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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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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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句话,桑桑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悟道看着小侍女认真的神情,愈发陶醉,痴痴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脸。

    随着指尖与微黑小脸的接近,他仿佛能清晰感受到桑桑身上那股透明干净令人沉迷的味道正在渗入自己的身体,呼吸略显急促,非常严肃地说道:“我这一生从未遇过如此令自己兴奋的女子,你必然是我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端庄,并没有什么贪婪而痴迷的神情,身上破烂僧袍被风楠着依然出尘,然而清俊脸上每根毛孔仿佛都在流淌着狂热的体液,每个字仿佛都在向风里散播着的味道。

    桑桑退后一步,避开那只像毒蛇信一般湿漉枯滑的手指,看了眼僧人微微隆起的裆下,脸上没有恶心的情绪,甚至没有情绪,转身伸手接过一只盆。木盆里是昨天的洗菜水,专门储着准备用来冲马桶。

    老人不知何时溜回后院把这盆水端了出来平静在旁边等待。

    桑桑接过尖盆,双臂一抬,用力向身前泼了过去。

    哗的一声。

    这盆混着泥砾的脏水泼在了悟道身上,把他从头到脚淋到湿透,两根黄蔫发臭的烂菜叶子耷拉在他锃亮的光头上,他脸上端庄严肃的神情骤然一僵。

    啪的一声,老笔斋的木门被紧紧关上。

    浑身湿透的悟道怔怔站在石阶下,过了很长时间才醒过神来他伸手抹去脸上泛着泥腥味的水缓缓摘去头顶两根烂菜叶子,肃然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

    两次与桑桑相遇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贪蔓兴奋狂热,但此时被一盆水当头淋下,淋至透心凉,他脸上的笑意里终于第一次出现冷酷冷漠的味道。

    因为悟道很痛心很愤怒,他不理解这个小侍女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自己纤尊降贵想要讨她欢心,想把她纳入房中在锦被之上好好疼惜,难道有什么错?难道你不应该觉得荣幸然后幸福的昏厥过去?你居然敢拿水来泼我?

    然而愈是如此,他对桑桑的兴趣更大,冷酷的笑容之算,那颗想要占有对方损取对方干净体息的心脏跳的愈发急促而兴奋。

    一直监视着临四十七巷的鱼龙帮众,注意到老笔斋涛的动静几名青衣汉子走了过来,把悟道围在中间,压低声音冷厉说道:“这铺子里住的人是齐四爷的朋友,如果你这和尚不想见不到明天的日头,马上离开然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情僧悟道来自不可知之地哪里在乎这些世俗里的江湖人物。只是长安城里藏龙卧虎,大唐帝国强者辈出,便是他也不敢太过放肆而且此时还未入夜,巷子里有好些民众在指指点点有诸多不方便。

    他沉默片刻后,隔着木门望着铺子里轻声微笑说道:“我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理都未理那些穿着青衣青裤青鞋的鱼龙帮帮众,轻楠僧袍,转身漠然向临四十七巷外走去,僧衣轻摆,草鞋踩碎落下很久的枯叶。

    光秃冬树的枝桠落下的影子,覆在他平静的脸

    书院二层楼登山那夜,他被颜瑟大师稍施薄惩焚了僧袖,便暂时离了长安去南方山野游历,这数月他一直不在唐国境内,甚至极少见人人踪,所以他并不知道春天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那个让自己念念不忘莫名兴奋的小侍女究竟是谁,他甚至不知道宁缺是谁,只是一直恨恨记着一个叫钟大俊的家伙。

    春去冬至寒意渐深,时间总会冲淡很多东西,比如忌惮,悟道壮着胆回到唐国境内,通过某些途径知晓颜瑟大师最近似乎正为某些事情烦心,他想着那位恐怖的神符师应该不会还记得自己,惧意渐退,便勇敢来到了都城长安。

    因为他很想念那个小侍女,他很想拥有那个小侍女,仿佛是命运又或者是机缘,他进入长安城的第二天便看到了对方,一路跟踪她从公主府来到了临四十七巷,难以压抑心头兴奋敲开了老笔斋的木门,最后换来了一盆脏水和两条烂菜。

    无妨,内心的炽热和那和莫名的吸引不可能被一盆水便浇熄。

    他是情僧悟道,自离开悬空寺后,周游世间,无论月轮还是南晋,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纷纷降于身下,又怎会在一个小侍女面涛受挫?

