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我是来告别的啊!”
“怎么,您就要走了吗?”
“上阿列尼达工程建筑工地去。”
“去很久吗?”
“一直到它建成为止。顺路来看看您。请养好身体,重新工作。只是请别再把容器打碎了!”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调皮地眯缝着眼睛。
“这都怪医生!”玛丽娜笑起来了。“他的左手拿不住杯子……而大家就以为是发生爆炸了。”
“嗯,是啊!……”克列诺夫教授丢下所记的东西,抚摸了一下胡子。“然而,已经开始大量排出气体了,我敢预料,如果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不到研究所来,并且不把门打开的话,我们可能会窒息死的。”
“同志们,开个门不算大功劳。总之,你们最后一次试验已克服了障碍。现在各实验室即将结束对代用品的研究工作。玛丽娜一定会好起来的,会准备给电池充电。再见,我该走了。”
“真遗憾!……那么,我们一定到您那儿去。”
“一定来。接收电池的准备工作一就绪,我就叫你们去。再见,伊凡·阿列克谢即维奇?”
“什么?怎么了?嗯,是啊!请稍等一下。您上哪儿去,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克列诺夫停止了计算。
“上阿列尼达工程工地去。”
“上阿列尼达工程工地去?嗯,是啊!……好吧,这很好!”
部长握了握教授的手,以从容不迫但有点沉重的步伐朝出口处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问道:“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您什么时候告诉我您的计算结果?”
“啊,对了……嗯,是啊!……请别担心。好象有结果了。我再检查一遍。今天我还要带了专门报告到您那儿去……舍尔茨博士帮助我想出了一个极妙的主意!现在空中大火必将扑灭无疑。”
“好,我等您。”
谢尔盖耶夫走了。玛丽姻的头倒在枕头上。
“走了……什么也没说啊娜……就是说,没有新消息。”于是玛丽娜悲哀地望了一下悬挂在她床上面天花板上的骨制的小飞机。
克列诺夫开始从鼻子里发出喘息声,他低低地俯着身子,在书页上写笔记。沉默了好久。
“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您究竟想出什么主意来了?”
“秘密,我的小姐!请您先养好身体,出来工作……嗯,是啊,小姐!我也要向您告辞了。”
“不告诉我吗?”
“决不说!我马上就走,还要再检验一下我的想法。”
“我会受不了的……”
“再见,再见,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克列诺夫全神贯注在考虑问题,喃喃地说,“我得赶快了。可惜,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要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很好。现在沙漠里的工作会有进展了,否则,那里有些困难。嗯,是啊!……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干什么都行。总之,您要养好身体,我亲爱的!关于新计划我今天还会给您打电话的……舍尔茨的小书我从您这儿拿走了,我在这书里写了一点东西。再见,亲爱的!”
