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汉民点了点头,没说话。
“还有!”苍寅接着说道:“他要是真非得到答复不可,只要撒个赖,咱们就没办法……”
朱汉民道:“他有什么赖好撒的?”
苍寅点头说道:“有,他只要咬定各大门派跟日月盟风马牛不相关,咱们便没有办法捉到他,哥儿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这的确不错,在朱汉民这方面顾全大局的弱点下,灭清教是可以撤任何的赖的,朱汉民他要是管闲事,或少林派拒不答复,他灭清教便可拒绝考虑跟日月盟合作,这一手不是挺厉害么,略一思忖后,朱汉民深深点头说道:“不错,五老。”
苍寅道:“那么哥儿再想想看,他既可坚持为什么不坚持呢?”
朱汉民沉吟未语,苍寅接着又道:“那该是他们根本不需要得到答复,既然不需要得到答复,为什么又派人跑上少林搅这么一下呢?”
大悟掌教突然说道:“是示威吧?”
苍寅冷笑说道:“你和尚该看得出,这有什么威好示的?他们灭清教又要示的什么威,假如是示威的话,少林今夜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聂小倩点头说道:“说得是,这件事内情的确不简单。”
大悟掌教目注苍寅,问道:“那么,老檀越,你以为灭清教用意何在?”
苍寅道:“我老要饭的福至心灵,倒是有几分明白,不过……”
摇摇头,接道:“中不中我老要饭的不敢说!”
大悟掌教道:“何妨说出来听听?”
苍寅道:“我老要饭的以为,这倒像有意耽误聂姑娘跟民哥儿的行期!”
朱汉民与聂小倩悚然动容。
大悟掌教轻击一掌,道:“对,有道理,只是,他们为什么……”
苍寅道:“这不难想象,如果不是怕聂姑娘跟民哥儿早一天到江南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便是他们要趁聂姑娘及民哥儿回到江南之前,有多一天的布署。”
大悟掌教没说话,目光投向了聂小倩。
聂小倩叹道:“五老高智,令我自叹不如,也令我佩服,一针见血,一语中的,他们的用意,该是如此!”
大悟掌教道:“以后谁要再说老檀越鲁莽糊涂,我第一个不依……”
苍寅瞪眼说道:“和尚,你少损我!”
大悟掌教道:“阿弥陀佛,贫衲是句句由衷,字字发自内心!”
苍寅冷哼一声,道:“要饭的没工夫跟你斗牙。”
转注聂小倩,道:“姑娘,既如此,姑娘跟民哥儿不可再多耽搁了!”
聂小倩点头说道:“是的,五老,我准备连夜启程……”
苍寅道:“让老要饭的命人到登封去弄三匹快马来。”
聂小倩摇了摇头,一句“不必”尚未出口。
忽听一阵急促步履声起于室外。
聂小倩等举目外望,只见少林监院大慧上人急步走了过来,近前双手合十,躬下身形,道:“禀掌教,华山有人求见总盟主!”
四人闻言一怔,互相对望一醒,大悟掌教道:“师弟,可知来人是谁?”
大慧上人道:“华山掌门人师弟银笔金钩莫太和莫大侠!”
大惜掌教立即摆手说道:“有请!”
大慧上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大悟掌教与聂小倩母子、苍寅随之站了起来。。
苍寅忍不住说道:“和尚,你知道莫老儿来为了什么?”
大悟掌教摇头说道:“贫衲不敢妄加猜测,且等莫老檀越……”
苍寅道:“不必等他,如果要饭的我没猜错,可能华山也……”
步履响动,已见大意上人陪着一名面貌清瘦,精神矍铄的灰衣老者行了进来。
老者年约六十左右,目光犀利逼人,一望可知是位内外双修的武林一流高手。
大悟掌教一扬手中拂尘,道:“阿弥陀佛,莫老檀越光临,少林蒙宠何幸,增光不少,贫衲未及远迎,还望其老檀越原谅!”
自然大悟掌教这是谦词,论身份,少林有监院大师迎客,已算是十分恰当,并不失礼。
那灰衣老者忙趋前施礼,道:“华山莫大和,见过掌教!”