    悟道微笑行走在冬树之下的小巷中,想到即将偿愿,心情一片喜乐平静。

    老人的目光穿过木门上的橱框,看着向巷口走去的年轻僧人背影,沉默想道:“一个淫僧竟能感受到桑桑身上的特异之处,悬空寺果然不凡。”

    走回后院,他发现那个盛洗菜水的木盆被扔到了角落里,而桑桑没有继续坐回桌旁吃饭,而是蹲在灶旁,看着手指尖那团渺弱却纯净的神辉发呆。

    “不吃饭了?”老人问道。

    桑桑摇了摇头,手指轻弹,灶眼里的干柴迅速燃烧起来,然而她却蹙紧了眉。

    老人微笑说道:“佛门有人狂热双修,那僧人痴狂之态大抵由此而来。”

    桑桑没有理他撑着下巴看着灶眼里燃烧的柴火出神,认真地琢磨着怎么才能快速提高自己的神术层次,眼下她的境界太低,能凝结的昊天神辉黯淡微弱,威力和普通的火差不多,点燃干柴可以,但却对付不了那些强大的修行者。

    老人看着她小脸上的坚毅神情,叹了口气说道:“心障对修行极为不利。”

    桑桑头也不回轻声说道:“他说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杀了少爷。”

    她再也没有说什么,地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老人却很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急于提升自己的境界:她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杀了那名年轻僧人。

    老人看着桑桑的背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夜色刚刚来临,暮色还在西方最后倔强。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长安城城东一条小巷幽静无人,巷畔的冬树把昏暗的天空画成无数道不规则的小格子……悟道收回望天的目光,微笑准备前行,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瞳骤然缩了起来。

    巷口有一个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面容,但从佝偻着的身体看,应该是个老人,令他生出警幌情绪的是……他不知道这个老人何时出现在巷口。

    悟道沉默片刻,向巷口方向走去,距离近了些看清面容,他发现自己见过这个老人,就在临四十七巷那间铺子里……那盆洗菜剩下的水便在这老人的手中。

    这名站在巷口的老人,看着他微微一笑,和蔼说道:“你能看出桑桑的潜质……眼力不错,年轻一代修行者中,就算翘楚。”

    悟道轻轻抬手,缓慢抚摸自己的光头,动作很潇洒,但指间总觉得还能触着那些滑腻的水痕,还能触到那两根蔫粘的烂菜叶,然而他却不想做什么。

    因为这名佝偻着身体像普通老头的人物,绝对不是普通人物,因为对方能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拦友巷口,因为对方知道修行走什么东西。

    悟道终究是骄傲的年轻人,自认与隆庆皇子不相上下的他绝对不会接受一个不知名的老头来教讪自己,傲然说道:“原来她叫桑桑,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

    老人微笑说道:“我知道你来自悬空寺。”

    悟道面色微变,没想到被对方一眼便看破了行藏。

    老人平静说道:“悬空寺极少逐徒,而你的境界比当年的七念差太多,自然也没有资格代表寺里行走天下,所以我有些不解为何你会出现在俗世里。”

    悟道神情再凛,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对悬空寺如此了解,甚至知道当年的七念师兄,下意识里警慢起来,身上那件破烂的僧衣随风摆舞。

    他看着老人沉声说道:“殿然知道我来自不可知之地,为何还敢拦我去路?”

