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注意到身后异动时,达奚齐德挥刀将眼前银狼劈成两半,一回头,却眼睁睁看着她迎向他,代他承受致命一击。
“凤栖——”
自己不能保护好她,让她身陷危机已够让他自责,见她为了救他而承受银狼一爪,他的心仿彿顿时也被那银狼撕裂开来。
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定下这样漏洞百出的计谋?
“凤栖!”他唤着她名字,握紧手上弯刀,想也不想的使劲挥下,一刀斩下那正想咬断元凤栖颈子的银狼头颅。
抢在银狼庞大身躯将她压垮前,他及时将她扯落怀中。
“你为何要做这种有勇无谋的事?明知你自个儿身受重重束缚,没办法动手还硬要冒险?冲动也该有个限度啊!”
达奚齐德一手紧抓着受银狼一爪撕裂肩头血肉的元凤栖,抱着她飞身跳跃,同时另一手以闪电神速猛力挥砍,一瞬间便以惊人的气势,将剩余的三匹银狼当场格杀。
他完全管不了别的,只知一面手忙脚乱的扯下自己衣裳,缚住她出血不止的伤口,一面狂暴大喝:
“你何必救我,我身上有铠甲,没那么容易受伤,你听见了吗?谁要你这么莽撞?”就算知道错不在她,可见她这模样,他心中没来由地就是想发怒。
“没办法呀……我……没办法眼睁睁看你受伤,就算你、就算你很讨厌我,我还是……放不下……谁让我们是……打成一片的朋友嘛……”
她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唇办硬是挤出一抹笑让他安心些,使尽力气想安抚他那怒气横生的眉头,但因为肩上好痛,叫她的手怎样都触不到他脸庞。
比起让狼王注意她,她更想要的,是希望达奚齐德别再那么讨厌她呀……可是她不能说,说了只会让他生气而已,她是知道的……
明明下定决心要坦白说喜欢他,可是……是因为受伤让她没了力气吗?怎么她又退却说不出口了?
就算自己再喜欢他,他也不会接受。所以,没办法呀,当朋友,至少……他们还能有一点点的关联……
“谁跟你是朋友!你是王兄的——”戛然住口,达奚齐德忽然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驽钝?
他早该发现了不是吗?打从他对她,不像对其他女人一样冷言冷语、拒于千里之外时,他就应该正视自己的心意。
怕是初见面时,他就被她那出众的本事和过分单纯的性子吸引住了,老拿王兄的事当借口,其实却是如昂真猛儿所说的,现在他护她,不是为王兄。
而她,毫不迟疑甘愿为他挨上银狼一爪,就算她自己没发现,她也已经以行动证明了她的心意。他却傻傻的老想将她推给王兄,他……实在太愚蠢了哪。
为了他权势依附而来的女人太多太多,可在性命危急之际,又有谁还会留在他身边?只有她啊——
“别生气哪……我,就当我是为了救自己的小叔……”
他们之间,原来连朋友也谈不上……他是这么想的呀!还好她没说出真心话,否则不是丢脸丢大了吗?她……除了含泪苦笑以外,还能如何?
见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她难堪的别过头,不知怎的,听他一语,心中的疼还比肩伤更令她难受。
“我不是你的小叔!”
她有些慌了,不是小叔,不是朋友,到底算什么?她……不想和他当真切断了一切关系……她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但是他却不肯接受……这让她该怎么办?
全身力气尽失,眼前突然蒙上一片黑,脑中昏沉袭来,她悲伤的想着,若是死了也罢,至少她不用再想这些恼人的事,反正他终归不喜欢她。
“凤栖!”
身子虚弱的无法回应他的叫唤,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他就是那么讨厌她?她做错了什么?
“我千许你死!你是我的——”
什么?他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哪……
“达奚旗主——别大意了!”步六孤崇信的声音,打断了达奚齐德的悔恨与焦躁。
紧随在银狼攻击之后,步六孤家的族人再次现身偷袭。
就如同达奚齐德有本事驯养老虎一般,步六孤家的人也同样有驯服猛兽的秘传绝技,看样子,那些银狼会攻击他们,是有预谋的。
“虽然我万分不愿干涉别家的家务事,但,你们伤了凤栖——不可原谅!”
达奚齐德将元凤栖放在因口哨声而狂奔来的马儿背上,猛力一拍,打算让元凤栖先逃走;他再转身,抡起弯刀为元凤栖断后。
可马儿的悲鸣声响起,打乱了他的计画。步六孤家的族人,果然如预料中的,连达奚齐德也当成攻击目标,首当其冲的从没有抵抗的马儿开始。
马儿受惊之下,高举前脚呜叫着,反而让马背上昏迷的元凤栖,就这么翻滚落河!
“不——”
距离不远处的达奚齐德,见状一惊,向来最无法容忍半途脱离战场,认为逃跑有失名誉的他,却想也不想的飞身而出,抢先一步捉住元凤栖的手,跟着她坠河!
