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著名大卖场,吴妲洁一手抱着囡囡,一手拉出推车推给周易书,表明了他今天又是搬运工。
“家里的东西还不够吗?”他实在想不起还要买什么东西。
她睨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我发现囡囡还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尿布、衣服、洗澡用盆子……还有什么?
“婴儿车啦!”这呆头。
“婴儿车?”
吴妲洁点了点头,“整天把小囡囡关在家里太不健康,总要带她出去晒晒太阳吧!这时候就需要婴儿车啦,你不能指望我整天一直抱着她吧!还有,也要买个她专用的摇篮,不然每次睡觉都要担心压到她,太累。
“对了,你女儿的名字取好了没有?到现在都没有名字实在太可怜了,你说对不对,小囡囡?”她笑逗着吐口水泡泡的小婴儿。
周易书则是听得头昏眼花。这女人有事不能一件一件讲吗?
“婴儿车为什么不去专卖店买?”就算还是个奇货可居黄金单身贵族,他也知道有婴儿用品专卖店这种地方,为什么来这种大卖场?
他只想得到这女人又打算再接再厉刷爆他的信用卡。
吴妲洁叹了一口气,用一种看朽木的神情说道:“大卖场比较便宜。”
“会吗?”周易书表露怀疑态度。
“会啦!”走到婴儿用品区,吴妲洁抱着囡囡看着各式各样——也不过四五种样式的婴儿推车,问着后面的男人,“你觉得哪种比较好?”
周易书把购物推车放到一边,跟着蹲下仔细挑选,“先看品检合格标志……”
他认真地一个个翻出标签,顺便看看说明,而她则根本不管那种东西。
“我觉得这粉红色的很好看。”吴妲洁指着一辆粉红兔婴儿车,亲昵地碰了碰囡囡脸颊说道:“你也这样觉得对不对?”
“别强迫我女儿接受你的观点。”周易书头也不抬地说。
“嘿,你说得很顺了嘛!”她抬眉笑道,“不知道谁之前还在派出所大叫囡囡不是他女儿哩!”
害她对这花心男有点改观了。
以为他是一个住高级住宅、出入开进口轿车的花花公子,敢作不敢当,可结果他却为了突然蹦出的女儿,跑去恶补当奶爸的要诀,神经兮兮地盯着小囡囡一举一动,连她吐口水泡泡、伸懒腰都紧张兮兮的。
周易书翻了个白眼,“我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哦,那求证结果呢?”
“嗯——”他逐一检查过品检标志,抬头道:“还在求证当中。”
征信社有跟他报告过进度,目前正清查大台北地区单身生产的女子。
这可是大工程啊!他光听就觉得累。
“哦。”听他话中意思,对囡囡是不是他女儿还抱着怀疑态度,这让吴妲洁心里有点不舒服。
“万一囡囡不是你女儿呢?”她带着些挑衅地问:“你怎么办?把她丢去育幼院?”
周易书但笑不答反道:“我觉得这辆鹅黄色的鸭子不错。”
他也不指望对面芳邻了解他,毕竟相识不深,何必辩解?
如果他要,大可直接去验DNA,要不就是直接丢育幼院,方便省事,何必再大费周章去找生母?
因为他要先弄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想什么,才能决定他对囡囡的处理方法。
他可不要他女儿的成长过程有阴影潜存,那太可怜了。
对他逃避的态度,吴妲洁皱了皱眉。
“你还没回答我。”
卖场里经过的人奇怪地看着这一对男女,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才来买婴儿车?通常出生之前就会兴匆匆地跑去采购了吧?而且这一对……夫妻,似乎在吵架?
周易书拿下那辆婴儿车,试试手感,“嗯,还不错,满顺的,坐垫也软。”
“你应该趁早决定要怎么对待她,不要让她习惯了你家之后,又要去适应新环境。”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吴妲洁照着自己的想法说出意见。
一直认为囡囡是周易书的骨肉,使得她对他这种态度格外地看不顺眼。亏她对他还稍稍改观呢!哪知只是表面。
周易书侧头看了一眼自诩正义女神而来质问他的女人,并不动怒,只是觉得有些趣味。
普通人会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婴儿作这种事吗?顶多来个眼不见为净罢了。
虽然她的态度不怎么礼貌,但看在她的起点是打抱不平,他也不以为忤;不过她必须学习多思而后动,否则她这种脾气很容易吃亏上当惹麻烦。
“周先生。”吴妲洁催促地拧起眉。
周易书慢吞吞地笑道:“你希望我怎么对囡囡?怎么趁早决定呢?我现在对囡囡不好吗?还是说,即使囡囡不是我的孩子,只因为我过去曾与女人交往过,就该认养囡囡?”
“我……”奇怪,他说话明明慢吞吞、语气温和得一点气势也没有,为什么她会有点心虚感?“我又没这么说……”
她面红耳臊,呐呐地辩解自己的原意,就像是做错事被纠正的学生。
他还是笑容满面,“不然?怎么对待她?因为还没确定她是不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应该板着脸对她,不给她好脸色,等到确定之后再给她笑脸看?”
