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想起那天一地的血腥。
后来李无道大婚,新娘子是官宦之后,也算门当户对。拜天地时他无端地想,如果对面的人是江沉山。
如果对面的人是江沉山,此刻一定也羞红了脸,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起身时看到角落里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一身正红的敞领袍子,一双眼睛也看着他。那人一杯一杯自斟自饮,醉了的眼里有三分眷恋。
再去敬酒,那人已经不在了。李无道注视着空荡荡的位置,莫名觉得心里也空了。
当夜他对姑娘很温柔,可他对江沉山的头次并不温柔。一次一次恶劣的冲撞,逼着他说那些下流的浪话。起身再看,江沉山疼得眼泪都流干了。
年关下江沉山又遭了暗算,他一招结果了偷袭来的总管。手腕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粘腻。心灰意冷中他留了字据,若他有不测,鬼道可传给江南夜枭楚玉典,随后裹了衣服去找李无道。
随后被李无道一刀刺死。
李无道抱起他的尸首,轻功往西南而去。江沉山,你的武林我很喜欢,可我未得正道,还不能接受。
可你说要和我白头终老,怎么是你的食言呢。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白头?
远处群山连绵,怀里人很乖巧,不闹不吵,李无道再也不用为他担心了。
现在,我只后悔错失了你。
没了你,江山失色。
你看,你说想要隐居,想远离尘世,那我们就去吧,我都打点好了。
猝然地,李无道一滴热泪流了下来。
眼前白雪纷纷,那一滴泪停在脸上,很快成了冰。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完结的原创,即使是短篇也很满足。这篇文章还有很多不足,其实主要是因为吾一直写史同什么的,很少写武林。而且相比起李无道这种,更喜欢温柔攻或者是霸道温柔攻,也少写荡受,一般来说强受比较多写。BE什么的纯粹是爱好,嗯。
嗯,就是这样。
第2章 命沉水
命沉水【了残年
writer:苏谟卿
cp:叶参商×赵山河
p。s。:现代向,短篇BL。BE。卧槽刚写出叶参商这仨字得时候简直有一种老子在写剑三同人的感觉。不知道有没有看文的亲听过剑三剧情歌《参商》,天策军爷李傲血×藏剑二少叶问水,强烈推荐。另外这是吾第一篇现代文
叶参商死了。
赵山河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他看着叶参商的哥哥,笑着摇了摇头:“哥,我知道你家反对我和参商在一起,但不带这么玩的。我很爱参商,他只是去援个疆,他和我说了没事的。”
哥眼眶有点红,甩了他一打东西叫他自己看。上头第一张就是死亡通知,依次下来还有遗书和葬礼请柬。他哆哆嗦嗦地打开信封,第一行就是“山河,别伤心。”
赵山河忽然泣不成声。他拉着哥的领子死活不松手,一遍一遍红着眼睛问“是不是你家老头子搞的?你告诉我参商在哪!老子找他问个清楚!”
赵山河在叶参商的葬礼上干了出格的事,他跪坐在叶参商的骨灰盒前大声问“参商你回来告诉老子到底怎么了!”
叶参商是个医生,天天忙得昏天黑地得,赵山河是法医,只要没案子他都是闲着的,所以平时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早退回家给叶参商做晚饭然后用保温盒放好带给叶参商。俩人是大学认识的,同级同系同班同宿舍,赵山河先喜欢上叶参商的,追了整整一年终于追到手。毕业以后各自找了工作,然后住在一起了。赵山河一直拖着没告诉家长,叶参商倒是大大方方说出去了,果真家里除了腐女妹妹和开明哥哥没一个支持的。
叶参商就干脆和家里断了,一心一意和赵山河过日子。前几天他说要去援疆三个月,让赵山河好好过。三个月回来之后叶参商能升到副院长位置,那就不用这么忙了。在新疆他每天都打电话问赵山河的情况,半个月前忽然就断了,再然后叶家哥哥就告诉他,参商在新疆做手术被感染了,挣扎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没救过来。
这个消息被赵山河用半个月的时间消化干净,依旧进行着自己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是依旧会每天早退,然后早早回家做饭,用保温盒装好,然后开始长久的发呆。
叶参商生前留下的东西他都没动,一直都是原来的样子,导致赵山河老是觉得叶参商还活着。
时间很快就进入八月了,依旧没什么大案子。赵山河依旧早早回家,看见鞋柜上一双鞋出了神,然后换了衣服奔进屋子,看见屋里那个男人,微微退了两步。
男人笑了笑,冲他伸开双臂:“山河,来,这么久不见就不想我?”
