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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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白马指天下-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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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夏轻尘在暗处,隔着冲天的火光,只见一膀大腰圆的汉子自背后扑上,抡起大棒狠狠一下击中阮洵后背。他登时身子一趔趄向前倒去,头盔脱落在地上。
  “洵!”微弱的呼叫淹没在震天的厮杀声中。
  “侯爷不可啊……”
  “啊……”阮洵紧闭的唇中渗出鲜血。对方趁机一把扭住他的胳膊,从背后将她拧了起来。
  “都住手,否则你们的阮大人就要没命了。”
  “大人!”
  “大人……”不光是交战的军士,外围林中的士兵眼见阮洵被擒,也纷纷慌了神。一分神,义军便得了空隙,打杀着往山下冲去。
  “弓箭拿来!”眼见情势逆转,夏轻尘手一伸,自侍卫手中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准准瞄上了制住阮洵的背影。弓一颤,疾矢射出。
  猛听背后风声,那人眼皮一颤,被迫松开阮洵。
  “竟敢放冷箭。”轻喝一声,袖子一带,稳稳接住那支箭。身影急旋间,目光一扫箭上文刻,反手将羽箭掷回来处。夏轻尘只见箭尖瞬间穿过燃烧的火焰朝自己蛇来,急闪已来不及,肩头猛地一麻,翻身落马。
  “众人速退。”
  “寨内匪徒一律格杀!”阮洵就地一滚,抽出剑来,直追那条高大的背影。寨口围兵,横起长矛,一挡汹涌人群。
  “螳臂当车。”阿得护着崔峨,回身一踢地上残骸,挡开阮洵。前面火枭一把举起木栅,抡着扫开一条通道,义军众人紧随冲出。阮洵指挥部下重新封住出口,继续作战。
  “少将,匪徒自东南寨口逃跑了。”
  “封住出口,剿灭余党!”
  “是!”
  “别杀了……”两名卫兵搀着夏轻尘自林中走出。
  “轻尘,你受伤了!”
  “洵,别杀了”夏轻尘大声喊道“留下活口,别再杀了。”
  “你疯了,你要放过这些匪徒?”
  “他们之中有女人和幼童,他们没有多少兵器。也许我们错了,他们不是真正的土匪!”
  “你的慈悲和同情,留给今天阵亡的军士吧。凡抵抗者,杀无赦!”阮洵命令道。
  “洵!他们可能是迫于饥饿的灾民!”
  “民若造反,就是匪!”
  “住手,住手啊……我命令你们住手!”
  “我麾下的追风营,只听从我的号令。”
  “少将,还有这二十来人被擒。”侍卫指着身后跪成一排的男女。
  “全部斩首,将头颅悬在靐县城门之上,看谁还敢抢粮。”阮洵果断地下令。
  “不可!”
  “不杀他们,我用什么来平息手下将士的怒气”阮洵一把抓过他来捧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另一边成行的尸体“看见了吗?这边是我们阵亡的将士,他们全是有家有室的人,却被这群土匪所杀。说话之前先问问自己,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阮洵抬起头来,一扬手:
  “砍!”
  “阮洵……”夏轻尘颤抖地握紧了拳头,刚才被羽箭打中肩头一阵无力的痛,他身子一晃,阮洵一把扶住却被他推了开去。眼前是无法左右的生死,下垂的拳,是无能握紧的无奈。他颓唐地跌坐在泥沙地面上。
  他错了吗?这明明是正义的剿匪之战,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罪恶的鲜血?生命在他手中流失,而他却无能阻止。他错了吗?他今天难道不该带领军队前来剿匪吗?但他若错了,要用什么去向死去的将士交代?
