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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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白马指天下-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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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怒。我听说那天陈太尉也在太后寝宫,说不定就是他向太后进的谗言。”
  “这件事……复杂了。”
  “无尘,你何不去求阮少将帮帮忙?”
  “阮洵?”
  “是啊。你们虽然现在不做一家姓了,但他仍是你的表兄不是吗?我时常见他出入永安宫,可见太后依旧欣赏他。你让他在太后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也许太后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这种方法……好吧,我试试。”夏轻尘动了动身子“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国子学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平时别在这花园里乱转,免得让人看见了起疑心。”
  “嗯,你好自保重。”
  “走了,再见。”夏轻尘摆摆手,踩着围墙外侧的梯子爬了下去。
  顺喜从花丛里退到了月亮门后,看着红若静悄悄地离开西花园,这才捂着心口粗喘起来。
  刚才暧昧的一幕,确实是甄淑妃无疑。这样沉静端庄的娘娘,竟然会与人私通!而且对象还是主上最宠爱的夏无尘——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还了得!她该怎么办?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罢了,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顺喜整理心情,匆匆在园中阴凉处采了几捧还算精神的鲜花,插在水里匆匆往凤仪宫去了。因为刚才的事情耽搁了许久,待她匆匆赶到凤仪宫的时候皇后已经睡醒了。但奇怪的是皇后非但没有因为她手脚慢了儿责备她,反而破天荒地宣她入内,赏了她许多财物。
  “顺喜呀,听说你跟四宝是一道进宫的?”
  “回娘娘,奴婢与四宝是同一年进宫的。”顺喜趴在地上,内心忐忑地望着头顶上那双金线飞凤的花履。
  “那在宫里的辈分也算不小了,怎么干了这么久还是在御花园伺候呢?”陈皇后叠着手,垂眼看着地上的人。
  “回娘娘,奴婢脑子蠢笨,不如四公公聪明伶俐,伺候不好主子。自己又甘愿种花养草,所以就一直在御花园做事了。”
  “听你口齿伶俐,不像是蠢笨之人。是不是让哪一宫的娘娘压着你了?”
  “回娘娘,绝无此事。奴婢是喜欢花草,才一直自愿留在御花园。”
  “我看你在御花园待着也难有什么出息。你都进宫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明儿个我跟内务府说说,让你到淑妃宫里去伺候着,你可愿意?”
  “啊……”听到“淑妃”二字,顺喜心中猛地一惊。
  “怎么了?”
  “没……回皇后,顺喜蠢笨,唯恐伺候不好主子。”
  “诶,又不是叫你做她的贴身内侍。”陈皇后扶着有些酸胀的腰身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御花园的位置,本宫还给你留着。你每日过去那么一会儿,她捏捏肩,揉揉腿,就可以了。”
  “是,奴婢遵命。”
  “这就对了。”陈皇后垫着手绢托起她的下巴来“淑妃娘娘怀的是主上的龙胎,你务必要万分小心,她外出活动,你都要随身伺候。若是伺候得好了,本宫和淑妃将来一定会好好赏你,你就不用担心被别人取笑位置不如四宝了。”
  “是……”顺喜低下头去,心中竟是一阵莫名地绝望。原本再过两年,一直没有升迁的她就可以离宫了;可现在,她的命,就这样留在了宫中。
  甄淑妃呀,难道皇后已经知道那件事,要她去监视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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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笔堂——阮洵的住处。在京城东郊的小山丘下,拥开接天连地的一片青竹林,层层密密地深入进去。夏轻尘三分厚的高履踩着黄昏的雨,缓缓步上高低起伏的石阶。走过漫着活泉的水中石台,就听两侧竹林飘来高低不一的萧声。
