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容瞬间消失,他的话让她心花朵朵开。不过……
“你好端端的,与李相争论什么治国方针?”
“皇上若要亲政,必得获得相爷一派的官员支持。”所以他才苦苦相劝李友合放弃成见,好好想一下齐瑄的政策。
其实方才的争论中,齐瑄才是对的,李友合那一套锁国、自给自足的方法只能在内乱方平时使用,于今已是大大地差错。
步惊云越发叹服齐瑄的聪慧,也越想助她取回政权。
如果有一天,她真正成为一个女皇帝,他想她会成为齐国历史上最耀眼的一笔。
届时,她就不会活得这样苦闷,她会如鱼得水,而护住她的笑容便是他今生最大的成就。
“相爷只是一时尚未想开,待臣再劝上几日,必能为皇上取回政权。”步惊云道。
听他说得认真,她一时想哭又想笑。
长袍一撩,也不管地上脏不脏,行为合不合礼,会不会被言官参奏,她席地而坐,招呼他。“步惊云,你过来。”
他是移动身子了,却先去取来一方软垫。“地上寒凉,皇上请保重龙体。”
她看着那方软垫,被他的温柔细心感动得眼眶微红,接过垫子坐着,忍不住又想逗他。
“既知地上寒凉,怎么只拿一个,自己不用吗?”
“这点凉气入不了臣的身体。”
会武功很了不起吗?她嗔他一眼。“叫你过来,是让你一起坐,不要蹲在那里,欺负朕矮吗?”瞧他蹲着都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分明恼人。
那颦眉娇样让他心头一震,忘了君臣礼法,呆呆地照着她说的话,落坐她身畔。
她见两人之间隔了一臂之距,再为他的不解风情悲叹三声。老天啊,劈道雷下来,让他懂点风情吧!
山不来就她,她只能去就山。悄悄地拖着软垫挪呀挪,挪到他身边,两人近得手臂挨着手臂,身子一下子烧了起来。
他黝黑的肤色再也掩不住那抹红,从脖子到脸、到耳朵,尽冒热气。他的身子一绷,就要跳起来,还好她的手拉得快。
“喂,是不是朕想做的事,你都会帮朕达成?”
他忽略了窘迫,重新落坐,语气淡淡的,却又那么地坚定不移。
“为皇上效命,理所当然。”
“可你有没想过,朕若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皇,还能和你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她的水眸牵着一丝柔雅的情愫,凝视着他。
步惊云恍然大悟,她近几日的失常竟是她识得了他的情,也正在回应他。
一瞬间,他心底五味杂陈。
恋她十年、伴她十年,他以为自己注定了做她一辈子的护卫,两人不会再有进展了。
偏偏当他死了心,只想守着她直到性命终结的那一刻,她那朵情花却为他绽放了。
那灿然的娇艳几乎融化了一个铁铮铮的男人。
他认真的目光锁着她,有股冲动想揽着她的腰,就此飞出皇宫这座金牢笼,天空海阔,自在翱翔。
然而……
“皇上,这地面岂能比龙椅舒适?”
权力和爱情要她选择吗?十年前,她必定选择前者,十年后,她看尽世态炎凉……
她软软的身子靠向他。
“你没坐过龙椅,所以不知道,那制造椅子的工匠肯定与朕有深仇大恨,椅板硬就算了,椅子又深又广,背靠不着,两手构不到边,坐在那上头与受刑无异。”
他双眼发亮。“皇上能舍至尊之位?”
“为何说是舍,朕从来也没得到过那个称号啊!入宫十年,真正拥有过的东西……”她的俏眸定定地望着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呼吸一窒,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神情在这一刹那崩溃了。
无数的柔情自心底涌上,流淌全身,又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流泄出来,一点一滴,如蜜甘甜。
轻轻地,他揽住她的肩,将她更往怀里带。
他的头埋进她乌黑如缎的长发里,嗅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气,无比满足。
她双手环着他的腰,静静听着胸口处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尝到幸福的滋味。
这一刻,权谋、争斗、国家、百姓……任何东西都入不了他们的心,除了彼此。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五章
咻,一条白影飘过去。
咻,一条绿影飘过去。
咻,一条红影飘过去。
齐瑄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将皇宫大内当自家厨房般来去自如,再一次肯定,那些撞到鬼的人一定是瞧见这些高手的轻功,误把武者当妖灵了。
只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要这些高手成天出没于宫中。
齐瑄怀着纳闷却不惊慌的心情缓步踱向凤仪宫。问问储笑梦,也许她会知道那些高手三天两头闯进皇宫的原因。
齐瑄并不为那些高手闯宫而气恼,因为她的侍卫统领步惊云就是那些高手的头子——武林盟主。
基本上,那些高手在宫里的言行还算规矩,甚至比李友合、周鹏都有礼貌。起码他们见着她,个个脸上带笑,不会给她脸色看。光凭这一点,她就不在乎他们在皇宫里乱窜了。
信步进了凤仪宫,齐瑄一眼就看见那个同样在东飘西荡的储笑梦。
她一直都不懂,储笑梦为何可以走得那样缓慢,却移动得如此快速。
这可能是个永久无解的谜。她一边想,一边开口招呼:“笑梦,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恁多武林人士往宫里跑?”
