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柳年搂住他的脖子:“你想不想听关于白荷的事?”
赵越低头看他。
“先前在书房没说。”温柳年道,“不过你若想听,我就告诉你,书里也是有记载的,并非全是离蛟所言那样。”
赵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倘若真是生母,那自然好奇想要多知道一些事情,若只是陌路之人,就当是听听故事也好。
如他所言,总归也睡不着。
多年之前,白荷曾是名动天下的秦淮歌姬,后来赚了些银子,便替自己赎了身。按照当时的风气,大家伙都猜测大抵会嫁给哪家富商做妾,却没料到她竟然一路北上去了王城,在那里开了一间百花苑。
第一歌姬声名在外,京城富少闻讯自然纷纷赶去捧场,据称当时楼内日日宾客满座,管弦丝竹声一刻也不会停歇,里头歌女大多是些十*的姑娘家,娇俏俏的扮相一来,脆生生的嗓子一开,金银玉器几乎要丢满台。
而关于白荷的记载,也自此开始变得五花八门。有说她只卖艺不卖身,无论是多少黄金放在面前,也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也有人说她只接自己喜欢的客人,若是相得中,那便一两银子也不会收,说不定还会拿出千金相赠;当然,更多的传闻则是像离蛟所言那般,将她描述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半点朱唇万人尝,只要肯出银子,那便是夜夜颠鸾倒凤红罗帐,与她有牵连的男子多不胜数,上至王公大臣,下到杂货商贩,甚至还有传闻说楚氏先皇也曾乔装探访,当然,大明王云断魂的名字也赫然在列,而且似乎还去过很多次。
“之后呢?”赵越问,“还有些什么消息?”
“后来大明王离奇失踪,百花苑当晚便起了一把大火。”温柳年道,“不过在此之前,里头所有的歌姬与杂役都被遣散,只留下了白荷一人。”
百姓对此自然议论纷纷,有人说白荷是被云断魂带走,也有人说她已经被朝廷赐了毒药,还有人说她是与一个朝中武将私奔,五花八门莫衷一是,谁也说不清到底哪种才是真。当时闹得很是沸沸扬扬,不过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各种传闻也就跟着淡了下来,现在去王城里头问一句,只怕除了老人之外,也无人再会知晓白荷究竟是谁。
赵越听完之后,久久也未出声。
“就这些了。”温柳年道,“也的确有传闻,说她在失踪之前,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
赵越点头:“嗯。”
“将来可以去东南找找看。”温柳年道,“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
“然后呢?”赵越问。
“……”然后说不定,你就可以把娘亲找回来了啊。温柳年默默想。
“若是有缘,自然会见到面。”赵越道,“没必要强求。”
温柳年靠在他怀中。
“谢谢你。”赵越捏捏他的后脖颈。
“谢我做什么。”温柳年捏捏他的下巴,都要成亲了!
“苍茫山匪患已平,皇上大概很快就会找你回王城了。”赵越道。
“嗯。”温柳年枕在他手臂上,“你想去吗?”
赵越道:“我会陪着你。”
“你若不想去,我们就想办法留在这里。”温柳年道,“我也喜欢朝暮崖。”
“不必为我打乱你的计划。”赵越笑笑,“王城照旧有依山傍水之处,我重新建一个新的朝暮崖给你便是。”
温柳年趴在他胸前。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赵越道,“所以只管做你想做的事。”
温柳年揪住他的衣带。
我想成亲。
我想成亲。
我想成亲。
赵越替他盖好被子,右手在他背上轻抚。
温柳年打个呵欠,懒洋洋闭上眼睛,直到睡着前还在想,就算当真要回王城,那也要先去江南提完亲!
赵越心里有些纳闷,这是梦到什么了,怎么睡着都是一脸怨念的样子。
第二日一大早,几个乡绅便送来了联名贴,说城里三天后要开一场大戏,也算是感念大人替百姓剿匪,还特意强调务必让赵公子也一道参加。
大家伙都很想看。
“去吗?”赵越问。
“自然去。”温柳年点头,“这还是我上任以来,城中第一次请外头的班子唱大戏。”先前谁都知道苍茫城中在闹土匪,就算是肯出大价钱,戏班子也未必肯来。
“这下百姓的日子算是安定了。”木青山也感慨,后来又有些舍不得,“大人说不定很快就要调任王城。”有些不舍得。
“一道去便是。”尚云泽倒是不以为意,“还记不记得先前曾跟你说过,要去王城散心?”
“嗯。”木青山点头。
“那还有什么好愁眉苦脸。”尚云泽揉揉他的脑袋,“不过在去王城之前,要不要先将亲事办了?”
原本只是打趣,没曾想木青山在听到之后,居然还认真考虑了一下。
尚云泽顿时意外万分,心里先是一喜,却又不敢多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看着他。
半晌之后,木青山点头,“好。”
“你……再说一遍。”尚云泽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木青山看着他,“好。”
“你答应了?”尚云泽欣喜若狂,一把将他抱到怀中,“答应现在就与我成亲?”
