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紧张的氛围里响起了手机铃音加震动的声音,奇迹般让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安静了下来满脸期待地看着周笛清,不再反抗。
周笛清却连头都不回,任由手机在他的办公桌上跳动,嘴角愈加上扬,盯着我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古怪的自信。
“你不是想为浅井平邑报仇吗?”周笛清突然拉住我的右手往前一送,一指长的刀刃瞬间没入了他的身体,鲜红的血液快速涌出在他浅蓝色的衬衫上面开出了一朵炫丽的花,并且不断在扩大。
不远处的手机依旧不放弃地又唱又跳着,我已经彻底呆在了当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周笛清的血沿着刀柄流到了我握刀的手上,温温的,像红色的眼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终于停止了跳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道急促的呼吸,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比地震的动静还大。
因为失血过多,周笛清的嘴唇已经有些泛白,但他依旧稳稳地挺立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桐桐,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答应放弃你。”
下一秒,大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撞开,周笛清神秘一笑,忽然松开了握住我手腕的手,高大的身形终于因为站不稳摇晃着倒下了,而我手里还握着那把正在滴血的凶器。
2015—03—10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周懿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周笛清中刀倒在地上血流不止,脸色比纸还苍白几分,好像随时都会一命呜呼去找上帝报到,我手握凶器一脸呆滞地看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周笛清一动不动。
“小笛!”周懿尖叫一声立即就朝周笛清扑了过来,我第一次见识到有人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也能跑出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并且步伐依旧稳健。
“小笛你怎么样了?”周懿双膝跪地把周笛清的头抱了起来枕在她的大腿上,一只手轻拍着周笛清的脸不让他陷入昏迷,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周笛清左腹上不断涌血的伤口,即使心急如焚一系列动作做下来也非常有条不紊,“不要睡,小笛,睁大眼睛看着姐姐!”
“姐……”周笛清颇为费力地把眼睛睁大了一些,也只是睁大了一些而已,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随着大量的出血被抽干了。
听到动静的Emma很快也跟着推门进来了,视线触及眼前血腥的场面饶是她心理素质再强悍看见自己的老板浑身是血地倒地不起也不免有些花容失色。
周懿就镇定多了,愣是连声音都没抖,有条有理地吩咐Emma道:“先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报警。”
Emma一个激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再也不能保持她职业化的从容,扑到办公桌前去打电话的短短几米路程就狼狈地崴了三四下。
“不要报警。”周笛清似乎清醒了一点,听到周懿说要报警忙开口阻止。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这个人差点就要杀了你!”周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凶悍的样子恨不能把我扒皮拆骨,然后把视线转回周笛清病态白的脸上,语气明显温柔了下来,“你还要包庇他?”
我很想开口解释一下这一刀根本就不是我捅的,明明就是周笛清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反而要赖到我身上,但是眼前的局面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我杀人未遂,而且伤人的凶器现在都还握在我手上,就算我扔开它,但是这上面已经有了我的指纹,我身上也还沾有属于周笛清的血,就算我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只是来为平邑讨回公道,为什么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不要报警。”周笛清还是倔强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因为伤口的疼痛和大量的失血,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我从来没见过周笛清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只要轻轻一碰他就会化成无数颗粒随风飘散一样。
那边Emma已经打完了120,救护车十分钟之内就会到,正举着电话不知道该不该再打110,很是为难地看着两姐弟争论。
“愣着干什么?报警!”周懿丝毫不让步,大声吼了愣着没动的Emma一句。
Emma一个哆嗦,忙垂下头又拨了110,简单地和警方讲了下案发现场的状况。
这下我才是真的觉得害怕极了,扔了手中的凶器扭身就想逃跑。
“你以为你走出了这个门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周懿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听得我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是,即使我现在走出了这个门,以目前所有的人证物证来看也是不容我狡辩的铁证如山,我一跑反而会给我再扣上一项畏罪潜逃的罪名,到时就算宋宇想救我都束手无策,我会因为故意伤人罪或者杀人未遂罪被判入狱几年呢?或者以周家的财力和势力就算是要整死我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
脚上像被坠上了千斤重石,心中的恐惧让我再也挪不动分毫,僵在原地绝望得心如死灰。
“姐,让他走。”周笛清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快要听不清了,“这一刀是我欠他的。”
“不可能!”周懿态度强硬。
“姐……”周笛清疼得闷哼了一声,缓过气来才接着道,“我才是周氏的主席,我说放桐桐走。”
周懿仍旧一步都不肯退让:“可我是你姐!”