“送礼。”储笑梦在她身边停了一下,又像一阵风般地消失。
齐瑄颈后的鸡皮疙瘩都起立了。储笑梦练得什么逍遥游,越练越像幽魂飘荡,可怕。
“他们来给谁送礼?”
“师兄。”
“无缘无故,干么给步惊云送礼?”
“师兄生辰。”
“啊?”齐瑄怔了半晌,惊呼。“步惊云过生日?我怎么不知道?”
“麻烦。”
齐瑄额边滑下一滴冷汗。储笑梦跟步惊云还真像,都喜欢长话短说,不明白他们的人,哪怕是想破脑袋,也无法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
这不禁让齐瑄怀疑,这对师兄妹的师父在性情上是不是也有些……变态?爱收怪胎做徒弟。
幸好她跟他们相处久了,偶尔还能猜到他们那简短话语里的意思——大概是步惊云嫌过生日麻烦,本想秘而不宣的,岂料还是被底下部属知道了,纷纷进宫送上礼物,为盟主庆生。
那些外人都如此积极给他送礼了,那她呢?
她与他名为君臣,却情胜朋友,互有爱意,又暧昧不明,这样的两个人,在他生日时,她是不是该为他做些什么?
她托着腮沉思,脸上忽红、忽白,约一盏茶的时刻过去,她终于下定决心。
“笑梦,那个……你能不能教朕……”
“练武不可能。”储笑梦说。半座皇宫的人都知道,齐瑄是个武学白痴。
“不是啦!”她跺脚。“朕是……”她走到储笑梦身边,附在她的耳畔轻道:“你教朕如何梳妆打扮,好不好?”
储笑梦的性子一向淡漠,少有事情能让她心起波澜,但齐瑄这项要求确实有点吓到她了。
“皇上要恢复女儿身?”
“放心,我无意撂下摊子不干。至少在找到皇族其他血脉之前,这傀儡皇帝我还是会继续做的。”她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换装只是暂时的,为步惊云过完生日,我就会换回来了。”
储笑梦的诧异更甚。“皇上要为师兄庆生?”
“那……他保护了我这么久,我为他做点事也很正常嘛!”
步惊云为齐瑄付出的可不只是身体上的护卫。储笑梦想到那一炉春风化雨丹,没有恒心毅力的人,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精炼那些普通药材,将它们熬制成养身圣品。
步惊云的深情,储笑梦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兴趣,也懒得去说。
而今,这浑愣的假皇帝似乎已接受到步惊云的心意,并且准备回应了。
储笑梦给她的答案是:“好,我教你。”
两个容颜同样娇丽,却气质殊异的女人手携手步入内宫。那里,有储笑梦的衣服首饰,那里,齐瑄将换上她成年后,第一次的女性装束。
眼看着房间里东一叠、西一堆的锦盒,步惊云快烦死了。
他不知道说过几百遍了,不要过生日、不要过生日……就没人听进去,一样金银珠宝、药材皮毛、宝剑名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他房里送。
拜托,他要这么多身外物做啥?
他是顶了一个侍卫统领的职务,却没有开宗立府,就在皇宫里随便挑了间屋子住,现下各门各派送来这么多东西,全堆在房里,走两步路就会踢到一盒,这已不是心意,都变成麻烦了。
步惊云头痛地看着那一大堆礼物,思索着要将它们挪去哪里?再不行,索性搬家算了。
咚咚咚,房门又被敲响。
“别再来了!”他咬牙,考虑是不是把来人打飞出去算了?
再收下去,这屋子怕是要被礼物挤爆。
“步惊云。”娇软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又甜美。
步惊云大惊。“皇上?!”她怎么会来这偏僻的冷宫?
几乎在她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房里的他已匆匆打开大门。
“你——”
他怔了。这是齐瑄吗?总是穿着十来件衣裳掩饰窃窕的女儿体态,美丽无双,同时也粗鲁无比的假皇帝齐瑄?
她一身鹅黄色宫装,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没有绾髻,却编了几条辫子,简单地卷起。明艳的面容薄施脂粉,更添丽色三分。
她的唇上点了胭脂,是桃花似的颜色,粉嫩嫩的,为大雪纷飞的夜里,增添了一股春意。
这一刻,他觉得北风不再寒冷,还带上三分暖气。
“今天是你的生辰,那个……”她的双脚在地上来回踢着。“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谁道男儿不流泪?此刻,他便觉得眼眶发酸,为她这份心意、这别出心裁的礼物,他感动得微微颤抖。
她秋眸俏生生地瞥他一眼。“外头天寒地冻,不请我进去坐一下?”
