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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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树娘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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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鸣:“……”
 
  这一夜张弛睡得很不安稳。梦境接踵而至,许多被尘封在记忆里的画面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听村里的老人说,张弛的家乡从前是有许多桑树的,家家户户都会养蚕补贴家用。也不知是在哪一年,外面来了新政策,桑树林被果树林取代了,村民们咀嚼着“规模化种植”这个新名词,对于不能再拿蚕蛹卖钱感到可惜。
  所有的桑树都被砍掉了,唯有一棵桑树留了下来。那是在紧挨着张弛家乡的另一个张家村,村口的池塘边上长着一棵的老桑树。那树已经有年头了,比一般的桑树粗上一圈,但整体却是歪斜的,绝大多数树冠都在池塘上方。因为这个地方也不能种什么果树,这棵树就保留了下来。一到夏天,桑树上结出一串串紫红色的桑葚,成了附近儿童的最爱。张弛小时候是个孩子王,虽然老桑树不长在他们村,他却时常带着一群儿童去偷桑葚。
  张弛梦里的画面就是他小时候怎样趁着邻村的小孩儿不注意偷偷摘走一大捧桑葚的样子。他还记得老桑树边上,池塘岸边不远的地方立着一尊石像。那石像也不知是哪一年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女人。小时候的张弛见到石像,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石像应该是有灵性的。
  村里水少,孩童们大多不识水性,爬到池塘上面摘桑葚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既好玩又危险的事。两个张家村里也只有包括张弛在内的四五个孩子敢上去。张弛爬树又和其他孩子有所不同。他总会先到石像跟前,用泥土堆出个土包,算是撮土为香,然后再对石像恭恭敬敬拜上三拜,最后才爬上树摘桑葚。有别的孩子问起,他总会回答,这石像是桑树娘娘,老桑树上的桑葚是桑树娘娘的宝贝,要想采走,得先得到桑树娘娘同意。
  大约是因为之后有两个孩子先后落水的关系,别的孩童来这里也开始拜桑树娘娘了。张弛很是得意,就对其他人说,要是考试考得不好也可以来拜一拜,桑树娘娘很灵的。于是孩子们纷纷带着乱七八糟的心愿来拜桑树娘娘,石像前头的土包多了一个又一个,活像是被无数鼹鼠钻过似的。
  张弛睁开眼,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梦到了这么久以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小孩子的想象力果然是无敌的,明明是他自己编造出的故事,到后来连他自己也笃信起了桑树娘娘的神力,临近高考的时候还去拜过一回。那一回他发觉石像坏了一块,小时候的那种亲切神秘突然不见了,从此就渐渐把小池塘、老桑树和老桑树下的桑树娘娘一起淡忘了。
  “张弛……”
  听到床上的人叫他,张弛本能地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却听到下文。他从行军床上起来,走到自己的床边,发现桑鸣压根没醒,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在讲梦话。
  “你个小笨蛋怎么做梦都还记着我!”张弛轻轻戳了戳桑鸣的脸颊,后者皱了皱眉头醒了过来。
  “哎?张弛你怎么突然变大了?”桑鸣一脸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
  “说什么糊涂话呢?起床了,我带你去吃早饭,一会儿我要上班去。”
  “上班?”眼睛虽然瞪大了,眼神却很迷糊。
  “就是工作。不工作哪有钱养你?”张弛突然有种自己在养小动物的错觉。
  桑鸣却有点生气张弛看不起他:“本君有手有脚,不需要你养!”
