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只想着要怎么击败那家伙,享受一下追求胜利的乐趣。不过……
达奚齐德眉头逐渐聚拢,指着前方道:
“还有那些人是谁?没有挂上家族旗号,故意蒙着面又着黑衣,是谁派来的?我已经说过要亲自劫人,谁还敢自作主张抢在我前头动手?”
注意力总算放在那群抢先他们一步,乘机偷袭公主的奇怪黑衣人身上,达奚齐德一瞬间兴起的玩心顿时消失殆尽。
“不,那不是咱们的人马。”部下回应道。
“这可有趣,明知天朝公主要嫁咱们狼主,还有人敢大胆冒犯和亲行列?”达奚齐德突然对这位公主涌起强烈好奇心。
公主身边有名神勇护卫,甚至引起他人觊觎。“难不成这位公主的美貌当真如此惊人?”或是这位公主……除了美貌外,还带了什么足以让人垂涎的宝藏?
不论如何,他若再不动手,现在就算公主没让别人抢走,等会他再出面抢亲,大概也遇不上什么抵抗就能轻松获胜了。
“这样就算能顺利抢来新娘,可一点也不威风哪。罢了,先救人再说。”
跃上马,达奚齐德一蹬马腹,扬鞭冲下沙丘。
“搞什么,一批还没结束,又来一批呀!”注意到自不远处沙丘上又出现另一票人马时,元凤栖不免惊讶过头,反而开始恼火。
“要我真能当上皇后,我一定要让狼王把这儿的盗贼给扫得干干净净,前面盗贼都还没走光,后面一票贼人是凑什么热闹?起码也要按照顺序排队来抢呀!”
她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呜,早知道她就不逞强了啦。
但就算改变王意想逃也来不及。
现在不管新来的是谁,反正谁挡在她前头碍眼,她全部抓来打一顿就对了!
三方人马,随便厮杀,一场乱战,管他敌我。
愈演愈烈,沙尘扬天,视线蒙眬,行动愈来愈不便:最后,元凤栖总算察觉到周遭已不再有任何杀气逼近时,她停下了动作。
须灾,飞沙走石告息,喧闹攻伐不再,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尘埃尽散,徒留大家面面相觑,好一时间没人开口。现在这场面到底又是什么情况?
“啊?你——想做什么?”元凤栖连忙向后跳开一大步。
自己面前怎么无声无息的凭空蹦出一个人?这个跟自己大眼瞪小眼,还摆出一脸穷极无聊的俊朗青年是谁?
“你们……是来自天朝的晨星公主一行人?”
第三章
达奚齐德颇不以为然的重复道:“你们……是来自天朝的晨星公王一行人。”这次他肯定了这个答案,毋需多问。
最早映入他眼中的,便是在他面前不到三尺处摆出警戒招式、那看来怒气冲天的瘦弱青年。不,说青年还太高估对方的年岁,也许不过是个少年吧。
瞧少年一身打扮,应是方才在远处,他便注意到的那位护卫公主的武官了吧?不过没想到这一近看,赫然发现让他赞叹的高手,竟出人意料的瘦小年少。
真和这样的小孩动手,也未免太欺负人家。这孩子也许假以时日会是他们弓月国的威胁,但,不会是现在。
唉,也罢,反正他人都来到这儿了,就赶快抢下公主回去交差了事吧。
“别太紧张,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敌人。”他好整以暇的将弯刀收回鞘,同时回头吹了声口哨,示意其他人列队向前。
“不是坏人?”元凤栖挑了挑眉,狐疑地瞪着他打量起来。
她下得下承认,这家伙深刻轮廓与端正五官煞是好看,而那健硕体格与骄傲神态,加上从容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才一出现便轻易压倒她的气势。
可是……请问一下,这天底下有哪个坏人会自称是坏人的哪?
