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正握著玻璃门的把手,想将玻璃门拉了开来。但玻璃门是锁著,所以那手拉不开。
我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这是甚么?我的心中不断在自己问自己。
无疑地,这是一双手,但是,那究竟是甚么呢?我的脑筋因为过度惊讶而开始变得浑噩不清起来,然后,突如其来地,那双手消失了。
那双手消失了之后的一分钟,才有人讲话。第一个讲话的是白素。她道:“你看到了没有,你看到了没有?”
那时候,我也开始恢复镇定了。
我连声向成立青要了玻璃门的锁匙,打开了门,向外走去。
在那片刻之间,我下了两个假定。
第一,我假定那双手是假的,橡皮制的,而由钢丝操纵著,一个熟练的操纵者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第二,我假定那人的身上,全部穿上了漆黑的衣服,我们便只能看到他的双手,而看不到他身子的其他部分。
但是当我出了平台之后,我立即发现我的两个假定,都是不成立的。第一个假定若是成立,那一定有许多支架来支持钢丝的活动,但事实上,除了一根收音机天线外,没有别的东西。
如果说一个人穿了深色的衣服,这本来就是十分牵强的事,而且,这个人是由甚么地方撤退的呢,我自问身手不弱,但是要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二十四楼撤退,那也是没有可能的事。
两个假定都不成立,那么在理论上,我就必须承认那一双手,的确是不属于任何人的,只是两只手!
一双手,独立地存在,这算是甚么?
单单是两只手,而且还有两只脚──成立青和郭明曾见过的,我如今已对他们的话,再不表示怀疑了。
这难道是甚么星际人?星际人的形状,恰好像地球人的手或脚?
就算有这个可能的话,那么手上为甚么还要戴著戒指,脚上为甚么还要穿著袜子和鞋子?我的最荒诞的假定,看来也不能成立了!
我在平台上呆立了好一会,才回到了屋中。
成立青苦笑了一声:“卫先生,那……是甚么?”
我摇了摇头:“我暂时还说不出所以然来。”
郭明面青唇白地问道:“是……是鬼么?”
我仍然摇著头:“我不认为鬼会像手和脚,我说不出那究竟是甚么。”
成立青叹了一口气:“刚才,那手想打开门来,他想打开门来作甚么?”
我的心中陡然一动:“成先生,你可认得出这一双手是属于甚么人的?那手上还戴著一枚猫眼石的戒指,你想一想!”
成立青呆了许久才道:“没有,我想不出来。刚才我也见到了那粒猫眼石,如果我曾经见过的话,我一定想得起来的。”
我踱来踱去,这实是太离奇了,这是难以设想的事情。我们所看到的不是一个怪物,如果是一个怪物的话,我们就可以设想他来自不可测的太空。
但如今我们看到的,却是普普通通的一双手,那是应该属于一个人的,然而此际它们却又不属于任何人,一双游离的手,一对游离的脚!
时间慢慢地过去,我们四个人很少讲话,只是默然地坐著,也很少动作。
一直到了清晨三时,仍然没有甚么别的变化,我才站了起来:“成先生,我要告辞了。”
成立青苦著脸:“这里所发生的事──”
我道:“我将尽一切力量来帮助你,如今,你不必再在这里住下去,再请你将这层楼的一切钥匙,暂时交给我保管,可以么?”
成立青忙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的。”
我来回又走了几步,等到成立青收拾了一点东西,和他们一齐出了屋子,坐电梯下了楼。成立青暂时住在郭明的家中。
我和白素回到了家中,我们几乎一夜没有睡,讨论著那件怪事,但是却一无结果。
第二天,我约了一些灵魂学专家,一齐到那屋子去等候,可是竟没有结果。
第三晚,我们仍在等候,又带了摄影机,准备一有怪现象出现,便立即将它摄下来,慢慢研究,可是也没有结果,不论是怪手或是怪脚,都未曾再出现。
一连半个月,我都空等,我决定放弃这件事,我通知成立青,他可以搬回去了,但是成立青却索性放弃了那层楼,那是他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的,他仍然按月付著款Qī。shū。ωǎng。,但是却听凭那层楼空著不去住。
又过了几天,已是圣诞节了。
这是一个不论宗教信仰如何,都使人感到有气氛的节日,我和白素两人,在许多的邀请之中,选择了一个比较情投意合的晚会去参加。
那一天天气仍然很冷,那晚会的主持人是一所高等学府的教授,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客人了。这一切,本来是不值得详细叙述的,我之所以不厌其烦的缘故,是因主人杨教授,向我介绍到会的客人之际,在他讲到“邓先生”时,在我面前站著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
那男人礼貌地伸出手来,我自然也与他握手如仪,就在和他握手之际,我像是触了电一样。
他的手粗而大,而在无名指上,戴著一只猫儿眼石的戒指。
那只猫儿眼石的戒指,式样十分奇特,而那粒猫眼石也圆而色泽佳,是上好的宝石。
这粒宝石、这只戒指,我是见过的。
在成立青住所的那个平台上,我就曾看到过这只戒指,当时,这只戒指是戴在一只粗而大的手上(就像现在被我握著的那只手),只不过当时那只手是不属于任何人的,只是一只手!