木青山有些不自在:“你声音小一点。”外头都听到了。
话未说完,便被尚云泽拉着出了门。
“要去做什么?”木青山踉踉跄跄。
“回腾云堡。”尚云泽带着他翻身上马,大笑道,“准备成亲!”
余音袅袅,温柳年恰好路过,被马蹄扬起一脸灰。
这就要成亲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改错别字晚安~
第91章 干什么呐
【第91章…干什么呐】红甲狼很生气
晚上吃饭时;花棠问:“怎么不见师爷与尚堡主?”
“回腾云堡了。”温柳年咬了一口馒头;回答。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花棠闻言担忧;“先前也没听提起过,怎么突然说走就走。”
“没什么事。”温柳年又咬了一口馒头;“听尚堡主说;好像是要回去准备成亲之事。”
“成亲?”桌上其余人顿时都被惊了一下。
“是啊。”温柳年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心里头略哀怨,“成亲。”
“那可真该好好准备一番。”赵五笑道;“苍茫山匪患已清;尚堡主与师爷再办一场亲事,喜上加喜。”
暗卫三两口吃完饭,便狂奔出门准备置办贺礼;喜气洋洋迫不及待;就好像是自己要娶媳妇;十分感同身受。
赵越替温柳年盛了一小碗汤:“慢点吃,别被噎到。”
温柳年把馒头揪成小块,全部丢进汤里,然后用筷子搅了搅,搅了搅,又搅了搅。
赵越心里纳闷,这是什么怪异的吃法。
馒头被肉汤泡得软绵绵,自然谈不上有多好吃,所以温大人心情就更加郁闷,吃完饭后便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看蚂蚁,谁都不想理。
晚饭是糊掉的馒头,还没有亲可以成!
“小柳子啊。”周顶天乐呵呵进来,“看干爹给你买什么了。”
温柳年回头,就见是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
没意思。
“怎么,不想吃啊。”周顶天蹲在他身边。
温柳年闷闷道:“没胃口。”
“好端端怎么会没胃口,是不是姓赵那小子欺负你了?”周顶天翘胡子。
“没有。”温柳年否认,“在想案子。”
“只要你还做官,案子就不会有完的一天,天天这么愁眉苦脸,日子还过不过了。”周顶天拉着他坐在石凳上,将糖葫芦递过去,“吃完之后,干爹带你出去逛逛,现在城里头很热闹。”
“嗯。”温柳年点点头,“慕白呢?”
“与追影宫的人一道出去置办贺礼了。”周顶天道,“顺带连你那份也一道备好,直接送往腾云堡便是。”
“哦。”温柳年咬了一口糖葫芦。
成亲真是一件好事。
恰逢夜市,大街上头人很多,温柳年原本晚饭就没怎么吃饱,又吃了山楂开胃,闻到小摊的香气便更加饥肠辘辘,于是扭头四下看,想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好吃。
“大人!”暗卫在远处挥手打招呼,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两三个大盒子,上头扎着红绸缎,当真是很有成亲的氛围。
百姓见着之后自然要好奇问,如此一来二去,不消片刻工夫,全集市都知道了尚堡主要与木师爷成亲的事。
先前有追影宫主秦少宇与沈千凌,后头又有武林盟主沈千枫与叶瑾,楚国百姓对这类事已然很容易便能接受,甚至还觉得两人挺般配!温柳年米线还没吃半碗,就已经听摊主感慨了十几回“佳偶天成”“天作之合”之类的句子,简直耳朵都要长茧!
“大人何时成亲啊?”旁边卖米酒的老板娘笑着打趣。
温柳年还没说话,周顶天便已经道:“现在说这些还早。”
……
不早了啊!温柳年拼命往碗里加辣酱,师爷年纪还要比我小!
周顶天在一边看得直皱眉,只不过去了趟蜀中做官,怎的口味就变得如此凶残。
府衙里头,赵越在与陆追商议完事情后,半天也不见温柳年回来,心里觉得有些纳闷,只是去逛个夜市,怎么去这么久。
“小柳子啊。”外头传来周顶天的声音。
然后就见温柳年无精打采,低着头进了院子。
“怎么了?”赵越问。
“没什么。”温柳年与他擦肩而过,独自回了卧房,略蔫。
周顶天一头雾水跟在后头,也没搞懂到底是何缘故。
好端端的吃着米线,怎么突然就又不高兴了,似乎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桌上烛火轻轻晃动,温柳年自顾自喝茶。
“出了什么事?”赵越推门进来,拉着椅子坐在他身边。
“没什么事。”温柳年道。
“分明就是有。”赵越将他抱到怀中,“好好跟我说,怎么了?”
