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于马夫。而在这之前,马夫又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他把一个水桶打翻了。赫拉克勒斯抓住他衣领,将他按在墙上,对他说,这是打发他走之前的最后一个错了。当时得伊阿尼拉不在场,是一个女佣偷偷告诉她的。但她看到了赫拉克勒斯回来时的那副样子:他不停地将骨牌丢上丢下,试了许多次都没成功。她隐隐约约感到有种忧虑在向她袭来……
那大晚上,她用过晚餐后很快便去了花园。她从大平台那儿经过,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接着又绕宅了走了一圈。她害怕有人看到她,自感这么做有罪……这真可笑!她是充分得到授权要让赫拉克勒斯恢复正常状态的,何况有个人还在为此给她付钱。不过除了这种考虑,她觉得自己也被深深吸引住了。
当他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很奇怪。在他们肌肤相互接触到的那一刻,又仿佛全身通电,而且彼此渗透更觉奇特。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还从来未曾有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她本能地明白,要在另外哪个男人身上再找到这种带有情欲的兴奋感,永远也不可能了。
不错,她是有种负罪的感觉,觉得没有权利和他相聚。赫拉克勒斯于她如同禁果,但也因此而更加香甜。同时,她又怕他,怕他的反应动作,怕他肌肉结实的胳膊,怕他无比有力的双手……这种相互矛盾的奇怪心理,同样也在加剧她的欲火。
她在花园没等多少时间,他就来到了跟前。当她触摸着他时,她感到一阵无比的轻松,仿佛在经过漫长的期待后.一场苦难终于得到解脱。自从她来到翠径庄园后,这是她第四次被他拥在怀里。她觉得日子越来越绵长难耐。两个年轻人相拥了一会儿又来了个长吻。再过头就不明智了,若是有人撞上,这会显得不正常的……说的有理。在他们这个年龄一见钟情完全司以理解,但在有些阶段是性急不得的。他们不无懊恼地分了开来。得伊阿尼拉看到绿篱暗处有个人影。她估猜是内维尔舅舅,因为前天她已有一次看到他在那个地方。
次日,理查森太太提议和她同去灌木林中散步。她有点感到意外,但很快她就明白,这位孀妇是想和她说些悄悄话。下午两人很早就上路了,在火热的阳光下走了一英里之后,惬意地享受着树林中的清凉。理查森太太拄着根手杖,不过这在她完全是兴之所至,因为她身子骨还相当灵活。得伊阿尼拉是佩服她的,因为她为人平和亲切、持重而有威信。时光勉强才在她好看的脸上打上了一点印记,而她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大家猜想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
她们的谈话先是讲气候温和的季节,讲这个灌木林想不到还真美,比如在路上就碰上了一家子的松鼠。接着理查森太太口气一变,说道:
“亲爱的,您知道,我很高兴您到这里来呢。”
“我同样也很高兴,请相信,理查森太太。在这里的日子使我感到非常愉快。”
“和您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了,丽塔——趁我儿子不在,就让我这么称呼您吧——也可以说,是个经历了人生的女人吧。因为您知道,在翠径生活并不总是很如意的,虽然表面上看来并没什么。事实上,我们刚刚才有这个感觉,觉得总算走出了一个漫长而又悲伤的冬天,在赫拉克勒斯经过那次残酷的不幸之后尤其如此。”
“我明白,太太。”
理查森太太将一只手放在年轻女子的胳膊上,和蔼地一笑。
“孩子,我注意到您很喜欢赫拉克勒斯,我还相信,他对您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对吧?”
