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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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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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归老……那我岂不是也要跟着归老,你觉得我能忍受这种事情?”

    他看着宁缺的脸,目光幽冷而带着几抹不知从何而来的疯狂意味,幽幽说道:“将军想要归老,但我真的不想他归老,可惜我没有资格推翻他和大先生之间的约定,那么想要破坏这件事情除了杀了十三先生你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昊天永远是这样的仁慈,你做为书院历史上最弱的天下行走,似乎最合适的结局便是死去。”

    宁缺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这个军师竟然是个疯子,眉头缓缓皱起,摇头说道:“可你想过没有,杀死我夏侯也不可能有好下场,世间人人皆知你是他最忠心的一条狗,谁会相信这是你自作主张?”

    谷溪双掌轻轻合在一处,有些兴奋地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所以说这是最好的时机,十三先生你这般弱小,而世人皆知大先生这辈子从来没有杀过人,所以当我杀死你之后,我依然可以活着,那么我就要一直活着,哪怕像条狗那样活着,一直活到长安城,活到朝堂之上甚至夫子面前,替将军把这件事情背起来。”

    听对方说大师兄这辈子没有杀过人,宁缺微微一怔,旋即想起师兄平日里的温和行事风范,心想大约是真的,又听着对方后半段话,忍不住微嘲一笑,说道:“虽然很不想自夸,不过就凭你的身份想要背起杀死我的罪名,真是痴心妄想。”

    谷溪摇头感慨说道:“只要我活着,我会告诉全世界,书院的十三先生是我杀的,与大将军无关,我甚至有办法让全世界相信,我是西陵神殿的人,之所以要杀死你,就是为了栽赃陷害夏侯大将军,从而让书院与帝**方决裂!”

    宁缺看着他脸上的满足神情,摇头说道:“看来你确实疯了,虽然这项计谋听上去似乎像那么回事,可是谁会相信你是西陵神殿的人?”

    谷溪脸上再次浮现出那道诡异的笑容,说道:“像十三先生你这样的人龘大概不会相信,但皇帝陛下会相信,皇后娘娘会相信,最关键的是夫子会相信。

    说到这里,这位惯于在黑夜里替将军打理一切的军师谷溪,抬头望向灰暗的冬日天穹,脸上露出澄静的笑容,感慨说道:因为我真的是西陵神殿的人。”

    宁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幼便在生死间挣扎求存,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世间的黑暗与复杂,然而这时候听着谷溪坦承自己最初的真实身份以及如今为了夏侯迸发的疯狂意,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复杂依然没有足够的了解。

    他把腰间的衣带紧了紧,确认不会对稍后的战斗产生丝毫影响,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谷溪问道:“可你怎么确认就能杀死我?”

    谷溪用戏谑的眼光看着他,说道:“因为你是书院二层楼最弱的那个人。”

    宁缺无奈叹气,心想这个称谓大概会一直跟随自己很多年吧。

    他问道:“可是我大师兄现在正在土阳城中。”

    谷溪应道:“你出现在我的府中,大先生自然以为你是来杀我的,他又怎么会管?”

    宁缺说道:“同样的道理,是不是可以说明夏侯大将军也不会管这件事?”

    谷溪微笑说道:“说的对,所以今天是一个杀死你的最好机会,其实先前我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杀你,恰好你来了,那我只好杀了你。”

    宁缺说道:“对于我来说,这也是杀死你的最好机会,其实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进府杀你,但既然恰好你要杀我,那我只好杀了你。”

    谷溪颇感兴趣看着他,问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然而我还是不能确认,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能不能请十三先生赐教?”