当我发现了那枚戒指的一刹间,我心中实在极其震惊,我握住了那人的手的时间一定很长,令得那人用力将手缩了回去。
我连忙抱歉地笑了一下,以掩饰我的窘态:“对不起,我是一个患极度神经衰弱症的人,时常精神恍惚,请你原谅。”
那人并没有说甚么,只是“哼”地一声,便转过身,向外走了开去。
我也连忙后退,我退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打量著那人。那人正在和另一个人交谈。他个子相当高,他的头发可能天生鬈曲,因之使他看来风度翩翩。
我估计他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是我却无法凭外表的印象而断定他是甚么样的一个人。
我打量了他很久,他并没有注意我,我找了一个机会,将主人拉进了他的书房之中,在书房门口,我向那人指了一指:“这个是甚么人?”
主人十分奇怪:“咦?我不是替你介绍过了么!你们没有交谈?”
我摇了摇头:“没有。”
主人道:“我以为你们会交谈的,这人和你差不多,是一个怪人,他一生最大的嗜好便是旅行,而他更喜欢在东方古国旅行,去探讨古国的秘奥,他家中很有钱,供得起他花费。”
我又问:“他叫甚么名字?”
主人道:“我们都叫他博士。”
我耸了耸肩:“是么?他是甚么博士?”
主人道:“他有许多许多博士的头衔,全是印度、埃及、伊朗一些名不经传的大学颁给他的。他是神学博士、灵魂学博士、考古学博士等等。”
我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怪人。
而更令得我感到兴趣的,是他的那只手,和戴在手上的那只宝石戒指!
主人见我不出声,便又道:“他的真正姓名是邓石。这真是一个怪人,对不起,外面的客人很多,我要去招呼他们。”
我自然不能将一个舞会的主人,长久地留在书房中的,而且,我也可以看出,实际上,主人对这位邓石博士,知道的也并不多。
我忙道:“你请便,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主人打开门,走了出去,我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托著头,我的思绪十分混乱,那个邓石,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我决定将这件事通知白素,和她一起商量一下,我站了起来,也就在这时,“卡”地一声,门把转了一转,门被推了开来。
我向门口看去,不禁怔了一怔。
站在门口的,居然是邓石!
邓石的面上,带著一种十分傲然的神情,这种神情,有点令人反胃。
他冷冷地道:“背后谈论人,是不道德的!”
【第二部:探访怪住客】
他忽然出现,已经令我奇怪,而他一开口,居然这样讲法,更令人愕然,难道主人已将我向他打听邓石的事,向邓石说了么?
这是十分尴尬的事情,我相信主人是不致于这样子做的,那么,他又是怎样知道的呢?
在经过了极短的时间的考虑之后,我心想他这句话可能是另有所指,并不是指我和主人刚才讨论他的那件事而言的。所以我淡然一笑,对他点了点头,含糊地道:“的确是如此,邓先生。”
却不料邓石竟然毫不客气,也丝毫不顾及我的难堪,又道:“而你,正是这样不道德的人。”
这不禁令得我十分愠怒,我冷冷地道:“先生,我不明白你的话。”
邓石更气势汹汹:“我是想警告你,别理会别人的事情。”
我冷笑了一下:“我应该理会甚么我自己决定。”
邓石“嘿嘿”地笑著,他的笑声,听来令人毛发直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我站了起来,我相信我脸上也已充满了敌意。
我们两人对视著,过了好一会,邓石才突然笑了起来,在他的笑容之中,有著一种极其卑夷和看不起人的味道,然后,他突然转过身,走出书房去了。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对邓石这个人,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兴趣,他究竟是一个甚么样的人呢?何以早些时候,我曾见过他的两只手呢?
主人说他曾在印度等地方住过,难道他是印度幻术的高手?
印度的魔术本来就是很有名的,但是不论是如何惊人的魔术,都不外是转移人的注意力而已,若说是有一种魔术可以令得一个人双手游离行动,那也是不可信的一件怪事。
我无法确知邓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决定研究他这个人。
我也走出了书房,找到了白素,用小心的动作,将邓石指给她看。
当白素一看到那只猫眼石戒指的时候,若不是我立即掩住了她的口,她可能会大叫!
我低声道:“我决定在舞会散的时候跟踪他,你不妨先回去。”
白素急促地道:“我有点不放心。”
我笑道:“别傻了,我甚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过,怕甚么?”白素却仍然忧形于色:“我自然知道你经过了许多风浪,可是这个人……这件事……我总觉得有说不出来的神秘离奇之感,你……我一起去怎么样?”
