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青突然觉得有些讽刺。继续道:“我依然恨你,恨你恨不得你去死一千次一万次,可细想来,那些抹不去的仇恨,一开始也不过是源于嫉妒。”
“可我该嫉妒你什么呢?嫉妒你生来就能得到父母的宠爱而我得到的只有鞭打,嫉妒你是名正言顺的简府大小姐而我不过是个养女,嫉妒你能住在那样大的宅子里每日华衣美服锦衣玉食,而我却要被放养在外,生活的如此恶劣不堪。嫉妒你能得到父母的笑容,而我看到的不过是严厉的鞭责。嫉妒你无忧无虑的长大,用你堂堂正正简家大小姐的身份居高临下的可怜我,同情我,还天真的说着把我当做姐妹。”
“可你死后,我无数次想,我应该去嫉妒你什么呢?或许自一开始,最不幸的人就是你。”李素青露出一种近乎幸灾乐祸般的笑,指着简安的牌位道:“你明明该是周相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嫡小姐,却一出生就卷入这场阴谋之中,离开生你的父母,离开血脉相连的亲人,认贼作父,认贼为母,口口声声叫着爹娘的人其实是让你离家背乡漂泊无靠的罪魁祸首。你吃的,穿的,用的的所有,都是建立在伤害着你亲生父母的条件之下,而你,被蒙在鼓中毫不自知,还自认是个孝顺女儿,敬父爱母,友善姐妹,可身边处处都是谎言,处处都是杀机,明明一腔热血,却沦为毫不知情的叛国者。你比我,何止可怜百倍千倍。你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去了黄泉地府,可有向阎王爷诉过冤苦?”
李素青突然开始哈哈大笑,指着简安的牌位狠狠的点着,大叫道:“你活该!你死了就是你活该!你活该被人利用,活该嫁给了安王那个贱男人!”
说着说着,李素青竟笑着流下了泪,也不知是讽刺简安还是她自己,冷笑着道:“我也活该。活该记事起就是别人的棋子,活该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活该被人利用了一次又一次,傻的竟是连反抗都从未想过。”
“简安。简安!”李素青哭着朝着简安的灵位大吼,又大笑不止道:“我该恨你还是谢你?我害死了你,还想害你的儿子。可你果然不愧是你!就算是死了,你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简安!你还是那个让我惧怕的简安!你还是那个让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扒皮抽筋拆骨食肉的简安!生前你斗不过我,死了你还要派一个方笑语来继续吓我!”
李素青似乎是喊的累了,一屁股坐在蒲团上,一脸的泪痕,细语道:“我该谢你的。若不是她的提醒,我怕一生都无法生出反抗的意图,会连累我的西乾和诗兰也和我一样沦为他人的棋子。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每日面对一个不爱的男人,为他生下儿女,要装作以他为天离不开他的模样,要在他耳边时时挑拨你的不好,看他一脸心满意足的推倒我,还要让我觉得他肯宠我那是我的福气……”
李素青苦笑,喃喃自语:“简安,其实我是羡慕你呢。至少自一开始,你就还是你。即便被人换了身份,换了家世,被人李代桃僵夺走了你的一切,可你的骄傲,你的骨气却从未丢失。你的存在,就像是对我的嘲讽,所以我那么讨厌你!那么怨恨你!那么希望你快些去死!快些去死!可你终于死了,我却依旧什么都没变,还是别人的一条狗,还是一个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我好不甘啊。好不甘你死了那么多年后我终于发现还是我输了。你的儿子,娶回来的那个女人可比你厉害得多,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让我不得不面对曾经最不想面对的现实,让我不得不与她妥协,不得不交出我努力保护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可是我又心甘情愿。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得护他们周全。”
李素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重新将游离的目光放在了简安的排位上,讽笑道:“你一定在看我的笑话。不过不要紧,我早晚会去找你的。我和你斗了一辈子,怨了你一辈子,这一世我先赢后输,你先输后赢,下辈子我会擦亮眼,绝不会再输给你。”
“若她是你派来报复我的,那你告诉她,我什么都能给她,但叫她放过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你若是应了,下辈子,我就不杀你了,赢了也放你一命。你听到没有!”
李素青抓着摆放灵位的高台放声大哭,眼里的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玉珠,砸在手背上,有些冰冰冷冷的,可更多的,是心凉。
叶西辞从头至尾在门外听着一切,脸上没有一个人应该有的任何表情。
不是憎恨,没有怜悯。
除了手腕处凸起的青筋,似乎他就像是一块石头。
除了无情。
还是无情。(未完待续。)
ps: 感谢【唐深深】的平安符~
第二百四十章 刺客?
架不住叶诗兰的恳求,安王最终还是发话,允许李素青回自己的院子用膳,只是,罚跪祠堂变成了禁足思过,时间依旧是三日,安王觉得这已是他的恩宠了。
安王自觉对李素青是有情的,虽然纳了苏红绸为妾,可毕竟同床共枕那么多年,这感情又怎会说丢就丢毫无留恋?