耳边传来“啪吱啪吱”的星火碎裂声响,元凤栖这才悠悠自黑暗中清醒。
“唔……”她……在哪里?自个儿弄不懂置身何处。
她死了吗?可是身上的疼痛,叫她无法思考。而身子被强大热意紧紧包围,她有些眷恋这样的温暖,不想醒来。
“凤栖!”是她熟悉的声音。“你醒了吗?”
她努力睁开眼睛,近在咫尺,仿佛就贴在她眼前,那是达奚齐德惊喜的表情。
“伤……还好吗?”
“我——”未曾和他有过如此近的距离,让她吓了一跳,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自己背上好疼,挣扎想要爬起来,但一牵动伤口,让她霎时停下了动作。
“啊呀!”
此时盖在她背上的衣裳整个儿抖落,直到冷风忽然吹拂过来,她才惊觉自己身上一片空空荡荡,除了包裹着伤口的布条外,衣裳早巳卸得一干二净。
更糟的是,难怪她觉得很温暖、很舒服,她根本就趴伏在他身上,让他光裸的宽广胸膛与强健手臂紧紧搂着。要她不发出尖叫,实在很难。
“我……我的衣服……还有你……你的衣服……”她双手反射性护住了前胸。
“别乱动,这只是为了替你疗伤和为你维持温暖的权宜之计。我们坠河后,你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为了救你,我只好出此下策。”
没说的是,在这种时刻,他竟然见鬼的发现,他总是嘲弄不停的那块“平板煎锅”,也会让他起了冲动……就这一点,打死他,他也不会现在当她的面承认。
要若无其事的抱着她,还要装作无动于衷,是个可怕的考验。至此,他只得完全投降,同意自己对她是动了心。
担忧她的伤势,他不眠不休的照顾她,双眼血丝满布,她看得清清楚楚。倘若还要怀疑他用心的话,也未免太不厚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这是不合礼教的事,她仍……无法生气,甚而还有点开心,他没有丢下她不管。
“在咱们国家……若是如此,女人早就失了名节,不咬舌上吊自尽,也要送进庙里出家,否则定会受人耻笑到死的。”
“你不像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几句风言风语,就动辄寻死的无聊女人。只要问心无愧,清者自清,别在意其他。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你受了伤,我就算再想不开,也不会对你动手。”
察觉她似乎很介意,不想见她愁容满面,他玩笑似的企图把这件事唬弄过去。
“可是,就算活着……那又如何?”听他这么解释,她脸色益显惨白,不光是因为失血的缘故。
她有些懊恼,美人在怀,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就算她受了伤,他维持风度,体贴若她,但至少也给点反应啊!他这样,只让她觉得很挫败。
“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这一次搞砸婚事,今后,我该怎么走下去?”
“真正可怕的事情,你还没遇过,别这样就泄气了。”
发现她身躯开始颤抖,他没征询她的意见,便忍不住出手将她拉回自己的怀抱里,拾起散落地上的衣裳覆盖着,让两人身子亲匿相贴。
“多年前,某个庞大家族小,有名女婢受主子宠爱,生了名男孩,排行第二,可等到主子一死,那名男孩便成了正妻的眼中钉,非除之而后快不可。”
元凤栖皱眉。他怎么在这时候开始说故事给她听?可以肯定的是,他该是想激励她吧。
“就算日日备受欺凌,那男孩仍然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在这个家族受到承认,可惜,他愈有本事,正妻就愈容不下他,深怕有一天,男孩抢了长子的继承权。”
元凤栖听着,仍然是一头雾水。
“所以男孩十岁那年,在一次狩猎中,正妻派人想杀了那男孩。他的胸口,甚至让人砍厂几乎要致命的一刀,就在这位置。”
他拉着元凤栖的手,贴在自己心窝上,元凤栖赫然惊觉,他胸口竟有一道斜长疤痕,方才她没看仔细,可现在看到了,叫她陡然心惊。
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被家人视为仇敌般憎恨着,险些送命吗?那……是他的过去吗?
伸手描绘着那道留下痕迹的刀疤,元凤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苦痛了起来。
“如果不定他大哥挺身而出,反抗那正妻,及时救了那小男孩,并且从此保护着他,那男孩恐怕早就死了。但,仅仅十岁的小男孩,经过那样的历练,仍然选择了活下去,你可别连个孩子也比不上。”
“那男孩……是你吗?”他告诉她这么私密的过去,代表着什么?
他没有立即回应,目光飘向远方。“……你想太多了。我会像是那么软弱的人吗?”
“但是这伤……”
“我曾立誓,如果王兄想要得到天下,我就为王兄打下天下,是王兄给了我一切,所以一直以来,我……只想得到王兄,而且,也不想让其他的东西干扰我。你知道,我最不想让人干扰的是什么吗?”
元凤栖都快让他弄糊涂了。前一个问题他都还没给答案呢,怎么又丢了一个?
“是……是什么?”
“譬如说,婚事这种东西,实在太麻烦了。尤其是被强迫逼着成婚,实在让人恼怒。”
第八章
他说,被人迫逼着成婚,让他恼怒?