“但我才是当事人!”吼完这一句周笛清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听得我一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小笛!”周懿果然慌乱了起来,“你不要动气,伤口流血会更严重的。”然后怒气冲冲地冲Emma吼了一句,“再打120,问问救护车为什么还没到!?五分钟之内还不到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无辜受牵连的Emma连声应是,忙又开始拨电话。
“还不快滚!”周懿又吼了一句。
我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句指代不明的话应该是对我说的,顿时如逢大赦想逃之夭夭却因为脚软一下子跌到地上。
爬了半天才爬起来,磕磕绊绊地扑向门边,手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周笛清又叫住了我:“桐桐,等一下。”
浑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我颤颤巍巍地转了回来,支吾道:“你,你想,想怎么样?”我以为周笛清后悔放我走了。
“想物归原主。”周笛清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艰难地扭头吩咐Emma,“左边第一个抽屉,把里面的手机拿给桐桐。”
Emma立即照做,捧着手机快步朝我靠近,原来是当时我落在周笛清车里的那部手机。
我没接,还恐惧地后退了一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觉得害怕,总感觉静静躺在Emma手心里的手机像一颗定|时|炸|弹,只要我接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阮少爷?”Emma不解,把手机又递近了一些。
“里面有浅井平邑临死前给你的留言。”
周笛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我踹下了万丈深渊,平邑他自杀前联系过我吗?如果我不换手机号码是不是就能阻止他做傻事?终究,平邑还是因为我而死吗?原来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夺过手机之后逃也似的冲出了周笛清的办公室,一路上又撞翻了多少个路人,撞倒了多少个垃圾桶,身后似乎还有人在追着我叫“行李!行李!”,我统统充耳不闻,心里只有一个顽固的念头,逃离这里,找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2015—03—11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深更半夜为“叶修和我领了小红本233”童鞋的第11颗地雷加更……半章~~(╯﹏╰)b
“桐桑,一直都联系不上你呢,所以我可能没有办法和你当面道别了。最近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我本来以为再多坚持几年,等阿姨为父亲再生下一个儿子之后我肩上的责任就没有这么重大了。因为我从很久之前就幻想着能和山田一起去国外结婚,如果有了弟弟,浅井家就有了新的继承人,那么我也就自由了。可是我发现自己好像等不了那么久了。对不起桐桑,我知道这很懦弱但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爱人。但你不同,我知道你和宋宇一定能走到最后。好好活下去,不要为我伤心,我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歧视,没有家族的重担,我会活得比现在开心很多。”
一遍一遍地重复听着平邑给我的留言,一杯一杯地猛灌着自己辣喉的烈酒,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像刀子在割,呛得我眼泪直流。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避免,平邑不用死,山田秀智也不用死,周笛清只是负责把他们赶到了悬崖边,然而真正伸出手推他们落楼的那个人居然是我。这才是所谓真相的全部。
亏我还那么理直气壮地去找周笛清讨要公道,甚至觉得连老天都会站在我这一边,殊不知,公道早已被我亲手撕碎,就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地,撕碎了两个人的生命。
如果周笛清也死了,我是否就要背负上三条人命?
这么深重的罪孽,一辈子的时间还得清吗?
我曾经以为自己最无辜,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无不无辜,每个人都可以在好人和坏人之间瞬变。
比如现在,我就正扮演着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吧台周围没有人敢靠近我,一个双手沾满鲜血,浑身充满煞气的人,神经质地拿着个手机反反复复播放着一段带着日本口音的英文对白,听得一会儿呜呜直哭一会儿又哈哈大笑,疯疯癫癫的。
谁敢保证下一秒他不会抽出一把刀或者拔出一支枪疯狂地扑向自己来个同归于尽呢?所以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只有好心的酒保比较不信邪,借着给我斟酒的空档啰啰嗦嗦地询问:“心情不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酒虽然能浇愁,但烈酒也伤身。”
“……”伤的又不是你的身,怕什么?
“这已经是第八杯了。”
“……”可为什么我还没醉?
“确定还要继续加吗?”
“……”我有叫你停下来吗?
“人头马的度数高达40°。”
“……”那又怎样?
“这瓶XO售价2000块,你一个人已经喝掉了一大半。”
“你是在怀疑我付不起酒钱吗?”慢慢抬起迷蒙的眸子对上已经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很久的酒保。
“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轻蔑地冷笑,然后掏出钱包砸在酒保脸上,杀气腾腾地吼他:“滚!”
