,又是如此工于心计,这就怪不得
了!”
金逐流道,“什么怪不得?”
陈光照道:“怪不得三年前霞姑要与我断绝往来,敢情都是为了她这个奶娘的缘故。”
当下陈光照说出他与霞姑相识的经过,那时陈光照刚刚出道,有一次路过人烟稀少的乱
石荒原,碰上几个贼人尾随一个少女,不住口地说些不三不四的风言风语,说他们是调戏吗
他们却又只是动口而不动手,但若说他们是相识的吗却又不像。因为那女子甚是端庄,而且
一直没有理睬他们。
陈光照摸不清那儿个人的路道,不过看他们那副下流的样子,也是忍不住心中有气,于
是就跑过去干涉,斥责他们不该调戏良家妇女。结果当然是大打一场,那几个贼人给陈光照
杀得头破血流,大败而逃,陈光照也中了其中一人的毒镖。
陈光照支持不住,顾不得和那女子说话,只能叫她快走。不料那女子忽地将他按住,说
道:‘你别动,我给你解毒疗伤。”她取出一支银针,手法非常熟练,替陈光照刺了几处相
关的穴道笑道:‘这点毒算不了什么,不用吃药,我看也可以好了。’陈光照知道有一种针
灸疗毒的法门,但从没见过,这一次却是亲身经受了。
陈光照好生诧异,说道:“你会疗毒,想必也会武功,为何你忍受得那些贼人的调
戏?”
那女子道:“我不是怕这几个小贼,只因他们是六合帮的人,我不想和六合帮结下冤
仇。但你既然出了手,我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说老实话,如果你刚才不出手惩戒他们,等
到今晚,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法子结果他们的。”她没有说出是什么“法子”,但陈光照也可
以猜想得到,她多半是要暗中下毒,这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们。
陈光照暗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才知那女子虽然比他年轻,却是比他老练得多。
陈光照讲了这件事情之后,说道:“我和霞姑就是这样相识的。霞姑的性情甚是温柔,
一点也不像邪派中人。我常常觉得奇怪,为何像她这样一个好女子,却学得邪恶的使毒功
夫,如今我始明白了,敢情她的使毒功夫,就是她的奶娘教的。”
金逐流道:“你可知道她的家世?”
陈光照道:“她姓石,自幼父母双亡。她是奶娘抚养成人的。她有个堂叔名叫石谷风,
在黑道上也有点名气,但在她父母双亡之后,就很少来往了,金兄,你觉得她的家世如何?
是不定有点特别?”
金逐流笑道:“我的姬伯伯就是一个小偷,我不会看轻绿林出身的。所以我并不觉得她
的家世有什么‘特别”。就只怕她说的不尽属实。”
陈光照叹口气道:“可惜我爹爹的想法和你并不一样。”
余逐流道:“伯父不许你和她谈婚论娶?”
陈光熙道:“我爹爹一来嫌她出身不正;二来又说她来历不明。爹爹认为一个年轻的女
子擅于使毒,多半不会是好人家的女子。还是少惹为妙。”
原来陈光照的父亲陈天宇是贵家公子出身,虽然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不再为官,变成了纯
粹的武林人物,但门第之见还是不能尽除,故此陈天宇可以和绿林中人交朋友,却不愿意有
个来历不明的媳妇。
金逐流道:“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你又的确相信得过她不是坏人的话,可以为你作
保,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