可是,这又不能全怪她,他嫌弃她,若只因被逼婚,那他也推卸不了责任。
“这……这……”元凤栖慌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不知所措。
若非因为背上的伤口让她一挺直身子就会发疼的话,她早羞愧的逃开他。可现在偏因为伤势,让她不得不贴着他。
明明身子靠近得不能再近,为什么两人的心意却始终相差十万八千里,永远碰不在一块?她喜欢他,他却讨厌她到底,这还不够惨吗?
既然他那么不中意她,那就别救她,让她一个人漂流消失也就算了哪!
怎么一切的一切,偏会愈来愈惹他讨厌,她明明就是、就是这么喜欢他呀?她想哭,却倔强的不肯掉泪。
“都是你不好,谁让你没先排练好,还……还要怪我意思没说清楚,让狼主赐婚;现在,你自己把麻烦也都惹上身了,还能怎么办哪。不然你别娶,我别嫁,等着受罚,可以呀。”
她大剌剌的说完以后,原以为他会很愤慨的与她对骂开打,可等了半天他始终没对她嘶吼。
直到她感到他的手竟然在她背上轻轻划着圈,像是抚弄挑逗,她不免诧异地鼓起勇气看向他,这才发现,他居然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笑如春风,温柔的让她傻眼。怎么着,他是哪儿不对劲了?
“是啊,除了受罚还能怎么办?”许久,直到她让他那毫不掩饰的热烈眸光给瞧得满脸通红,别开了视线,他才总算苦笑着摇头开口。“可是,我不想受罚。”
“不娶我又不想受罚,除非让你王兄收回成命,这可能吗?”他那专注眼神,怎么莫名其妙的让她浑身发烫起来?他没事用那种眸光瞧她做啥?
那眸光不算和善,充满危险的意味,但,也同时是让人有股冲动想陷入、想挑战那危险刺激的神秘眸光,他是从何时起,用那么暧昧的眼神看她的?
“确实不可能。所以,要想不受罚,只有一个方法。”她与他,怕是纠缠不清了啊。“我们之间,是该把一切做个了结。”
他托起她脸庞,让她直视他,轻抚她沾满风沙的长发,这么近看她,不算精心巧妆,妆早糊成一团,说美艳还谈不上,跟任何端庄典雅完全沾不上边。
但,仅仅只是这样瞧着她,他却觉得,她很漂亮。
身边升起的柴火,烈焰闪耀光辉,在她脸上闪烁舞动,像是为她扑上一层光般无瑕耀眼的亮白色水粉。
她浑身笼罩在光影中,姣好纤细的身段宛若穿上一层金黄色薄纱,若隐若现的白玉肌肤,让他别不开眼。
清丽面容一脸迷惘,水灿瞳眸明亮如镜,他可以清楚看见,她眸中映着他狂热迷醉的神情,或许她也同样看见,他眼中完全让她身影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
“齐德……”她忘了要问他,到底该怎么了结他们之间的事,当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在她唇瓣上来回揉弄的时候,她脑袋也同样让他揉弄成一团浆糊了。
“我从来不违抗王兄的命令,所以,就这样吧。”若被王兄误解也就算了,反正也只是让王兄将他当成急色鬼,嘲弄一番。
诚如王兄所说,他娶她,对三个人都好,又有何不可呢?想通这一点,居然需要花这么多时间和力气。他真是傻瓜,险些就错过了她。
承认吧,他……喜欢她。喜欢这样率真的她。有点野,有点狂,又野得可爱,狂得娇媚,叫他甘心迷恋,疯狂追逐。
“这是……是啥意思?”心儿跳得飞快,她想都不敢想,他要告诉她什么?难道会是……会是……
之前让他戏要太多次,她已经不敢随便乱猜想了。
“意思就是,那把借你护身的匕首,你不用还我无妨。”
“匕首?”她皱皱眉头,搞不清楚状况。护身的匕首,她昏迷以前就不知道弄到哪儿了,现在他就算想向她讨回来,可能也很难。
还记得她好像收在腰间的……可现在她的衣服……在旁边的地上堆着……
“但……匕首好像已经掉了——喂,怎么在你手上?”
她还没想到怎么回事,他早已拿着那匕首交至她手中。
对了,她都忘了,衣裳让他卸下的时候……呃,之前她的心思完全让他的动作吸引住,完全没注意到。她始终一直这么趴在他身上,两人间非常、非常的暧昧,而且,他一点厌恶或生气的反应都没有……
这么说来,他的意思是……这一想,她更糊涂了。
“我说过,这是我们达奚家的家传匕首,只传旗主夫人,现在,给你。”他看着她,苦笑自己的性格还真是自讨苦吃,都到这地步,仍拉不下脸说明白。
“欸?”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元凤栖反而无法会意过来。“步六孤家的旗主令符我都不想要了,你还给我这个外人达奚家旗主夫人的匕首做啥——啊!”
总算弄明白的同时,她脑中宛若惊雷落下,打得她耳鸣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听不进去周遭动静。
“你……打算把它还我?也是可以。如果你只想当一辈子的外人,我也无法勉强你。”他将匕首从她手中接过,捧在手上,摇头笑着。
“虽然我并不想把你当外人。但,你若成了达奚家的人,就再也不是外人,而是——我、的、人。”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看着那因过于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