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温柳年便又去了皇宫。赵越原本也想起床,却想起晚上还要出去练功,于是闭起眼睛想要再眯一阵。
“还睡呐?”陆追推门进来,用见鬼的表情看着他,“温大人都出门了,现在温老爷与温夫人都在,你怎么能安心顶着日头睡大觉?”
赵越指指依旧灰蒙蒙的天:“这也要顶着日头?”连朝阳都没出。
“那也不能再睡了,要勤快一些。”陆追站在床边催促,“快些随我一道去账房。”
“去账房做什么?”赵越坐起来。
陆追道:“摆姿势。”
赵越:“……”
“好让温大人的爹娘安心。”陆追道,“好歹知道你除了舞刀弄枪,还会算账赚银子,才能放心将人交给你。”
赵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自从下了朝暮崖,你便一天比一天更像王俭。”
“那也是因为你不争气。”陆追恨铁不成钢,“若是单凭自己就能搞定丈母娘,我又何必处处提醒。”
简直操碎了一刻事儿妈的心。
皇宫里头,温柳年一边吃包子,一边看叶瑾在旁边拨弄红甲狼——在宫里住了一夜,也不知道被涂了什么香膏,比先前更加亮了三四分,几乎能倒映出虚幻人影。
楚渊下了早朝后便去了御书房,到现在还未过来。
“叶谷主。”温柳年趁机道,“先前送到日月山庄的那两个人,可有什么进展?”
“零零碎碎说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在装神弄鬼。”叶瑾道,“当真是大明王的旧部?”
“嗯。”温柳年点头。
叶瑾微微皱眉,觉得此事似乎有些棘手——不过他向来就相信温柳年,先前在云岚城时经常一道谈天赏花,早已视彼此为知交好友,只要不涉及到楚渊的安危与大楚的国运,倒也不会将这件事随便就告诉第三个人,包括楚渊在内。
“那这些黑雾烧呢?”叶瑾又问,“那伙杂耍艺人是谁?”
“此事说来话长。”温柳年道,“待到以后有空,我再慢慢说给谷主听。”
“我就知道,一到这种万国来贺的时候,必然会出乱子。”叶瑾叹气。
“我其实已经有了办法,将这伙杂耍者的幕后黑手引出来。”温柳年道,“若是皇上允许,随时都能行动。”
“什么办法?”楚渊推门进来。
温柳年被吓了一跳。
叶瑾在桌下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没事,两人先前的对话并未被听到。
“说说看。”楚渊坐在椅子上。
“是。”温柳年道,“对方先是在王城包下青楼挑衅,后来又设下计谋让我们看中布料,无非便是想让皇上尽早发兵东海,然后再趁机用蛊虫害我大楚将士。”
楚渊点头:“继续。”
“对方现在最想看到的,无非就是两军交战。”温柳年道,“若是我们告诉他,这批布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迟迟织不好,延误了战机,只怕对方比我们还要着急。”
“然后呢?”楚渊问。
“然后他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帮我们织成这批布料。”温柳年道。
楚渊点头,扭头问叶瑾:“可有什么办法,能让黑雾烧失效,外表却丝毫也看不出来?”
“煮熟晾干就行。”叶瑾很是粗暴简单。
“对方分工协作,每一步棋都有其固有的作用,若是其中一步走错,那整盘战局便会受到影响。”温柳年道,“对方比我们要更明白这个道理,也负不起整盘责任,所以一旦发现布料织不出来,定然会想办法与上头的人联系,到那时我们才有机会顺藤摸瓜。”
楚渊道:“的确是个办法,试试看倒也无妨,爱卿下去安排吧,叫上向冽一道。”
“微臣遵命。”温柳年低头退下。
叶瑾道:“我也走了。”
楚渊点头:“我让人送你。”
叶瑾道:“晚上早些休息。”
楚渊道:“好。”
叶瑾看了他一眼,许久之后,方从鼻子里往外挤了一个音:“嗯——”
楚渊疑惑:“什么?”
没听清算了,叶瑾望天,一路仰着脑袋出了门。
楚渊好笑又头疼,怎么会有如此倔的性子,到底何时才能正正经经叫自己一声哥哥?
王城之内,温柳年与向冽一道站在先前那伙杂耍艺人的院门外。
向冽道:“我要做什么?”
温柳年道:“一直黑着脸。”
向冽道:“不用说话?”
温柳年道:“教给我便好。”
向冽很是松了口气。
温柳年深呼吸了一下,而后便抬手哐哐哐拍门,如同邻居失了火。
“谁啊!”院内传来一声没好气的呵斥,而后院门便被打开。
“本官!”温柳年比他声音更大。
向冽心想,倒是难得听温大人这般扯着嗓子吼。
“温大人?”高大壮皱眉,“有什么事吗?”