可是,李素青一次次愚蠢的举动却让他失望了。
无论是和他大吵大闹不让他将红绸纳进府中,还是派人想要毁去红绸的贞节,亦或是提出要红绸给她敬茶这样无理的要求,甚至于后来一次一次的给他没脸,都无情地消耗着他对她剩下的感情。
现在一提起李素青三个字,他心中都只剩下烦躁,哪还有几分往日温情?每每他想要找份台阶给她下,她却还总是不领情,次次甩脸子给他看。
可是,她为他生下的那一双儿女他却都很喜欢,虽是庶出,却远比简安为他生下的叶西辞这个嫡子要喜爱的太多太多。所以,西乾也好,诗兰也好都哭天抹泪的为李素青求情,他安能不心软?
只是,犯了错就得惩罚,虽不必再在阴冷的祠堂罚跪,但必要的禁足却是必须的,否则若是没有个惩罚,让她以为做错事能轻易地获得原谅,她往后只会变本加厉,只会苦了苏红绸罢了。
只可惜,叶诗兰为李素青求情这件事,从头至尾李素青都不知道,何况又被叶西乾说了那样的谎话。李素青心里头对叶诗兰也是心冷的很。
李素青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的误会,因为叶西乾这个搅屎棍在。会令她和叶诗兰之间的裂痕越演越烈,最终将她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李素青离开祠堂后,叶西辞才从阴影中重新现身,确认过周围确实无人之后,她小心的从简安的灵位木牌下方的凹槽之中抠出一张折好的纸。
纸的折痕与从前并无不同,这让叶西辞稍稍安心。将纸打开,上头是有些歪歪扭扭却依旧能看出娟秀的字迹。
若是细看。能在纸张的中下方看到一些晕开的墨迹,似乎像是被泪痕浸染,最后一笔那粗重的墨痕似乎在诉说着写这封信的人那痛苦的心情。
叶西辞就那样愣愣的看着目光复杂。他心里头确实松了口气。因为东西还在,且不是伪造。这东西他留在身边十几年,每日里面对着,是真是假他一目了然。
可同时他心里又很不好受。每一次看到信上的内容。那已经干涸的泪痕。那粗重的像是要将一切都发泄出来的愤怒,那字里行间浓浓的不忍与绝望,都像是锋利的金石,狠狠的撕裂着他的神经,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依旧无法释怀,无法原谅自己的软弱无能。
他就像是个虔诚的信徒般将纸演着原来的线整齐的重新叠好,因为怕不安全。他没有再将纸重新放回原处,而是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入怀中。而后才转头离开了祠堂。
当他回到清凉院的时候,方笑语已经摆了饭菜在等他,似是知道他将要回来一般。
叶西辞眼中瞬时划过一瞬的内疚,柔声道:“夜里凉,多披件衣裳。”
“屋里暖和,快进来暖暖身子。”方笑语伸手舀了碗汤放在叶西辞的面前,只是笑着,却一个字都没有问。
“我去了祠堂。”叶西辞说。他想,这些事瞒不住眼前的女人。他想,她若问起,干脆就将一切和盘说出,再也不去隐瞒那个所谓的秘密。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一切的一切,他都真心的去接受。
“我知道。”方笑语果真毫无一丝讶异。有了墨痕她们在,这安王府里对她而言,秘密少得可怜。何况叶西辞本就没有隐藏他的行踪,要查出他在哪里,从来都不是难事。
“你就不想问我去祠堂做些什么?”叶西辞盯着方笑语那张毫无求知欲的脸,原本下定决心要说出来的事实却又让他退却了。
他太贪恋如今的美好。他很怕,怕一切真相大白,这样的日子会顷刻碎成泡沫,再也无法拼凑成幸福的模样。
“你不会真的去羞辱了李素青?世子爷,咱们都是优雅的人,别去做那些市井泼妇才会做的事,免得丢了身份。”方笑语似乎是打定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了。
叶西辞哭笑不得,只得喝汤来掩饰嘴角的那一抹苦笑。
“厨房里这汤熬了不少,若你喜欢这味道再盛一碗就是,不用将碗舔的那样干净,你脸都埋进去了。”方笑语有些担忧的看着将脸埋在碗里的叶西辞,可她此刻担忧的不是叶西辞而是那个碗。
叶西辞险些被呛着,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多少年了,能够治愈他心里冰冷的人,从母妃死后就只有方笑语一个了。虽然这个人不温柔不娴熟,刀枪棍棒样样精通,打人杀人毫不手软,就算是安慰,都是带着刺得,可他就是吃这一套,只要听她说说话,看她笑着,他的心情就能奇迹的平复下来。
“如何?那李素青受了委屈,可向先祖诉苦了?没有诅咒苏红绸不得好死?没诅咒你我下场凄惨?”方笑语见叶西辞有了笑容,虽这笑是尴尬的笑,可也比苦着一张脸装雨天娃娃的好,于是连忙寻了话题来说。
叶西辞突然想起在祠堂中李素青那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喊,脸上闪过一抹沉思,对方笑语道:“你曾对李素青说过些什么?”