    老人笑了起来,说道:“所谓不可知,只是世人不知的避世之地而已,一旦被人知晓那便可知,所以寺观的名字反而是没有力量没有意思的东西。”

    听着这话,悟道愈发警恨,看着老人沉默不语。

    “便说你身处的这座长安城,就有很多人知道悬空寺,知道知守观,更何况那间书院就在城南的大山脚下,所以你的来历对于这座城里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最近长安城因为某件事情而分了神,颜瑟没空理你,别人也顾不得你,才会由得你如此放肆,不然你真以为单凭悬空寺的名字就能让唐人恐惧?”

    老人看着他继续说道:“那件事情和我有些关系,你能在长安城里如此行事,似乎大半倒是我的责任,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骚扰到我女徒的身上。”

    悟道隐约猜到了老人的身份,眼中这具佝偻着的瘦弱身躯顿时变得无比高大,他压抑住心头的震惊,有些慌乱地低身行礼,瞬间改变态度,极为谦恭礼貌说道:“涛辈,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是,我马上离开。”

    老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巷幽静无声,死寂的气氛持续片刻,年轻僧人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声音变得沙哑起来,看着对方沉声说道:“就算您是西陵神殿的大人物,但我毕竟是悬空寺的人,另外家师乃是寺中讲经大士,听闻当年曾与您机缘巧合见过一面。”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看着他的眼怅

    悟道觉得身体僵硬的厉害,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恐惧,狠狠咬了咬舌头,让心神变得更加精明冷静一些,说道:“我承认,悬空寺讲经大士不是我师父,他是我父亲,我是他的私生子,所以才会离开,还请涛辈垂怜。”

    沉默听到这时老人才有了反应,他缓缓摇头说道:“叛离神殿离开桃山,那么对于这和境况里的我而言,我心已脱羁绊,自由无碍。莫说你父亲,便是魔宗复生,悬空寺知守观书院三不可知之地里的人们齐至,我依然可以无视。”

    悟道身上那件破烂僧衣在夜风里微微颤拉,他看着老人颤声问道:“您究竟怎样才能宽恕我不经意犯下的些许过失?”

    “先涛说你眼力不错,能看出桑桑潜质,但那只是表面,因为直到现在你依然没有看明白,桑桑对我有多重要,她蹙起眉头不喜时,我眼中的世界便不再光明。”

    听着老人的语气越来越严肃,尤其是听到最后这句话,两行冷汗从悟道光滑的头顶缓缓淌落,颤声乞饶道:“晚辈先涛眼睛瞎了,还请见谅。”

    老人举起瘦长的食指,伸向寒冷的冬夜微风,说道:“不,你的眼睛此时才瞎的。”

    悟道听懂了这句话,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惧,尖叫一声,双手自僧衣里探出,结了一个佛宗精湛手印,画出一道障碍,僧衣一飘便向巷后掠去。

    那个佛宗手印散着精妙而宏大的气息,然而触到老人手指那点若烛火般的光焰时,便像积雪遇着春阳,泥点进入洗菜的水盆,瞬间消失不见。

    悟道向后疾掠的身影,也仿佛被光焰耀出的光线拥缚住,踩着草鞋的双脚根本无法离开地面,身体像影子一样拉长却无法远离。

    他看着老人指间微烛似的光焰,眼眸里满满是恐惧。

    光焰乳白的颜色占据他黑色的眼瞳,然后迅速扩张,湮没恐惧。

    然后他黑色的眼幢燃烧起来。

    幽静的小巷里响起凄厉的惨叫。

    光明质洁无垢,所以最纯净最易污。

    光明质纯无温,所以最狂热最冷酷。

    。。

 第九十五章 松烟洗新瓮

    老人回到临四十七巷老笔斋的时候,桑桑还蹲在灶前,蹙者眉头看着燃烧的柴火,专注认真思索平日里学到的那些神术。

    “吃饭吧。”老人说道。

    桑桑先前一直在出神,竟是没有察觉到老人离开了一段时间,闻言一怔站起身来,看着老人被雪水打湿的边缘,隐约明白了什么,唇角缓缓翘起,笑了笑。

    老人也笑了笑,坐到了桌子旁边。

    桑桑没有问他离开老笔斋去做了什么,给他盛了一碗饭,然后把黄花鱼热了热,夹了一条最肥美的搁到他碗中的饭堆上,又淋了一勺鲜美冒着热气的汤汁。

    “中午吴婶弄了什么菜?”

