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阴司判官讲,她在这里尚有数年的牢狱之灾,如若以后总吃这些,这具身体可就废了。
她扫了眼林妮,依然是那个狗吃食的姿势趴着,跟史莉莉俩在分一块真空包装的肉。
收回视线后秦良玉心想:“为能让此具身体的丹田之气早日融会贯通,看来我也要为口腹之事思虑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邓洁都在有意无意地偷瞄着秦良玉,她在等待单独跟她说话的机会。
在这个地方就这点不好,想跟哪个人说个悄悄话都难,尤其还有个爱告状的丛华玲在。看来只有等下午放风的时候了。
夏天一般下午放风都是选择在2点以后,可今天这刚吃完饭没多大一会,值班的闵卫就过来了,挨个监室通告准备放风晾晒被褥。
所有监室里的人在接到这个通知后都跟炸了营似地,呼呼隆隆地忙活起来。
看守所是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地儿,那被褥睡在上面总是感觉潮乎乎的,大伙都盼着能多晒晒。人见不到阳光,让这被褥见见阳光也好,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可以闻着阳光的味道,睡得也格外踏实。
厕所里有一扇包着铝皮的门是直接通往放风笼的,只有放风的时候才被。干警从外面将锁打开。
闵卫通知完各个监室后,与一起值岗的迟先涛俩带着五六个比较机灵的劳动号,从外墙根的甬道绕到放风笼。
开了放风笼的铁锁进到院子,再将厕所与放风笼相连的门上的锁打开。
里面的在押人员将各自的被褥拿出来,几个劳动号手脚并用地爬到笼子的上面,小心翼翼地将脚踩在笼顶的铁栏杆上,将带着汗臭、脚臭味的被褥平展开晾晒。
忙活完一个监室就锁上放风笼的门再到下一个监室。虽然放风笼里的阳光被晾晒的被褥给遮住了,大伙也高兴,毕竟一天就能放一次风,出来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好不容易盼来了开门的迟先涛,女号里除了林妮和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秦良玉坐在通铺上,其他人都抱着各自的被褥,拥挤在厕所和厕所外的过道上等着开门。
迟先涛将厕所门刚打开,就被欢天喜地冲出来的女人们给挤得差点摔倒,气得他边匆匆往外走,边对着挤到院子中央的女人们喊:“一群疯女人,瞎着急弄么?作死啊!”
这群女人根本无视他的吼叫,跟一群花蝴蝶一样飞到放风笼外面。也不用劳动号,嘻嘻哈哈笑着,抓着铁栏杆自己就往上爬。惹得两边的男号们吹着口哨,使劲抻着头往这边望。
因为就这么一个女监室,就这么几个女的,跟一群活宝似地,物以稀为贵嘛!所以平时每逢晾晒被褥,好脾气的迟先涛也就由着她们胡闹,不出大格就行。
史莉莉是个身手矫捷的女孩子,身材长得也小巧,所以每次都是她带头先爬上去,咋咋呼呼地喊着下面的人将被褥往上丢。
她一边展开被丢上来的被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旁边监室里正仰头对着她行注目礼的男号们,逮着个英俊点的,还适时抛个媚眼什么的。
自昨晚被秦良玉给吓得恹头耷脑的史莉莉,这会儿终于又像以前一样嘻闹起来。
邵琪清将林妮的被褥丢给史莉莉以后,就赶紧地返回监室,抱着自己的被褥出去晾晒。
而林妮则依旧软趴在窗台那不动,她不喜欢放风,除非有人找她她才出去。
忙活得满头大汗的史莉莉,低头刚想问问下面的人还有没有被褥了,偏巧弄明白状况的秦良玉这时也抱着自己的被褥出来,与史莉莉来了个视线相对。
毫无心理准备的史莉莉一个重心不稳,左脚直接从铁栏杆的缝隙里踩了下去,拖鞋也掉到了笼子里。一只腿在笼上,另一只腿自膝盖以下卡到了铁栏杆里。疼得趴在铁栏杆上嗷嗷叫。
劳动号里有个身体敏捷的于春明刚想爬上去救美,就见秦良玉一手抱着自己的被褥,单手抓着铁栏杆蹭蹭蹭三两下就到了史莉莉的身边。
将自己的被褥随手往其他人晾晒开的被褥上一丢,秦良玉一手从腋下稳住史莉莉的身体,一手将她踩漏下去的腿向上抽出。扶着史莉莉一点点挪至笼子的边沿,将她交给正在下面接应的劳动号后,秦良玉就一个人在上面扒拉点空隙将自己的被褥晾晒好才爬下来。
