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与火的边缘- 第7部分

　　小丁停止搅拌抬起头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毅然对我说：“这阵子曹志方经常回学校来。”

　　我猜想小丁是听班长说过我跟大方之间的冲突，所以特意来提醒我的，心中一阵温暖，故作无谓的笑笑：“学校又不是咱家开的，腿长在人家身上，拦也拦不住啊。”

　　小丁没有笑，他盯着我的眼睛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曹志方为什么老往学校跑？”

　　我怔了一下，听小丁的口气似乎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如果回学校是为了报复我，这些天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动静？而且为何又如此招摇？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只好说：“为什么？”

　　小丁故意轻描淡写的说：“为了程晓颖。”

　　我心里响了个炸雷，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冷然道：“什么意思？”

　　我的反应似乎早在小丁意料之中，他重又低下头搅动饭盒里的饭菜，缓缓的道：“曹志方给程晓颖送过鲜花、小礼品、衣服……”

　　我心里一沉，虽然早知道小丁因为我和晓颖的相恋而痛苦，却没想到他会生出如此龌龊的想法。不错，因为程晓颖我一再对他容忍、迁就，但如果他以为因此就可以在我面前随意诬蔑晓颖，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我了解晓颖，她对大方深恶痛绝，如果大方真的对她纠缠不休，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既然她没对我说过，说明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我把小丁内心深处的活动看得清清楚楚，他一定知道我和大方之间有过节，而这段时间大方又确确实实回来过几趟，所以他就无中生有的造谣，其目的无非是挑拨离间，他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我没想到小丁是这种人，可笑的是我先前还心怀愧疚，早知如此，我就是真抢了他的女朋友也不会有半分不安。

　　我这时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只要小丁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我眼中的鄙夷与不屑，可惜他并没有抬头，仍在继续着造谣中伤：“……刚开始程晓颖是拒绝的接受的，后来还是禁不住诱惑……”

　　可笑，越说越可笑！小丁又没有去偷窥女生宿舍，这些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小丁说这话，不但要往晓颖头上扣屎盆子，还要往我头上戴绿帽子！我终于忍无可忍，狠狠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道：“够了！”我的饭盒盖在桌上跳了几跳，终于掉到地上，除了盒盖发出叮当的响声，诺大的食堂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和小丁身上。

　　我心头的怒火一蹿一蹿，如果不是看在往日还有几分交情的份上，只怕早已拳脚相向！我死死的盯着小丁，一点儿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愤怒与不屑，竖起食指在眼前晃了晃，冷冷道：“这种话我不想听见第二次！再让我听见类似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刻，小丁的脸色异常难看，他低着头，搅动饭菜的速度越来越快。

　　从那以后，小丁就刻意躲着我，我知道他是做贼心虚，在我心里早把这种人与反革命份子划到了一块儿，也从没有主动搭理过他，所以今天小丁远远的躲开并不让我感到意外，我想，他是没脸见我，更没脸见程晓颖的。

　　说起程晓颖，我总感觉她今天有点怪，这种怪又是非当事人所不能体味的。

　　在外人眼里，程晓颖今天再正常不过，她照常的温婉娴淑善解人意，举手投足间也如平日的落落大方，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我却总感到我们之间隔着些什么东西，全没了平日里的默契与温情。就拿蓄水来说，换在平时，她一定会在将水杯递到我手里的时候同时送上温情脉脉的一瞥，而今天却只是把杯子递到我手中。再比如，往常每次发表意见，说完之后她总会问我一句：“是不是？”而今天，她似乎忘记了征询我的意见。

　　这种事的微妙之处就在于无法诉诸语言，身处其中者所感到的极不正常的现象在别人看来是十分正常的，莫说拿给别人说，即便是跟程晓颖当面对质，她也未必会承认。但我还是想试试，因为事情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在我们去会餐的路上，程晓颖故意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甚至在我伸过手去想握住她的柔荑的时候，她也巧妙的躲开了。可是程晓颖没有给我机会，一路上她都与汪燕走得很近，我几次对她使眼色她都视而不见，反倒被汪燕取笑：“啧啧，这可是大庭广众下，还让不让人活啊！”我被说的有些不自在，心里不由有些气苦，赌气放慢了脚步，故意与程晓颖拉开了些距离，程晓颖显然有所察觉，她有意无意的瞄了我一眼，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第二章
学校外边没几个餐馆，汪燕提议去其中一家叫做“鑫雨轩”的，依着她的意思，大家伙凑一块就是一乐呵，吃什么东西倒在其次。李谦却不同意，他指着门口的牌子道：“你瞧这牌子－－鑫雨轩，三块金子还不够，还要来场金雨，充分说明这儿的老板只认钱不认人，进去准得挨宰！”听着这小子拿人家招牌做文章，我心里好笑，这小子摆明了是想敲苏健一笔。

　　汪燕笑着说：“人家开得是买卖，又不是义庄！合着由着你白吃白喝就对了？”

　　大概汪燕把“粥厂”和“义庄”弄混了，登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程晓颖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趴到汪燕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汪燕脸上一红，强词夺理道：“我知道义庄是干啥的，我想说的是，咱们又不是死鬼，别老想着白吃白喝！”