  夏轻尘正在讶异那此起彼伏的萧声是如何一时间齐奏,忽然看见近身处的的竹子上,不规则地钻了许多孔。风吹过,气流在竹管中引起震动,发出吹奏一般的声响。
  “哈……”夏轻尘用袖子挡着雨滴,一路过了竹林,就看见林中空地上,坐落着一处宽阔的竹制屋宇。朝南的屋檐下,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阮洵就坐在幽静的廊下,靠着冰凉的栏杆,低垂的手握着沾墨的笔,好似打瞌睡一般闭着眼睛。听见脚步声走近,也不睁眼,只一抬手,柔软的笔尖蹿出一道刚硬的起劲,划破屋外的雨帘,一条水柱朝夏轻尘脸上射去。
  “哎呀……”
  “乱闯别人的住处,无礼。”
  “我来走亲戚窜门子,你就拿你洗笔水来招待我。”夏轻尘抖了抖身上的水,走上竹板的台阶。
  “我在这儿住了大半年,你从来也不说来看看我,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兄弟了?”阮洵依旧闭着眼,将笔往一旁画案上一扔,回手端起身旁花几上半暖的酒杯,轻轻呷了一口。
  “司马大人在国子学被气成内伤,还没等到给我上课,就提前回家休息去了。”
  “哈……一定是南王府的小王爷又捉弄人了。那个孩子讨厌读书,每次都将训导师整得半死。”阮洵仰起头,枕在廊柱上“你没有功课,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在城里闲逛饿了,过来讨一顿晚饭吃。”夏轻尘走到他近前,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
  “那我唯有说抱歉了。此地没人做饭。”
  “咦?不染人间烟火吗?”
  “清圣浊贤,悲风寂寥,不问世情老。”阮洵爱理不理地转过脸去“我就是这么孤高。”
  “正好啊。红尘路嚣,水月静好,一杯共无聊……”说着夏轻尘走上前去,自斟了一杯举到唇边。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轻轻包住了他握杯的手。夏轻尘偏过脸去,就见阮洵一反常态地没有对他微笑,那双总是弯成月牙形的细长眼睛,此刻有些许忧伤,
  “这酒烈,你别喝。”
  “哈哈,终于理我了。我还以为你准备一直闭着眼睛跟我说话。”
  “我真不想看见你。”阮洵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夏轻尘猛地一愣,慢慢垂下眼睑:“那我先回去了……”
  “别走。”阮洵握着他的手用力一带,将他整个带进自己怀里,强行举起他握杯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洵!”
  “为什么你这么好运?”阮洵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我自幼勤学苦练,自问才貌双全,文韬武略不下于人,却始终位居次席。而你明明泥沼里的一只乌鸦,却能够能飞上枝头作凤凰。为什么我苦心经营想要得到的位置,你却能凭着一张脸,轻易地到手?”
  “洵?”夏轻尘有些惊讶。
  “我一直以为,我所遭受的白眼和不公,皆因为我是庶出。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甘愿做一个陪衬。直到遇见你”阮洵那细腻修长得不像武官的手抚上夏轻尘光滑的脸颊“你样样比不上我,无论是出身还是才能,甚至容貌,我自认也不输你。可是为什么,你处处受人注目,处处受到礼遇。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心甘情愿为你造桥铺路。别人用毕生的努力想要得到的权势与名利,你甚至不用自己开口,便有人双手奉上。”
  “洵,我也是在歧视与白眼中长大的人,我曾经也与你有过同样的心情。”
  “你说什么?”
  “洵,你比我幸运,至少你还有家。官场失意,混不下去了,还能回去,但是我回不去了。我承认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阿袤给我的。但是我既然得到了,就不会放弃。”夏轻尘慢慢拿开他的手“有机会成为凤凰,谁会甘心做泥沼里的乌鸦。这是私欲,也是愿望。被孤立也罢,被唾弃也罢,没有权势就会被人踩在脚下;有权势,才可以让自身不受到伤害。要常伴君侧,就要有万人之上的地位。而我能做的,就是证明自己有能力守住这一切。”
  “你就这样喜欢他?不惜为了他遭受满朝的议论,冒天下之大不为?”