  “兵是你的兵,城是我的城。我的城门上,不准悬挂头颅。”夏轻尘低声而清楚地说道。
  “我这是为你立威,做不做,随便你。”
  “清点尸体,收队。”
  “是。”
  “你还要在这儿坐到什么时候?”阮洵有些愠怒地看着地上的他“上马去,别让下属见到你这副模样。”
  夏轻尘挡开左右的搀扶,单手撑着沉重的铠甲艰难地站起来。是啊,他是侯爷,是一方之主。任何时候都必须在保持绝对威严的强势。
  “将盗匪首级挂在马前进城,布告全城灾民,可以安全回家去了。”夏轻尘简短地下令后,踩着侍卫的手掌,艰难地上了马背。
  阮洵,自明日起,我会操纵自己的军队。
  看着前方马上,阮洵那高傲的背影,夏轻尘在心中暗暗地说。多亏今天阮洵替他穿上了护铠,否则那一箭只怕已射穿了他的肩膀。但即使有锁甲的保护,那猛来的一箭,还是撞得他肩头淤肿了起来。刚才上马的时候强行用力,此刻似乎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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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敢背后放冷箭,老子射回去#(╰_╯)#
  熊熊的火光中,轻尘没有看清阿得的脸
  战争就是无情的生死
  “你近来办事的能力不如从前了?”
  永安宫内,容太后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从容地绣着。陈太尉站立一旁,背上如生芒刺。
  “我还以为这回再也不会听到夏无尘的消息了。可是这回你却让他除了名,现在全天下,恐怕没人不知道中州新主的威名了。又是斩贪官又是剿悍匪,原来质疑他能力的人,这回个个都开始赞美主上用对了人。”容太后仔仔细细地绣着。
  “臣知罪。”
  “还记得哀家为何看中你吗?”
  “承蒙太后错爱,臣不敢忘恩。”
  “想想这日子也过得真快,一转眼主上都亲政这么些年了。当年局势动荡,晁前家和萧家都丢下这个朝廷,只有你还守着京畿九门。哀家就是看中了你的这份忠心,才让辅佐主上。”
  “臣,不敢居功,定效犬马之劳……”
  “我知道你有力气,可你的力气总是用不对地方。”容太后聊家常一般的口吻笑道“这么些年,你除了当初带兵守了一回朝阳殿,余下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功绩了。仗也没打几个,姨太太倒是娶了不少,这个月进门那个是第几个了?”
  “回太后话”陈太尉一张老脸苍白着“第七个……”
  “哎呀,好啊,老当益壮好啊。”容太后露出慈祥的微笑“要是袤儿在这个上头多学学你,哀家就不知要省多少心了……”
  一听这话,陈天亮的脸几乎白得跟鬓角的银丝一般了。他诚惶诚恐地说:
  “太后圣明。臣定当竭尽全力办事,让太后省心。”
  “嗯,你这么说哀家也放心了。”容太后用剪刀一下剪断丝线“哀家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
  陈太尉战战兢兢地退出永安宫,直了直弯得酸疼的腰。再摸摸自己的脸,已经是冷汗一片。他狼狈地掏出帕子擦擦,谨慎地举步往凤仪宫去,遣退了所有侍从,将太后的话说给陈皇后听。父女二人揣摩起那话中的深意来。
  “唉,太后是什么人呀,表面跟聊家常似的,可哪句话不是话里有话呀。你要是猜不透她的意思,那可就错了。她今天说日子过得快,意思就是说我这么多年也没为朝廷做下什么功绩;又突然问起我纳妾之事,意思就是说,我要是对主上没有用了,那太后也就不用再眷顾着咱们家了。到时候就要为主上挑选新妃,你的后位也就不牢靠了。”陈太尉摇着脑袋,愁眉不展。
  “啊……”陈皇后一时慌了神,捂着噗通直跳的胸口有些失神地说“那……那我该怎么办?这宫里的已经这么多女人了,主上就算一个个看,也看不过来。再添几个,主上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这里来……”
  “皇后”陈太尉安慰着女儿“宫中三年选一次秀女,这是祖上的规矩,你改不了,也挡不了。你是皇后,理应张罗着替主上挑选女人,繁荣皇室的香火。”
  “这不可能,不可能!”陈太后暴躁起来“主上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是他的正妻啊,怎么能鼓动别的女人勾引自己的丈夫!”
