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涵大惊,“让晔儿登基?”
“对,所以,朕,需要太女的帮助!”灵霜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既然知道自己还是一位母亲,怎么能这样强求音儿?那帝皇之位,又是什么好地方?”紫涵有些愤怒了,登基做女皇,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晔儿除非死,再也不能恢复男子身份!每日里在那样一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该是多么的悲惨!
“太女又怎知道这不是晔儿的心愿?”灵霜飞脸上有些倦色,“以晔儿的能力,治理好灵柯,又算得了什么?!”
“这——”紫涵觉得胸腔里有些涩涩,是啊,自己难道就了解灵晔吗?那个需要呵护的是娇憨的清音,不是这个做事果决无情的灵晔!
“若太女觉得这个条件过为苛刻,那或许那位云紫菲对此会有兴趣!”灵霜飞稳稳的坐下,不咸不淡的瞟了一眼紫涵。
“我,答应你!”紫涵艰难的答道,只不知,自己,会不会帮着把清音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好!太女放心,婚宴之后,朕便会着人护送太女返回西陵!”
“那不知陛下,到时,要如何解释紫涵的离去?”紫涵有些茫然,那样敏感的清音……
“这个,太女自可放心,晔儿的生命中,感情,不过是一种奢侈的东西,晔儿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对了,听说之前晔儿和陛下都中了毒,紫涵身上有前辈高人所赠金凤霰,对陛下和晔儿身上所中的毒或许会有所帮助。”
“金凤霰吗?”灵霜飞眼睛猛然一亮,又瞬间黯淡,金凤霰虽是药中圣物,可自己——
目送着紫涵周凤林二人渐行渐远,灵霜飞猛地仰头,几道腥黑的血,顺着灵霜飞的耳朵、鼻孔流出。
灵霜飞惨然一笑,自己的病早已积重难返,恐怕也就是这几日了!若非时日无多,又怎会只是如此仓促的圈禁灵霜秋?
灵柯只有交给晔儿,自己才能放心!而一个帝王,是注定孤独的!晔儿,朕,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弱点的!
赐婚
十天后,灵柯女皇颁下圣谕,立大皇女灵晔为灵柯太女;并同时周凤林义子韩云、周君睿,立韩云为太女正君,周君睿为太女平君,大婚之期就定在五日后。
婚期定了之后,皇上的赏赐便开始流水一样接连不断的送到周府。
立大皇女为太女,早就在人们意料之中;而太女的两位夫君都出于周府,却实在让人们意想不到!
周凤林虽多年为相,为人却谨慎低调,从不和朝中官员私相授受,可多年来却深受皇上宠信;经此一事,更是荣极一时,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论这一盛事,人们纷纷感慨,周府真是好风水,这样一府同出两个正君之事,自古还从未听闻!谁说男子都是赔钱货,只要生的好,照样可以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甚至带动的整个洛邑有不重生女重生男之势!
“母皇,为什么要把周君睿也赐给孩儿?”本应欢天喜地等着做新娘的灵晔此时却表情郁郁,涵是独一无二的,那样幸福的让人眩晕的一天,怎么可以因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变得不在纯粹?
“晔儿,你很让朕失望!”灵霜飞的声音严厉起来,“你即将是灵柯的帝王,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头脑发昏到这种地步吗?”
“可我的天命之人只有涵,也只会是涵!”灵晔毫不妥协,“我不想涵有任何一点不开心!”
“在你的心目中,灵柯帝位,难道还比不过那个韩云吗?”灵霜飞攥紧了手中的翡翠镇纸。
“是,”灵晔昂起头来,“涵对我来说,比帝位更重要!”
“你——”灵霜飞抓起手中的镇纸向灵晔扔了过去,“把这句话到你父君和姐姐的坟前再说一遍!”