  “好好好,我先养你,以后换你养我。”张弛本想说等你病好了养我,但看着桑鸣生气勃勃的面孔这个病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好言好语哄他。一想到无论能否治好表弟的病,表弟始终都是要回去的,张弛心里就有点小失落。
  “本君不太懂你们人类的营生,也不会变金子变银子的法术,不过力气活可难不倒本君,想来也是可以赚到钱的。”桑鸣一脸认真,竟是真的考虑起将来要如何养张弛了。
  “好呀,回头我给你找份工作。来,我指给你看牙刷牙膏在哪儿。”张弛突然觉得其实在城里给桑鸣找一份工作也未尝不可,再怎么说也赚得比在家乡多,只是要找的不歧视桑鸣的老板和桑鸣能够应付得了的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带桑鸣吃了早饭,又像老妈子似的细细叮嘱一遍,让桑鸣有事打他手机,张弛这才三步一回头地出了门。
  张弛有个同事是C市本地人,家里和医疗系统有点关系,张弛想托他帮忙约个专家替桑鸣看病。同事是个极为热心的人,却也八卦得有些过头。张弛本不想告诉他太详细的事,但又不好回答得太生硬,只得把表弟小时候的事和他怎么遇到表弟的事全说了。
  同事一脸惊讶:“你就因为他说出了你家地址,又说自己姓张,就让他住你家去了?万一是个骗子呢?不行,你快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被人搬空!”
  小鸣要是骗子的话,大约是世界上最笨的骗子了吧?
  张弛笑了笑说:“我相信他。要是信错了人,那是我识人不明,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同事一呆,嘴里嘟囔:“没想到你身上还有古人的君子气……那我帮你问问那个专家什么时候特约门诊吧!”
  看病的事情暂时解决了,张弛看看午饭的时间快到了,打电话叫了一份KFC送去家里。他怕桑鸣算不清钱,先在网上买了单,这才打电话回家。电话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人接。张弛按了按有些抽搐的胃,有些着急。15分钟后,送快递的给他打来电话,说是按了门铃没人开门,问他在哪里。张弛只好让送快递的小哥把东西留在门卫室,好在钱已经付过,倒是省了让门卫代付的麻烦。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张弛有种恨不得把桑鸣锁在家里的咬牙切齿感。他下午有个和客户的会谈,已经差不多到了要下单的程度,他作为跑业务的一方完全没可能让对方改时间。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着表弟不管啊!张弛只好把事情交给一个同事,又和对方道歉说要换个人去。同事自然是千肯万肯地收下了张弛的单,对方老板也比较信得过张弛,并没有为难。
  简单交代了一下,张弛匆匆往家赶……
  ————————————
  张弛:“你个小笨蛋怎么做梦都还记着我!”
  桑鸣:“本君就是这样有情有义!和某些只在梦里记得本君的人不一样!”
  这样想想也蛮虐的2333
 
  门卫室的KFC已经冷掉了,张弛提着全家桶心急火燎地回到家,满脑子都在想桑鸣会去哪里。打开房门,房间和张弛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变化,唯一的改变就是电视机是开着的,没有播放任何节目,呈现出接了影碟机之后的蓝屏。
  张弛皱了皱眉,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只有洗手间门是关着的,其他地方一目了然,没有人。张弛去按洗手间的门把手。锁着的?他轻轻扣了扣门:“小鸣,你在里面吗?”
  “张……弛……?”里面的声音像小猫一样轻。
  张弛松了口气:“你还好吧?肚子不舒服吗?我打电话回家你怎么不接?是忘了怎么接电话吗?”
  “本君哪有那么笨?!”桑鸣吸了吸鼻子,语调有点委屈,“你怎么回来了?你……你帮我看看贞子走了没有。”
  这是什么节奏?
