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根竹棍儿,你会有无穷尽的法力,任何强大的鬼魂都会对你退避三舍的。独眼人又说道。
这时,我看到背对着我们两个的那个老女人忽地站了起来,急转身子向窗子看来……
我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惊得险些叫出声响来。
老女人用两只苍老的白手在自己的脸上使劲擦了擦,就又快速地转回了身子,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那是一张慈祥的面孔,慈祥得让你心酸。她在脸上擦去的,是两行银色的泪水。
好了,我不想回去看他们两个了,还有我那个可爱的孙子。看了又有什么用?我终究会永远地离开他们。
不对!你在说谎!那三个老人的声音又同时传来。阴冷的风比先前还要猛烈。我忙用一只手揽住独眼人瘦弱的腰身,很怕他被这阴风给吹跌倒下去。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回来只是想再看看我的儿子、我的媳妇、我的孙子。我这辈子前半生是很坎坷,中年时老公就离家出走了,但后半辈子我很幸福。我的幸福不是每天吃大鱼大肉,不是身上穿金戴银,而是有一个能干的儿子、一个孝顺的媳妇、一个天真可爱的孙子……
那你还用这样的方法离去……那你还在临别的时候说那样的话……
这三个老人的声音为何还是那样的阴冷恐怖?
你们不走,我自己走!老女人疯了一般向窗子扑来,那三个老人竟也同时向这边飞来……我忙举起竹棍挡向窗子。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窗口顿时火红一片。我看到里面的四个老人化做了四道烟雾,在房间里乱蹿,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快,快收起竹棍,放他们……走……”独眼人气喘着对我说。
我忙放下竹棍,扶着独眼人倒退着离去。
那四道烟雾顿时涌出了窗口,向幽深的夜空飘荡而去,渐渐地融进沉沉的夜色中去了。
独眼人气喘着坐在了草地上,样子是那样颓废。
“您……您这是怎么了?这些……不,还有杨五风和胡亚他们两个……都是怎么一回事情?告诉我,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和我所经历的一切……”我蹲下身来,双手握住独眼人的胳膊,注视着他。
独眼人动了动胳膊,我松了手,无力地把手垂了下去。他摘下了墨镜,从口袋里取出手帕,轻轻擦了擦眼睛,他的独眼里也有泪水?
“这也是一个鬼葬礼……原本我想该是个可怕的葬礼,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斗。可是,我……是我算计错误,咳!有的人啊!真的不如鬼!”
鬼?真的有鬼存在?我苦笑了下。
“什么是鬼葬礼?难道我们刚才经历的就是所谓的鬼葬礼吗?还有,您……您快告诉我吧,我遭遇的那些怪物又是怎么回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独眼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随手把墨镜又戴上了。他吃力地站起身来,从我手中要过竹棍,独自向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您真的是‘就不说’?”我站在荒草寒风中,冲着独眼人的背影带着哭腔大喊着。
“你自己的事情你应该自己去解决,你会有办法的,我没有能力去替你摆平。你应该知道你自己该怎样去做!什么是鬼葬礼你真的还不明白吗?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独眼人的声音一过,他的身影也消失到茫茫的夜色中去了。
我环顾着四周的景物,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一阵夜风吹过,茅草屋被吹倒了,一缕缕茅草顷刻间便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我哭了,我孤独无助地哭了,我大声对自己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明白!谁来告诉我先?”
此刻,天近黎明时分。我的前面,出现了一面大墙,顺着大墙寻去,我看到一个由钢筋焊制而成的大门,大门紧闭着,但门上还有一个小铁门敞开着。我擦干了泪水,立即向大铁门跑去。
出了小铁门,我就看到了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我回头看大门的两侧,果然发现门垛子上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宛山公园四个烫金大字。我立即记起来了,宛山公园在市郊区,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也是人们晨练的最佳去处。公园里也确实有个人工开凿的小湖,叫宛山湖。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呢?公园里为什么会显得如此萧条呢?