  “女儿啊,他是你的丈夫,也是天下的主啊……”陈太尉拍着她的手背“你若想爱他,就不能像一个平常女人那样,拘泥于儿女情长。你是皇后,是离他最近的女人,要是失了这个位置,你就只能离他更远了。”
  陈皇后一愣,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我得保住这个后位,这是亲近主上唯一的办法……爹,你赶紧把太后交代的差事给办了,别再惹太后厌烦。”
  “爹知道,这回说什么也会想办法。今日专程过来看你,就是给你提个醒。别忘了你肚里还有主上的龙种。只要你抢在甄妃之前,顺利诞下皇长子,恁谁也没有办法动摇你的地位,就是太后,也奈何不了。”
  “对,对……我还有这个孩子”陈皇后宝贝似的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娘娘请放心,臣已备下万全的应变之策,力保娘娘后位。”
  陈皇后倒吸一口冷气:
  “你都准备好了?”
  “回娘娘,一切妥当,万无一失。一共四个产妇,全都仔细把过脉,都是男婴无误。几经调理,生产时间与娘娘的相差无几。”
  “万一,万一……我是说万一不得已,那孩子模样不像主上……”
  “娘娘,初生的孩子都是一个模样,像不像那都是旁人说的,即使不像又能如何?当年的主上不也同样不像先祖么,可他确是先祖的亲生骨肉无误。娘娘,这是迫不得已的准备,倘若娘娘在甄淑妃之前诞下皇长子,一切担忧自可迎刃而解。”
  “我知道了”陈皇后低下头去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万一迫不得已,你答应我千万别杀人,一定要好好安置那几个妇人。我不想为腹中的孩儿造下杀孽。”
  “老臣明白。时候不早,老臣当告退。请娘娘保重身体。”
  陈太尉走过,陈皇后独自在宫中陷入了苦思与恐惧之中,翻来覆去想着如何确保自己诞下皇长子。坐卧不安间,她只觉自己腹中又不安分起来。这时,她不知不觉将念头动到了甄淑妃身上。于是她立即吩咐宫人,把前些日子派到建桂宫去的顺喜给叫过来。
  “近来淑妃待你可好?”
  “回娘娘,淑妃娘娘待奴婢很好。只是平日有自家陪产的丫鬟陪着,一般事儿不叫顺喜插手。”顺喜趴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地毯,心中七上八下地揣度着。
  “你是太舒服了忘了正事,还是受了她的恩惠,帮着她来欺瞒本宫?”
  “奴婢不敢。”
  “不敢?那为何本宫每回传你,你净说些不痛不痒的消息?”
  “娘娘,奴婢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是淑妃娘娘平日十分小心……”
  “顺喜啊”陈皇后叹道“能在宫中待到今天,你是个聪明人。本宫听说,今年冬天你就能离宫回乡了。可你要是这么拖下去,本宫就会将你升为掌事,继续留在宫中。”
  “娘娘”顺喜惊惶起来“顺喜忠心为娘娘办事,请娘娘念在顺喜入宫多年的份儿上,让顺喜回家侍奉双亲。”
  “哦……可是本宫不想听这种无聊的消息。”
  “启禀娘娘,奴婢前日发现了一件天大的要事,一直不敢说……”
  “嗯?”
  为求自保,顺喜无奈供出当日所见所闻。红若心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深宫之内唯一的友谊,就这样成了自己的危机。
  陈皇后一字一句地听着,绷紧的脸渐渐露出笑意:
  “甄淑妃,想不到你表面温柔乖巧,骨子里却是这样下贱无耻。私通男人,这是玷污皇室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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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吧……”夏轻尘将仵作的验尸报告放在阮洵面前。
  “看什么?”
  “承认吧,我们错了。”夏轻尘无力地看着那些字“肩膀有茧,手指粗短,是农田劳作的结果。他们不是土匪,是饥饿所迫的灾民。”
  “那又如何?杀都杀了,我不会为了造反的庶民忏悔,”
  “洵,为何你这样冷酷无情?”