教授弓着背,微跛着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狂风猛地刮起他大衣的下摆。现实,可怕的、不可思议的现实突然向他袭来,吹乱了他的胡子,迫使他闭上眼睛。
一些纸片随风飞舞。街对面“儿科保健所”的招牌掉下来了。有几个人在设法把它钉牢,风吹得他们难以工作。
行人利用每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沿着墙费劲地向前走,有几根绳索横穿街道。人们过街时就抓住绳索。根据交通信号灯的信号,绳索不时地放下来,让汽车驶过去。
周围的环境使克列诺夫教授回到现实中来,他勉强迫使自己相信这一现实。当他同人们谈话、呆在自己房间里、吃饭、睡觉时,他不愿相信人类将毁灭。他作为一个科学家在同大灾难作斗争,献出他的全部精力,然而在内心深处,他无法没想地球上的生命会停止。
舍尔茨的书使他激动不安。
“嗯,是啊!……然而确实是这样。氧气将会消失,尽管不是象舍尔茨书中所说的整个大气将消失,但是不管怎样,地球上的生命将停止……”教授一阵瑟缩。
司机以为克列诺夫要对他说什么,回头看了一下。教授没有作声,生气地把头藏在领子里。他在想《世界的末日》这本书……
“难道地球上的生命真会停止吗?沃涅利克教授一生怕的不就是这点吗?人的智慧能去自我毁灭吗?主要的是,世界上起作用的不仅是一小提人的罪恶意图,还有人类的集体智慧,这一点沃涅利克教授并不了解,也不明白,而他的年老的后继者是了解得很透彻的。嗯,是啊!……人们多年来一方面临着世界性的灾难。据说这灾难似乎威胁着地球上现存的文明和生命本身。原子战争,据说好象不可避免的原子弹和氢弹的爆炸,爆炸后弥漫在大气中的钴的同位素的有害的致命的辐射——所有这一切都必定会彻底摧毁人们对未来的信念。许多人正象沃涅利克教授过去某个时候那样,确实张惶失措了。但是被他遗忘了的,他没有估计在内的人类的一部分优秀分子懂得,如果爆发世界性的大灾难,遭到毁灭的只能是产生这场灾难的制度,而决不是所有生活在地球上的人。联合起来为未来而斗争的人们的集体智慧阻止了一场原于灾难的爆发。但是另一场灾难爆发了,这同样是由于资本主义追求战争并要毁灭人类所引起的,现在同样威胁着地球上现有的生命。人类的这部分优秀分子的集体智慧又奋起反对这种威胁。他们进行合法的反抗。应当及时防止对世界的威胁……要是它被防止了,那么地球上的旧事物,也就是对所有生命形成威胁并要使世界毁灭的东西,还能保全下来吗?地球上的普通人能原谅这个旧东西的巨大罪行吗?
“然而一切都不会自然而然地来到的。为了制服这场人为的自然灾害,就要象在救火时那样集个一领的人力。”
“嗯,是啊!……以水克火……舍尔茨博士的漫天大雾!”克列诺夫出声地说,“很有趣的一个想法,不过需要检验。”
司机重又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看。
第三章 神秘的电波
在地球的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太空发狂了。无线电广播在劝说、恐吓、吹嘘、使听众宽心;各国政府在安定人心;教会在准备把个幸的人们引渡到极乐世界去,引导他们不要为非作歹,破坏社会秩序;资本家在劝说工人继续干活。太空的电波里飞快地播送着疯狂的说教、狂热的爵士音乐和冗长乏味的讲演。
但这毕竟是生活啊!通过太空可以感觉到这个世界五花八门,人声哨杂,它在向宇宙呼喊,它还活着!
因此老海员爱德大叔在他的小船上安装了一个收音机。他同四个跟他自己一样的老练的航海家在海上漂泊,他想透过风的呼啸和咆哮声听到这生活的颤音,想知道正在永恒的海洋中沉没的还不是最后一个人!
小船在飞驶,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为航行而航行——老海员们的愿望如此而已。在陆地上他们受不了,在那里既看不到何时末日来临,又不可能同死神作斗争,只能毫无意义地等死。不,宁可要大风大浪!爱德大叔和他的同伴们在寻求暴风雨,为的是面对面地去迎接死亡,而不是坐以待毙。
于是,小船扬起了白色的风帆,或着它那些古怪的白发苍苍的一帮人在风浪中行驶,为的是在狂风暴雨中求得安宁。
甚至老练的航海家在甲板上行走都感到困难。他们只好抓住船舷。这当然不是由于颠簸!只不过是由于一种不明的原因大家都头晕,耳边老是响着一种令人感到压抑、难以忍受的响声。这响声甚至将吹个不停的风的咆哮呼号都盖住了。它钻进头部,刺痛了脑袋,连后脑勺都觉得昏昏沉沉,隐隐作痛。爱德大权竭力想把它压下去,他用手揉耳朵,靠近一只古老的铜钟,但全都白费,耳朵里还是令人不安地、大声地、长久地在鸣响……越来越大的凶狠的噪音压倒了一切,几乎使颅骨都要炸裂了。
爱德大叔只找到一种方法来对抗这难以忍受的嘈杂声。他戴上耳机,就象他的小船在海洋里漂泊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太空中徘徊。
有个老头向船舱里看了一眼,问道:“哈罗,老头!陆地上的人还活着吗?”