  “我……”夏轻尘看着廊外的雨“这是为了能留在他身边,也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抛弃了你,你还会这样执着吗?”
  “我会让自己有能力成为他割舍不去的左膀右臂。”
  “轻尘”阮洵低垂着眼看着他浓密的睫毛“我不会让自己输给你。但倘若真如你所说,有么那天,阮洵会甘愿臣服于你。”
  “你何必跟我比,你本来就比我强。”
  夏轻尘伸出手去,在屋檐下接着滴滴点点的雨水。
  红尘路嚣,水月静好,一杯共无聊。
  “真是如此吗?我的尘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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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径通幽
  不爽!凭什么人家就比轻尘差!
  请尖叫#(╰_╯)#
  第八十八章
  雍津驿馆内,沈明玉坐在忽明忽暗的灯火前,对着一桌酒菜,欲言又止。灯火的对面,重居正白净的脸似真似幻。沈明玉如今看着他,却联想到另外一张相似的,行动之下难免掠过一丝心惊。
  “你……决定了?”沈明玉慢吞吞地喝了口酒。
  “是。”重居正闷闷地答道。
  “多大的风浪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何必……”
  “我想留在京城。”
  “这又是为何?”沈明玉看着他低垂的眼“京城再好,那也是跑马浮华,况且你一留下,就永远无出头之日。你又怎么能这样断送了自己仕途,甘心一世活在暗处?”
  “京中自有我留恋的东西”重居正闷闷地一笑,端起酒杯。
  沈明玉见他心意已决,再想劝也无从开口,抑郁之下,只能端起酒杯仰头猛灌。喝得多了,人也跟着醉了,只是昏昏沉沉被搀扶上床的时候,嘴里依旧含糊不清地疑问着:
  “京城到底有什么是你舍不下的……”
  “我舍部下的东西,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重居正替他将被子盖好,踏着月色出了驿馆,身形轻巧地将向城东而去。
  城东的张府那毫无气派的院墙内,家常便饭一样地响起了砸杯砸碗的动静。
  “不孝子,你给我站住!”
  “我不!”
  “看你往哪儿躲!”
  “爹啊,爹啊……啊……别打了!再打你儿子真的要死了!”张之敏被张翎按在院中板凳上,裤子褪了一半,阴阳怪调地嚎叫着。
  “你不打你,留着你干什么!”张翎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中的藤条“你说!你上回一走那么多天,去哪儿了!阮无尘都封侯拜爵改了姓了,该你领赏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
  “哎呀,爹啊——冤枉啊——这都是师伯——甄大人害的。”张之敏龇牙咧嘴地抱住凳子腿“儿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死里逃生……才留着一口气回来见您老人家……你怎么出手就打我呀……”
  “我听你在这儿放屁!”张翎怒上加怒,手上藤条毫不留情地快速挥舞。抽得张之敏鬼哭神嚎,叫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终于累得停了手。
  张之敏这才提着裤子,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房间。身子一挺趴倒在榻上,一边在榻边蹭着踢掉了裤子。
  “唉……老爹真狠心……”张之敏一边从床头抹了跌打药膏,撩开衣摆,背着手在自己红肿的臀上擦了起来。
  “疼吗?”忽然在耳畔响起的温柔嗓音吓得张之敏大叫一声,他猛地想翻过身来,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别乱动。”
  “哎呀,是你呀”张之敏回头看着重居正的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鬼。”
  “你爹又打你了?”
  “是啊。就是因为我被甄大人抓去,这么多天没回家,唉……我差点儿死在甄府里……”
  “抱歉,都是因为我。”重居正低头看了看他红肿的臀“我替你擦药吧。”
  “嗯……”张之敏也不客气,直接将手边的药膏盒子扔给了他。重居正接过来,用手指沾了,迟疑地停顿在他臀部上方,感受他体表微热的温度,不禁红了脸。
  “看什么看,在中州的时候还没看够啊!快擦!”