迟先涛看了眼史莉莉的腿,见只是蹭破了点皮并无大碍后,对着史莉莉就开始唠叨。
“该!让你瞎得瑟,人家男号都老老实实地等着劳动号给晾,偏你们能的要自己往出爬,这会该长记性了吧。赶紧地都进去了,该锁门了。”
边说边把逗留在外面的几个女人往笼子里赶。
史莉莉偷瞄了眼秦良玉,想说点什么可又不敢上前,跛着一条腿,将邵琪清为她拾来的拖鞋穿上后,就直接回了监室。。。。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秦良玉双手抓着放风笼的铁栏杆,看着持枪的武警在高墙上来回巡逻,想起自己前世培养的那批白杆兵,百感交集。
邓洁这时走了过来,与秦良玉并排站在栏杆前,她看着表情淡漠、目不斜视的秦良玉,感觉这个无论是年纪还是身高都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子,身上有种不容侵犯的高压感,这让话到嘴边的邓洁局促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我是说,你的、你的。。。。哎呀,我这人笨嘴笨舌的,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是吧?”
本意是想来感谢秦良玉的邓洁,这会逮着了机会却结巴起来。
秦良玉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知晓尔欲言为何,亦知晓你在接到判决前便已领悟我之预言,不必为此介怀,吾惟感念尔之身世哀愍耳。”
“你、你,哎呀,我说秦明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是你知道吗,我这人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你说的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费劲呀?以前我跟你虽然说的话也不怎么多,但是那会你不是这样说话的呀。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呢?哦,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呀?”邓洁微俯下身子,小声说。
“留待异日吧,现下吾亦为此焦恼。”秦良玉实话实说道。
“算啦,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是听不懂。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的,上午迟所喊我出去接判决书的时候,我那会儿根本不抱希望,认为自己死定了。”
邓洁见秦良玉还是说些让她费解的话后,干脆自说自话来。
“你当时跟我说的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往提审室去的路上,琢磨了一路你说的话,你的那句大限未至,我就估计着是说我还不到死的日子。”说到这里邓洁不好意思地冲秦良玉笑了笑。
秦良玉这会儿把邓洁当成了教习,非常认真地听着邓洁说的每一句话,留心记下每一个字以及话中所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想融入这个时空,必须要从言语交流开始做起。
“我往提审室里进的时候,那腿就跟不是我的一样,迟所从后面还扶了我一把。”
邓洁傻笑着接着说:“后来接完判决回来的路上,迟所还一个劲嘲笑我,说如果我这次维持原判需要枪决的话,就我这孬样,就我这体标,最少需要十个武警扛着我上刑场。哈哈。。。。”
“法院念那二审判决书的时候,我手心里的汗邋邋湿。哎呀。。。。这辈子再也不要经历了!你是不知道那判决书开头的那段,那叫一个长呀,我都感觉好像过去了大半个上午了一样。”
“好不容易念到关键的地方,那念判决的法官居然还卡了口痰。奶奶的!看着他走到门口冲外面把痰吐干净了,再进来念,我都想拍死他!哈哈,我当时真的急得想拍死丫的。”
