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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上决不是过分抒发诗情的地方,应该多讲实用主义,少谈
毕加索。他也不能提到罗韦娜,虽说那天夜里他是想到了罗韦
娜,才有那个灵感的。罗韦娜依然是个美丽的回忆,尽管亚当
决不会把她的事告诉埃莉卡,但是他相信,即使告诉了,埃莉
卡也一定会谅解。
会议上决不是过分抒发诗情的地方,应该多讲实用主义,少谈
毕加索。他也不能提到罗韦娜,虽说那天夜里他是想到了罗韦
娜,才有那个灵感的。罗韦娜依然是个美丽的回忆,尽管亚当
决不会把她的事告诉埃莉卡,但是他相信,即使告诉了,埃莉
卡也一定会谅解。
“我们刚才谈到哪儿啦?”哈伯·休伊森一页页翻着他自
己的一份议事日程。
“第四十七页,”布雷思韦特提了一句。
会上拖拖拉拉、不得要领地讨论了一个半小时后,制造部
副总经理推开了文件,在椅子里探出了身子。“如果有人把制
造这种汽车的计划送到我这儿来,我非但要把它扔掉,而且还
要劝他另觅高就。”
一瞬间,礼堂上肃静了。亚当站在讲台边等着。
制造部头头诺兰·弗雷德海姆,是汽车工业老前辈,也是
会议桌上几个副总经理中资格最老的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了,
一张脸七凹八凸,令人望而生畏,难得露出笑容,素以说话直
率著名。他跟公司总经理一样,快要退休,所不同的是,弗雷
德海姆的工作期限不满一个月了,他的后任已经任命,今天也
到场了。
大家等着,这个年老经理自顾把烟斗装满烟,点上火。在
场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参加产品方针会议了。他终于
说了:“我本来是会那么干的,可我要是真干了,那我们就会
失去一个好人,可能还会错过一辆好汽车。”
他抽了口烟,放下了烟斗。“也许这就是我到了告老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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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原因,也许这就是我高兴我终于要告老的原因。近来有很多
事都是我弄不懂的;其中有不少事都是我不喜欢的,永远不会
喜欢的。不过最近我发现我不象过去那样在乎了。另外还有件
事:不管今天作出什么决定,等将来你们大伙在流着汗搞‘远
星’——不管到最后用的是什么名称——我可会在佛罗里达群
岛外打鱼咧。你们要是有余暇,那就想想我吧。你们大概不会
有空闲的。”
的原因,也许这就是我高兴我终于要告老的原因。近来有很多
事都是我弄不懂的;其中有不少事都是我不喜欢的,永远不会
喜欢的。不过最近我发现我不象过去那样在乎了。另外还有件
事:不管今天作出什么决定,等将来你们大伙在流着汗搞‘远
星’——不管到最后用的是什么名称——我可会在佛罗里达群
岛外打鱼咧。你们要是有余暇,那就想想我吧。你们大概不会
有空闲的。”
“不过我有点意见留给你们考虑,”诺兰·弗雷德海姆说。
“我当初就反对这种汽车。现在还是有点反对;这种汽车有些
地方,包括外表在内,跟我心目中的汽车正好背道而驰。过去
我们好多人在心里拿定过不少好主意,可是在我内心深处,总
觉得这种车是对头的,是不错的,是合时的,到时候准会大有
销路。”制造部头头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喝光的咖啡杯。“我打
心底里投‘赞成’票。我说,我们应当搞‘远星’。”
董事长讲道:“谢谢你,诺兰。我本人也总有这么个感觉,
可这个心情你比我们大家都表达得好。”
总经理也表示赞同。原来举棋不定的其他一些人,这时也
同意了。几分钟后,正式的决议记录在案了:对“远星”,一
切都开绿灯!