他点头,一下子又摇头。
“等我一会儿。”他去把那些礼物扔掉,再请她进去。
“等什么——”对付太木头的男人,女人就该主动些。齐瑄就很懂得把握这个分寸,他语音才落,她已从他身边钻入房内,随即被屋里的景象吓一跳。
“这些全是人家送你的礼物?”也太多了吧?一、二、三、四……糟糕,因为数量太多,堆得太杂乱,她居然数不过来。
“究竟有多少人送礼给你?”她忍不住好奇。
“九大派、五世家、六名门、漕帮、盐帮……”他念了约半刻钟。
“够了。”她截断他的话。“我知道了,大概全江湖的人都给你送礼了,看来你这盟主做得很成功,很得人缘。”
“却无威望。”他叫那些人别送礼,他们还是拚命送。
“唉,总是人家一番心意嘛!一会儿叫几个内侍帮你整理一下,不就得了。”
“这是假公济私。”
“不必这么认真吧?”
“内侍的工作是服侍宫内贵人,不是侍卫。我若开了先例,必有不好的影响。”
她嗔他一眼,古板、木头、呆瓜……偏偏却入了她的心坎。
可他太正直也不好啊,若李友合和周鹏一直找不到皇族其他血脉,她得在皇位上再坐个十年、二十年,莫非他就要坚守君臣之分,直到地老天荒?
格老子的,这跟让她守活寡有什么分别?
不行,以前互相看不对眼就算了,现在两情相悦,见了面还要一句句皇上、卑职……让那些礼节见鬼去吧!
她一双眼骨碌碌地转了几圈,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不让内侍来帮你整理,莫非你要自己收拾?”
他皱眉。为何当上武林盟主,又顶了侍卫统领的职位,他仍未替自己置办一份家业?
归根究柢只有一句话——他讨厌处理诸般生活杂事,收拾屋子也包含其中。
像现在孑然一身,这间屋子住厌了、乱了,偌大的皇宫里空房甚多,再找一间搬进去睡就是。
反正现在齐瑄当家,假凤虚凰的皇帝不搞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种事,那些依照礼制兴建的宫舍多半空着,等待某一日,一位真正的帝王住进来,充满它。
齐瑄登基时也说了,百废待兴时,大家将就点随便住,待齐国大兴,想开府建院的,再自个儿去搞,因此很多禁卫、没钱的小官员便去内府登记,暂时借住皇宫。步惊云亦是其一。
总而言之,现在的齐国非常没有法度与礼制。
言官、御史天天骂,但齐瑄不在意,被骂惨了,就下诏罪己,也不去改变这种状况。顶头老大都这么皮了,下面的人会有多无赖,可想而知。
步惊云其实也觉得那些礼制很无聊,纯粹整人而已,压根儿不必理会。
所以对于齐瑄的问题,他直接回道:“卑职会再去内府重新登记一间屋子。”
“再换新屋子,你这些东西还是要搬过去啊!”
“不要了。”
“这是人家送你的礼物耶!”
“太多了,麻烦。”
“唉!”她摇头一叹。“不能叫内侍,你又这么懒,干脆我帮你收拾吧!”说着,她就去拾那些锦盒。
“万万不可——”他本想说皇上千金之躯,岂可为他整理内务。
但齐瑄截断了他的话。“也对,这身衣装是向笑梦借的,穿着它收拾这些礼物,万一弄脏、划破了,对笑梦不好交代,且让我将衣服换下……”话犹未完,腰带已经先解下,接着外褂落地。
步惊云顿时呆了,混迹江湖十余年,女人也没少见过,可似这般妖娆中带着纯真的,只有齐瑄一个。
他本就倾慕她多时,她特意换女装为他庆生,他便觉为她而死也不遗憾,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就是伴定她了。
现下,她却开始脱衣了,这这这——天,难道眼前的女子不是齐瑄?或是他相思过度,正作着春梦?
外衣解下,只剩一袭雪白色的内衫贴着肌肤,衬出她窈窕的身躯越发凹凸有致。
她小脸灿红,眼波春意荡漾,似水流光,净是无限风韵。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但觉全身热如火烧。
她小步走近他,却是摇摇晃晃,中途踢到一只锦盒,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他及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两人肌体相触,似燃着火苗。
“可吓死我了。”她媚眼如丝,温热的吐息吹向他耳畔。“谢谢你啦!”
他张开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头热得连个声响都发不出来。
“喂。”她小手贴向他的胸膛。“这些礼物送我一半好不好?”纤细的手指戳着那结实的肌肉,三分撒娇,七分挑逗。
他不只脸红、身体红,抱着她的手臂颤抖不停。
“别这么小气嘛,要不……我就选个十样?”那柔软的身躯贴近他的怀里,轻轻地磨蹭,将他体内的欲火燃得旺盛。
他已经忍受不住情欲的折磨,霍地低下头,吻住她软嫩的唇瓣,一股带着魅惑的芳香冲入脑际。
一时间,他的眼里除了一片瑰丽的粉红,再不见其他色彩。
她娇吟着,欲拒还迎地勾引着他。
几次,他的舌在她的唇间游移,既想深入,理智又浮出欲海,隐隐觉得自己正在干一件天理难容的事,该适时止步了。
每逢此刻,她温热的呼息就暖着他的脸,小嘴轻张,丁香小舌似蛇般滑溜,轻点两下,又是将他的嘴吻得密实。
他的理智立刻被情欲击溃。
悄悄地,她的小手摸上他的腰带……格老子的,为什么自己的手生得这样短,构不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