　　这话却被六猴儿抓住把柄，他学着包不同的语气道：“非也，非也！首先，李谦并没说过咱们要到这里白吃白喝；其次，死鬼根本不会吃喝，即便咱们想白吃白喝也不等于死鬼。”

　　汪燕是宁死不肯吃亏的脾气，马上就要奋起反击，我怕伤了和气，忙冲李谦和六猴儿大喝一声：“闭上你们的鸟嘴！今儿是你们请客还是老大请客？东家还没发话呢，你们瞎吵吵什么。”

　　六猴儿见风使舵，冲苏健道：“老黄说的对，咱们都听东家的！”

　　苏健见大家的目光都望了过来，面色登时郑重了起来，甚至还假模三道的干咳了两声，就在大家以为他已经做了决定之后，只见他脸上忽然现出一阵媚笑，弯腰躬背的冲沈小莉道：“夫人意下如何？”

　　“嘁！”一片嘘声响起，众人的目光立时变为鄙夷和不屑。

　　沈小莉笑着道：“咱们是*社会，还是投票决定吧。”

　　苏健一脸懊恼的附和：“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这样吧，同意在‘鑫雨轩’吃饭的请举手……一，二，三……”

　　手一只一只手举起来，最后只有李谦一个人反对，他转头四顾，愤愤的道：“什么叫‘重色轻友’，我今儿算见识了……老板，给我们来个包间！”说话间，李谦已经展动身形冲进饭馆抢占有利地形去了。

　　有了这段小插曲，饭桌上的气氛融洽许多，只有李谦一个人愤愤不平的端着酒杯要罚这个罚那个，当罚到女生宿舍的小雪时，李谦的舌头已经不怎么听使唤了。他大着舌头一边往小雪身边凑一边咕哝着：“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现实……像我这么视钱财如粪土，视功名如浮云的人中越来越少了……呃，我跟你说，其实我这人特有才，属于……属于小李飞刀那种型的。小李飞刀你知道吧？”说着他拉了把椅子在小雪旁边坐了下来。

　　我早瞧出李谦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这点酒要是能把他灌醉了，母猪都要上树了。他只不过是借酒盖脸，想跟人家小雪套套进乎，我猜他的如意算盘是上来先跟人家聊自己最拿手的武侠，小雪要是接茬，接着就是开始聊文学、个人爱好，进而到世界观、人生观，一直聊到碰出火花来为止，要是小雪根本不接这茬或者中间聊崩了，就拿喝高了找辙。

　　李谦生出这样卑鄙无耻的念头责任主要在我，我应该事先把女生宿舍的情况给大家介绍介绍，因为这次开联谊会之前程晓颖就特意交待过，她们宿舍有两个人不能得罪，一个是汪燕，一个是小雪。

　　汪燕是那种不得理都不饶人的，典型的刀子嘴，得罪了她的人会被她的嘴巴凌迟处死。

　　小雪人如其名，是那种典型的冷美人，而且她有一个毛病－－最讨厌那些主动献殷勤的男生，谁要是惹了她，她会记你一辈子。

　　不过，小雪似乎对李谦没有特别的反感，只冷冷的瞅着他说：“小李飞刀出自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又名《风云第一刀》，是《小李飞刀系列》第一部。”

　　“知己啊！知己！”李谦半是真心半是恭维的叫着，举杯硬和小雪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为了共同的爱好，咱们得干一杯！我先干为敬！”

　　小雪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依旧不紧不慢的说：“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假装喝醉跟女孩子套近乎。”

　　“咳咳……”正把酒往嘴里倒的李谦被呛得大声咳了起来，见这情景，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不由自主向程晓颖望去，只见她一双妙目也正向我望来，却在与我目光相遇的那一刻突然转向别处。我心中一阵怅然，游目四顾，见除了正在和六猴儿划拳的汪燕之外，其余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望着李谦和小雪，女生脸上大多是强忍住的笑意，而男生却大多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只有沈小莉实在忍不住，靠在苏健身上掩了嘴吃吃的笑起来。

　　“不跟你玩了，没劲！”汪燕撇下又干了一杯的六猴儿，端着杯子冲我道，“黄帅，咱俩来！”

　　我听程晓颖说过，汪燕是有名的酒神，倒在她酒杯下的男人已经不计其数，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我连忙摇着手说：“我不会，真的不会。”

　　汪燕大叫起来：“连拳都不会划，是不是爷们儿？”

　　一旁的沈小莉忽然插话：“我看是小颖把黄帅管得太严了吧，是不是，小颖？”

　　听她把话题转到程晓颖身上，我脸上一红，向程晓颖望去，只见她白了沈小莉一眼，轻声道：“关我什么事？”

　　这话分明有些赌气的意味，沈小莉一愣，脸上表情就有些尴尬，幸好汪燕见机的快，冲我叫道：“黄帅，甭磨磨叽叽的，到底敢不敢来？”