亚当心头感到一阵异样的空虚。目的已经达到了。下一件
事全凭他自己决定了。
… 488
三十
三十
那么样的心惊胆战,是在装配厂清洁工的杂物间里开的
头。就是在那儿,勒鲁瓦·科尔法克斯一刀子戳死了自动售货
机的一个收款员;也是在那儿,“大个子鲁夫”、科尔法克斯、
“老爹”莱斯特和罗利这四个同谋犯,撇下了受了伤、人事不
省的另一个收款员和领班帕克兰德。他们急急忙忙撤离工厂
时,罗利还是在心惊胆战。当时他们摸着黑,互相帮着,爬过
了高高的一道链环钢丝网,大家都知道,无论从厂里哪一个门
口出去,日后都免不了招来盘问和对证。
罗利一只手在钢丝网上划破了好深的一道口子,“大个子鲁
夫”着着实实摔了一交,后来走路就瘸了,不过,他们个个都
爬到了外面。接着,各自分开走,避开有灯光的地方,在一个
职工停车场上会合。“大个子鲁夫”的汽车就停在那儿。“老爹”
开了车,因为“大个子鲁夫”的脚脖子在迅速肿起来,作着痛。
他们没开灯,离开了停车场,到了外面马路上,才把灯打开。
朝后望望厂里,看来一切都正常,也没有告急报警的任何
明显征象。
“啊呀呀,”“老爹”一面开车,一面紧张得焦急起来,“只
要能脱身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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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座传来了“大个子鲁夫”的咕哝声。“我们压根还没
有脱身呢。”
从后座传来了“大个子鲁夫”的咕哝声。“我们压根还没
有脱身呢。”
“大个子鲁夫”尽管摔了一交,还是把一对用链条连起来
的钱袋带出了钢丝网。勒鲁瓦·科尔法克斯带了另外的一对。
他们在后座,用刀割破袋子,把袋里装着的钱,全是银角子,
分开倒在几只纸袋里。在高速公路上,他们进城前,科尔法克
斯和“大个子鲁夫”把原来的几只钱袋扔了出去。
在内城,他们把汽车停在一条死胡同里,于是大家分道扬
镳。分手前,“大个子鲁夫”叮嘱了一句:“记住,我们大家一
定要做得象没事似的。我们不露半点声色,那谁也不会证明我
们今晚到过那儿。所以明天嘛,我们大家都象往日一样,照常
到厂。”他眼睛瞪着另外三个人。“要是有人不露面,到那时候
那批臭猪就会开始注意我们啦。”
勒鲁瓦·科尔法克斯轻声说:“说不定还是逃的妙。
”
“你逃,
”“大个子鲁夫”咆哮着说,“看我不把你找出来,
宰了你,就象你宰了那个臭白佬,就象你害得我们大家都牵连
了进去……”
科尔法克斯慌忙说:“我不逃。只是想想罢了。
”
“别想!你早摆明没头脑啦。”
科尔法克斯不吭声了。
罗利虽没说出口,心里也巴不得逃走。可是逃到哪儿去
呢?没地方;不管东南西北都逃不了。他直感到生命在一点一
点死去,正象那只受伤的手,血在一点一点淌出来。于是他回
想起来了:引起今晚这件事的一连串事情,早在一年前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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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时候那个白人巡警欺侮了他,那个黑人巡警给了他一张
印着招工处地址的卡片。他这下认识到,错就错在,去了招工
处,还是没错呢?他头上飞来的横祸不这样飞来,也会那样飞
来呀。
了,那时候那个白人巡警欺侮了他,那个黑人巡警给了他一张
印着招工处地址的卡片。他这下认识到,错就错在,去了招工
处,还是没错呢?他头上飞来的横祸不这样飞来,也会那样飞
来呀。
,
”“大个子鲁夫”说,“我们大家都沾边,
我们要拧成一股绳。四个人谁也不乱扯,那就没事。”
也许其他几个人信以为真吧。罗利可不相信。
于是他们分了手,各人拿了一纸袋银角子。钱是“大个子
鲁夫”和科尔法克斯在汽车后座分好的。“大个子鲁夫”的一
袋比别人都鼓一些。
罗利心中有数,假如警察巡逻队把他拦住,一纸袋银角子
难保不招来麻烦,他就小心翼翼挑着路走,到了靠近十二号街
的布莱恩路上那座公寓里。
梅·卢不在家;大概去看电影了。罗利把手上伤口洗干净,
再用条毛巾马马虎虎裹起来。
之后,他数了数纸袋里的钱,把角子分成几叠。总共是三