“自然有事。”温柳年道,“你最好快些想办法解决,就算解决不了也想个借口,否则只怕本官非但保不了你,连自己也要受牵连。”
“到底怎么了?”高大壮被他唬住。
温柳年压低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阁下的那批草籽,似乎不顶什么用啊。”
第119章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第119章…一切都在越来越好】除了要禁欲
“草籽不顶用是什么意思?”高大壮闻言皱眉。
“还能是什么意思?”温柳年道,“皇上可是花了大笔银子买的秘方,结果织出来一批不能用的布,莫说是刀枪不入,就连普通匕首也能轻松刺穿,如何能穿着上战场?”
“不可能!”高大壮道,“先前皇上与大人也是亲自试验过,才放心付的定金。”
“当时是没有任何问题。”温柳年道,“但是却不代表现在也不会出问题。”
“我不相信。”高大壮依旧摇头。
“莫非本官还会讹你不成!”温柳年怒道,“若是此事不能妥善解决,那我与向统领都会被无辜牵连,你最好快些想办法弥补!”
大概是看他的表情真像上了火,一时之间高大壮也有些摸不清状况。
另外几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听到动静,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用异族语言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高大壮与他们压低声音交谈,几句之后,就见那些瘦小男子也变了脸色。
“阁下到底有没有商议出对策?”温柳年又催促,“如今皇上龙颜大怒,并没有很多时间让诸位慢慢商量。”
高大壮又与那几个人交流了几句,最后道:“我们跟大人一道进宫看看,也好找出个中缘由。”
“那还等什么。”温柳年转身就走,几乎是小跑上了轿子,“快些!”
向冽紧紧跟在他身后,其余几人匆匆锁上屋门,也跟了过去。
织锦司内,数百批织好的布料正整整齐齐码放在库房中,另一边则是尚未用完的黑雾烧。高大壮随手拉了一匹布出来,展开后看看似乎并无异常,随手拿出匕首一试,果真是轻轻松松就破了一个大洞。
温柳年与向冽都盯着他看,眼神极不友好,尤其是温柳年,看上去几乎像是要吃人。
“这……”高大壮回头,看了眼另外几个瘦小男子。
那几个男子也如法炮制,抽了几批布料出来试验,结果却依旧一样。
“够了!”温柳年拍桌,“本官找你们进宫,是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一刀接一刀捅布料!”
高大壮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缘由,眼看着御林军已经从外头整齐列队而入,便又赶忙与同伴一道商量,然后道:“我们想要自己织一匹布。”
“织吧。”温柳年很好说话,让绣娘给他空出了位置。
几人熟练取出黑雾烧,与蚕丝混在了一起。温柳年坐在椅子上,虎视眈眈看着他们,显然誓要让此事得出一个结果。
高大壮额头冒出冷汗,其余几人也是神情紧张,虽说知道不能有一丝马虎,手下却是频频出错,好不容易也织出一截布料,然后将配好的红草水撒了上去——当初对楚渊解释时,说的是红草能让布料更加柔韧坚固。实际理由却是红草水能让铁线虫卵快速孵化,从而变得刀枪不入。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高大壮又拿出匕首,与同伴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心一横刺了下去。
这回不仅是匕首,连拳头也一道穿过了布料,比起破布好不到哪里去。
“放肆!”温柳年怒摔了一个茶盏,“本官坐在这里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个?!”
“这……”高大壮手心有些冒冷汗,还以为只要将黑雾烧与织布配方送进宫里,自己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却没想到竟然中途会出这种岔子。
“你还有何话可说?”温柳年步步紧逼。
“一时半刻,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高大壮道,“还请两位大人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让本官多给你一些时间,那谁能让皇上多给本官一些时间?!”温柳年反问。
高大壮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
“罢了,看你也不像能想出办法的样子。”温柳年道,“来人!”
“在!”御林军齐声回答。
“将这伙骗子押入天牢,再抄了他们的家!”温柳年吩咐。
“是!”御林军上前就要抓人,高大壮急道,“大人就算是抓了我们,也是于事无补。”
“什么于事无补?”温柳年威严道,“既然敢欺君犯上,那本官秉公执法,自然要将你们捉拿下狱!”
“大人。”高大壮只当他要急于撇清责任,于是道,“我们定然能想出补救之法。”
“要多久?”温柳年听到后,果然便示意御林军暂时松手。
“十天。”高大壮权衡了一下。
“不可能。”温柳年摇头。
“那大人能给我们多久?”高大壮问。
温柳年道:“一天。”
高大壮被噎了一下,一天时间莫说是从这一团乱麻中理出头绪,就算跑路只怕也不够,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此事非同小可,即便只是为了大楚将士的安危着想,也请大人多宽限几天。”
“那便五天!”温柳年道,“五日之后若是再不出结果,那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本官也定然严惩不贷!”