    宁缺看着他的脸,想起了那张油纸条。

    写油纸条的那个家伙早已经死了,那张油纸条也已经被他毁了,但油纸条上的那些名字他却记得清清楚楚,其中在很前很前的位置上,便有谷溪两个字。

    很多年前,军师谷溪就已经是夏侯大将军最忠心也最阴险的那条狗,根据小黑子查到的情报,以及后来宁缺通过师傅暗中看到的一些天枢处宗卷,都说明这个军师就是夏侯与西陵神殿之间的联络者。

    当年正是这个叫谷溪的军师替夏侯定下的计策,以叛国罪灭了宣威将军府满门,而燕境被屠的那些村庄,也是这位军师替夏侯出的主意。

    有了这些理由,足以让宁缺杀他千百遍。

    不过这时候面对谷溪的疑问,他没有做任何解释。

    两袖已然卷到肘间,小臂**在寒风中,稳定的右手探到背后握住刀柄,锃的一声抽出白长的朴刀,刀锋在寒风中耀着霜般的光芒。

    宁缺迈着稳定的步伐踏过庭院,向松木椅前的谷溪走去。

    谷溪缓缓眯起双眼,负在身后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明显不是因为恐惧,却不知道这些弹动的双指,究竟是在做什么。

    雪亮的刀锋斩破安静的庭院,斩断墙外吹来的寒风,斩向谷溪眯着的双眼之间!

    谷溪的眼睛眯的愈发厉害,目光骤然如电,落在宁缺垂在身畔的左手之上。

    宁缺的左手指间拈着一个锦囊。

    锦囊里透着一股强大的符意。

    正是颜瑟大师留给他的神符,在魔宗山门前为与叶红鱼相抗,他用掉了一个今日面对夏侯的强大臂膀军师谷溪,他毫不犹豫启用了第二个。

    然而锦妻里那道神符……竟然无法启动!

    谷溪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眼缝里幽芒逼人。

    无数道气息各异的符意,从他身后袖间喷薄而出,瞬间把庭院里的天地元气搅动的震荡不安,无数道极细微的元气撕裂治流,横亘在二人身体之间。

    夏侯大将军麾下以计谋阴险著称的军师谷溪……竟然是世间罕见的强大符师!

    那些乳白色的空间治流,仿佛地面出现的黑色穴缝,天地元气像是流水,极迅速地快速流逝,宁缺念力与锦囊之间的联系,**扰的无法保持片刻的通畅!

    他手中那把雪亮的细长朴刀,在看似透明的空间中,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沼,艰涩难以移动,距离谷溪的那张脸虽不远,但似乎永远无法靠近。

    仿佛感应到庭院内混乱到不可思议的符意与天地元气治流,府邸上方的空气变得凝重压抑起来,不知是哪朵云里的湿意被碾压成雪,缓缓向地面飘落。

    一朵雪花飘过宁缺的睫毛,落在他握着刀柄微微颤抖的手背上,瞬间融化。

    场间的局势极为紧张,宁缺的处境极为危险,然而当那朵雪花飘落时,他的睫毛眨都没有眨一下,眼神依然冷静专注。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颗头暴了开来

    谷溪静待己久,负于身后袖中的双手在瞬间内不知施放了多少道符,尤为惊人的是这些符文的施放顺序似乎经过精心计算一般,符意相冲相突并没有造成绝对的混乱甚至是自我湮灭,而是层层叠加,直至最终爆发,把寂清冬日庭院里的天地元气撕扯成了一片恐怖的端流海洋。

    无数道符文形成的天地元气端流,就像是一片狂暴的海洋,笼罩着整个庭院,以符意切断修行者念力与符纸或本命物之间的联系,这种施符的手法异常神妙,可以想像谷溪此人在符道上浸淫了多长时间,拥有怎样强大的实力和境界。

    好在那些元气端流自身旋转迅速,大尺度下的移动速度并不快,并不能马上伤害到宁缺的身躯,但谷溪却成功地阻止了宁缺施放符文,以此观之,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宁缺真正的杀招不是那把朴刀,而是那个锦囊。

    锦囊里的符文只能凭念力施放,宁缺似呼只能束手就擒,然而他面色不变,手腕一翻,如同堕落泥沼的朴刀嗡嗡轻鸣起来,刀面上那些细微的符线开始耀耀发光。

    师待留给他的神符有锦囊相隔,无法以意念相通,朴刀却是一直紧握在他的手中,肌肤相亲自然能通,瞬息之间,书院师兄们精心打造的符线便开始展现它真实的威力,刀锋嗤的一声破开那些端流,砍向谷溪的面门!