灵晔的身体晃了晃,脸上神色顿时黯然。
“况且,这天命之人怎么来的,晔儿心里不是清清楚楚吗?若那韩云知道——”
“母皇!”灵晔白了一张脸,“我,娶那周君睿便是。”转身要走,又忽然停住,“不要妄图伤害涵,否则,即使,是母皇,晔儿,也,无法原谅。”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晔儿,你的执念太深了,而一个合格的帝王,又怎能如此感情用事,儿女情长?!
“叩叩叩。”紫涵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紫涵回头,却是周君睿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袭火红的衣衫。
“韩,公子。”似是不太习惯和人接近,周君睿远远的站定身子,“这是爹爹给公子缝制好的喜服,公子试一下,可还合身?”
“喜服?”紫涵抚了抚额头,刚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太女,这不合规矩。”是周府正君的声音,“新娘新郎婚礼前是不能再见面的。”
“本宫,知道。”灵晔的声音里难得的有些羞涩,“本宫只是来,看看,看看就走……”
紫涵的背不自觉僵直。
“也就这几天,”周府正君掩着嘴笑了,太女殿下,还真是多情,这才多大会儿,刚一不注意,就溜到两位新郎待嫁的闺房外了,“太女还是快回吧,可不能冲撞了喜神!睿儿云儿现在可是忙着呢。”
“他们在,做什么?”灵晔有些好奇。
“呵呵,能做什么!在试喜袍呢。”
“试喜袍?”灵晔的声音很是惊喜,“真的,不能看?就一眼,也不行吗?”
“以后看的时候多着呢!”周府正君笑的更响,“现在是一定不能见的!”
“我,那,好吧,”灵晔不舍的边走边回头,“那,劳烦正君转告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好。”
“啊,对了,”灵晔又停住,“可还有什么需要的?本宫马上着人送来。”
“什么都不需要,皇上赏赐的已经够多了。太女就回去,安心的等着来娶夫就好。”
声音越来越远了,紫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紫涵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怕见灵晔…… “太女这样,深爱公子,公子不要,做出什么让太女伤心的事。”周君睿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紫涵。
“啊?”紫涵吓了一跳,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呢。
“那,你呢?”紫涵蹙眉,“你明明知道我是,女子,当也知道晔儿的身份,又为什么……”
“太女是,晔儿,最重要的人,我答应过晔儿,会帮她,好好守护——”周君睿的表情有些痛楚,转眼却又平静下来,“所以,不要让我发现,你伤害太女,否则,即使宫主,也护不了你!”
“晔儿?”紫涵有些迷惑,又突然明白过来,周君睿爱的人,是清音已经死去的姐姐灵晔!
周君睿放下喜袍,踽踽离去,那背影充满了忧伤。
紫涵独自呆坐了很久,是啊,做灵柯的帝王,真的是晔儿最想要的吗?
即使这个灵晔有些陌生,即使亲眼见到他,可以毫不留情的踩断霁儿的手腕,即使是为了西陵的万千百姓,自己就真的可以如此绝情的利用灵晔?自己到底是在帮灵晔,还是会,害了灵晔?
清音啊,那个孩子,是真的依恋着自己啊!那双眸眼不论何时看到自己,总会展出喜悦的光芒;那张小脸,对着自己,便从来只有幸福的容光……自己真的可以只为了自己的安全,便把晔儿终身的幸福,当作游戏吗?
清音也好,灵晔也罢,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他得到幸福的权利!那是一个总是寂寞着的让人心疼的孩子,在人生最重要的一天,是该着一个被他所爱又深爱他的女子,陪着他共同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共同接受爱的洗礼!自己没有权利,灵霜飞也没有权利,让灵晔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变成一个笑话,变成一个两国谈判的筹码!
“猫儿哥哥,”紫涵下定决心,站了起来,“你陪我去一趟灵柯皇宫,我想见灵晔!”