  “嗯。”重居正有些颤抖地挨上去,轻轻将药膏擦在上面“疼吗?”
  “不疼。屁股都打出茧子了,怎么会疼?”
  “你爹经常打你?”
  “怎么,心疼我了?”张之敏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不……不是……”
  “那你黑天暗地地摸进我房间里……”张之敏坏坏地笑道“是来找我幽会吗?”
  “你,你又作弄我……”
  “嘻嘻嘻……现在能开口了?你不会说话的时候,我看你真享受我的捉弄啊。”
  “你……”重居正窘迫地将药盒一丢“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决定留在京城了。”
  “啊?”张之敏眨眨眼睛“主上封你坐京官了?”
  “没有。”
  “那你留在京城做什么?”
  “我……”重居正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底,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主上另外给我安排了差事。”
  “什么差事啊?”
  “就是……跟着夏侯爷……”
  “啊,这么好的差事!怎么让你得去了!”
  “这是好差事吗……”
  “当然!”张之敏一下坐起来,顿时痛得捂着屁股一跳“你做了轻尘的近侍,就可以一天到晚跟他在一起了。你睁开眼睛就可以看着他;而我呢,我可好,我睁开眼睛只能看着后宫里面那些个女人,一去就围着问我怎么样才能怀上个龙胎。”
  “你是不是很想……跟侯爷在一起?”重居正的眼底掠过一丝忧伤。
  “当然。可是轻尘进京以后都没功夫跟我玩儿了,唉……谁叫我是个太医,我要是武举出身的,就去做他的影卫。”
  “影卫?”
  “对啊。做影卫就可以时时刻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了”张之敏憧憬起来“尤其是——还可以名正言顺地趴在房梁上,偷看他沐浴,嘻嘻嘻嘻……”
  “你!”重居正又急又恼,蹭地站了起来,指着他说“原来你满脑子想的净是这个,怪不得在中州的时候你对我……”
  “嗯?我对你?我对你没怎么样啊?”
  “没怎么样……是啊,你对我没怎么样,我只是长得像他,我只是一个像他的影子……”重居正悲伤地看了一眼张之敏,起身走出了房间。
  “哎!”张之敏唤了一声见留不住他,于是悻悻地窝回枕头上,自己揉着打疼的屁股“不服?不服个什么劲儿啊,人家轻尘是比你好看又可爱嘛。真是,主上怎么会选你这么个小心眼的人做轻尘的贴身侍卫?轻尘到哪儿要是带着个你,外人一看见了,还不以为自己看重影了……诶?他刚才说自己要去做的——该不会是影卫吧!”
  冷香净苑的内外,为了符合夏轻尘的新身份而大兴土木。先前的门庭必须由五丈扩为七丈,宅门之外加设五开间的三扇门洞,主院正房也须扩成七间九架的制式。府中下人居住的后罩房,也需全部拆除后挪,扩成一间偏院。只有正院中央的花园没有动——这是因为夏轻尘受不了一睁眼,窗前事物全非的景象。
  照理说,庭院整修,主人应暂时移居他处。虽然皌连景袤将京郊另为他安排了一处行馆,但夏轻尘没有搬家,依旧在这拆得七零八落的院子里住着。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家,房屋装修、一时的混乱,忍一忍就过去了。家再乱,也比住“旅店”强。
  重居正无声无息地踩过新铺的琉璃翠顶,俯身倒挂在屋檐下一翻,轻轻潜入正房,伏身在房梁上,看着对面下方的人影。夏轻尘正披着薄纱的睡袍,伏在书案上,埋头书写着。灯影摇动,他单薄的背影是那样专注。重居正看着他,仿佛看着另一个自己。从今以后,他将要完全抹杀现在这个自己,模仿他的一切,成为另一个他。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留在京城,时时看着那个人;但那个人想看见的,却是夏轻尘——这一切是何等无奈,他明明清楚,却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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