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便极有可能是光明神座所说的冥王之子。
虽然十几年前,昊天道门自行否定了光明神座的看法,让那场腥风血雨悄然而终,没有持续到最后,但叶苏并不相信这种否定。
因为天降异兆那年,他就在黑线的那头。
……
……
(有朋自远方来,我要接待,希望能喝的快哉。)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二百七十章 解惑
第二卷凛冬之湖第二百七十章解惑
叶苏对陈皮皮说道:“我来长安城,算是一场入世修行,平日里还是不要相见为好,不过你若真想来,来便是。(《》)”
陈皮皮问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回观里?”
叶苏微微蹙眉,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昊天道门十几年来最令人头痛的那个问题。
他看着陈皮皮,寒声训斥道:“那你又什么时候回去?”
陈皮皮羞愧无语,尴尬低声说道:“我得问问老师。”
“那就去问。”
叶苏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什么时候有答案了,便来告诉我。”
陈皮皮被赶离小道观,叶苏拂袖向观里走去,叶红鱼静静跟在他的身后,虽然才被厉声训斥过一番,但她的脸上依然难以自抑地流露出喜悦和嘲讽的神情,直到走进房间里,她唇角的笑意还未散去。
叶苏走到窗边坐下,回头望向她,微微皱眉,似有些不悦。
叶红鱼敛了笑意,倔强而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不肯离去。
出乎她的意料,叶苏没有训斥,反而漠然说道:“离开桃山,虽稍失毅韧之气,但也是不错的选择,似乎裁决神座这等被幽阁脏水浸泡至秽臭的蠢物,一步都不能容他,更不能低头。”
叶红鱼静静说道:“明白。”
叶苏看着她眉眼间的恬静气息,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我希望你将来能比我强,但需要你自己证明。”
叶红鱼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会证明给哥哥看。”
叶苏看起来比较满意她的回答,点头说道:“皮皮将来要成为道门之主,需要真正有强者之心的来辅佐,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圣堂最新章节”
听着这话,叶红鱼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些,低着头不肯应话。
因为她的沉默,叶苏两道眉毛缓缓挑起,仿佛两柄绝情灭性的道剑,声音渐寒说道:“当年你暗中挑弄,逼师弟离观,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
叶红鱼仰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道门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叶苏的声音寒冷似冰:“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万遍又如何?哥哥你是昊天道门的天下行走,你是必将成圣之人,昊天注定道门必然会传承到你的身上。”
叶红鱼倔强说道:“而且当年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告诉他,只要他还留在道门,那么观主就一定会把道门传给他。”
叶苏厉声喝斥道:“当时皮皮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对他说这种话!”
“这是事实,难道是个孩子就不能接受事实?”
叶红鱼说道:“我当时也是个孩子,我就知道这个事实,我确实不能接受事实,所以我想改变一些什么。陈皮皮他也清楚这是事实,所以他感到愧疚,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他才会永远打不过我,才会在我说出那番话后,便逃离了知守观。”
她的声音很平静,叙述也很清晰,虽然谈到的事情,牵涉到昊天道门未来最重要的传承之事,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怯意。
叶苏脸上的神情却变得越来奇怪,不是愤怒,而是平静到了极点,连带着声音也平静到了极点:“你有没有想过,他愧疚的原因是什么?”
这声音不是湖水凝成的冰面,而是深井里无人来问的静水。
“师弟愧疚,是因为他善良,他敬我爱我,却发现师父决定把道门传给他,所以他难过,然后才会离开。”
叶苏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你明知道这样说,他会怎样做,你还这样说,那就是你在利用他的善良和对我的敬爱。圣堂”
叶红鱼面无表情说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
叶苏缓缓举起右手,染着雨水与泥点的素白布衫,顺着手臂滑下。
他一掌向叶红鱼的头顶拍下。
叶红鱼没有闭眼,倔强地睁着眼睛看着身前的兄长,看着落下的手掌,明亮的眼眸里没有惊恐,只有平静。
叶苏的心微微柔软了一丝,那抹被他强行在心间抹灭的怜意复生了一线,落掌速度渐缓,最终无力地落在了窗前的书桌上。
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叹息声里满是无奈、遗憾和对道门的内疚情绪。
叶苏的手掌落在书桌上,微微颤抖,看似没有任何力量,实际上却蕴藏着这位道门绝世强者的修为与境界。
随着这声怅然的叹息响起,桌面上骤然出现了无数道裂口,然后裂缝向着桌腿蔓延,青石地面上也出现了裂缝,接着是墙角,裂痕攀墙而上,明亮的窗纸上也开始出现裂痕,直到最后裂痕来到了梁柱上。
书桌桌面碎裂成数百块小木块,向地面落去,桌腿裂成更细的木条,向地面倒去,青石地面裂痕渐深,如见黑色深渊,墙皮簌簌剥落,窗纸嘶嘶飘离,梁柱吱呀变形然后从中断开。