  “我冷血?”阮洵瞪了他一眼“难道他们不该死吗?倘若今日赈粮被劫,押运粮草的官兵会有多少伤亡,城中又会有多少灾民领不到赈粮。你觉得他们无辜吗?你可知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为了活命吃过自己通报的尸体。如果今天不是我,你早已被他们踩成肉饼,用火烧了果腹,哪里还有机会风风光光地进城。我冷酷无情,你只见敌人损失,不见自己将士生死,比我更加麻木不仁!”
  “你……”
  “下令剿匪的人,不是你吗?我手下的将士出生入死,到头来,你却告诉我,那些阵亡的兄弟死错了。你以为一方之主的敕令,是司马相爷考你的试题,答错了可以修改吗?”
  “就是因为不能修改,才要及时纠正错误。”夏轻尘也有些激动起来“立刻停止追捕,另拟收容抚恤措施。”
  “你以为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会感激你吗?这种匪徒我在汴州见得多了,你杀了他们的弟兄,将他们的人头挂在马前示众。他们现在心里想的,就是拼死也要杀你报仇。你却只知道慈悲泛滥、动摇军心!”
  “阮洵,为将者若坚持错误的杀戮,那军队与土匪又有什么区别。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放弃生活,造反起义。我的职责是守护中州的太平,不是制造暴力。”
  “你什么也不懂!”阮洵暴怒地一步上前,将他逼到镯子边缘,伸手扳过他的下巴,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却还要高高在上发号施令!你如果还有一点身自觉,明日就给我乖乖回初夏去,老老实实做你的侯爷。中州自有府衙的官员替你管着,无需你操心。”
  “这是我的封地,想去哪里,做什么事,不用你来管。”
  “我是你的护卫,必须保护你的周全!你以为我想管你吗?如果今天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你就会知道身在鞍前马后,还要被人埋怨的滋味!”阮洵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明天我就护送你回州府去,剿匪的事自有人安排。”
  “你无权左右我的行动!”
  “是吗?我无权”阮洵嘲讽地一笑“那谁有权力,主上?王爷?我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乖乖听话……”
  阮洵说着,一把将夏轻尘推倒在桌面呢上,修长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重重压在他的身上。薄唇一勾,朝夏轻尘的脸上吻去。
  “啊!阮洵你干什么——”
  阮洵的眼光冷冷的,那眼中还有一丝痛楚。他摁着夏轻尘的身子就要施暴,猛地身后一声大喝,张之敏暴怒地冲上前来揪住他被后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而阮洵就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毫无反抗地被他丢到了一边墙上。
  “阮洵,你想干什么”张之敏捂着胸口沙哑地吼道“你要敢动轻尘一根手指头,我让你身首分家!咳……唔……”
  “敏之……”夏轻尘狼狈地扶住摇摇欲倒的张之敏。
  “哼”阮洵轻蔑地笑笑站起来“就凭现在的你,也想跟我动手?”
  “我让你小看我……”张之敏摇摇晃晃地冲上去,不料一举手胸口就是一阵闷痛“呃……”
  “请侯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回初夏。”阮洵说完,淡淡地出了书房。
  “咳……”张之敏不忿地说道“不就一个假哥哥么,天天摆出一副侯爷兄长的姿态,对谁都颐指气使的……哎哟……”
  “敏之”夏轻尘扶着他坐下“你怎么不躺着休息,到处乱走啊。”
  “还好这院子小,你们一吵架我就听见动静了。再晚来一会儿你就让他给欺负了……哎哟,我胸口真疼……”
  “坐着坐着,我给你倒些热的喝……”
  书房之外的走廊上,阮洵缠着纱布的右手狠狠一拳捶在廊柱上,崩裂的伤口渐渐渗出红色的血来。他手捂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在月光下闭上了细长的眼:
  “夏轻尘,为你受伤的人不止一个,为何你偏偏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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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本文可能会很长,有点想这卷的内容结束以后作为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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