赵山河傻傻笑了两声,然后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骗子,不管你是谁,请不要用我和参商的感情开玩笑,请尊重死者!”
“死者”两个字已经咬得有点高,赵山河看着眼前百分百相似的脸,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管怎么说,请你离开!”
他很想投入那个怀抱,管他真真假假呢。叶参商生前宠他爱他历历在目,眼前这个男人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不说,那种宠爱的感觉也拿捏得分毫不差……男人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叹一口气走向正门,经过赵山河时突然转过身子狠狠抱住他,还不等赵山河推开他,只听见男人喃喃说:“好几个月不见,山河你竟然都拿刀对我了……”
赵山河被人抱在怀里,颤声犹豫道:“参商……?”
“是叶参商,活生生的,爱你的叶参商。”叶参商笑着,也是清泪两行。赵山河被人懵了一下然后大力推开他,转身走进厨房一边系围裙一边抹眼泪:“你……你回来都不打个电话……你,太混蛋了……”
掂起脚来去够橱柜上的盐盒子,擦了菜刀准备切菜,听着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又不禁怒道:“你就没点解释?”
“我在新疆的三个月,家里的老头子逼得很急,甚至打电话来说我不和你分就找人来砍你,”身后的人不急不忙,“我没有办法,正好当时被感染了,还挺严重的,最后半个月病危都下来了,我被紧急转移回来接受手术。我哥们儿知道我的事儿,帮我做了一份死亡通知,叫我看着办。”
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又继续说:“我当然无所谓,立马辞职,然后写了遗书让哥们儿帮我。哥们儿心很细,把遗书和什么玩意儿的骨灰一块寄到新疆,然后让新疆的朋友寄到我家了。”
赵山河红着眼睛把一盘黄瓜凉拌海蜇皮端到桌子上,布好了筷子坐在叶参商对面问:“那怎么拖到现在才来见我?”
叶参商夹了一块海蜇皮,被酸得脸都抽了,就算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也受不了这种吃酸法:“我……咳咳……我想到以后要你养着,觉得不是那么个滋味,就让哥哥帮我把生前的东西都卖了卖,凑了一笔,才来见你。”
赵山河脸色一变:“你找你哥是死前还是死后?”
“噗!”叶参商简直无语,“开完葬礼之后。哥虽然是面瘫,但是难藏住心事。小妹演技很棒,但还小,让她办事还不行。嗯……小妹也知道我没死。”
赵山河撂下筷子,走到叶参商面前狠狠往他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大大方方窝进叶参商怀里。一天的大喜大悲几乎让他精神衰弱,找好姿势就沉沉睡去。叶参商抚着他脊背,低低唤了声:“山河……”
我对你说谎了,怎么办。
赵山河一口气请了半个月长假,除非有什么大案子。法医这玩意儿是个稀罕物什,各个部门都挺缺,赵山河硬是挺着白眼请下了假,他要用这半个月好好和叶参商玩一玩。然后就搬家,远离这座城市,最好能直接搬到中国边疆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闲暇。
半个月里两人赶着点儿去了好多地方。先去东北雪村看日出,然后坐深夜火车去长白山地下森林(忘了是不是长白山了,要不是的话大家自动脑补成青铜门也行),从沟里爬出来直接飞到北京,在全聚德吃得一嘴油奔向泰山上香,从青岛港坐轮渡在苏北下船,跑到苏州调戏杜丽娘架船去周庄,然后一路南下在上海金贸吃顿饭,买了城隍庙灌汤包做宵夜穿越岭北油菜花田地。然后飞回本城。
回到家两个人已经玩得毫无归心了,要不是念着明天上班这俩人八成还要泡一夜酒吧。草草洗了澡互相擦了头发,叶参商把赵山河一把摁进被子,赵山河毛茸茸的头又冒出来:“参商参商~给我讲故事吧~”
“讲个屁,睡觉!”