我笑了起来:“我是去跟踪人,你以为这也是人越多越好么?”
白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甚么。
我又耐著性子安慰了她几句,那几句话,在我心中都是认为绝无必要的,但是又不得不说,去跟踪一个行为有些怪诞的人,这在我来说,实在是不足道的小事,何必大惊小怪?
我又在宴会中耽搁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先向主人告辞,说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主人自然不会强留,于是,我出了那幢洋房,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迎面而来的寒冷的空气,脑子登时清醒了不少。
我并没有走出多远,便停了下来,我躲在一丛矮树后面。那地方十分好,任何人或是任何车子,我都可以看得到的。而且不论是转左或转右,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跳上车尾,由我要跟踪的人,将我带到应去的地方去的。
天气十分寒冷,不多久,我便要轻轻地跑步来增加体温了。我在那个矮树丛之后,足足等了四十分钟,才看到邓石走了出来。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用车子,他将双手插在大衣袋中,昂著头,一路还在吹著口哨,出了大铁门之后,便向左走去。
他是步行的,我要跟踪他,自然更方便,我等他走出了十来步,便轻轻一跳,从矮树丛中,向外跳了出来。
那时候,邓石已快要转过墙角了,我急步向前赶出了两步,也到了墙角处,邓石仍然在前面,我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离。虽然已是深夜了,但因为是节日的缘故,街道上仍然十分热闹,这对我的跟踪更是有利。
我跟著他一条街又一条街地走著,渐渐地来到了近郊处,我忽然感到如今在走著的这条路十分熟,那就是通往成立青所住的那幢大厦的一条路。
等我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抬头看去,那幢大厦,也已在前面了。前面除了这一幢大厦之外,别无其他的建筑物。邓石是住在这幢大厦中的!
我既然肯定了这一点,自然不必再急急去跟踪他而暴露自己了。我放慢了脚步,直到看到邓石进了那幢大厦,我才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等我奔进了那幢大厦的大堂中时,我看到有一架升降机正在上升,一直到“二十三”楼,才停止不动,在升降机停止不动之后的半分钟,升降机又开始下落。
邓石住在二十三楼!
这次的跟踪极有收获,邓石就住在成立青的下一层,那么至少可以肯定,成立青家中出现的怪事,可能和他有关。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以后事情要进行起来,当然就简单得多了。
我的心情十分轻松,我上了另一架升降机,等到到了二十三楼之后,我跨了出来,二十三楼一共有两个居住单位,都关著门。
我无法肯定哪一个单位是邓石居住的,而更主要的是,我还未曾想到,就算确定了邓石的住所之后,我应该怎么办。
我是应该直接去看他,揭穿他装神弄鬼的把戏呢,还是再多搜集一些证据?我想了片刻,决定从后者做起,因为在杨教授的家中,邓石对我的态度已是十分之糟,如果我登门造访,那简直是自讨没趣。
我决定了进行的步骤之后,便再上了一层楼,我有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第一件事,便是和远在杨教授家中的白素,通了一个电话,我要她赶回家去,带一点应用的东西,再一齐来到成立青的家中,我还告诉她,就在今晚,就可以有一连串怪事的谜底了。
白素来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快,十五分钟之后,她就来到了,带著我嘱她带的一些东西,这包括了一具微波扩大偷听仪,一具利用折光原理制成的偷窥镜等等。
我在她未到之前,已经知道邓石居住的那个单位,是在平台的下面,因为我在各个窗口探头观察过,只有平台的下面窗子中有灯光透出来。
所以,在白素一到之后,我们便出了平台,我将偷听仪的管子接长,使微波震荡器垂下去,然后,才将耳机塞入耳中。
我又将潜望镜的镜头,对准了下面的窗口。
但是我看不到甚么,因为窗子被厚厚的窗帘遮著,将偷听器的吸盘,吸住了玻璃窗,那样,室内只要有声音,我就可以听得到。'网罗电子书:。WRbook。'
白素等我做完了这些,才道:“你听到了甚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甚么声音,但我想我们只要等一下,一定──”
我才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我在那时,我听到了声响。那是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不断地有节奏地敲著一面十分沉哑的大鼓一样。
那种声音持续了三四分钟,我又听到了邓石的声音。
邓石果然是在那间房间之中,这使我十分欢喜。邓石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听不到他究竟在说些甚么,结果,又是那种“达达”声。
邓石也不再讲话了,那种“达达”声一直在持续著,我听了很久,换了白素来听,也是听不到有别的声音。半小时之后,我们都有点不耐烦了。
白素道:“那只猫眼石戒指,我们是一定不会认错,我们既然知道他就住在下面,何不迳自去拜访他,向他提出责问。”
我摇头:“这不怎么好,他对我十分不友好,我们可能会自讨没趣。”
白素道:“那么,我们难道就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