“是!”高大壮连连答应。
温柳年冷哼一声,拂袖出了织锦司。
高大壮几人揉揉被勒疼的胳膊,也想往外走,却被向冽挡住。
“向统领。”高大壮小心翼翼道,“温大人已经答应放我们走了。”
“答应放你们走,却没答应要让你们自己走。”向冽道,“来人!”
五名御林军应声出列。
“送他们回去!”向冽阴沉着脸道,“务必寸步不离保护。”
“是。”这五人虽说看起来与其余人无异,却全部是从日月山庄调拨过来的高手。
高大壮还想说什么,却被向冽的脸色震了回去——事实上这种情况,若想让朝廷轻轻松松就放人,似乎也的确不大可能,于是只好答应下来。
“怎么样了?”御书房内,楚渊问。
温柳年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不错。”楚渊点头,“辛苦爱卿了。”
“这本就是微臣份内之事。”温柳年道,“早些将这伙人解决,才好安心准备诸国朝贺之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城内会加强防备。”楚渊道,“爱卿也要加倍小心,尽量不要半夜三更独自出门。”
温柳年:“……”
“朕不是监视你,不过既然知道了,还是想多提醒一句。”楚渊拍拍他的肩膀,“爱卿是我大楚栋梁之才,朕不想让你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是。”温柳年低头。
“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楚渊道,“最近爱卿的爹娘都在,朕便不留你吃饭了。”
温柳年谢恩退下,出了御书房之后,忍不住便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这架势,只怕将来自己就算出门偷吃一碗酸辣粉,也会被上报到御书房。
温府里头,温夫人正在厨房忙活——虽说家里原本就有厨子,但好不容易来趟王城,自然还是想亲手多做几顿饭给儿子。暗卫在一边热情如火打下手,并且表示夫人真是贤惠,一看这雪白雪白的菜就很好吃,让我们都忘记了蜀中的辣椒。
“是啊。”温夫人一勺一勺往米饭中加猪油,“小柳子从小就爱吃油饭,再加上猪肉丁与葱花清汤,一顿能吃一大海碗。”
暗卫闻言顿感受骗,那为什么在我们小时候,娘亲都说多吃猪油会变蠢?平白吃了不少青菜,想起来简直吃亏。若是我们也能早些吃猪油饭,说不定现在也成了状元!
“对了,那位……赵大侠,喜欢吃什么?”温夫人问。
暗卫纷纷虎躯一震,莫非丈母娘要亲手做饭?
“既然是苗疆长大的,该是吃酸辣才是。”温夫人自言自语。
暗卫立刻剧烈摇头,表示赵大当家什么都吃,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你们也莫哄我开心了。”温夫人摇头,“他待小柳子好,我知道。”
知道好!暗卫立刻喜气洋洋道:“那我们何时办亲事?”
温夫人叹气,拿过醋瓶打算煮一道酸辣鱼。
“夫人就帮大人劝劝温老爷吧。”暗卫趁热打铁,“赵大当家与大人是天生一对,这王城内的百姓个个都在羡慕,连街头茶坊也在说。”
“当真?”温夫人被惊了一下。
“是啊是啊。”暗卫道,“十个说书人八个都会讲,百姓也愿意给赏钱。”
“这有什么好说的。”温夫人纳闷,将手上的水珠甩干净,“吃完饭后,我与老爷一道出去听听看。”
最后头的两名暗卫听完之后,瞬间便消失无踪,直奔城中最大的茶楼。
“霎时之间,只见天边飘来一朵黑云,细看正是那朝暮崖大当家赵越。”说书人一拍响木,“此时温大人临危不乱,独自一人立于山巅,拿出了当初在云岚城时,沈公子赠与的降魔宝塔!”
“好!”百姓纷纷鼓掌喝彩——和当初秦宫主沈公子的一帆风顺恩恩爱爱比起来,赵大当家与温大人的故事显然要给更加曲折。由于当初苍茫山剿匪的故事已经经由商队传回了王城,所以书商在请人写故事的时候,也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开头基本都非常虐,后头才会苦尽甘来。
拿出降魔宝塔后,接下来便是一场惨烈厮杀。由于魔头赵越太过强大,所以即便是有沈公子的法器相助,温大人也还是气息奄奄倒在了地上,咳出一滩鲜血,在茫茫白雪上形成刺目痕迹。
百姓纷纷热泪盈眶,这种故事简直让人受不了。
赵越见温柳年已被击败,于是举起手中长刀,刚想刺下去,温大人却缓缓抬起了头。
然后说书人便用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来形容温大人表情是如何凄婉动人,眼神是如何悲伤茫然,丝毫不顾人物形象已经崩坏,怎么感人肺腑怎么来。
百姓果然很是配合,甚至还有人开始抽泣。
说书人很满意,又打发小徒弟下去收了一圈银子,这才喝了口茶润嗓,打算继续讲结尾。
然后就见一个黑影朝自己飞来,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架上了二楼。
百姓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没事啊,没事。”另一个暗卫笑靥如花站在台上,给大家分瓜子吃。
“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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