大悟掌教还了一礼,笑道:“老檀越,一别十余寒暑,可还记得当年大漠故人?”
莫太和闻言一怔,圆睁老眼,愕然说道:“掌教是……”
苍寅突然叫道:“莫老儿,敢情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连驼子也认不出来了?”
莫太和揉了揉老眼,惊声说道:“掌教是当年大漠独孤,独孤……”
大悟掌教点头笑道:“难得莫者檀越还记得贫衲。”
莫太和惊喜万分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悟掌教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请先见过总盟主,然后咱们再叙旧不迟。”
莫大和闻言,连忙转向朱汉民,恭谨躬下身躯:“华山莫太和,奉掌门师兄令谕,特来拜见总盟主。”
朱汉民含笑还礼,道:“不敢当,莫大侠一路辛苦。”
莫太和道:“有幸拜见总盟主,这是老朽的毕生荣幸,何言辛苦?”
接着,他又见过了聂小倩及苍寅。
苍寅跟他是当年旧识,自不免一番哈哈。
见礼毕,大悟掌教肃客入座。
坐定,朱汉民问道:“华山离此不近,莫大侠遥遥千里赶来少林相寻,不知贵掌门人有什么赐教之处?”
莫太和欠身说道:“不敢当,掌门师兄派老朽前来谒见,只为向总盟主报告一件事情,请总盟主定夺。”
“好说!”朱汉民忙道:“莫大侠请说。”
莫太和双眉轩动,尚未说话。
苍寅突然摆手说道:“莫老儿,且慢,先让老要饭的猜猜看……”
顿了顿,接道:“敢莫是灭清教有人上华山胁迫加盟么?”
莫太和一怔说道:“苍老五,你,你怎么知道?”
苍寅道:“说穿了一文钱不值,少林刚演过这么一出戏!”
莫太和“哦”地一声,转注大悟掌教,道:“请问掌教,事情是怎么了的?”
大悟掌教笑了笑,道:“被总盟主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接着就把适才情形说了一遍。
听罢,莫太和轩眉说道:“原来这样……”
朱汉民截口问道:“莫大侠,灭清教人是什么时候上华山的?”
莫太和道:“禀总盟主,三天前夜里,有一黑衣蒙面人闯上华山,自称是灭清教人,奉他们教主之命,传话华山加盟,并限七天之后答复。”
苍寅拆眉笑冷说道:“哥儿,看来老要饭的确实料中了,那灭清教人在三天前闯上华山,七天之后听取答复,七天工夫足够华山派人到嵩山一个来回了,兔崽子们时间算得好准!”
聂小倩道:“这还不算什么,少林事刚了,莫大侠便紧跟着而来,这前后配合之巧,才令人不得不佩服呢!”
苍寅点头说道:“姑娘说得不错,兔崽子们的确厉害,若有那么一天,我老要饭的非看看那位什么教主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不可!”
聂小倩笑了笑,道:“五老,我有同感,像这么一个极富心智之人,是该看看……”转注朱汉民,接道:“民儿,你算算看,此去华山,最少要有几天耽搁?”
朱汉民未假思索,道:“娘,只要民儿去了华山,少说也要耽误三四天!”
聂小倩笑道:“这正好又被他们绊了三四天,如若他们再在峨嵋来一手,咱们耽搁的时间就更多了呀。”
朱汉民皱眉说道:“那么,娘以为……”
苍寅冷哼说道:“干脆给他来个置之不理!”
聂小倩摇头说道:“五老,这不是办法,万一他们真的对华山下了手,那时不但合作难谈,便是后果也不可收拾!”
苍寅道:“那么,姑娘,事情就很麻烦了,他们的用意原在拦阻你跟民儿回江南,要是你跟民哥儿不去,他们又不肯罢手,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的确,这件事够棘手的!
聂小倩皱眉沉吟不语。
苍寅却又说道:“老要饭的敢断言,只要姑娘跟民哥儿去了华山,华山事一了,峨嵋警讯定然紧跟着而来!”