  张弛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早晨他走了之后,桑鸣照他说的去翻他从前买的光盘。其实家里还有台电脑,但是放了一点张弛的工作资料,张弛怕桑鸣一时半会搞不懂电脑怎么用,就让他用旧影碟机看光盘解闷。
  桑鸣翻了半天,突然在光盘里找到一张写了“贞子”两个字的。他想起张弛说电视机里的人都是假的,只有贞子可以爬出来跟他玩(并不是),就欢天喜地地挑了这张光盘来看。
  接下来的故事就简单了。桑鸣越看越害怕,正在关键的地方,电话铃响了,就是那个张弛让他收外卖的电话。但所有看过《午夜凶铃》的人都知道,看这部片子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人打电话进来,尤其是在贞子快爬出来的时候。于是桑鸣怪叫一声慌不择路地逃进了洗手间。用他本人的说法,他倒是会十七八种遁术可以瞬间逃跑,无奈这时候因为害怕一个都使不出来。
  可怜桑小鸣正在洗手间里瑟瑟发抖呢,门铃又响了。没错,送外卖的小哥到了。这让他坚定了贞子压根没走还在房间里到处乱爬的思想,心中简直欲哭无泪。一开始的害怕劲稍稍过去一点了,他很担心贞子弄坏房间里的东西,又担心贞子会不会不小心打开煤气害他变成僵尸。犹豫再三,终于决定……把洗手间的窗户推开一道缝。这样的话煤气应该可以跑出去了吧?
  听了整个故事的张弛表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要不是他多嘴说了一句贞子会从电视里爬出来,桑鸣也不会好奇地跑去看午夜凶铃,他也不至于损失一张谈了大半个月的单子。他对一脸心有余悸的桑鸣笑了笑,把人拉到沙发上坐好。用微波炉热了一热午餐,两人一起开吃。
  “唔……唔……这个好吃!”
  “怎么?不要你的功德了?”张弛记得桑鸣说过他吃素的。
  “本君茹素了那么多年都没修成正果,可见功德一事是急不来的。”桑鸣说得一本正经。
  张弛摇摇头:“这会儿倒是聪明!”
  “本君一向聪明!”桑鸣迟疑了一下,突然问,“你这么回来,工作没关系吗?”
  张弛对他笑笑:“没事,交给同事了。”
  “……我”
  “怎么了?”见桑鸣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弛不禁有些担心,“咬到舌头了?”
  “才不是!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是不是不该来找你?”桑鸣有些难过,他把人类的世界想得太简单,好像什么忙都没帮上张弛,反而一直在给他惹麻烦。
  表弟自然是不应该孤身一人出来找他的。但既然已经来了,难道自己还能放任表弟在偏远落后的家乡痴痴傻傻过一辈子吗?
  张弛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摸了摸桑鸣的脑袋:“说什么呢?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尽管安心住吧!”
  “家?我也有家了!”桑鸣的记忆里可没有什么家,这会儿张弛竟然愿意给他一个,他简直高兴坏了,“张弛,你什么时候娶我?”
  “噗!”可乐直接从张弛的鼻子里喷出来了。
  “怎么了?”桑鸣不解。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
  桑鸣吓了一跳,赶紧给张弛拍拍背顺了顺气。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的张弛突然起了一点坏心眼,他突然凑到桑鸣耳朵边上低声说:“你知道新娘子需要做什么吗?”
  心满意足地看到那双耳朵又染上了粉红。
  虽然觉得心跳得都快蹦出来了,桑鸣还是坚持瞪视张弛:“本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区区新娘子而已,本君怎么会不知道!”凶巴巴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反而让人觉得可爱。
  真要命!他这幅样子也太勾人了吧?
  张弛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怪异念头甩出去。一时间也顾不得开玩笑了,“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出去逛逛买点东西,家里也该补充食物了。”张弛生硬地转移话题。
  桑鸣表示自己吃完了。他有点不服气,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只好闷声不响地洗了碗跟着张弛出门。
  反正下午都请假了,张弛打算好好利用这段时间给桑鸣买几套衣服。桑鸣的古装还晒在他家的阳台上,除此之外他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因为“表弟”长得特别漂亮的缘故,张弛第一次感受到了女店员的空前热情。
  桑鸣无论穿什么都觉得别扭,不过在张弛眼里他却是穿什么都好看,简直能直接去当服装模特。只不过桑鸣气质里的确有一股和现装格格不入的东西,张弛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你弟弟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穿这个没有感觉,我朋友有经验手工汉服的店,要不要去买两套?”一个店员小姐在结账的时候忍不住说。
  是了,桑鸣穿古装的时候的确有股仙气,让人感觉很不一样。张弛恍然大悟。
  桑鸣却不高兴了:“什么谪仙啊?本君才没有被贬谪!本君只是功德尚未圆满!”