紫涵拿了腰牌进了皇宫,便让猫儿避开宫内侍卫,直接将自己带到了灵晔的灵华宫。
灵华宫内绣幔低垂,一片静谧。
紫涵进去寻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灵晔的影子。斜斜的靠着雕花大床坐下,多日来辗转反侧,夜不安眠,现在终于下了决心,心里反倒轻松了,积累了多时的倦怠一波波的袭上心头,紫涵的身体慢慢滑倒在床上,猫儿低头看去,人竟已是睡的熟了。
轻手轻脚的把紫涵抱到床上,又拉过一床被子,细心的帮紫涵掖好被角,自己选了一个易守易攻的隐蔽位置,小心的警戒。
“春云,你,你,这又是拿的什么?”一个女人有些醉意的声音忽然传来,声音不算大,却又恰恰可能会惊醒紫涵,猫儿不由皱紧了眉头。
“夏雨姐姐又喝酒了?小心太女再罚你去扫马厩!姐姐也没见过吧?春云也是第一次见呢,这可是太女殿下昨儿个亲自骑马跑了一昼夜到燃族求来的千金难买一寸的云霞彩缎,说是让给那位韩公子裁婚礼当天的正装,你看看这布料,还真真是跟天上的云霞相仿,啧啧,那位韩公子呀,还真是有福气,有我们太女这样掏心掏肺的宠着爱着!”春云的声音中是满满的羡慕。
“人,人,都快死了,再美的东西有什么用?”夏雨口齿有些不清的咕哝道。
“夏雨姐姐,你不想活了吗?太女的大喜日子,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让太女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你的皮。你忘了前儿那些找那位韩公子搭讪的内侍,一个个,都得了什么下场!咱们太女,眼里可揉不得半点沙子。”
“不是,不是,就我们两个吗,而且,我,我说的,可不是,不是假话。”夏雨好像又掂起了酒壶,能清楚的听见喝酒的咕咚声。
“什么不是假话?你这人嘴里就没有个实话!”那个春云有些不耐。
“还就是春云,其他人,我可不会说!那个韩公子,韩公子,离死,已经,已经不远了!不然,你以为,太女,太女,为什么会对他那样好!”
猫儿握住紫涵的手猛然紧了下,低头正对上眼睛睁开的紫涵。
“姐姐又说浑话了!那韩公子可是证缘树验了的太女的天命之人,连上天都会保佑的,怎么可能会死?”那个春云语气间很是怀疑。
“春云,你,你忘了吧?我原来可是,负责保护正君的。”
“正君怎么了?仙逝的正君人长的美,脾气又好,能保护正君,那可是你的福气!”
“什么,什么狗屁福气!”夏雨仰头又灌了一口酒,“他爹的,我咋恁倒霉,正好,正好,轮到,轮到正君大殓的,那天当值!”
“你知道,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什么?我竟然听到,咱们皇上说,是,是她,害的,害的咱们正君,正君早死!”
“夏雨姐姐,你醉了!不要再说了!”
“皇上说,说什么,她,她爱正君,但,但那狗屁证缘树,证缘树,却,太邪门!为了咱们,咱们灵柯,只有把,把什么毒引到正君的身上,才能拿到,拿到什么玉,才能,让什么,什么象军,俯首,俯首听命!春云,没发现,没发现吗,凡是,凡是证缘树,认定的天命之人,那些子,男,男人,那个不是,不是早早,早早就死了?咦,春,春云,你,你跑,跑什么?我还没,没说完呢……”
猫儿的身体剧烈的哆嗦起来,紫涵的眼蓦然睁圆,又忽然充满了悲哀——晔,你果然,不是清音!帝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原来,灵霜飞说的,都是真的,原来笨的人,一直,都是我!你果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夜逃
大婚之日如期到来。
周府门前车马轿子几乎排出了十里开外,黄沙漫过的宽阔大道上,来往传送消息的宫中内侍更是接连不断。
“现在几时了?”身穿大红缎袍的灵晔的声音有些不稳,觉得时间已经够久了,迎亲队伍怎么还不见丝毫动静!