    “蒜茸油麦菜。”

    桑桑问道:“好吃吗?、。

    老人回答道:“还成……不过我不明白如为什么没青在菜里放咸鱼。”

    桑桑抬起头来,疑惑问道:“为什么要放咸鱼?”

    老人不解,看着她的小脸说道:“可你上次做油麦菜的时候就放了的。”

    桑桑低下头去,说道:“上时候少爷做油麦菜的时候,连蒜茸都没有。”

    老人怔了怔,感慨叹息道:“嗯我记起来……”上时候在道观里吃的青菜,连油都很难见着,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临到老了,反而有些贪图这些身外的享受。”

    “少爷说这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给难,每个人都一样……老师你不用自责。”

    桑桑安慰他。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老人便爬起床,把桌上的被褥仔细叠好,放回陈物架后的角落,然后推开老笔斋铺门,看着远处的晨光,眯起了眼睛。

    昨夜桑桑转述宁缺的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莫名让他有所触动……他发现自己有些太过贪图老笔斋里的生活和日子,竟是忘了寻找黑夜的影子。

    晨间吃的还是酸辣面片汤,吃完后老人准备去刻碗时,桑桑示意她来,让老人去休息。老人笑了笑,说今日他准备出门逛逛,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出去逛逛也好……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桑桑想了想,从腰带里掏出粒碎银子递给他,叮嘱说道:“逛累了想在茶铺坐坐就坐坐,别舍不得钱,只是别走太远,若是记不得路了别不好意思问人,长安城里的人很热情……实在不行,你随便找个赌坊报齐四爷的名字,自有人送你回来。”

    老人惧女徒唠叨,接过碎银子仔细放进怀里,连连应是后出了门。

    离开临四十七巷……他一路向北而去,由东城过皇宫出经玄武门出了长安城,来到城北一处被冬雪覆盖的小山上。登高望远……自然能见极远处,老人沉默无语望向北方,只见那处晨星黯淡,似乎渐要被昊天光辉融进自己的光明身躯。

    南门观后园的梅枝上积着极浅的细雪。

    国师李青山懒懒靠在窗台,看着梅枝上的雪和似乎永远不会绽开的小苞,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声回荡在幽静的道观殿宇间,听上去异常痛怅

    松开掩住嘴唇的手帕,雪白手帕上殷般鲜红血迹似梅花盛放,他恼火看了一眼窗外的梅,训斥道:“该在冬天里开却总不开,偏让你家道爷先开几朵。”

    南门道姑道幢们沉默守在殿外,脸上满是忧虑神色,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何明池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示意一位师姐把自己腋下的黄纸伞拿走,走上深色光滑的桐木地板,走到李青山身后痛声说道:“师父,您不能再起卦了。”

    李青山接过药碗缓缓饮尽,把染了血的手帕反叠,拭去胡须上留下的药汁,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面无表情说道:“卫光明昨夜现了身,果然还在长安城里,方位限在三坊之间,只是隐约间有离去之意,这件事情要抓紧。”

    何明池接过药碗,说道:“军部和天枢处都已经开始做准备,只是担心惊动那人,所以暂时还没有进香坊以北街巷搜寻,如今只有师伯一人在那方。”

    想着师兄此时正孤身一人在东城里寻找那个强大恐怖的家伙,李青山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挥手示意殿外众人散开,弟子退下。

    一辆黑色的马车在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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