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奔跑的声音。
“早啊!”一个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脚下蹬着白色球鞋的小伙子向我打了个招呼,轻快地从我身边跑过。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年轻人在向这边跑来,嘴里都喷着白色的哈气。
“哦!”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朝着小伙子奔跑的方向追去。很快,我就追上了他。
“为什么不去宛山公园里锻炼呢?”我与他并肩慢跑着。
“那里呀,这两天很少有人去锻炼身体了。政府出资要重新整理那地方了,听说要把那里建设成为一级模范公园呢。”小伙子微笑着说。
“为什么说这两天很少有人去那里锻炼?”我问道。
“这……这你都不知道?前些天公园里淹死过两个人……也是的,这都深秋了,两口子还没事到湖上去划船玩浪漫……大家心里都有些忌讳,所以都很少在傍晚和清晨去那里晨练了。再说宛山公园又建在郊区……不过,节假日里倒有很多的人去那里玩耍的。”
“湖里淹死过两个人?什么样的人?”我心里突然想到了杨五风和胡亚。好像这两个人的名字对于我来说,都很熟悉呢。
“淹死的两人还是我们这个城市里的名人呢,是人称风水大师的杨五风和胡亚夫妇。这两口子经常喜欢给人家看相和看风水,听说算得还满灵的呢!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居然没有算到会在小湖里翻船,一起淹死在湖水里哩。”小伙子摇了摇头,“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宛山公园里呢……”
“什么更奇怪的事情?”我问。
“在那两口子淹死不久,就有一个老太太吊死在了湖边的一棵不到两米高的歪脖子树上……”
“不到两米高的树?”我很奇怪地问。
“老太太把绳子绑在离地面不到一米半高的树干上,就那样半跪着用她身体的重量把自己给勒死了……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个白色牌子,上面写着:‘是我自己想死,不是我儿子儿媳逼我死的……’看看,谁信啊?但后来经过公安局笔迹鉴定,还的确是这老太太自己写的。听老太太生前的邻居说,她的儿子和媳妇经常虐待她,不给她吃饱饭,经常把她赶出家门……现在每个家庭都一个孩子……真的不能娇生惯养啊……等我结婚后有了孩子,一定要从小就开始教育……”
我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抽筋,就停了奔跑的脚步。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的白?是不是病了?不要紧吧?”小伙子也跟着我停了下来,关切地看着我,“咦?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您是不是《宛城晨报》的周……这些怪事您还在《宛城晨报》上专门报道过呢,您怎会忘记了呢?”
我说我不是他,你认错人了,我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写过类似的报道。
“哦,这样呀。没关系,不管您是谁,您要是需要帮助,就冲我言语一声……”
我笑了,说:“谢谢你,我没有什么事的。你总是这样喜欢帮助别人吗?”
“帮助别人,其实就在帮助自己;快乐别人,也在给自己增添快乐,您说对吗?好了,您歇息一会,我继续……”
看着小伙子跑去的背影,我大声说:“你说没错!完全正确!”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想起了那老女人慈祥的面容和那两行银色的泪痕……
世界上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这话不是俗话。我有多久没有去看望自己的父母了?自己真的就那么忙吗?
我的腿肚子不再抽筋,我要立即回自己的家。
第十四章
大约跑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我就跑进了市区。东边已露出了鱼肚白,街道两旁很多人在晨练:打太极拳的、舞动着亮闪闪的红缨宝剑的、扭大秧歌的、跳绳的……真是个美好而充满生活气息的清晨啊!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又开始奔跑起来,等跑到自家楼区附近的时候,我才停了下来,并慢慢调整好呼吸,举头深情地看了好一会自己家的窗口。
我不再惧怕什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楼区。可是,我的心情又不自觉地恐慌起来。楼区里很多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匆匆经过,他们的面孔对于我来说是那样的陌生和冷漠。我真的就不曾和他们相识过么?不可能呀!我应该在这里居住很久了,怎么会见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呢?
我按了密码进了楼门,上了楼梯,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上奔。刚上到二楼就看到一个背着大书包年龄在十几岁样子的小女孩儿正从楼梯上向下跑,看到我笑呵呵地说周叔叔您早呀,您住十三楼怎么不乘电梯上呢?哦,我知道了,您在锻炼呢。说完她就从我身边跑下去了。她的话让我呆站了三秒钟才缓过神儿来,看她的样子对我一定很熟悉,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可爱的小朋友叫什么了。
13楼?又是13楼!我怎么就忘了自己住13楼了呢?刚进楼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应该到三楼。记忆中,自己是住在三楼呀。再说我也买不起13楼啊。在住宅大厦里居住,楼层越高不是越贵吗?
我站在三楼左侧的楼门前迟疑了好长时间,有一种想推门进去的冲动。最后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继续向楼上爬去。我想自己应该相信孩子的话:我住在13楼。
站在13楼左侧的楼门前,我的心里突然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激动。这应该就算是我的家了吧。我习惯地伸出右手向门框上方摸去,果然拿到了钥匙。
我轻轻推开屋门,静静地站在门口观察了好半天,直到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异常的声响才走了进去。遮蔽很严实的窗帘让客厅显得很暗淡。我走到窗前,抓住窗帘,双手用力向两侧一分,拉开了窗帘,顿时客厅里一片明亮。住高层就是这点好,不会有别的楼房遮挡住温暖的阳光的进入。我再次看着我的客厅,高档的红色大沙发、挂在墙壁上的数字超薄电视、墙壁四周粘挂着的各种精制乖巧的装饰物品……那一定是我妻子的杰作。我的妻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走向卧室,我想卧室里一定有我和妻子照的大幅婚纱照片。我的心怦怦乱跳,很激动很渴望地走进卧室,就如即将去相看第一次见面的经人介绍的女友一样激动。
我首先看到了一张两米见方的大床,床上铺着淡红色的床罩,床罩上整齐地摆放着两个淡红色的枕头,枕头上刺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很温馨很浪漫的感觉。这感觉给了我一种想立即扑到床上去大睡一觉的冲动。
我把目光慢慢向床头的上方移动过去,我是有意不朝上面看的,我已经感知到床头上有一幅彩色的大照片,那上面的新郎新娘在向我微笑,我要多保留一下这种特殊的神秘感和让我怦然心动的滋味。
看到了洁白美丽的婚纱,看到了涂着红指甲白嫩纤细的玉手,看到了妻子那裸露着的性感的肩膀,看到了那甜甜的微笑……啊?她……她怎么会是我的妻子?真的是她?
