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温柳年点头。
“还有炒饵块,汽锅米线,瓦片烤鱼。”赵越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慢慢说完了一整桌菜。
温柳年双眼充满渴望,在平静江面撑着竹筏看美景,还能吃烤鱼,听上去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西南还有很多好玩好吃的地方。”赵越将绷带缠好,“以后我带你一个一个去看。”
“嗯。”温柳年还在咽口水。
“还疼吗?”赵越问,声音有些不易觉察的……温柔。
温柳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已经好了呀。”
赵越点头,“已经好了。”
温柳年道,“有一点点疼。”
“歇会就会没事。”赵越将他的衣襟暂时拉好,“再擦擦身子,就能睡觉了。”
温柳年靠在床头道,“自从上任以来,这大概是我最清闲的时候。”
“那便多清闲几天。”赵越道,“在伤痊愈之前,府衙内任何事情都不许管。”
温柳年点头,“好。”
赵越倒是有些意外,“这次怎么这么听话?”还以为又要讨价还价。
温柳年道,“因为有你在,有木师爷在,还有尚堡主与追影宫诸位英雄在。”
赵越自动忽略后两句,“嗯,有我在。”所以所有事情,你都可以不必操心。
片刻之后暗卫送来一盆热水,并且不忘在里头撒花瓣,还有从左护法那里偷来的精油,香气扑鼻得一比那啥,真是非常有情调,一看便知是少宫主亲自教出来的,档次妥妥不一样。
赵越:……
温柳年在床上伸长脖子看,疑惑道,“为何要弄这么多花进去?”
赵越只好道,“可以解毒。”
温柳年恍然,“我就说,原来是为了解毒。”
赵越硬着头皮将手巾放进水盆,然后便坐回床边,帮他脱掉里衣。
温柳年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就好。”
赵越手下顿了顿,“在你昏迷之时,一直就是我帮你擦澡。”
温柳年赶忙道,“以后这种事,大当家只管交给——”话说一半又卡住,他向来便不需要人伺候,府中除了杂役,连一个丫鬟仆人都没有,连洗贴身衣物都是自己来,更别说是洗澡这种事。
赵越问,“交给谁?”
温柳年冷静道,“交给我自己。”
赵越好笑,将热手巾拧干拿出来,帮他从脸一路往下擦。
擦完背之后,温柳年小心翼翼问,“这就完了吧?”
赵越道,“不然你还想做甚?”
温大人松了口气,心说幸好不用脱裤子。
“睡吧。”赵越帮他整理好衣服。
温柳年打了个呵欠,“睡太久会不会变蠢?”
赵越道,“会。”
温柳年:……
“蠢一点有什么不好?”赵越道,“何必那么精明。”
温柳年摇头,“我从小到大就没蠢过。”
赵越道,“这是在自夸?”
温柳年道,“是在实话实说。”
赵越将他塞进被窝,“闭眼睛。”
温柳年很是听话。
赵越坐在床边陪他,片刻之后弯腰凑近,想看他到底睡没睡着。
温柳年无辜睁开眼睛。
赵越身体僵住。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还是温柳年先开口道,“我想了想,睡多大概真的会变蠢。”
赵越头疼,“那你还想做什么?”动都动不了。
温柳年靠起来,“不然我们聊聊天?”
赵越皱眉,“养伤就好好养伤,休想让我陪你聊府衙公务。”
“就算不聊公务,也还有其他许多事好讲。”温柳年道,“比如你先前的事情。”
赵越道,“我先前的事情?”
“是啊,比如小时候的事。”温柳年道,“你若想听,我也可以说。”
赵越道,“想也知道你小时候什么样。”
“这也能知道?”温柳年意外。
“必然又乖又听话,一天到晚在家中看书,不捣乱不打架,深得先生与父母双亲喜欢,逢年过年还要被一大群长辈围在中间吟诗作对,红包也比其余小孩多。”赵越道,“是不是?”
温柳年吃惊睁大眼睛,“一件都不差。”
“没意思。”赵越捏捏他的鼻子,“普天之下,大概所有书呆子都是你这样。”
“那你呢?”温柳年问,“练武好玩吗?”
“自然要比念书对对子好玩。”赵越道,“我从记事起就跟了师父,他为人很严厉,不过对弟子也是真好,吃穿用都不吝啬,逢年过节还会带着我们下山打架。”
前半段还算正常,但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温柳年疑惑,“逢年过节为何要下山打架?”难道不该下山买新衣转糖人吃馆子。
“平时在山上的时候,师父从来不许我们打架。”赵越道,“不仅不能拳脚相向,就算是争执两句都会被罚跪,所以每次下山之时,是我们师兄弟唯一能打架的机会。”
温柳年问,“和谁打?”