“哎!秦明月,你说你死了又活过来是什么滋味当时?我跟你讲,当我听说我不用死了,二审给我判的是死缓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以为那法官喉咙里的痰还没吐干净,当时的心情别提多激动了。当确定他没念错,我可以继续活着的时候,我直接一个屁墩坐地上了。”
地心引力那是站得越高,摔得越重,个子越高,摔得越痛!揉了揉自己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屁股,邓洁接着讲。
“念完判决书,那法官跟我讲,是我的前夫给我活动的关系。。。。”
说到这里邓洁将头埋进了铁栏杆的缝隙,紧咬着下唇。
“我前夫叫王勇,他为了我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贷了些款给那个短命鬼家送去了。。。。还听说他。。。。他当时领着我们的儿子,拿着那钱和孩子倆一起给。。。。给那短命鬼的老妈跪下了。。。。”
哽咽的声音、紧掰着铁拉杆的手骨节泛着白,说明此时的邓洁情绪异常激动。将下颌抵在抓着铁栏杆的手背上,仰头将眼里的泪水眨巴回去后,邓洁接着说。
“我是个孤儿,小时候是我姑姑带大我的,她们都不待见我。16岁的时候我就出来打工了,就是那时候认识的那个短命鬼。”
“他跟我在一个厂子里打工,他是正式工,我是临时工。起先是他妈妈看好我了,因为他们家的遗传不好,全部都是矮个子。那短命鬼的身高才一米六三,他还有个身高一米五几的矮骡子妹妹。听说他奶奶活着的时候才一米四几的个。所以他妈就说将来叫他找个高个子的媳妇,把他们家的矮个子遗传给断了。”
“我那会儿正因为身高犯愁,好多人都有男孩追,就我没有,因为我这个子太高,好多男孩见了我都说有压迫感。压迫个鸟啊,谁家办事的时候不是男人在上面?!”
“这短命鬼来追我那会,好多跟我一起打工的小姐妹都笑话我们,说我们俩在一起站着,典型就是句号和感叹号的组合。”
“我这人呀就是一个倔,别人越是不看好,我就偏要跟他们对着干。说实在的,那王勇除了个子矮,其他方面还挺好的,最起码人家不像我,人家里父母老的都健在。”
邓洁回忆起她年轻时代的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她发现秦良玉是个非常好的听众,始终在很认真地听她讲,这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心里对秦良玉的好感加剧。
“他妈妈怕我这个准儿媳被别人拐跑,我当时还小又不够结婚的年龄,所以他妈就索性让他儿子鼓捣我搬他家里住着。我从小就没个像样的家人照顾,所以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进了他家的门,跟他同Ju了。”
“他妈那会对我那个好呀,每天上班前,早早就给我们俩把早饭做好端在桌子上等我们俩吃,天天我都是两个鸡蛋一大杯奶,我那会儿被他妈给养得白白胖胖的。吃完早饭,他就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一起去上班,看着倒也挺幸福的。我那会可知足了!”
邓洁想起曾经的过往,傻笑着。
“结果后来我们单位里又招了一批农村来的临时工,其中有个女的比那短命鬼还大三岁,长的挺好看的。她为了在城市里扎根,也不嫌弃短命鬼的身高,拼命倒追,成天在厂子里跟人家说我和短命鬼一起上下班,就像一个幼儿园阿姨领着小朋友上学和放学。”
邓洁说到这里恨恨地道:“好汉架不住三把火,这短命鬼后来就开始逐渐地疏远我,原因就一个,怕人家笑话他。”
“后来有一天,我的一个小姐妹找我,带着我神神秘秘地到厂子里的后厂房,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当时就看到那短命鬼捧着那乡下妹的嘴猛啃。”
“妈的,我一气之下就从他家里搬了出来,他妈还到厂子里的宿舍找过我两回。我那会其实就是想给这短命鬼个颜色看看。”
“谁知道那个乡下妹特会来事,我听说她变着花样哄他妈开心,那老太太看那女孩虽然个子不是很高,但是模样比我长得好看,也就由着他儿子了。还说女大三抱金砖什么的,狗屁!”