照片上的新娘是大玲子,这是我最不想看到最不想知道的结果。可大玲子就那样地偎依在一个穿深色礼服浓眉大眼的家伙的怀里,同时她还在肆无忌惮地妩媚地娇笑。那家伙是我没错!照片上,我也在笑,并且笑得很得意。似乎怀里抱的不是个美女,倒像个大元宝样的兴奋。
可是,我突然想起了魏总说过的一句话来:“我让大玲子假扮你老婆去看你……”大玲子到底是不是我老婆啊?这他妈妈的都是怎么了?我连自己的老婆是谁都忘记了!魏总那浑蛋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或许我和大玲子真的离婚了?还是这老色鬼以为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又是什么时候娶的大玲子呢?真的让我头痛!是的,我的头真的又开始痛了。
我又开始仔细观察起婚纱照上的大玲子来了,这娘们儿的确有一股子让任何男人周身血液沸腾的劲儿。她的眼神儿中似乎永远都飘荡着一团子温柔且迷离的彩云,让你的目光伴随着这彩云飘啊飘的……我又看看大床,回想像着自己与这女子是否真的在上面翻云覆雨地疯狂过……突然我听到“铃”的一声,震得我头皮发麻。我循声看去,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个捣蛋的闹钟。就是这个破玩意儿阻止我起床,让我晚起,耽搁了参加程菲的葬礼。这闹钟圆圆的是个橘子的造型,我看清了时间:七点十分。
今天是几月几日?我似乎在时间的隧道中穿梭,记忆就像破碎的瓦片,散落得到处都是,我不知道此刻自己又捡起了哪片碎碴子。
对了,那程菲的葬礼又是几月几号?
我开始在各个房间里寻找挂历、台历样的物件,可我翻了各个犄角旮旯都没有找到它们,难道它们在有意和我捉迷藏?
我猛然想起了小雪的家,在小雪的家里你也会找不到一样东东的,那东东叫镜子。
可我的家里有镜子。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感觉镜子里的自己样子很模糊,黑糊糊地看不清自己的面孔,想来一定是自己的脸上很脏的缘故。于是我就走进洗手间,打开淋浴器,想好好冲个澡。可喷头里一滴水都没有落下来,好在洗手池子上那闪亮的不锈钢水嘴里多少放出了点水出来,让我洗了脸和手。我再次走到镜子前,仍看不清楚自己的脸。我问自己:你还是你自己吗?
我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应该去找寻找小雪。一切诡异的事情都是在程菲的葬礼那天开始的,我感觉在小雪家的那个恐怖的夜晚才是我寻找答案的关键。我脱了沾满尘土的衣裤,走向衣柜。我想自己的现在的形象一定很“衰”,所以我要打扮得像个帅哥,去见一位我心目中很美很神秘的女人。
我打开衣柜,想找套衣服换上,可看着衣柜里的衣服我的手就开始哆嗦了。衣柜里整齐地挂着一套套崭新的西装,西装的颜色都是青色的!
这时我听到门铃在响,忙跑到门前,伸手就要去开门,想了想,住了手,把眼睛贴到门孔向外看去,我看到一只白色的被放大了的手正在我的眼前挥舞。门铃仍在“叮咚”的脆响。终于,手放下了,我看到一张清瘦白皙的女人的脸,居然是梅子!她……她不是已经……死去了吗?怎么会跑来这里敲我家的门呢?我惊恐地后退着……
梅子的表情很茫然很无助……
我不再犹豫,疯跑到衣柜前,很利索地把青色的西装换上了。还没有忘记在下面的小柜里找了件白色衬衫穿到了绒衣的外面。我没有再找领带,我觉得系领带很麻烦,很勒脖子,尤其是还显不出自己的粗犷和潇洒。
我返回到门前,再从门孔向外看去,我看到梅子的背影,她正顺着楼梯向下缓缓走去。
“等等我梅子,等等我……我有事情问你……”
我高喊着,打开屋门向外冲去,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险些扑倒在门口。我扭头向下看去,见是一双乌黑发亮的男式皮鞋。再看看自己的脚,竟什么都没有穿,两只大脚丫子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我忙去穿那鞋子,穿上后感觉是那样的舒服和温暖。这是谁在这儿放的皮鞋?我刚才进屋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突然我看到门口的鞋架旁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穿着紫色睡衣的女人,这女人正拿着一把鞋刷子在细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