赵越道,“自然是山下其余门派。”
温柳年继续问,“那理由呢?总不能平白无故便去打人家。”
赵越道,“就是平白无故。”
温柳年沉默。
先前以为追影宫霸道,现在看来,其实秦宫主还是很讲道理的啊。
赵越又补充,“往好听了说,叫踢馆。”
温柳年道,“打输过吗?”
赵越摇头,“自然没有,我们人多。”
温柳年发自内心觉得,他到现在也能保持明辨是非善恶,也很不容易。
“在山上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活的时候。”赵越道,“什么都不用想,只用闷头练功,偶尔获准下山回一次家,爹都会做娘亲生前最喜欢的桂花糕给我,然后再一同去后山钓鱼打猎。”
“嗯。”温柳年笑着看他,“是很好,我爹就不会带我打猎,他也是书呆子。”
屋内重新又安静下来,温柳年看着他,也没先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赵越方才再次开口,“我爹与穆万雷私交甚笃,所以我小时候也经常去穆家庄。”
温柳年道,“人总有识人不清之时。”
“但这个识人不清,代价却是数百条人命,穆万雷当日派人假扮成我,又偷了霁月刀,妄图将一切罪责都推干净。”赵越声音有些低沉,“我原本想三年后再重返苗疆报仇,却没料到穆万雷与穆万雄竟会先一步来苍茫城。”
温柳年拍拍他的肩膀,“你一定能报仇。”
赵越道,“报仇便要杀人。”
“自然。”温柳年道,“背负上百条人命,不杀人,难不成还要骂一顿了事?”
赵越倒是有些意外,“我当你要劝我放开执念。”
温柳年摇头,“这是大师该做之事,我是俗世中人,向来有仇必报。”
赵越:……
这年头读书人都这般凶悍?
温柳年道,“我会尽快将虎头帮剿灭,然后你便放手去报仇!”
“现在不准考虑虎头帮。”赵越皱眉,“养伤才是大事。”
“还有野傀的消息吗?”温柳年问。
赵越摇头,“没有,似乎只有那一个。”
“不可能。”温柳年道,“不管是哪一派弄出来的,定然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要么为害城中,要么为害武林,肯定不止一个两个。”
“城内外已经加强了防备,短期不会有什么事。”赵越道,“先安心养伤。”
“穆家庄有没有动静?”温柳年又问。
“暂时没有。”赵越道,“据尚堡主所说,穆万雷与穆万雄依旧日日在大帐之中,连面也难得露。”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下人通传,“大人,穆家庄两位庄主来了,正与左护法在前厅聊天。”
温柳年挠挠下巴,“倒是跑得挺快。”
“先不用见。“赵越道。
“为何不见?”温柳年看他,“对方都找上门了。”
“现在野傀的饲主还未查明,万一真是穆家庄呢?”赵越皱眉。
温柳年意味深长,“那便更要见一见了。”
第52章 我方才是乱说的
【第52章…我方才是乱说的你别听】极度不靠谱的赵大当家
“那你自己多留意。”赵越道;“我在房梁上守着你。”
“房梁?”温柳年闻言微微皱眉。
“放心吧。”赵越道;“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穆家兄弟诡计多端;我留下;也能多个人保护你。”
“我不是怕这个。”温柳年摇头;“只是你会因此有危险。”
“你若是不一直往上看;便不会有人会发现我。”赵越道。
“也好。”温柳年答应;“那你自己要小心。”
赵越点点头,帮他穿好外袍后,便纵身越上房梁。
温柳年整整衣领,差下人去将穆万雷与穆万雄请了过来。
花棠原本还在想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将这两人打发走;却没料到温柳年居然要见;于是便也一起跟了过去。
“两位庄主。”温柳年病仄仄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虚弱。
“温大人快些躺好。”穆万雷跨进屋,显然很是吃惊。
赵越潜伏在房梁上,暗暗握紧霁月刀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过往那些猩红回忆如同潮水般涌出,在脑海中历历而过,手背不由便青筋暴起。
“先前在军营中听到风声,还当是谣言。”穆万雷试探道,“大人当真是被僵尸所伤?”
温柳年点头,“是。”
穆万雷有些不解,“三更半夜,大人跑去苍茫山中干什么?”
温柳年道,“本官就想去视察一番。”
穆万雷:……
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
“听左护法说,那僵尸名叫野傀,与两位庄主算得上是同乡。”温柳年说话速度很是缓慢。
穆万雷表情僵了一下,道,“我方才还在与左护法谈论此事。”
“哦?”温柳年稍微恢复了些精神,“那结果如何?”