得伊阿尼拉脸红了,腼腆地点点头。
“我想和您谈谈他,丽塔,总之是如果您不觉得不方便的话。”
“不,真的,一点也不。”
“我不希望您误解了他性格中的某些方面。比如,他想到要把您叫做得伊阿尼拉……您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好吧,今天晚上我给您读一些东西,您就会明白这小小的任性之举原因何在了。赫拉克勒斯一向是个任性的孩子,因为他父亲对他总是百依百顺,把他宠得像个小皇帝。这件事倒也不应当怪罪赫拉克勒斯。其实,恐怕您也注意到了,他喜欢自诩是那个伟大的赫拉克勒斯,而这多少也是我丈夫的错,当时他无论如何要给他取这个名字。这件事您要考虑到是有些巧合,也和传说中这位英雄的那些功绩有关,那可是约翰一再喜欢和他唠叨的,因为他喜欢讲这个,而小家伙也爱听。这种情况也就不奇怪,赫拉克勒斯一心想的就是去和妖魔鬼怪战斗,没有的话呢,就和他的小伙伴们开仗……您明白吗?”
“我很明白,理查森太太。”得伊阿尼拉说,声音激动。
“另一方面,我丈大和我自己对德雷克也相当担心,因为他身子羸弱。可怜的孩子……我们在强迫他喝下一升又一升的鳕鱼鱼肝油时,我真难过。但德雷克始终没能长壮实,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如此。当然,他现在在自己特别爱好的领域里非常博学了。这些都可使您明白,约翰在又添了一个儿子时是多么高兴;这个儿子强壮结实,就像赫拉克勒斯。他毫不犹豫让他去从事一些激烈的体育活动,而孩子也正中下怀。结果便是现在的赫拉克勒斯不仅体格健壮,而且打斗干仗还无比灵巧。唉,他既天生任性,有时还要加上暴躁脾气!我特别要和您讲的就是这件事。赫拉克勒斯有时发火,方式非常野蛮,但他有颗金子般的心,能使他幸福起来的女人是不会因此而后悔的。他有过不幸的初次尝试,这个我也不想再提了。可怜的孩子,他也因此而对女人没有任何体验……而且,他不幸碰上的是个女骗子之类的人,我根本就没允许她出现在这个家中。事情以悲剧结束,您一定也是知道的了……”
得伊阿尼拉难过地点点头。
“对……据说我长得很像她。您知道,我一直听到大家说起这个人,所以我会加以注意的。”
理查森太太本想回答说她现在不担这个心了,但忍住没说。她怪自己把感情讲得太直白了。在回去的路上,她决定换换话题,同时也不无遗憾地注意到这姑娘有点不快。到了翠径庄园后,她感谢姑娘陪了她,也没忘了将答应过的书交给她。
得伊阿尼拉耸耸肩,将书放在桌头柜上,随后躺上床,出声笑了起来。那是苦涩的笑,烦躁不安的笑,表明她并不快乐,而更多的是怨恨。她在桌头柜上摸索着找她的烟盒,这时她感到小布巾下面有样东西。她取出一张折好的纸,上面写有一封短信。尽管没有署名,但她猜到了写信的人:
我亲爱的“得伊阿尼拉”……后天您必须去趟伦敦,以便解决几个经营方面的事务,切切。可于中午过后在约定地点找我,我们方可摸清情况。
16
那天晚上,得伊阿尼拉感到自己很是焦躁不安。和理查森太太一起散步过后,她先在自己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随后穿上骑手服,出了房间去骑马溜达。她小跑出了宅子,又快跑骑了很长一段路,想尽可能多地消耗体力,让自己疲惫不堪地到家,但情况依然。只有晚饭后她和赫拉克勒斯的约会——现在已是常事——给她带来了些许安慰,身心也放松了一会儿。她早早就睡了,觉得自己劳碌了一天已筋疲力尽。她睡着了,但一个小时后又醒了。她心烦意乱,费了些时间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走廊里响着德雷克那单调乏味的笛声,大概就是它使自己睡不下去的……