“再后来,有一天我的自行车坏了,我去修车,就认识了我现在的这个男人王勇,他当时开了个修理自行车的铺子。一回生两回熟,当我知道他居然也是个孤儿后,我们俩同病相怜就走到了一起。”
“在那个短命鬼结婚后的第二年,我跟王勇也结婚了,转过一年我就生了个儿子。当时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是我们一家三口还挺幸福的。我男人对我言听计从,我在我们家那是说一不二的,王勇宠我都出了名,我们那小区楼上楼下没不知道、没不羡慕的。”
“我儿子上幼儿园以后,我就把原来的那份工作辞了,我不想成天出出进进地看见那俩讨厌鬼。”
“我们小区不远有个旅游景区,我就在那里租了个摊位。到旅游旺季的时候,我就卖一些小旅游纪念品、矿泉水、冰激凌什么的。我这个人挣钱有瘾,比别人能吃苦。我的挣钱原则就是:钱是出去挣回来的,不是躲家里省出来的!”
“所以这一年下来纯收入怎么地也有七、八万的。你看我现在这黑不溜秋的样,就是成天在外面晒的。打从进来这里还好点了,成天不见个阳光,还捂白了点呢,原来的时候比现在更黑,旁边摊位的那些小贩都给我起了个黑灯的外号,我这不是姓邓的吗,呵呵。。。。”
“后来政府要统一整理我们那些摊位,说是影响市容市貌,太乱,让我们那些人都要办理执照,不然发现一次摆摊就把东西全部没收。”
“关键是这营业执照还不是说办就能办得下来的,那些摊位要缩减,这可把我愁着了,眼看着人家那些有关系的人都办了下来,搬进政府统一安排的小板房里继续经营去了,我这营业执照还八字没一撇,我那嘴都急得长了燎泡了。”
“我跟那短命鬼多少年都不来往了,结果听说那短命鬼的小舅在工商局里上班。你说我这执照不办好,成天瞎着急不挣钱可咋办?没法了,我就又联系上了那该死的短命鬼。”
“可别说,没用一个礼拜,我的执照就下来了,还是那短命鬼亲自送到我家里的。我男人当时也在家里,见到是他来了,也没说什么,还把人让进家茶水招呼着。”
“就这样我就跟那短命鬼又开始重新来往了,他经常对我抱怨说他老婆的不是,说他们俩在家里成天打,还说他们已经分居有一年多了,他后悔了等等的话。”
“我开始的时候就当是听故事,也没往心里去。谁知道有一天他请我吃饭,说是老朋友了一起聚聚,唉。。。。都是鬼催的,我那天不去就好了,结果我们俩都喝多了,我就去了他的家。。。。”
“不是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吗?我这30多接近40岁的女人,那就是一狼虎加起来的劲。我男人那方面不怎么行,时间短,每次我都还没进状况呢,他就焉巴了,我男人为这都自责了半辈子。”
“短命鬼你别看他个子矮,那方面可厉害着呢,每次都能把我折腾得浑身发软。我就是贱呀,你说好好的日子不过,就为了这裤腰带以下的爽快,就把个婚给离了。。。。都怨我!”
“短命鬼刚开始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说是等着他也离了婚,就跟我光明正大地结婚,还许诺我N多的条件。其实现在想想他那就是在拖着我,怕我闹,他也没想到,他就是酒醉说的一句话,我就把婚给真的离了。”
“我进来这里没事的时候就想,你说是不是这短命鬼的命数该着到了,老天爷就是安排我去结果他的?”邓洁说完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呵呵傻笑了两声。
“法院的法官跟我讲,说我男人这几天可能要来见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这拿什么脸去见他和孩子啊。。。。”
邓洁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她想孩子了,已经半年多没见孩子的面了。她也想王勇了,常言都说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