“禀太女,皇上刚才派人传信,说是辰时二刻动身——”内侍忙小心的回禀,太女殿下是不是太心急了点?昨儿个大半夜的就把人给拎了起来,光这句话,都已问过不下五十遍了!
“那,你且看看,本宫的这身衣服,可还合身?”灵晔又问道。
我的太女殿下,这句话,您老刚才也问过不下五十遍了!
还是抬起头来,快速的扫了一眼灵晔——平常可没有这个机会!自家太女是最厌烦别人盯着她的容貌看个不停的!今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可是这样总不自觉露出傻笑的太女,却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太女果然好眼光,这云霞彩缎做成的嫁衣果然是名不虚传!”周府正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精心装扮过的两位准新郎,早已笑的合不拢嘴。
“正君,正君,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状元路口了!”
“啊?这么快?”周正君拉住周君睿的手,眼中是万分不舍。
猫儿的身影在门边一晃。
“干爹,”紫涵抬起头,柔柔的唤道,自己不由先起了身鸡皮疙瘩,“云儿突然想起原先住的房间里,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想再去整理一下……”
周正君知道紫涵是要留给自己一个单独和君睿说话的空间,不由很是感动,伸出手,抱了抱紫涵,“好孩子!”
“涵儿,可有什么不适?”猫儿有些忧心忡忡的盯着紫涵。
“安了,安了,杨姐姐不是已看过了吗!喝了老爹那么多蛇血,涵儿早已是百毒不侵了!又吃了两丸金凤霰,再厉害的毒,都毒不到我的!”紫涵安慰的拉了拉猫儿的手,从宫内回来时,把蔚毓凝吓了一跳,猫儿哥哥连话都说不成句了!虽然杨融诊断过说是没发现有什么中毒迹象,可猫儿还是以紫涵可以感觉到的速度消瘦了,紫涵看着真是心疼不已。
小屋内蔚毓凝已经候着了。
“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主子放心,照主子吩咐的,都已经好了,灵霜飞说礼成后会让人拖住灵晔,让我们只管离开。”
“灵霜飞这人绝不可小觑,以防万一,还要设法联系封兰清,让她派人前来接应。”
远远的已经能听见欢快的唢呐声,紫涵轻轻皱了皱眉。
“主子若不喜,凭我们的力量,硬闯也不是不可能……”蔚毓凝进言。
疲倦的摆了摆手,蔚毓凝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顾描画精致的妆容,紫涵把头埋进了身后猫儿的怀抱。一走了之吗?眼前灵晔的面容一闪而过,罢罢罢,每个人都有自己所重视的,自己只是还不太适应这么多的阴谋诡计罢了!清音,帮你稳固太女之位,这是紫涵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从此后,只愿和你天高水长,相见无期!
远远的已经能听见欢天喜地的迎亲的唢呐声,紫涵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看着那身着五彩霞衣的袅娜身姿,猫儿的眼一时有些朦胧。
灵华宫内,金砖铺地,红幔遮天。欢闹的人群,或真心或假意却又均是完美的笑靥——
紫涵驻足马前,指尖残留的灵晔缓缓松开时留下的暖意,很快飘散在洛邑热闹过后更显凄凉而落寞的街头——别了,清音!别了,灵晔!
“驾!”紫涵呼喝一声,虚空挽起一朵漂亮的鞭花,猫儿蔚毓凝拍马紧随其后,古朴的黄沙路上,顿时响起一阵钝钝的马蹄声。
那声音渐行渐远,终至静寂无声。
“人呢?”美轮美奂的新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暴喝,身着大红锦衣的灵晔已是目眦欲裂。红烛高烧,龙凤呈祥,却只觉那强烈的似乎瞬时都会溢出来的幸福,似乎刹那间化为冰窟,冷的人的心脏都缩到了一起!
灵晔哆哆嗦嗦的蹲下身子,捞起那袭自己亲手缝制如今却被揉成一团萎落尘埃的五彩霞衣,紧紧的抱在怀中,仿佛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