  店员小姐:“???”
  为了避免桑鸣说出更引人怀疑的话,张弛匆匆收起发票,拉着桑鸣溜了。
  “你呀!”张弛买了个冰激凌递给桑鸣,桑鸣的注意力果然立即转移到了冰激凌上。张弛现在突然不想跟人解释他的表弟脑子有点问题,和桑鸣相处越久,他就越发觉得桑鸣是个正常的孩子,不应该受人歧视。
  “真好吃!不知道别的口味是什么样的……”桑鸣吃完冰激凌恨不得把手指都舔上一遍。
  张弛摸摸他的头:“下次来给你买别的口味。走吧,我们去买点菜回家!”
  “嗯,好!”
  身为单身男人,张弛的买菜技能仅限于从超市货架上把菜搬进购物车而已,至于新鲜程度和食材的好坏,只能全都交给老天爷了。出乎张弛意料的是,桑鸣在这方面似乎有很高的天赋。桑鸣不但一眼就能看出蔬菜的新鲜与否,连水果的成熟度在他眼里也是一目了然的。他甚至可以说出哪些菜喷多了农药,哪些菜放多了化肥,哪些菜洒了不知名的化学物质。因为会时不时地告诉张弛“鉴定结果”,在他们逛完蔬菜区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一长串尾巴,那都是专心致志跟着桑鸣买菜的各式大妈(汗)。
  “现在的小伙子,会买菜的太少了。”一个大妈一面感慨,一面把桑鸣说表面打过蜡的苹果放回去,拿起一串桑鸣说很甜很好吃的香蕉。
  桑鸣脸上不禁有点小得意。
  张弛笑了笑,凑过去和桑鸣咬耳朵:“菜也有了,肉也有了,零食也有了,吃的东西都买全了,我们去挑点日用品吧!”
  “嗯……”桑鸣低着头,推着购物车一通猛走。
  零零碎碎买了一堆日用品,有些东西只用几天未免可惜,张弛却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他还给桑鸣挑了一双人字拖,觉得夏天让一身仙气的桑鸣穿着人字拖走来走去一定很好玩。现在他已经不想把表弟送回去了,反正他的生活他自己说了算,索性让表弟住下来把病治好,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结完账桑鸣把长长的账单仔细收了起来,张弛问他干嘛呢。
  “我要回去好好算一算,要赚多少钱才能养你!”小虎牙一闪一闪地对他说。
 
  就这样愉快地渡过了三天,老家那边总算有消息了。出去喝喜酒的表叔回来了,他告诉张弛因为电话线路断了正在检修,暂时接不通老家的电话,具体要修多久他也不知道。他问张弛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他正好要回老家一趟。
  张弛把表弟的事说了,又让表叔转告大姨不用担心,他会带表弟去看病,之后说不定还能帮表弟在C城找一份工作。表叔一听大吃一惊,想不通一个傻子怎么能跑那么远,但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傻子交了大运。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把话带到,并替大姨一家感谢张弛。
  老家这边暂时搞定了,同事也带来了专家特约门诊已经约好的消息,张弛正琢磨着怎么带桑鸣去看病,自己却先病倒了。
  张弛觉得病倒这个词太夸张了,他只是胃太疼一下子没法从沙发上站起来而已。虽然之前张弛的胃也时不时地傲娇一下,但自从桑鸣住进他家,他的三餐规律多了,胃疼的情况已经大大改善。这天中午他因为太忙没顾上吃午饭,在外面跑的时候又淋了一点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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