她很恼火,翻身下床将房间的窗子开得大大的。她点上一支烟,接着又点上一支。这时她有了个主意。她拿起一盏灯,出了房间,沿走廊一直走到赫拉克勒斯保存帕特里夏衣服的房间。她走了进去,开始在那些箱子里乱翻。最后她找到了她要找的东两:一件女用长睡衣。它的袒胸部分开得很大,亚麻布质地精细,还饰有小小的绣花荷叶边。她笑了。她脱下自己身上的睡袍,穿上这件半透明的女衫走到镜子跟前。她做了几个优美的动作,又用手指掀起头发,让自己的环形卷发直泻到肩上;她的头发棕色,柔软,很漂亮。她朝镜中人影一笑,觉得很满意.心想赫拉克勒斯见到她这样跑到面前,一定会大吃一惊。她灭了煤油灯,在黑暗中悄悄出了房间。走廊里半明半暗,只有通到门厅的那边依稀有点亮光。她踮着脚向那里走去,随后又改变了主意。德雷克让人厌烦的音乐还没停,她的神经真正开始受不了了。她转过身,下决心向游廊那边走过去。
这当儿,内维尔·劳埃德正在喝他这天最后一杯波尔图酒,而且习惯在点上一支雪茄后细细品尝。像平时一样,他是睡得迟的人之一。大自鸣钟指着十一点半,但他似乎并不关心时间,专心读着故事。这是两天前他开始读的两卷本大仲马的一部小说。刚才他已读完了第一卷,心想在睡觉前再将第二卷读上一章吧。他重又去了图书室。和其他房间相比,这间屋子很是逼仄,书架也都被书压得凹陷了下来。没一张凳子,一个储放物件的地方而已。他要找的小说旁边的书本,显然已很长时间没翻动过了。书芯的上切口落满了灰尘,这是他在半明半暗中摸索时的感觉。内维尔恼火地吹吹指尖,打算第二天向女管家说上儿句,随后取下了要找的书。恼火中他把好几本书碰掉下来,其中有本旧地图册。在将它放回书架之前,他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是一些叠成好几折的大张地图,其中一张要比其他的厚买得多。实际上里面夹有一个信封,标着他姐姐的名字。他很快就认出了笔迹,因为这是他的笔迹。
“善良的埃德娜哟,”他动情地想道,“改不了的多愁善感!她总是将什么都留着。肯定这是我工作初期寄给她的一份食谱,大概是做美味鳖汤的吧?”
内维尔·劳埃德错了。这既不是食谱,也不是他写来的信,而是一个陌生人的照片。
一个陌生人 ?'炫书…3uww'不,这张脸他似乎有点印象,甚至还有点熟悉。他在仔细看了后想道。这是个非常俊俏的男子,三十岁左右,身着军服,笑容庄重,目光直率。这时他想起来了,曾在一张照片上看到过,就是在理查德上校旁边的那个人。不过那张照片尺寸太小而且也不够清楚。他是罗伊·拉塞尔,家里的朋友,还出人意外地做了一份对赫拉克勒斯有利的遗嘱。但是,这张照片藏身在这间图书室的秘密当中,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把灯靠近,认出正面上有点褪色但还看得出来的字迹,署名是罗伊。这些字在相当程度上可以看出写字者的感情……此外还有一个日期,同样很能说明问题。内维尔摇摇头,既觉得意外,也感到有意思。他开始有点明白,这张老照片为什么会给打发在这里了。他细心地将这些东西放回原处,回到客厅。
德雷克皱着眉头放下笛子,心想是哪个冒失鬼将游廊的门敲得这么凶?这人就没想想他的那些蛇大多已入眠了?肯定是那个没教养的赫拉克勒斯!要是自己也像他一样,深更半夜把他的房门敲得砰砰直响,那他又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德雷克做出尽可能严厉的样子去开了门。他吃惊得合上了嘴,但没发出声。他什么都想到了……除了这眼前所见。一条美人鱼,勉强算是穿了点衣服,站在他的面前,两个拳头撑在屁股上……她横眉竖目,徒然,没能镇住德雷克。德雷克呆呆地望着她.眼睛无法离开她优美的身段和撩人的白皙胸脯,睡衣没有遮得住它们,反而使它们更加动人了。
“得伊阿尼拉……是您?”他的声音嘟哝不清,“您……您在这里干吗?您是来……看蛇的吗?”