    挥刀砍下的宁缺脸上没有什么神情。

    谷溪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神情,他看着迎面砍来的朴刀,似呼根本感觉不到刀锋上所携带的寒冷气息,负后袖中的右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之间,那根看上去寻常无奇的手指,就像是此时庭院内正在飘落的雪花一般,轻轻地落在刀面上。

    朴刀符意初作,刚刚切割开泥沼般的端流海洋,速度缓慢,所当那根手指才能如此轻易地落在刀面上只是一根手指又能对这把噬魂寒冷的朴刀做些什么?

    手指在朴刀刀面上抚摩而过,随着指腹移动,所触之处的刀面繁复符线光亮骤敛,那些强大无比的符意随之而消失无踪,原来指腹之下竟有一片极小的符纸,而那片符纸正随着指头的移动而不停释放着强大的符意!

    那根手指最终来到了刀柄处,细长引刀之上的符文线条全部失去了原有的明亮光泽,变成一把普通至极的凡铁再也没有力量向前递上一分。

    这场战斗非常声异,宁缺的境界实力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完全的展现,便被对方提前破除无论是左手的锦囊还是右手的朴刀,似乎对方知道他所有的战斗手法,提前便做好了准备让他根本无法施展,只有默然等死。

    谷溪的双眼眯成了两道缝,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宁缺的脸,说道:“你死了。”

    宁缺感觉朴刀仿佛像座小山那般沉重,他没有说话。

    谷溪看着他,平静说道:“那年春天在北山道口你杀了我三名下属,所以我知道你有三把刀,我为之准备了很多道符和很多手段所以哪怕你有再多把刀也没有意义,另外我很清楚你是颜瑟大师的传人,虽然不清楚大师是不是会赠你几道神符,我自然也要做些准备,我甚至派人去查过颜瑟大师带你学习时去过哪些道观佛寺亭榭,为的就是评估你的符道境界相信我,虽然你还没有施出那些可恰的小火球,我也很认真谨慎地为之做了准备。”

    宁缺沉默看着他。

    “你念力强大,雪海气海却只通了十窍,修行境界洞玄下境对天地元气的操控则是非常糟糕,你来自渭城边塞刀法狠辣精准有军中之风,性情坚狠,擅长近战,你是神符师传人,却因为悟道时间太短,在符道上无甚过人处。”

    “所以我放你近身让你以刀为掩饰动符,便占了所有先机。”

    谷溪脸上带着真挚的惋惜之色,说道:“两个人之间的战斗就像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一样,需要最完善而准确的情报,准备的越充分便越容易获胜,你连我也是一名符师都不知道,怎么能来杀我?而我却知道有关你的一切,所以你在我面前连一成的真实实力都发挥不出来,怎么能不被我杀死?”

    宁缺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这么多事?”

    “因为我是一名军师,我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收集整理分析情报,只要我开始留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谷溪最后说道:“其实你最让我警惕的,是那个很少人见过的铁匣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今天却没有把它带在身边,或者你觉得一个只会玩阴谋的军师并不足以让你拿出所有秘密?做为一名军师,我非常欢迎敌人的任何轻敌。”

    将军府冬园一角。

    夏侯桌上那盏黑浓如血的够茶,沉默片刻后缓声说道:“十五之后你们马上回京,莫要有任何耽搁,让你们母亲回乡把老院子收拾一下,那些窖里的腔菜拿出来多晾晾,少些辛涩味来年冬天煮白肉味道不错,但你们不能离京,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也莫要与那些王公大臣来往,便是亲王府也不要去。”