“这个——”
见她说不出话来,而且有恼羞成怒的征兆,周易书聪明见好就收。
她的盲点就在于,她自始至终没考虑过一件事——囡囡不是他的小孩,但她却先入为主地认为,囡囡就是他的女儿绝无错误!
为自己所相信的而行动,也不是什么大错……
“那么,”他笑,“就决定是这辆鹅黄色的车子了。”
***************
因为一件合作案的磋商协调,贺凡玄来到市内数一数二的饭店。
巍峨堂皇的大厅正式而气派,格调高雅,是许多人谈生意的第一选择。
今天是去拿车的日子,但贺凡玄却失去往日的期待,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令秘书好奇地试探。
“总经理,今天午餐在修车厂用吗?”
这是公司里的旧八卦,总经理想追车厂里的一个女技工,殷勤到一月一车送厂保养,自己的轿车不够用,还拿公司的公务车撑场面。
进厂出厂的日子,总经理一定亲自到修车厂去,并且在那用午餐。
这个老旧的八卦是据今约一年半前传出,令全公司女性员工跌破眼镜啊!
没人知道老总追到人家了没,只知道这是他一年半来每月的例行公事。
身为老总的秘书,她多少是知道的,不过也不免怀疑老总真正目的是什么?每个月就只是去吃两顿饭,这样追得到人才怪!
贺凡玄听到秘书的问话,淡淡答道:“不。”
跟在上司身边久了,多少能探测上司目前的心情指数,秘书识相地没再追问,径自低头在心中整理今天的行程表。
这场合作案磋商结束之后,中午可以再塞进一个……
“这不是贺总吗?”一声惊喜的娇语倏地刺人秘书耳中,下意识地皱眉。
“哎呀.是陈小姐。”贺凡玄步入饭店恰好与饭店总经理的女儿正面遇上,心里暗呼倒霉,脸上却挂笑地维持礼貌招呼道。
陈卉薇双眼一亮,立即贴上去,“来谈生意啊?”
贺凡玄身边的秘书霎时有种看到酒家女的错觉——而且还是那种次等的酒家。
这女人面貌美艳归美艳,就是少了一分相称的气质,使得她的美貌带些俗野。而且她的穿着品味实在……不是把所有名牌往身上放就是高贵、就是气质,搭配不宜反而使得那些悠久的品牌比地摊货还不如,活像暴发户。
比较起来,只有一面之缘的修车厂之花感觉还好多了。
巧妙地挡开陈卉薇八爪章鱼似的黏劲,贺凡玄脸上依旧带笑。
“是啊。天城饭店环境舒适,招待过的客户都赞不绝口。”
“那贺总以后要常来啊!”她开心地秋波大放送。
眼前男人是爸爸心里喜欢的女婿候选人之一,脸又长得不错,别说她爸爸了,她自己也巴不得把他收到石榴裙下。
但是主菜还没上场之前,她总可以先吃些前菜或点心吧?
饭店大厨周易书就是她目前最想要吃到嘴里的点心!
于是,她热烈的目光毫不收敛地放在贺凡玄身上。
连死人都有感觉,何况并不迟钝的他?
陈卉薇的“好把”是社交圈里出了名的,男友一个换过一个,把男人当成身上的勋章般在女伴之间炫耀。
看来这个出名的浪女对他有点意思?
“下次来先通知一声,我也可以陪陪贺总啊。”
“一定。”不论他心里想些什么,脸上丝毫没有显露。
身边几个大小姐“看不上眼”的经理级人物不约而同在心底呼了一口气。还好陈卉薇看不上他们,还好眼前有老总当牺牲品。
秘书在旁看得咋舌。这个女人硬生生将业界有名的天城饭店格调往下拉,就算本有四星水准,大概也只剩二星了。
好不容易摆脱那个艳女,一行人往电梯走去。
“总经理,刚刚那位女性是……”
“天城饭店总经理的独生女。”贺凡玄答。
秘书闻言在心底扮个鬼脸。看不出来陈总那么体面的人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大约知道秘书在想什么,贺凡玄继续说道:“陈总只有这个独生女,自然娇宠一些。”
世上没有完人,一个男人事业得意,不代表他对子女的教育也成功。
电梯门关上,贺凡玄把刚刚发生的小插曲丢诸脑后,心里只想着待会的生意,浑然不知那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正打算去骚扰他的老友……
***************
糊里糊涂的,粉红色的小车就变成鹅黄色小车了。
从计程车下来,周易书把婴儿车卸下,吴妲洁站在一边百思不解。
初见,他死也不认囡囡,结果两人闹进派出所,那时他给人感觉没有肩膀而且软弱;可是现在又如何呢?她逼着问他,他却没有动怒,最后也没回答她的问题,然后连婴儿车都不费唇舌地变成他看中的鹅黄小车。
“太太,你们感情真好,刚结婚?”计程车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
吴妲洁回神,看看自己怀里的小囡囡。对囡囡,她是愈抱愈熟练,再也不会有那种怕囡囡不舒服的紧张感,加上周易书在一边逗着小孩玩,难怪司机会误认。
周易书在车后忙着卸下婴儿车,耳朵忽然接收到一道绝不容错认的拔高嗓音,让他正要扳下车后盖的动作瞬间暂停。
“你们这是什么烂保全公司派来的啊!”