温柳年想了想,道:“累。”
自从来到苍茫城,似乎压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就算睡着也不踏实。越往后事情便越多,几乎忙成陀螺一般,但有虎头帮的事在心里压着,也不敢有半分松懈。现在好不容易匪患平定,虽说还有个凭空冒出来的大明王依旧成迷,但也好歹算是暂时消停了下来,于是以往积攒下来的困倦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与其说是想成亲,倒不如说是想与他一道回江南,将一切烦心事都抛在脑后,不再去想诸多纷纷扰扰,只与喜欢的人一道,牵手看尽六月繁花。
赵越将他抱得更紧:“我带你去朝暮崖住一阵子?”
“不行。”温柳年摇头,“师爷马上就要成亲了,我若是再去山中躲清闲,那府衙内的公务要怎么办。”更何况还有向冽在这,自己哪有说失踪就失踪的道理。
赵越心里叹气,有些时候,倒是真想让他无官无职,了无牵挂。
温柳年靠在他怀中发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手指一直抓着赵越的衣袖不肯放开。
红甲狼背着青头蛊王,从窗户缝里费劲挤进来,然后就熟门熟路爬到桌上,嗖嗖钻进镂空小木盒中,
盒子是陆追按照红甲狼的大小所雕,装它一个刚好,但若再加一只胖乎乎的青头蛊王,则就显得拥挤了许多。幸好蛊王只是抬了下眼皮,便又慢吞吞闭了回去,似乎并未在意被迫搬家这回事。
红甲狼高兴晃须须。
一起睡觉呐!
若是被暗卫看到,估计又要唏嘘许久。
比不过尚堡主也就算了,居然连红甲狼都比不过。
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在山中搜寻几天之后,依旧没人发现关于所谓“钱满仓”的踪迹,若非当日在场的几十个小喽啰都斩钉截铁,信誓旦旦表示的确亲眼目睹,供词又出奇一致,向冽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对方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能在数万大军的封锁下悄无声息便溜走?
“向统领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温柳年替他倒了一杯茶。
“若实在找不到,只有就此作罢。”向冽道,“也没必要再让大军耗下去。”
温柳年点点头,道:“听其余人的供词,那钱满仓似乎与虎头帮帮主结怨颇深,否则也不会冒险潜入苍茫山,落在他手中,与落在朝廷手中或许是一个后果。”言下之意说不定逆贼早已丧命,你也不必再为此忧心。
“按理来说,在此次剿匪之后,大人就该随我一道回王城面圣。”向冽道,“只是既然尚堡主与木师爷要成亲,那自然该留下喝杯喜酒,横竖已经拖了这么多天,倒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温柳年道:“尚统领也要留下喝喜酒吗?”
“我怕是不行,不过贺礼定然会备齐。”向冽道,“刺史那头还有些事,我今日下午便要动身去他府中,待一切都办妥之际,再回来与大人一道启程北上。”
温柳年点点头,也并未多说什么。
晚些时候,向冽果然便带人离开了知府衙门,大军也分批回了驻地,苍茫城内顿时空了不少,温柳年也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虽说向冽品行还算不错,但无论如何也是皇上的人,有他时时刻刻在身边,总觉得不大自在。
“这副样子,将来要怎么在朝为官?”赵越捏捏他的脸,“现在还只是一个向统领,朝中可都是八面玲珑的老油条。”
“不同的地方,自然该有不同的样子。”温柳年道,“苍茫城本就该这样,民风淳朴天高地阔,与王城是两回事,等当真被调任到皇上身边,我自然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
“大人。”花棠拿着一摞红纸进来,“这是五日后大婚的流程,时间也不算宽松,我们有不少事要准备。”
温柳年打开之后,立刻就被密密麻麻的小字震了一下:“成个亲居然如此麻烦?”还当就是说媒下聘合八字,然后再选个黄道吉日吹着唢呐接进门。
“成亲一辈子就一回,尚堡主又为人谨慎,自然要分外认真一些。”花棠道,“现在先看一遍也好,待到将来大人成亲之时,也会更加熟悉这些。”
说得也是……温柳年挠挠下巴,认认真真一项一项往下看。
而在腾云堡内,此时则更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堡主要娶亲,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千万马虎不得。木青山原本想要出门看看,结果三回都被劝了回来,说是山上最近乱,最后只好待在书房里头,百无聊赖翻书看。
尚云泽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云片糕。
木青山打呵欠,昏昏欲睡看他。
“晚饭都还没吃,就已经困了?”尚云泽将人抱到怀中。
“没事做。”木青山闷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下山?”
“成亲前一日。”尚云泽喂他吃点心。
“为什么?”木青山觉得自己最近实在坐太久,连屁股都开始疼。
“都要成亲了,自然不能再出什么乱子。”尚云泽道,“将你带在我身边才能放心,省得被人抢了去。”
“谁会抢我。”木青山嘟囔。
“一个人嫌闷?”尚云泽问。
木青山点头。
“成亲后在山上住几日,我们就搬去苍茫城。”尚云泽道,“不过那是估摸着也待不了多久,就能与问大人一道北上王城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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