酒保被砸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捡起钱包灰溜溜地逃走。
“敢多刷一分钱我就杀了你!”一边自己给自己倒酒一边云淡风轻地威胁。
眼角的余光瞥到,酒保的背影瞬间僵硬了,笑得我眼泪更加止不住,看,欺软怕硬果然是坏人的天性。
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一瓶酒见底,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耳边再没了平邑的声音,烦躁地推开碍事的空酒杯空酒瓶,伏在吧台上,一二三预备起,嚎啕大哭开始。
随着眼泪的流出身体里水分不断流失,相当于变相提纯了体内的人头马,导致酒精浓度直线上升,坏人总算觉得有些醉意了,脑袋变得晕晕沉沉的。
哭也是一项耗费体力的运动,直到连小声抽泣都觉得好费力,于是睡去。
半梦半醒间,仿佛有谁在耳畔对我低语,一个字都听不清,只觉得声音好熟悉,然后就是暖暖的软软的怀抱,似乎被人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只要能给我一点点的慰藉,不管是谁都好,尤其这人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想睁开眼看看,吃力地用一片模糊的眼睛仔细辨认来人的脸,暧昧昏黄的灯光下,似乎真的是熟悉的轮廓。
宋宇是你吗?
只有你才会这么温柔地抱着我吧,只有你才不会嫌弃满身酒气满脸泪痕的我吧,只有你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会坚定不移地爱着我吧。
“宋宇~”死死拽住他的衣角,把头埋得更深,复又陷入沉沉的睡眠。
2015—03—11
☆、第一百八十章
我跌入了无休止的梦魇……
万里冰封的高原雪山,所有的生命体在这里都能被轻而易举地夺去生命,比刚破土的嫩芽还要脆弱。空气被寒冷凝结,连呼吸都变成奢侈,周遭死寂得只剩下山风残忍的嘶吼和我愈发粗重的呼吸声,听在耳朵里像死亡的鼓点。迎着风夹雪一步一步向前艰难地挪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正在每一条脉络里慢慢流逝,前后左右都是走不到头的茫茫雪原,我绝望地发现自己只剩下死路一条,我甚至连呼救都做不到,这样只会让死亡来得更快,不是引来饥饿的野兽就是引发夺命的雪崩,哪一种死法都非常惨烈。用尽最后一滴力气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见了自己离体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苟延残喘。
我又梦到自己独自行走在一望无际的洲际公路上,杂草丛生破败萧条的旷野,方圆百里空无一人,飞禽走兽也看不见一只,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了我一个,没有食物,没有水源,肚子里空空如也。嚣张的烈日炙烤着皲裂的地面,那么高高在上地悬在当空恣意地嘲笑着我的无助和孤寂,汗水顺着脸颊滚下,不知道有没有混合着我不甘的泪水。
让人焦躁得发疯的场景在夕阳西下时再一次快速切换,这次我站在万丈绝壁边上,脚下是白茫茫的一片浓雾,弥漫着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我条件反射就要退后却被人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猝不及防地惨叫着摔向崖底,下坠的过程中强烈的失重感那么真实,张牙舞爪地撞击着心脏,这样的感觉也是平邑经历过的吗?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却迟迟都没有坠到崖底摔进乱石堆被死神一剑封喉,四周的迷雾快速散去变得一片漆黑,我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体的子宫,不再有下坠的感觉,周身都被温热的羊水包裹着,没由来的安心的感觉。
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浴缸里,周身已经被泡得泛红,背后靠着某人坚实温暖的胸膛,或许由于热水的浸泡蒸发掉了体内部分的酒精,意识恢复了稍许。
“宋宇?”我试探地喊,仍有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身后的人微微一动双臂环得我更紧了一些,肌肤相触的感觉异常强烈,温热的鼻息越来越近直到一口含住我的耳垂,含糊地轻声应道:“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动听过世界上任何甜言蜜语,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翻过身扑上了宋宇,野兽一般捧住他的脸凶狠地啃噬两瓣柔软的唇,心很空,迫切想要找点什么来填满它。
两具赤|裸身体的厮磨很快点燃了体内的欲|望,残余的酒精也开始发挥效用,在这方面我根本谈不上什么技巧,作为接受的一方总是更倾向于被人引导,但是现在我完全是遵从着身体最真实的反应和需求开始侵|犯和纠缠被我压在身下的人,完全不受控制,就是想舔舐他的唇,攻入他的口腔,狠狠扫过他的每一颗牙齿,深入他的血肉咬住他的灵魂。
宋宇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我这么失控的样子,但他自制力一向惊人,微微的诧异过后,双手卡住我的肩膀,两膀用力一扳,立马就把醉酒之后浑身虚软的我反过来压住。
烟雾缭绕间,我努力睁大了眼睛都看不清宋宇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沙哑着嗓音说:“桐桐,平邑的死和你无关,不要把别人的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你该活得轻松一点。”
轻松?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