爱德大叔居然能一下子对准好几个电台的波段,使全世界操各种不同的语言在他耳边呼叫。爱德大叔一下子什么都听到了,他快活地喊道:“哎,老头!我们只好再航行一阵了!要是世界不是还活着的话,就让我在洋底都无葬身之地!”
但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电台,爱德大叔对此特别感到高兴。它的电波使他镇静下来。他一找到这个电台,就把几个老人全都叫来,也不摘下耳机,在一个不知名电台播送的有节奏的、连续不断的声音的伴奏下开始讲述自己的一些奇遇。
单调的、均匀的、接连不断的声音,短时间内把暗杂声从头脑中排除出去了。该死的空气稀薄被忘却了。
但是只要电波一消失,爱德大叔就停止叙述。那时使人不能忍受的嘈杂声就加倍地钻进他的耳中。老人焦急不安地旋转着接收机的旋钮,可是电波没有再出现。
“左舵!”狂怒的船长喊道。
他知道,电波不会消失得无踪无影的:只要在海洋里找寻一下,是可以找到的。
老人们乐意地听从爱德大叔指挥。不管开往哪儿,不管寻找什么,反正都—样!只要航行就行!
爱德大叔知道,电波一定可以找到,使人安宁的“叽——叽——叽……”的声音还会响起来的。只需要找到一条穿越海洋的几何图形的直线。
小船转来转去,在浪里搜索着。爱德大叔拧着旋钮。电波就象消失时那样,突然又出现了。重新又听到了均匀、单调、使人镇静的“叽——叽——叽”的声音。
爱德大叔又继续讲他中断了的故事。
听到这个电波的不止爱德大叔一个人。已经有好多天了,它以其独有的“毫无意义和不可理解”引起了一个英国人的注意。
其实,这一电波同英国人有什么相干呢?但是半个多世纪以642号为代号的英国国家侦察局的老侦探是一位久经锻炼的人。他一向认为,所有其他人不明白的东西应当由他来识破。因此他敢于不同意他上级的意见,而那位上级推说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拒绝去干这件事。
老侦探本人也感觉到了世界末日的临近,可是他曾不止一次地面临死亡,因此他并不害怕生命的终结。只有国际情势中种种阴谋、尔虞我诈、圈套罗网的终止才使他确实感到难过。他受不了无事可干。
他对生命并不留恋,也不去设法捞取救生股票。不过在离开人世之前,642号侦探决定完成一桩宏伟的事业——揭开某一个不寻常的秘密。他不需要荣誉,他习惯于默默无闻。他的职业就是这样。
就这样,在偶然发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叽——叽——叽……”的神秘的电波之后,侦探决定查明拍发这一无线电波的目的和它的来源,使自己得到乐趣。他积极地着手解决这个课题。需要进行测定,于是他动身去苏格兰,为的是在那里也收听一下这个电波。
侦探驾驶着他那辆“罗尔斯·罗依斯”牌老式汽车穿越伦敦。他习惯地觑起一只眼睛打量着伦敦冷落的街头。政府早已解散了国会,宣布自己为非常时期政府,禁止游行,废除言论自由,封闭报社。总之,按642号侦探的意见,早就该如此了。
罢工被禁止,停止工作要严惩。政府试图用高压手段来维持古老美好的英国的日益崩溃的生活。
“模范地生活到底!”英国非常时期政府的口号就是如此,而且它不惜一切代价来贯彻实行。
侦探感到惊奇的是在苏格兰没有听到神秘的无线电发报。这时接通他家住宅电话的接收机仍然不停地发出“叽——叽——叽……”的声音。侦探从苏格兰接通了他住宅的电话后,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声音。
“就是说,电波是定向的。”侦探断定。
但是发送这毫无意义的电波又能是谁呢?目的又何在呢?