“小姐,很抱歉,但是——”
“拿来!”
吵嚷的声音在悠闲的午后特别刺耳,安静的住宅区里回荡着女子的尖嗓。
周易书头皮发麻地偷偷从车后盖露出一双眼,盯着入口的警卫室。
吴姐洁也听到吵闹声,抱着小孩往警卫室看去,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警卫室前跟两个警卫纠缠不清。
“周先生不在,我们不能让你进去。”年约五十岁的退休军官小王显然已经耐心渐失。
“少来!你知道我是谁吗?”骄横的神色只见背影就感觉得出来。
“不管你是谁,这是规定。”小王皱眉道。
若是自己有钥匙也就算了,没有竟还敢跟他们要钥匙?
“要是让我叫你们董事来,你就吃不完兜着走!”
那个吴妲洁一向觉得做事慢吞吞、走路颤巍巍,只是等退休的老荣民老张突然用他那带着浓厚乡音的话说道:“小王,董事来干啥?加薪吗?”
小王来不及答话,那个女郎便抢白,“当然是把你们都开除!”
“开除?小王,我们做了啥啊?阻止一个疯女人进去危害住户安全,这可是功劳,应该是加薪吧?”
女郎显然气得说不出话,因为连不苟言笑的小王嘴边都出现笑纹了。
吴妲洁在一边看得自叹弗如。她自认一火起来六亲不认,但至少还知道什么叫羞耻,可这女人也实在太无理取闹了一点;拜访的人不在还硬要进去,出了事谁要负责?还不是倒霉的警卫?
“喂,你不来看看吗?”秉持有戏大家看的义气,她朝后面招招手。
周易书还躲在车后,不肯露面。“不了。”
“可是很好玩耶。要不要去帮帮王警卫呢?”她跃跃欲试地眯起眼。
那女人有点超过喔!仗着自己是女人,没人敢出手吗?
“吴小姐,不要拿我女儿的命去冒险。”纵使不敢出面,他还是意思意思提醒一下。
计程车司机双眼也直盯着最新发展,舍不得走了。
“你以为你是谁?敢挡我!”女郎高举手——
吴姐洁看得双目圆瞪,身体比她的脑筋更快行动,抱着囡囡大跨步就冲了过去,嘴里还大叫,“你干嘛!疯女人!”
“唉?”计程车司机愣了,忙转头叫道:“先生,你太太——”
“我看到了。唉!”周易书叹口气,此时也无暇去计较称呼了。
他本想置身事外的,谁知这女人这么冲动……唉!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躲在一边等陈卉薇发完飙再过去?而他为什么又不能像一般胆小怕事的男人一样,躲在一边看着吴妲洁强出头?
他早该知道,他的芳邻是个正义感强又冲动的麻烦制造机。他早该换保姆的,他和他的女儿想要平安顺遂就该远离冲动的芳邻,但是——唉!周易书摇了摇头。
“你叫谁疯女人!”
“这里谁在发疯,谁就是疯女人啦!”吴妲洁跑去与警卫站同一阵线,胸前还抱着小孩,模样说有多突兀就多突兀。
陈卉薇气得全身发抖,瞪着眼前抱着个奶娃的老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只要打一通电话,就可以叫你们全部卷铺盖走路?!”
她生平最恨两件事——一是年老,一就是有人不照她的心意!“唉,我好害怕。”吴妲洁嘲笑地夸张道:“有本事就来啊!”骗人没遇过坏人吗?在金老大那里她可看多了!
“你这个老女人——”陈卉薇才不管对方是不是抱着个婴儿,跨前一步就要往她嚣张的脸上打过去。
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让她急欲逞凶的手只能挣扎地扭了两下,便气急败坏地转向胆敢坏她好事的人。
警卫小王早已先她一步叫道:“周先生!”
“陈小姐,”他露出微笑,“抱歉,请不要吓到我的女儿好吗?”目标出现的喜悦比不上他的话来得震撼,陈卉薇闻言惊喊,“女儿?周易书你有这么大的女儿?!”
怎么可能!眼前不识相的老女人,至少有二十五岁以上!
“不不不。”周易书一把拉过仍不善地瞪视着陈卉薇的芳邻,介绍道:“这个娃娃才是我女儿,很可爱吧?”
他笑得像个有子万事足的傻爸爸,对她适才的恶行恶状似乎视若无睹般。“陈小姐怎么来了?饭店有事吗?”
陈卉薇听得眼睛都决凸出来了,“你的……女儿?”
“是呀。”
“你不是还没结婚?”她不敢置信地问。
他则脸不红、气不喘地道:“还没结婚也可以有孩子啊!陈小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陈卉薇皱起眉,没想到自己会看错人。
凭她阅人无数的眼睛,她以为周易书不会是这种人,才想找个不同于她以往类型的男人玩玩,谁知……
“那这个老女人就是你老婆?”她带着敌意的目光朝吴妲洁闪去。吴妲洁还弄不清眼前凶女人与周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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