聂小倩点头说道:“这个我想得到,无如……”
话锋微顿,接道:“不然只有这样了,民儿照原计划启程先返江南,我跟玉兰到华山走一趟,先稳定他们再作道理。”
苍寅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办法,老要饭的跟姑娘走一趟!”
大悟掌教突然说道:“不必了,夫人,贫衲有个办法在此,夫人跟总盟主只管带着玉兰往江南去,华山方面,自有贫衲应付。”
聂小倩愕然投注,尚未开口。
苍寅呆了一呆,诧声问道:“和尚,你有什么办法?”
大悟掌教笑道:“莫问,莫问,天机不可泄漏,贫衲自有办法负责华山之安全,而且保证不惹动干戈。”
苍寅叫道:“和尚,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悟掌教道:“事关重大,贫衲岂敢儿戏!”
苍寅大叫说道:“和尚,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大悟掌教笑了笑,道:“贫衲不是说过么?事关天机,倘若华山有丝毫损害,或败了大事,诸位只管惟贫衲是问就是!”
苍寅还待再说,聂小倩已抢着说道:“五老,能有办法让我母子顺利往江南,那是最好不过,掌教一派至尊,也事关重大,他该不会有戏言的,既然不是戏言,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苍寅悻悻然闭了嘴。
聂小倩美目转注大悟掌教,口齿启动,似欲有所言,终于,那要说的话,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跟着,她站了起来,道:“事不宜迟,我母子行期不能再延误,早一点到江南,也好办事,我母子就此告辞了。”
说着,回过头去向大雄宝殿方面唤了一声:“玉兰,咱们要走了!”
大雄宝殿那边传来了美姑娘脆生生的一声答应,倩影闪动,人已翩若惊鸿般掠了过来。
适时,在座都站了起来,大悟掌教不再挽留,偕同苍寅与银笔金钩莫太和,一直送出了寺门。
一直望着聂小倩三人消失在少室山腰那茫茫夜色之中,大悟掌教方始收回目光,转向莫太和含笑问道:“莫老檀越是在少林歇息一宿,还是即刻赶返华山?”
莫太和道:“掌门师兄日夜都在盼望回音,所以老朽不敢有丝毫耽搁,想即刻启程,赶返华山复命了。”
大悟掌教道:“那么贫衲不敢强留,请莫老檀越归告贵派掌门人,只管放心应付,贫衲所邀约之高人随后即到。”
莫太和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大悟掌教笑了笑,道:“奠老檀越,贫衲愿以项上这颗人头担保!”
莫太和老脸一红,忙道:“莫太和不敢,既如此,莫太和告辞了!”
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苍寅背后叫道:“莫老儿,老要饭的送你一程。”
说着,他举步跟了下去。
目送两人背影远去,大悟掌教老脸上浮现—丝笑意,转身进了寺门。
他回寺之后,没往别处走,径自走回他那禅房之中,禅房中,孤灯摇晃,他刚进禅房,灯光忽地一涨,紧接着,那香察旁响起了傅小霞的话声:“掌教,晚辈辞行来了!”
大悟掌教笑道:“不敢当,一天来,委曲姑娘了!”
傅小霞低声说道:“掌教的大恩晚辈只恐无以报答,何言委曲二字!”
大悟掌教笑了笑,道:“贫袖不过锦上添花,何恩之有?姑娘如今便要随令兄之后,动身往江南去么?”
傅小霞低声说道:“是的,掌教。”
大悟掌教沉吟了二下,道:“姑娘可否暂缓几天再去?”
傅小霞低声说道:“怎么,莫非掌教有什么差遣?”
“不敢当!”大悟掌教道:“正有一桩大事要请姑娘帮忙!”
傅小霞低声说道:“那么掌教请吩咐,晚辈赶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悟掌教道:“姑娘言之太重,贫衲谨此先谢过了。”
微一合十,接道:“姑娘当已知道,华山适才来了人!”
傅小霞低声说道:“是的,掌教,晚辈已经知道。”
大悟掌教遂把适才所谈说了一遍。
说完,只听傅小霞低声说道:“掌教的意思,莫非要晚辈代家兄走一趟?”
大悟掌教点头说道:“贫衲正是这个意思,也只有姑娘去最为恰当!”