侦探善于把他全部的思想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一件事情上。他全副精神集中在电波上,根本没有考虑呼吸变得更困难的事,他的脉搏已上升到一百零五,头发晕,太阳穴似乎都发胀了。
几十亿人都感觉到了这一切。他们中间的极少一部分人在等待地下城市的救援,心里暗暗地催促这些地下建筑早日完工,新的生活早日开始,而余下的人……余下的人对前途材的胆战心惊,有的茫然不知所措,打的冷言冷语地讥讽挖苦,有的抱着希望……
德米特里·马特罗索夫被链条锁住了,他孤立无援地坐在潮湿而有霉味的很深的地窑里。他心情沉重,苦恼万分。
他不能原谅自己从窗口跳出去这件事。跌倒时,袖珍发报机毁坏了,这位他失去了力量和希望……
插—德耳塔全部储存都在他这儿,他拥有拯救数十亿人生命的东西,而这个东西现在理在监狱的角落里,可他却坐在这里,没法把自己的情况给外面报信!……
他一生都在培养自己的自制力,可是就在关键时刻……
在地窖里,呼吸特别困难。这里空气只有出去,进不来。空气在漏失,这个情况一小时一小时地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了。
然而德米特里一面咒骂自己,一面不知疲倦地在干活。周围一片漆黑,他顽强地用手摸着,继续他已开始的工作。
有时他的注意力转移到狱中的难友身上去了。两个人的骨骼,其中一个是女人的……这里发生过什么样的悲剧呢?这个骨骼留在此地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呢?……大概,她是很美的,也许象玛丽娜或者象约兰达……
德米待里想到这些就笑了。由于一笑,呼吸变得更困难,肋部刺痛起来了。这些人的骨骼与他有什么相干!现在对他来说,骨骼只有一种特性——绝缘能力,再没别的了!因此需要工作、工作……唉,玛莲卡啊!亲爱的玛莲卡!你认为我是从不犯错误的……要是你知道的话!……
马特罗索夫为什么需要人体骨骸的绝缘性能?他想干什么呢?
魏尔特坐在城堡内的一个房间里。
近几天来出现的呼吸困难使他生气,使他难受。他收到报告说,苏维埃国家拟定了一个扑灭空中大火的计划,因而心绪不宁。他丝毫也不想放弃建立新世界的想法。如果布尔什维克制造什么荒诞的射击阿列尼达岛的大炮的话,那么他,魏尔特,世界上各种武器的占有者,会有办法把这些工程彻底消灭掉的。又是这个可恶的克列诺夫搞乱了他的计划。不,布尔什维克先生们!魏尔特决不容许你们让历史倒退。他一定要用自己的飞机向卡拉库姆的心脏深入袭击,有预见的布尔什维克把他们的工程就隐藏在那里。
魏尔特走向无线电发射机,去同科普弗将军交换意见,将军在他这儿工作,担任魏尔特城城防司令的职务。
多么卑鄙的行为啊!谁老是在太空中进行干扰呢?这种令人愤懑的一刻不停的“叽——叽——叽”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魏尔特愤怒得不能自持了。他无法摆脱这些声音的干扰,仿佛有人故意把这令人厌烦的叽叽声送到他的城堡里来的。
叽——叽——叽……
老侦探还继续在为弄明白这些声音而绞尽脑汁。这时他正在船坞附近徘徊。潮湿的透骨的寒风不让雾降落在泰晤士河上。远处不知什么地方透过模糊不清的雾幕露出了伦敦塔的塔楼。亮起了零零落落的灯火。船坞里轮船的轮廓在昏暗中依稀可辨,这些船现在无处可去,也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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