“野傀的确是苗疆之物。”穆万雷道,“不过已经绝迹多年,不知为何突然会在苍茫山中出现。”
温柳年道,“左护法也是这么说。”
“方才穆庄主还说了一件事。”花棠道。
“何事?”温柳年问。
花棠道,“虎头帮极有可能与苗疆有联系。”
“当真?”温柳年眼睛一亮。
赵越在房梁上想,书呆子还真挺会演戏。
花棠点头,“当日暗探之时没想明白,这阵经由穆庄主提醒,再想想或许还真的是。”
“若虎头帮真与苗疆门派有关系,那苍茫山中凭空出现的野傀也就能解释清楚。”温柳年道,“依本官看来很有可能。”
“那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穆万雄抓紧机会问。
温柳年道,“加强守卫。”
穆万雄几乎要咆哮,为何他一直便是守卫守卫守卫守卫?
温柳年道,“待本官养好伤之后,再从长计议。”
“大人只怕还要留一手准备。”穆万雄旁敲侧击话中有话,“若真是虎头帮在背后作乱,绝对不可能只养一两个这么简单,要是官府不早些想办法将其攻破,只怕到时候会有数百野傀一起跑出山,到时恐怕百姓会深受其害。”
“二庄主的意思,是说野傀不会单独存在,山中很有可能还有一大群?”温柳年闻言,脸色又白了白。
“没错。”穆万雄点头。
温柳年道,“若真是那样,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穆万雄:……
为何不是连夜攻打?!
“要山中都是土匪活人,强攻倒还能说得过去,但假如对方弄了一堆怪物,硬碰硬我们岂不是很吃亏?”温柳年忧心忡忡,“幸好有二庄主提醒啊,否则本官还想着等伤好之后,就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攻山,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穆万雄胸口发闷,自己方才究竟出于什么心态,要说那么一句话?!
花棠倒是有些好笑——自从大人从云岚城来了这苍耳州,噎人的功夫似乎又迎风见涨啊。
温柳年撑着身子往里靠了靠,却觉得手边似乎有东西在动,于是低头扫了一眼。
红甲狼摆摆触须,友好冲他打招呼。
温柳年顿时脸色苍白,几乎连汗毛都立起来!
又又又来?!
赵越在房梁上看到,顿时也全身一凉,它是什么时候跑下去的?!
“大人怎么了?”花棠与穆家两兄弟也看出他的异样。
红甲狼活动了一下触角,打算快速爬到被子上。
温柳年眼明手快,迅速将它扣在了手下,免得被穆万雷与穆万雄发现。
赵越吃惊睁大眼睛,不怕啊?
四周瞬间变得黑漆漆,不过红甲狼却很高兴,觉得比爬被子要好玩。
感受到它正在用触须蹭自己的手,温柳年几乎要昏过去。
“大人,你没事吧?”花棠坐在床边,担忧看着他。
温柳年道,“本官突然觉得有些……心悸。”
花棠替他试了下脉,“应当是蛊毒未清,大人身体又虚,多休息一阵便好了。”
温流年道,“好。”
“那温大人多休息,我们也不多打扰了。”穆万雷识趣站起来,“告辞。”
“告辞……”温柳年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穆万雄心中疑惑,不过也未多问。
待到两人出门,还没等花棠细问,温柳年便已经啊啊从床上蹿了下来,甚至都顾不得肩头还有伤未愈。
花棠赶紧扶住他,“大人小心。”
温柳年赤脚站在床下,四肢冰凉胆裂魂飞。
自己刚才摸了一只大虫子!
摸了一只大虫子!
一只大虫子!
大虫子!
红甲狼趴在被子上,欢快抖抖触须——还想再玩一次被捂起来的游戏!
花棠:……
温柳年膝盖发软。
赵越从房梁跳下来,伸手将人扶住。
花棠吃惊,“赵大当家在?”自己方才竟然丝毫也未察觉。
“师父自创了一套龟息之法,若我想藏,没人能找得到。”赵越主动解释,
“原来如此。”花棠道,“还当大当家回去了。”
红甲狼滚到地上迅速爬过来,打算像往常一样待在赵越怀中。
在温柳年崩溃之前,赵越将人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安慰道,“没事。”
花棠将红甲狼捡起来。
……
“今晚它就麻烦左护法了。”赵越道。
花棠点头,“没问题。”
红甲狼触须一晃一晃,觉得花棠衣服的颜色与自己挺像。
赵越道,“多谢。”
“大当家客气了,正好带回去给青头蛊王作伴。”花棠道,“那大人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
温柳年气若游丝,“左护法也早些睡。”
赵越听得直头疼,这声音,是饿了三天还是怎的。
待到花棠走之后,赵越将温柳年放在椅子上坐好,又从柜子里拿出被褥,帮他将床上的东西全部换了一遍,“这次好了?”
温柳年指挥,“枕头也换掉。”
赵越道,“红甲狼又没有爬到枕头上。”
温柳年道,“换掉换掉!”
赵大当家只好换掉。
好不容易伺候祖宗上了床,温柳年又道,“手还没洗。”
赵越耐着性子要来热水,用手巾帮他洗了一遍,洗了一遍,又洗了一遍,最后还用青藤散象征性涂了涂,又洗了最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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