　　被她将这一军，我还真有点下不来台，况且刚才程晓颖的话多少让我心里有些不快，无论如何，沈小莉名义上都是我请来的客人，这么噎她不就是打我的脸么？于是我大声应道：“春风吹，战鼓擂，共产党，怕过谁？来！”

　　汪燕这一起哄倒是解了李谦的围，也不知李谦是真醉了还是真的已经喜欢小雪到不能自拔的地步，非但没有借机抽身，还在跟小雪那儿套磁：“你别看李寻欢这个人嗜酒如命，那都是表面的，他只是借酒来掩盖其内心世界的痛苦与失意，其实这个人是很讲义气的，毫不夸张的说，可以用‘古道热肠、仗义疏财’八个字来形容，李寻欢简直就是古龙自己的真实写照，古龙这个人……”

　　“仗义疏财？”小雪冷笑一声打断李谦的话，“李寻欢勉强还算得上，毕竟他家世代簪缨，家底还算厚实。古龙跟这四个字也沾得上边？他自己就曾说过：‘为了钱而写作不是所有作家的悲哀，却是我的’，一个男人连财都没有，谈什么仗义？钱之于男人就像脸蛋之于女人，都是一个人最大的资本，可笑的是，有些没什么本事的男人因为女人的脸蛋漂亮而跟她套近乎的同时还在讲什么‘视钱财如粪土’，这种人不但可笑，甚至有些可怜、可悲！”

　　小雪这话是为了挖苦李谦，却在我心里引起不小的波澜，尤其那一句“钱之于男人就像脸蛋之于女人”仿佛一记闷锤，重重的敲在我心上，不由自主瞄了程晓颖一眼，只见她正低头吃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然不反对，想必就是同意这种说法了！这一刻，我心中五味杂陈，种种往事齐聚心头。仔细想来，我和程晓颖之间的矛盾似乎可以归结为一个本因，不论是她嫌我没时间陪她，抑或是不愿我做校役，又或者说我不够浪漫，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没有本事，如果我身家百万，显然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拨开表面的迷雾，我终于看清了事实：程晓颖拥有女人足够的资本，而我却没有与之匹配的男人足够的本钱。

　　这一刻，我心中一阵空明，似乎所有的事都想得清清楚楚。但，真的想清楚了么？如果是，为什么还会有心痛的感觉？

　　“你输了！喝酒，喝酒！”汪燕的叫声把我从虚无缥缈间拉了回来，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白酒在喉间一闪而过，那一瞬间，仿佛其它一切都消失了，这世上只剩了辛辣的感觉。就在干了这杯的同时，眼角余光瞅见李谦端着酒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一脸尴尬的傻站在小雪面前，显然是被楔蒙了。

　　也不知汪燕是真没看见李谦的尴尬还是故意装傻，她只是一个劲的冲我大呼小叫，害得我也抽不出身来去给李谦解围，幸好这时小雪旁边的张丽冲着李谦说了句话：“说错话该罚一杯！”

　　其他人回过味来，钱丰也跟着叫起来：“罚一杯怎么成？得连罚三杯！”说着把自己的酒杯还有马奔的酒杯摆在一块儿，顺手把李谦拉了过去。

　　这么一闹腾，酒桌上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直到酒散，李谦也没敢再惹小雪。

　　李谦被小雪折了个对头弯，我也真正领教了汪燕的厉害。。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我和她猜拳的过程中大概喝了一瓶半的白酒，酒不算太烈，是那种五十六度的二锅头。她即便输少赢多，至少也有六七两，但她只是脸泛微红，显然还没到底，我却已经开始头晕目眩，反应明显迟钝了许多。这个时候，程晓颖似乎说了句什么，汪燕立时咯咯笑着道：“瞧瞧，我们小颖心疼了！黄帅，看在小颖的面子上，今儿就饶了你！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们小颖，今儿就是榜样。”

　　“不……行！”我明显感到自己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不止是舌头，似乎身上所有的零件都已经不听指挥，我抓住汪燕的手腕道，“接着……来！”

　　汪燕笑着挣脱我的手：“来就来，谁怕谁？”她像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身边的女孩：“婷婷，几点了？”

　　婷婷看了看表：“九点一刻。”

　　汪燕一脸不高兴的道：“嘿！这个死人，不知道找哪个相好的去了！小颖，那个死人有没有call我？”程晓颖跟我说过，汪燕找了个外校的男朋友，没事两人就褒电话粥，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这种事她怎么会问程晓颖？而奇怪的是程晓颖听了汪燕的话有些不自然，特别是她抬头望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分明有一丝慌乱。

　　汪燕是个急脾气，催促道：“快看看你的BP机，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这话在我麻木的脑子里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只是稍微有点儿奇怪，程晓颖买BP机我怎么不知道？

　　“我……”程晓颖迟疑了一下，才道，“落宿舍里。”

　　“小颖，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汪燕说着话转过头来冲我道，“不是我说你啊，你等好好教育教育小颖，怎么这么不拿你送的东西当回事！要是那个死人送我一个，我得天天带在身上！”

　　等等！我脑袋里哄的一响，总觉得汪燕这句话有什么毛病，努力想弄明白，可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里是一片杂乱的光影跳动着，就像一块破碎的玻璃，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影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