傅小霞低声说道:“以掌教看,晚辈能胜任么?”
大悟掌教道:“以姑娘具备的条件,必可胜任愉快,绰绰有余,要不然贫衲也不敢以这等大事烦劳姑娘了!”
傅小霞话声犹疑地说道:“只是,掌教,晚辈是个女儿身……”
大悟掌教道:“贫衲并不要姑娘现身,只请姑娘吓走那灭清教徒,以及阻拦那进犯华山之人就可以了。”
傅小霞道:“那么晚辈遵命了!”
大悟掌教道:“还有,姑娘当知玉兰已随令兄往扛南去了?”
傅小霞道:“这个晚辈也已知道了!”
大悟掌教道:“那么,华山事了,姑娘便可由华山取道径往江南,找着了令兄之后,还请姑娘暗中多多协助。”
傅小霞低声笑道:“这个当然,掌教尽请放心!”
大悟掌教笑了笑,道:“贫衲再谢谢姑娘,贫衲打算由十八罗汉中派出四人,护卫姑娘到华阴……”
傅小霞低声忙道:“多谢掌教,不必了,晚辈倘没有能力走这条路,还上什么华山?掌教若无其他指示,晚辈要告辞了!”
大悟掌教道:“既如此,姑娘一路请保重,贫衲不敢多留姑娘……”
突然,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大悟掌教忙道:“姑娘快走,苍五老回来了!”
傅小霞低低应了一声,灯影摇动,微风飒然,那样房的两扇门忽地开了,适时,禅房外走进来了苍寅。
他突然停步,张目四顾,轻轻地“咦”了一声。
大悟掌教含笑说道:“老檀—越,什么事?”
苍寅愕然站在禅房门口,道:“好香的一阵风,好像是……”
大悟掌教笑道:“檀越好灵的鼻子,贫衲刚点上檀香!”
苍寅摇头说道:“不是,不是,那不是檀香味儿,好像有人擦身而过,而且是个女的。”
“阿弥陀佛!”大悟掌教道:“檀越怎地胡说八道起来,贫衲这禅房之中,何来女流?”
苍寅面上诧异之色未退地注目道:“可是我明明闻到……”
大惜掌教忙道:“阿弥陀佛,佛门弟子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这种玩笑开不得,否则老檀越是会被打入那拔舌地狱的。”
苍寅目光一凝,疑惑地直逼大悟掌教,道:“和尚,我要饭的要是闻错了,情愿自割鼻子!”
大悟掌教合十说道:“罪过,罪过,贫衲怎未闻见?
苍寅道:“那不是你和尚鼻子不灵,便是你和尚装蒜!
“阿弥陀佛。”大悟掌教道:“老檀越请看,贫衲这禅房之中可有……”
苍寅“哼”了一声,道:“要是有,你和尚还赖得掉,辩得了么?”
大悟掌教不敢再说下去,脸色一整,道:“檀越,玩笑要适可而止,莫施主走了么’”
苍寅道:“你和尚这是明知故问,我老要饭的敢赌咒,谁要是跟你和尚开玩笑,谁是这个!”右手一伸,比了个王八。
大悟掌教摇头笑道:“檀越好雅兴,休再胡说了,快坐下来谈正事吧!”
苍寅仍难释然,也照旧一脸诧异色,但毕竟他坐了下去。
大悟掌教唯恐他再提,忙接着说道:“檀越,人家都走了,你仍待在登封么?”
苍寅心不在焉地道:“走,我要饭的也走,就是来向你和尚辞行的!”
大悟掌教心中稍松,道:“檀越打算回丐帮总舵?”
苍寅摇头说道:“不,我要饭的也要到江南走走!”
大悟掌教“哦”地一声,道:“那适才为什么不跟夫人及总盟主一起走!”
苍寅道:“要饭的总是要饭的,跟他二位一起走,让人看在眼里那算什么?我要饭的只能随后赶到就行了,和尚,我要饭的似乎有预感,这场流血干戈难免,你信不信?”
大悟掌教点头说道:“贫衲深信不疑,只希望总盟主有回天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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