“你不讲我就不睡~”
“你不睡我就不讲!”
如此对话重复十余遍,赵山河终于妥协:“好吧,你边讲我边睡~”
叶参商揉揉他脑袋,问道:“想听什么故事?”
赵山河明显一愣:“啊……?那就讲个鬼故事吧!”
“呸!”叶参商啐了一口,然后乖乖开始讲,“唐朝的时候,民间香火最旺的神明是十殿阎罗的第七殿泰山府君。”
“泰山府君据说不仅漂亮,而且能断是非、明真理,还是商人和女子的守护神,而且如果鬼魂有什么大冤大念,都可以向府君请命还阳,或报怨或报恩,但只要心愿一达成,就立马要魂归地府。”
“有一只小鬼,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甚至都成了怨念。即使他没有要求还阳,府君也给了他还阳的权力。那小鬼的心愿是所爱之人能幸福快乐就好,府君笑笑,并不回答。他还阳之后,只看了爱人一眼,见到爱人已经和另一个更优秀的在一起,而且两人笑得都很开心,于是他就折断黑令旗,让无常把他带回去了。”
“府君问他开心吗,他说开心,府君仰头叹道,莫要骗本王。”
“然后呢?”赵山河迷迷糊糊地问道。
“然后?”叶参商重复,“然后府君说你不开心,可她确实快乐幸福,那鬼听了一扫怨气,安心投胎了。”
“这故事……从哪听的……”赵山河成功睡着。
叶参商替他掖好被子,然后亲了亲他,轻声答到:“这故事,是我亲眼所见。”
“嗯……?”
“没什么,晚安。”
从此叶参商一心一意做上了家庭煮夫,不过这人有点笨手笨脚,能把手术刀捏得正好的手怎么也端不稳锅。赵山河下了班也会教他,可总是教不会,到后来就干脆放弃,依旧自己做家务。家里最近总有股奇怪的味道,不过赵山河并不放心上。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就算再讲究,生活上也总是……不很面面周到,有点什么味道是很正常的事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进了年关。虽然过年警 察不放假,但严格意义上法医不属于警 察。而往常年叶参商作为一个急诊科外科医生,是从来不回来过年的。今年两个人正好都有空,这个年是非过不可了。
从入了腊八,俩人兵分两路开始采购,大大小小的批发市场逛了个满怀。哪个市场的见了这俩大小伙子都夸孝顺,每每都弄个脸红。
除夕当天小妹非要过来住,俩人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同意了。三个人吃饺子吃得面红耳赤,春晚开到最大音量依旧听不清。叶参商把赵山河护怀里窝在床上骂骂咧咧看电视,空气里满满的幸福。
跨年的时候窗外爆竹声格外响,俩人从旧年一直拥吻到新年,小妹举着手机直呼幸福,拍完了给他俩看,还说不会外传,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
年初一赵山河要带人回家,叶参商不同意,于是俩人十二点半出门去本市的道观上了新年开炉香,光排队排了半夜,叶参商站在后面用手捂着赵山河的耳朵。排到门口天都蒙蒙亮了,一人被讹了九十块香火钱,气得赵山河直呼还不如呆在家里陪小妹。
上香的时候烟雾袅袅,叶参商的脸显得无比温柔,天光乍破,生死走一遭的他十分不真实。赵山河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深深一揖。
愿此生……生死不离。
忽然好羡慕山海经里的比翼鸟,生而成双,分则同死。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赵山河笑笑。怎么突然这么文艺了,老子早就毕业了好吧。拉着人拔腿就想走,身边的小道士忽然拦住他:“我家道长请您去一趟。”
“啊?”赵山河没反应过来,“我家倒着长?什么玩意儿?”