十元零七角五分——还不到装配厂里的一天工资呢。
如果罗利有学问,或者说懂得大道理,他也许会暗暗盘算
一番,为了三十元零七角五分这样小小一笔数目,人们究竟冒
的是什么样的风险,冒这样的风险究竟会倒多少霉。早先碰到
过种种风险,不由他不害怕,如果拒绝深一步卷入厂里犯罪活
动,就要冒风险;今天晚上,“大个子鲁夫”把枪塞到他手里,
如果他想洗手不干,也要冒风险,这个风险他本可以冒一下,
但是偏偏没有冒。
这些风险都实实在在,不光是凭空想象的。“大个子鲁夫”
可以叫人把罗利毒打一顿,外加打断手脚,就象叫铺子送些食
… 491
品杂货一样省力。这点他们两人都知道;可这一来,倒霉的还
是罗利。
品杂货一样省力。这点他们两人都知道;可这一来,倒霉的还
是罗利。
罗利选择之下,想冒的风险,还有不想冒的风险。实质上
正是自由社会里所有的人或多或少会碰到的风险。但是,就在
这个自由社会里,有的人一生下来,简直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这正好戳穿了“人人生而平等”
①那个陈词滥调。罗利,还有
千千万万象他那样的人,从呱呱坠地开始,四下里有的只是贫
困、不平等、寥寥无几的机会,受的教育不能再起码,一旦这
样的选择临头,也管不了什么用,他们一出世就是倒霉失意人。
有待决定的,无非是究竟倒霉失意到什么地步而已。
因此,罗利·奈特的悲惨,是双重的:一是,人世间的阴
暗面是他出生的地方;一是,社会上没能让他头脑里装的学问
多得好脱出身来。
不过,这些事,罗利一概不想,心里只是万念俱灰,一味
担心明天会临到头上的事,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把三十元零七
角五分的银角子塞到床底下,睡了。后来梅·卢进来时,他也
没有醒。
早晨,梅·卢用一块临时凑合的代用绷带,把他的手包起
来,她一面还用眼色问着种种问题,他都不回答。接着罗利去
上工了。
厂里,沸沸扬扬谈着头天晚上的谋杀抢窃案,收音机里、
电视里和早报上都有报道。在罗利的装配区,兴趣集中在弗
兰克·帕克兰德挨到的当头一击,他住在医院里,不过据说只
①出自美国《独立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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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轻微的脑震荡。“可见凡是领班都是榆木脑袋,
”一个说俏皮
话专家在工间休息时公开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看来谁也不为这件抢窃案难过,对原来不出名的那个被害人也
没表示多大的关心。
另有一个谣言,说什么一个厂长中了风,原因就是为了这
件事,再加上工作过度。可是,后一个原因显然言过其实,因
为人人都知道,厂长干的是轻松活。
除了谈论之外,在流水线上看不出还有什么调查这件抢窃
谋杀案的活动。据罗利看到的,或者从闲谈中听到的,也没有
哪个日班工人受到盘问。
也没有谣言把哪一个名字和这案件连在一起。
“大个子鲁夫”虽然叮嘱过其他三个人,可是只有他一个
人那天没能在厂里露面。到早晨九十点钟,“老爹”给罗利带
来了消息,说是“大个子鲁夫”的腿肿得连路也不能走了,对
上面说是病了,还编了个故事,说什么头天晚上,喝醉了酒,
在家里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老爹”神魂不定,提心吊胆,但是刚过中午不久,他恢
复了一点胆量,再一次到罗利的工位来,分明是想聊聊。
罗利压低了嗓门,骂他:“看在老天爷份上,别在我身边
晃来晃去。闭上你那张臭嘴!”如果有哪个人露口风,让话传
开去,罗利只怕那个人就是“老爹”。
那天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下一天也没
有。此后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
一天一天过去,罗利的焦虑依然如故,心头却稍稍松动
起来。不过,他知道大祸临头的日子还长着呢。他也明白:尽