    两名青年将领跪在书桌前,正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人叫夏侯谨,一人叫夏侯端,二人在严苛家教之下,便像自己的姓名般老实本分,全然没有丝毫跋扈嚣张气焰。

    平日里二人当着父亲的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两声,然而今日从父亲的交待里听出了心灰意冷的味道,猜到父亲准备辞官归老,不由震惊异常,联想到今日来到冬园的那辆神秘马车,忍不住说道:“父亲,今天那些人究竟是谁,他们怎呃……”

    夏侯看着桌上那杯浓茶,面无表情说道:“莫要猜测也莫要多事,你二人归京是为父给夫子与陛下做出的保证,若不想家门倾覆无存,就老实一些。”

    忽然间……他浓若墨蚕的眉毛蹙了起来。

    桌上那杯浓够醒润的黑毫茶汤上现出极细微的几道纹路。

    夏侯转头向窗外望去,知道谷溪这时候应该已经动手。

    他并不知道谷溪是怎么安排的,就像不知道草原上马贼群袭击粮队的细节一样,他只知道谷溪虽然有些连他也不清楚的想法,但绝对会忠于自己,并且能够确保宁缺死后这件事情不会牵涉到自己,然而大先生真的会出现误判吗?

    将军府冬园另一角。

    大师兄看着窗外北方一眼,然后缓头继续看书。

    山山安静地坐在书桌另一义描着小楷。

    正如谷溪计算的那样……大师兄以为这时候是宁缺在杀人,没有想到宁缺在被人杀。之所以他会如此肯定,不是因为他像夏侯所想的那样出现误判……而是就像先前他曾经对山山说的那样,他非常信任宁缺的选择。

    前些日子他随老师周游各地,曾经路过渭城……对小师弟做过一次无人的家访,他知道小师弟的成长经历,所以他特信小师弟虽然实力确实有些糟糕,但对危险的敏感和对时机的掌握,绝对是后山里最出色的那个人,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从来不会出手,此时他既然已经出手,那么必然便会胜利。

    无数道符文散发的强大符意……让庭院间变成一片狂暴的海洋,天地牙,气被撕扯成端流乱絮,修行者的念力无法贯通穿行,更谈不上借用天地元气对敌。

    锦囊里的神符根本无法启动,朴刀上的符线被指腹下的符纸碎末敛成普通的图案……身体四周全部是危险的元气端流,普通人的身躯只要轻轻碰触便会裂开喷血……无论怎么看此时的宁缺已经变成了网中的飞蛾,再也无法活下去。

    然而军师谷溪并不知道另一件事情,宁缺确实无法操控庭院间的天地牙,气,但他自己的身体却有足够丰沛的天地元气,浩然气!

    寒风落雪间……宁缺深深吸了一口气,识海里意念微转……身体腰部的雪山骤然一暖,积蓄在腹部那个通道里的浩然气瞬间涌出,向身体的每个部分灌注。

    朴刀之势已经去尽,所以他没有选择把浩然气传递到刀身上,而是毫不犹豫地松开刀柄,散握的五指向内一缩,紧握成拳。

    宁缺一拳击出。

    谷溪眯着双眼,神情平静自信,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修行者,敢用、能够用脆弱的身躯强行突破二人间那些危险的天地元气端流。

    宁缺的拳头上忽然生出一阵狂风,无数道气流从手指间、从手背上那些毛孔里狂暴的喷涌出来,轻而易举地把那些元气端流撕成碎絮!

    世间一天地,体内一天地,两今天地间的气息同源同本,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当浩然气从拳头上喷涌而出时,那些端流就像被洪水漫过的漩涡般消失无踪!

    谷溪如缝般眯着的双眼骤然睁大,震惊之余依然带着一抹期盼。

    因为那个拳头再如何强大,也不足以湮灭空间里所有的元气端流,依然还有些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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