见到德雷克睁得老大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衣着大概有点挑逗的味道,很难为情地将两只胳膊交叉遮住胸口,但神情依然恼怒。德雷克单独和这个年轻女子在一起时总是局促不安,这时他越发语无伦次了:
“这……这要作讲解有点晚了,不过您如果真的想听……”
得伊阿尼拉严厉的口气使他清醒了:
“我所希望的,德雷克,是要您马上停止弄出这讨厌的声音!”
“您……您是说我的笛子?”
“正是。也许它对蛇有好处,对人可不会,尤其是这个时候了!”
“但蛇……它们习惯……”
“我看不上您的蛇,以后要放明白点!”
“怎么回事啊,”他说,声音哽咽,“您……”
她又说了一遍,口气更加刻薄,这在动物学家身上起了一种奇怪的效果。他的眼睛怪异地眯了起来,两片薄嘴唇哆嗦着,显出轻蔑的表情。他咬牙说道:
“您不该这么讲的,得伊阿尼拉,您不该的……您……”
他没能说完。她已砰的一声冲着他带上门。
在走廊里,得伊阿尼拉依然怒形于色。她回到自己房间,舒展身子躺在了床上。随即她感到全身微微哆嗦起来了。她无声地呻吟着,忧心忡忡,觉得就要有什么人来问这吵吵闹闹是怎么回事。但很幸运,整个宅子里的人都睡得很实。过了一会儿,她起身站到活动穿衣镜跟前。她不再哭了,用水抹了抹脸,又梳了一下头发。这一次她下决心要去找赫拉克勒斯了。她需要他……一种迫切的需要,她再也按撩不住了……不过脑中还是有声音在提醒她:要是有人撞见她了呢?要是赫拉克勒斯发火了呢?
就像常见的那样,激情战胜了理智。她又一次走出房间,踮着脚沿走廊朝赫拉克勒斯的房间走去,它在走廊的另一头。门厅总是有灯亮着的,但她不管不顾就穿堂而过。走廊的这一部分就看不大清了,黑暗使她又犹豫起来。她撞上了一件家具的木钉,不由轻叫一声。她懵懵懂懂,身子和思维都在变得麻木起来,觉得自己这么主动完全是桩蠢事,甚至很有可能赫拉克勒斯在迎接她时不会客气,要给她两个耳光让她清醒清醒呢。但她抑制不住身上燃起的欲火,手颤抖着,慢慢伸向门上的把手……
突然,仿佛有电通过全身,她僵住了,只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在说:
“是您吗,丽塔,您在这儿干吗?”
她慢慢转过身,看到是内维尔·劳埃德,他手里拿着的小煤油灯照亮了他轮廓鲜明的身影。他脸上显得困惑而不安。他走近过来,看着她。她结结巴巴说道:
“我不知道……我想是自己做了个噩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得伊阿尼拉来不及想出掩饰之词,脑子里最先想到的这几句话便说了出来。此情此景倒也使前侍应部领班相信了她的谎言。他停了一会儿,从上到下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和德雷克看见她站在游廊门槛上时一样。随后他说道:
“我想,喝点波尔图酒会对您很有好处的,孩子……来,我们去客厅谈一会儿;不过您去之前快去披件什么衣服,不然要着凉的。”
过了一会儿,她身上裹着一件朴素的绉绸室内便袍,两只手紧紧攥着玻璃杯,回答着内维尔·劳埃德的问题。
“是的,我常常做这个梦,”她说,眼神定定的,“我一定是不由自主就朝赫拉克勒斯房间这边跑过来了,想叫他帮帮我……”
“那么您是梦见了什么人,他想卡死您,是吗?晚上我睡得迟,经过您房间门口有时会听到您在说梦话,在拼命赶走这个神秘的行凶家伙。这个人就这么神秘吗?”
“是的,”得伊阿尼拉说了谎。这时她脑子里是赫拉克勒斯那张笑眯眯的脸,而他的身影始终隐没在幽暗中……
“不过我觉得您是认识这个人的……算是有这个印象吧。这种事也可能是一种下意识的回忆,它随时都会在哪一天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