“呸!”小道士明显怒了,“道爷儿叫您去您就去啊,哪来废话又不收您钱!快去快去!”
“噗!”赵山河失笑,“那参商咱俩快去,小妹还在家等着喂食儿呢。”
“哎等会!”小道爷儿又闹了,“这位不成。”
俩人对视一眼,叶参商把他往前一推:“既然如此,快去快回。”
大殿里只点了几盏油灯,暗得有点压抑。赵山河看着对面沟壑纵横的老脸,心道老子不会印堂发黑吧,果然老道长沉默一会,极尽装逼之能事地道:“您……印堂发黑啊……”
我操!
赵山河拔腿就走,一溜烟奔回叶参商身边,拉着叶参商领子就开始亲,亲完了冲着追出来的老道长挥了挥手转身走人。
叶参商冲老道长弓了弓身,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追上赵山河一道走了。
回到家小妹还睡着,赵山河把叶参商扔到床上就开始做饭。小妹睡得迷迷糊糊得寻着香味飘出来扒了两口饭又飘回去继续睡,叶参商宠爱小妹,一向任着她来,去给她好好盖好被子,又把赵山河也摁进被子,看着他们睡着,才进厨房收拾碗筷。
这个年,就这么轰轰烈烈地过去了。
赵山河又上了几天班,叶参商又炸了几天厨房,就这么到元宵节了。
元宵节,赵山河早退了整整三个小时,一整个下午都呆在家里。早几天买了黏糯米,今儿要做汤圆吃。小妹本想来帮忙,被老爷子押在家里“不许和恶心的同性恋来往”,于是可怜巴巴打过电话来央求“山河好哥哥”给她留一碗甜芝麻汤圆。赵山河翻炒着芝麻,调好米粉比例和面(应该不能叫活米吧,感觉好奇怪),炒好的芝麻香得很奇怪,赵山河压碎熟芝麻放在硬质瓷小碟子里备用,抓了大把大把糖准备熬糖稀。
叶参商完全插不上手他这种钟爱炸厨房的男人恐怕永远分不清糖和盐。犹记得当年他忽然想给赵山河做拔丝地瓜,结果出现了这样一幕——
“我操,山河,糖怎么不融于油啊!”
“……参商,那是盐。”
于是这次叶参商依旧默默看着赵山河忙死忙活,他其实很想帮个忙的。赵山河从不让他插手,小妹说这叫人妻受,很贤惠的那种。
叶参商看着厨房里那个系着围裙忙个不停的男人,感觉自己真是幸福。
汤圆出锅的时候,天都暗下来了,叶参商帮他端上碗,洗干净手开始吃饭。他在赵山河注视之下吹凉一枚汤圆,慢慢撕开汤圆皮儿,等馅儿凉了之后干干脆脆吞下汤圆,吃得满嘴香甜冲赵山河笑着:“好甜,很好吃。”
随后舀起另一枚吹凉后送到赵山河眼前:“你吃。”
赵山河看着他满眼温柔,一时百感交集,伸长了脖子去够那枚汤圆,眼看着汤圆就要到嘴,持勺子的手却突得一抖,连勺子带汤圆一齐摔在地上。那只手已溃烂得不成样子,青白的骨头上挂着松散的筋肉,这溃烂一直向上蔓延而去,转眼那张温柔的脸已经腐坏,眼球吊在空旷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