管警察局对一大堆没有破案的小案件往往放松侦查,或者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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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查,但是谋杀案却是另一码事。照罗利推想起来,警察局不
不查,但是谋杀案却是另一码事。照罗利推想起来,警察局不
他的想法,碰巧是半对半错。
那件别开生面的抢窃案,在时间的选择上是费尽心机的。
选择这样的时间,还使警察局专门对厂里的夜班工人下工夫侦
查,哪怕侦探都没有把握他们追查的人一定是厂里的职工。汽
车厂出的案件,有许多都是厂外人用了假造的或者偷来的职工
身份证章混进厂作的案。
警察局进行侦查的全部依据,就是那个死里逃生的自动售
货机收款员的供述。照他的说法,作案的共有四人,每人都戴
了面具,持有武器;他认为四个人都是黑人;他们个子的高矮
大小,他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这个死里逃生的收款员没有看
到那个摘了一下面具的强盗的脸,他那个被刀子戳死的伙伴倒
是看见的。
弗兰克·帕克兰德,当初刚踏进清洁工的杂物间,就一下
打倒在地上,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有发现武器,没有找到指印。被割开的钱袋,终于在一
条高速公路的附近发现,但是,除了暗示扔掉钱袋的那个人是
直奔内城去的以外,也提供不出其他什么线索。
派来处理这个案子的四人侦探小组,开始按部就班地查看
三千名左右夜班职工的姓名和就业档案。其中不少人都是刑满
释放分子。这样的人个个都受到盘问,但是一无结果。这耗费
了不少时间。此外,侦查了一段时间后,侦探的人数由四个减
到两个了,甚至连留下来的两个,还有其他差使要办。
缉拿的罪犯说不定是日班工人,留在厂里准备抢劫,这样
的可能性并没有随便放过。除此之外,可能性还有好几个,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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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警察局既没时间也没人力同时应付。
是警察局既没时间也没人力同时应付。
警察局晓得厂里的特许小卖部是黑手党出资经营的;他们
也知道那个死人同黑手党有牵连。他们虽没法证明,但总是疑
心,这两点同沉默不无关系。
三个半星期后,由于几件新的案子需要指派侦探去处理,
厂里的谋杀抢窃案虽未告结束,警察局的活动却放松了。
在其他地方,情况却并非如此。
黑手党不管自己人遭到什么麻烦,通常不肯善罢甘休。如
果麻烦是其他罪犯惹出来的,那么报复就很严厉,大有杀一儆
百的性质。
那个长着印第安人相貌的人一遭到勒鲁瓦·科尔法克斯
戳伤丧命,科尔法克斯和三个同谋犯就成了处决的对象。
何况,他们都是黑手党跟黑人黑手党火并中的虾兵蟹将,
要拿他们开刀这件事更是十拿九稳了。
谋杀抢窃案的细节一查明,底特律的黑手党家族就暗中大
肆活动了。他们有的是警察局所没有的通信渠道。
先是派出探子收集情报。但是毫无结果,于是就暗中悬
赏:一千元。
在内城,为了那么一点钱,一个人可以卖掉亲娘呢。
厂里出了那场大乱子后的第九天,罗利·奈特听到了黑手
党插手和悬赏的事。时间是在晚上,他在三号街上一家肮脏
的酒吧间里,喝啤酒。由于喝了啤酒,再加,事情明摆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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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公家怎样侦查,目前毕竟还没有搞到他头上,所以,过去九
天里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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