别说他那俊美容貌充满危险诱惑,根据她的认知,男人没事长得那么招摇,多半会拿来拐骗女人;而从他那再自然不过的霸气威压感来判断,他一定常在做胁迫恐吓之类的勾当;最后看他那剽悍架式,比前一批强盗还适合打劫。
他十成有当坏人的本钱,还敢自称不是坏人?拿她当三岁小孩,也不是这样骗的!
“那……那你们来自何方?找寻天朝公主列队又为了什么?”她眼中写满不信任。
“我们来自弓月国。”他举起手,指着身后正迎风飘扬,那代表他弓月国三大旗中达奚家的旗帜,当作证据。“而我们找寻公主列队,为的是来抢婚。”
元凤栖不免让他的回答给愣住了。啊咧……这还真是个充满正义感的理由。
“不过你们的队伍这么弱,抢了很没意思……可坦白说,我没科到,这么没有战力的你们竟然还能如此顽抗三次,我该为这点佩服你们吗?”
达奚齐德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看这少年没有回应,他也有些意兴阑珊。但,就算他抢得很不起劲,还是得照习俗完成王命。
“这位护卫大人,你觉得我是先给你时间重整装备,等会再来抢呢?还是现在扛了公主就回去比较省事呢——无礼!你做什么?”
忽然瞥见少年举剑砍来,达奚齐德连忙抽起弯刀抵挡,面临突如其来的攻击,他仍是不慌不忙。
任凭两人的武器紧紧抵在彼此胸前,不论谁先动作,都可能遭到另一方无情砍杀,他们两人仍没有一方有退让之意。
“废话,你要抢,我就乖乖让你抢哪?!”从震惊中回神过来的元凤栖,不免为他的狂妄自大为之气结。“来抢婚的会是好人,那这天下就没有坏人啦!”
“喔?”有任何人挑衅,照单全收向来是达奚齐德的作风。
“看来,护卫大人是不肯交出公主了?以你们这样的伤兵阵容,你以为能抗拒得了我吗?”他还真是让人给看轻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赢的人才有资格说话!”她怒火上升,冲动性格开始发作。
达奚齐德唇边不免浮现浅浅笑意。生平罕见敢如此顶撞他的人,呵,有意思。
“没想到你们竟然有胆子敢反抗?很好,要是全然不挣扎的话,还真让人怀疑晨星公主是否有那和亲价值。”
“旗主!”弓月国的士兵眼看二王子被人攻击,也跟着抄出家伙准备护主;却见达奚齐德难能可贵的没有动怒下令开战,而是举起手,要弓月国士兵按兵不动。
被这位少年护卫一激,达奚齐德决定奉陪到底。
“没关系,谁也不许干涉!我们就来单挑一场,谁胜了,公主就是谁的!”
“来来来,大伙先喝杯茶,暖暖身子解解渴吧。”小雨殷勤地端出茶水。
“谢过姑娘。不好意思,方才的干粮能否再来一点?”前排坐在沙堆上的天朝士兵,回过头讨东西吃。
“说真格的,他们两个还打算要打多久?”隔壁的弓月国士兵以极为别扭的天朝语问道。
一两个时辰过去,原先弥漫在弓月国与天朝两队人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已不再,士兵们由最初的彼此提防,逐渐将心思完全放在这场难得一见的竞技上头。
原先是针锋相对的维护自己主子威风,到后来却变成了互相比手画脚的为彼此主子呐喊加油,甚至最后暗中佩服对方主子的高超本事。
所有人都因为眼前的过招太精采,而完全忘了还有正事待办……
“怎么了?队伍停在这儿做啥?”自始更终,都在行列尾巴另一顶轿子中呼呼大睡的天朝特使张大人,听到外头鼓噪喧哗的声音,总算清醒过来。
才走出轿子,排开围观众人一看,下免瞪大眼睛。
“公主……他们在做什么——喔,我的天,那位不是达奚旗主吗?”