“说过什么?”方笑语微愣,不明白叶西辞这突然深沉的脸色是因为什么。
叶西辞也觉云里雾里,他多多少少能了解李素青对母妃的嫉妒是如何产生的。也明白李素青面对母妃时那种怨恨、愤怒却又羡慕的纠结感情是从何而起。可是她说方笑语的一句话就令她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这却让他有些在意。
按李素青对叶西乾所说的话,她近来的种种反常行为都是为了给叶西乾和叶诗兰留一条后路。可是这条后路指的是什么?是因为她背叛了叶书成和周贵妃。与别的人达成了协议,为了救她的儿女?
那那个别的人又是谁?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会让李素青做出种种愚蠢的刻意惹怒父王的事?
这个别人,会是笑语吗?
可看方笑语一脸无辜不知所以的神情,他又不敢确定了。
方笑语完全不知所云,提及李素青也不过是找些话题将原本沉闷的气氛盖过去罢了。
叶西辞将他在祠堂外偷听到的李素青和叶西乾的谈话,还有叶西乾离开后她对着母妃的灵位大喊大吼自言自语的话统统都说给方笑语听,却换来方笑语一脸蒙圈一般的表情。
方笑语是真的不记得她与李素青说过些什么才会导致李素青近来常常做出种种的反常举动。虽然她与李素青压根就没说过几次话。就算是说了,也不过是些威胁的话罢了,没什么营养。
方笑语不大相信一些毫无营养威胁真的可以让一个恶人改邪归正。她自认还没有那么伟大。可能成为一个坏人的指路明灯,照亮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前路,毕竟她又不是真的佛女。
坏人若是这样容易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早就世界和平了。
可是李素青的那些话却又似乎真的意指向什么。
假设真的是她的某一句话造成了李素青今日的行为。那么可以从中找到的线索是李素青似乎对于她自己作为别人的一颗棋子而感到厌烦。
或许她意识到了作为棋子的最终后果。进而联想到了一旦她失去作用,除了会被灭口外,还会连累她自己的儿女也同要遭到灭口。毕竟,虽然不知道叶西乾和叶诗兰对于周贵妃和叶书成的事知道多少,可毕竟一直都是以李素青的话而行事的,所以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选择站上了叶书成的战车。
而如果李素青对于叶书成和周贵妃的身份知道的太多,无论成事与否。她或许都只有被灭口一条路走。她要为自己的儿女留下一条后路,那么就需要寻找另一条走的通的路。哪怕这条路充满荆棘,甚至需要她付出一些代价。
可是,让方笑语奇怪的是,这件事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从叶西辞口述李素青在祠堂对着安王妃灵位说的那些话,她所提及的那个安王妃又找来一个人来吓唬她里的‘那个人’应该是她不错。毕竟儿媳妇这样的称呼,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起的。
方笑语努力的思索着,脑海中那些与李素青单独见面或者是说话的场景一段一段的闪过,她企图找出自己是否真的说过些什么话可以刺激到李素青,可是却丝毫没有太值得记住的印象。
方笑语不知道的是,当初她说那句话不过是过过嘴瘾,给对方点心理压力,甚至于她自己都没太当回事,也没有认为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真的能够让李素青感到害怕绝望,所以说完后她自己都忘记了,以至于现在刻意去想,却依然想不起什么。可是那句话却成了李素青想要摆脱周贵妃的一个契机。虽然她很明白身为一个背叛者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可是为了儿女,这个恶事做尽的女人,终是懂得了妥协的意义。
“想不起。”方笑语想到一半就放弃了。她是真的一点这样的印象都想不起。
“想不起就算了。若她口中那个人真的是你,她早晚都会与你接触。若是李素青真的反了周贵妃,或许她会是个好用的棋子。”叶西辞似乎已经隐隐有些想法。
“棋子的结局依旧是棋子。深入局中,想退出谈何容易?别说周贵妃和叶书成必定不会允许,她想脱出棋盘,就必定要借另一方的手来打倒她原本所属的一方,只有棋局分出输赢,棋子才有可能离开棋盘。”方笑语笑容中多出几许讽刺,道:“她厌倦了身为周贵妃和叶书成的棋子,想要离开棋盘过石子般的生活,可若是如此,就必然要付出一些或许很惨重的代价。”
“要救她的儿女也不算难。就看她是否能舍得那高昂到或许她付不起的代价。”方笑语嘴角抬起一抹有些残忍的弧度,心中冷笑万分。
想要她放过她?那不可能。安王妃的死对她来说虽然没有最直观的印象,可是对于叶西辞来说却是难以磨灭的疼痛。
周灵和叶书成固然是罪魁祸首,可是那个亲手执行此计划的棋子,难道就比幕后黑手无辜不成?
李素青要死。这是她需要为杀害安王妃而付出的代价。
可是,若是她真的想要为叶诗兰和叶西乾找一条后路摆脱棋子的身份,却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那就要看李素青究竟能为她的儿女付出什么样等级的代价,这会直接决定叶西乾和叶诗兰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叶西辞和方笑语各有所思的用完了饭,饭菜还未端下去,就听院里似乎有什么吵闹的声音,还有安王的怒吼,整个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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