弓月国狼主麾下,深受狼主信任,执掌兵权的三大家族,分别是虎旗达奚家、豹旗昂真家与狼旗步六孤三家,三家族长甚至拥有继承狼主地位的资格。
现今弓月国狼主达奚齐义便是出自达奚家,加上达奚家现任族长达奚齐德拥有二王子称号,集弓月国所有荣耀权力于一身的,莫过于他们兄弟俩了。
而让张大人惊讶莫名的原因,则是他看到来自天朝的公主,竟然正和达奚齐德大打出手。惨了,惹火二王子,万一他认定天朝没有诚意相亲,这下槽了吗?
“别——”才张口想出声阻止这场乱战的张大人,却冷不防让旁边飞来的一块大饼给堵住了喉咙。
“别吵,大家都照规矩坐着,晚来的到后面站着看。”
“这家伙还真出人意科的棘手。”元凤栖在心里暗忖。她错估这名讲话有点儿轻浮不正经的青年了。果然,他也不是随便夸嘴的。
不论她如何猛力地左突右刺,每一个剑击都让他轻易挡下;可面对他闪电劈砍过来的弯刀,她却只能有惊无险的闪过。
而且,最让她吃惊的是,自己在气头上,已是卯足全力朝他进攻,这青年却依旧不慌不忙的从容闪躲,看不出他脸上有几分为难。
实力之差,一目了然。她已经因为身子过度紧绷出力,而感到手脚酸疼僵硬,但他仍然生龙活虎的,就像刚开始打斗时一样有精神。
呜呜呜……她怎么会傻到去挑衅他呀?
“还不认输吗?护卫大人?”达奚齐德不免为这少年的努力给予了一个称许的笑容。虽然缺乏些历练,不过,能与他过招到如此程度,也实属难能可贵。
“谁要认输?”她咬牙切齿的自紧闭双唇中迸出这四字。
可是,事到临头,自己的莽撞换来这场决斗,瞧旁边大伙看得目不转睛,天朝老督统还带着士兵们为她拉起布条加油打气,要她现在认输,她拉不下脸。
而且,他那仿彿胜利已然在握的欠扁笑容,就是让她一心只想打击他的骄傲,死鸭子嘴硬的不肯先低头。
再说,他说他来抢婚,要是她输了,不就没办法嫁给那弓月国狼主了吗?
这……她实在输不起呀!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少得意忘形!”全身上下,她也只剩一张嘴巴还在逞强。
两人周身刀剑交锋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她不肯停下,而达奚齐德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元凤栖不免有些急了。怎么办?她怎么会遇上这么倒楣的事呀?想认命嫁个人也有这么难吗?
她偷偷瞄了眼英武的他,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抢婚……他没事冒犯天朝和弓月国,横抢公主做啥?
既是抢婚,那他……是要抢她回去当他的妻子?难道他……喜欢她?怎么会?他们从不相识呀?
不知怎的,她脑中思绪乱转的结果,便是胸口像有道火焰突然窜出,将她一颗心烧得怦怦乱跳。不可能的,这世上不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可是,不这么想,不然要如何解释他来此的目的——
“唉啊!”元凤栖惊叫起来。
她一个疏忽,便让自己露出破绽;在承受他一击的同时,她没能持好宝剑,有些松开手;而他并没有错过那当口,巧妙一翻手腕,将她的利剑逼落地。
达奚齐德轻笑,将弯刀搭上元凤栖颈边,冰冷的触感击溃她的执着。
“好了,你输了,把公主交出来吧。”玩也玩够了,身子也好好活动过一番,达奚齐德看苦眼前咬唇低头不语的少年,他忽然起了像在欺负弱小的罪恶感。
“这只是个形式,别太执着胜负了。输给我本来就是应该的,能赢才稀奇。你也用不着这么难过。”
奇妙的,对于这个倔强少年,达奚齐德难得的多话起来,看到他那一脸挫败沮丧,达奚齐德就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什么形式不形式的?”她没好气地抬起头,觉得他安慰人的话,怎么反而只叫她满肚子升起无名火?
“抢婚是咱们弓月国的习俗,新郎抢得新娘归,你可千万别说你不知道哪。”收刀回鞘,他改以双手抱胸,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元凤栖。
这位护卫大人怎么表情变得呆滞了?
“我……”她错愕的一时做不出反应。
这个……爹呀,娘呀,皇上呀……怎么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些呀!
那么,难道先前来了三批人马攻击她,为的是……为的是照习俗抢她回去?
而她猛力打、死命踹、挥刀砍、拿箭射,赶跑一堆人,自己奋战得那么辛苦、那么投入,差点累死她,结果——全是做白工?
看这青年带来正式华丽的庞大阵仗,迎风飘荡的旌旗上头那图样,忽然叫她看得有点头昏眼花……这么说来,确实有点眼熟。
出发前,好像有宫中来的先生,教过她什么东西……虎、狼、豹……她忘了。
她浑身骤起寒颤,觉得自己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自个儿默默嗫嚅:“我、我还真不知道……”
要命,她没先探清楚,还拼命抵抗,差点就错过了来“接”她的阵仗。
还好发现得早,赶快让人家带回去。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准备与他谈和。
“我说,这位护卫大人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咱们弓月国的习俗。连这点风俗都没有事先探听清楚,想来,贵国相亲的诚意也实在令人质疑呢。”
他的话,将她正想以“不知者无罪”当借口找台阶下的计画,完全堵住。
完了完了,现在她愿意跟着人家回去,可人家好像不要她了呀!
“这、这个……”她左支右绌,为之语塞。几乎慌得喘不过气看向他,却发现他那笑容虽然极为迷人,但却笑得很邪恶。
他明知她不知情,还要叫她难堪?
“当、当然不是,我当然知道。这种小事,我哪可能不知道?”就是不想屈服在他之下,冲动脱口而出这番话时,她真想咬掉自己舌头。
她明知现在说错话,再惹恼这位前来迎亲的青年特使,说不定会搞砸了这门亲事,但她就是没办法克制自己,不愿慑服于他,不愿让他看轻。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将弓月国派来抢亲的三支人马击退?”他好整以暇挑眉问,有意看这少年能倔傲到何时。
“因为我只是、只是想要入境随俗,所以才会抵抗到底的。”
她一咬牙,转念一想,再怎么说,她也是由皇上赐封的公主,三代以前也是皇家人,要摆谱端架子,谁不会呀?
无法化解眼前僵硬局面,她一被逼急,管不得三七二十一,要挽回劣势的唯一方法,就是得将她反抗抢亲这事说成是应该的。可是,要怎么说才好呢?
“虽然是抢亲,弓月国却派遣那样不成才的队伍来抢,这难道不是不把我朝放在眼里?怎么,弓月国只有这点本事?”
“竟敢口出狂言羞辱咱们?”达奚齐德神色一沉,大喝一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元凤栖身子一僵。糟了,她真把他惹火了!
她吓得将双手举起,交叉挡在胸前备战,就怕他动手。没被吓跑的原因是她早吓得腿软,想跑也跑不掉。
横竖是搞砸了婚事,她也豁出去了。“不然、不然你要如何?”
她没让他吓开,倒是弓月国士兵一见到旗主发怒了,一个个丢了手上茶水和干粮,半跪在地上。“旗主息怒!”
以为他应该会抡起弯刀再与她厮杀一场,没料到,他突然笑了。不见之前的骄傲狂妄兴无礼,却见真诚的赏识。
“算你有胆识。”他轻笑,是对这少年的无畏感到有些新鲜,已经很久没人敢不怕死的与他相抗衡了。
“我王兄日理万机,繁忙国事,于是让我代他来劫走新娘。不过,你说得是,这些不成才的士兵,倒是灭了我威风了。”
“你是——”元凤栖还没从他态度忽然转为客气的震惊中回复。
“我是弓月国达奚齐德,狼主胞弟,也是虎旗旗主。”
虽然不懂他到底是干啥来着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