桌垮了。
地裂了。
墙倒了。
梁断了。
轰然声中,道观这间偏僻的房屋,如同积木般倒塌,溅起满天烟尘,而那些裂痕继续向外蔓延,把道观其余建筑也尽数切割成碎片。
整个小道观的建筑,依次倒塌于烟尘之中,好在那些令墙倾梁摧的裂痕线条,极为神奇,把坚硬沉重的建筑材料切的极碎,并且依循着冥冥之中某些空间切割规律倾垮,并没有把屋子里的生生砸死。
雨后的空气本来极为清爽,此时小道观里却是烟尘一片,满地废墟,瘦道人带着两名道童满身灰土,极为狼狈地从废墟里爬了起来,用道袖捂着鼻子不停地咳嗽,看上去极为凄惨。
叶苏静静站在砖石废木间,身周弥漫着烟尘碎砾,但他的眉眼衣裳依然是那般干净,没有沾惹任何尘埃。
他愿意时,爬梯揭瓦修檐,可以浑身雨水泥点。
他不愿意时,便是满天泥雨,也休想沾着他的衣袂一角。
“你毕竟是我的亲妹妹,不要逼我杀你。”
叶苏看着叶红鱼平静说道:“如果你还坚持以这种倔强地姿态站在我面前,我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叶红鱼擦掉脸上泪水混着灰尘形成的污垢,看着他恨恨说道:“哥,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强,到那个时候,你就再也没有办法杀死我,我会重新站在你的面前,我还会坚持把应该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了小道观。
叶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观门外,沉默不语。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瘦道人痛苦地捶胸顿足,看着身前化为废墟的小道观,想着自己这数十年来的节省与辛苦,想起那些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化缘的画面,身体颤抖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悲伤。
叶苏微微蹙眉,回头看着他说道:“我出钱,再给你修一个。”
“这是钱的事吗?这是钱的事吗?”
瘦道人悲愤交加,紧紧攥着胸口的道袍,避免因为心痛而死去,声音嘶哑吼叫道:“这道观里每块砖头每根木头都是我亲手买回来的,我知道它们原来的位置,可现在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忘了它们应该在哪里,这是钱的事吗?这些都是我的命!那是钱能买回来的吗?”
叶苏看着身前那些被切割成极细碎块的砖头与木块,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说的对,新买的砖木只能修出新的道观,旧的毁灭了便回不来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重生,有的只是新生。”
说完这句话,他神情微僵,站在废墟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叶苏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已经变成废墟的小道观,能够让自己生出这样一番感慨,会完全无意识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只知道,自从当年游历诸国,勘破生死关后,自己的境界已趋圆融,渐而平静如山石的境界,继先前那些微颤之后,竟又有了松动的迹像。
瘦道人哪里知道他此时的状态,看着他沉默,以为是不想惹麻烦,不由觉得愈发恼怒,擦掉眼泪,便带着道童去废墟希望拣回些有用的东西。
小道观倒塌的动静不小,街坊们很快便涌了过来,看着废墟惨景,人们低声议论了几句,便回自家宅院拿了工具前来帮忙。
街坊们自家的宅院有很多被暴雨淋坏,但他们想着瘦道人年老体弱,小道童体瘦乏力,哪里还顾得上管自家的事情。
先前悲惨不堪的小道观,顿时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工地,虽说没有办法把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修起一座道观,但响亮的号子声,人们的欢笑劳作声,似乎预示着不久的将来,小道观便会恢复如初。
瘦道人抹着老泪,四处行揖道谢,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时已近暮。
叶苏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那些普通而平凡的百姓忙碌的身影,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想着瘦道人说过的那些话,若有所思。
瘦道人走到他身前,把眼睛一瞪,想要骂他两句,却下意识里有些不敢,又想着道观塌时那句话,不由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问道:“你真肯出钱?”
叶苏看着他,认真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修一座神殿。”
……
……
(明天周六休息,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冬至也
第二卷凛冬之湖第三百七十一章冬至也
书院后山。圣堂最新章节
二师兄站在瀑布之前,听着入耳如雷的水声,看着四溅如星的水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知沉默了多久后,说道:“听说他楼垮了。”
大师兄站在他身旁,叹息说道:“他来长安,便是机缘,这等事情,莫要羡。”
二师兄微微挑眉,说道:“师兄,我何须羡他?”
……
……
长安城,雁鸣湖畔。
餐桌上搁着一个大土瓮,瓮里是乳白色的羊杂汤,青翠香菜被羊汤的热度一薰,香味顿时在整个屋内弥漫开来。
宁缺拿着筷子,用筷尖把碟中的腐乳掏碎,桑桑在旁边剥蒜捣泥,大黑马在园子里,隔着门槛看着屋内的动静,眼睛瞪的极大,鼻孔张的极圆,不知道是好奇还是贪着锅里的肉杂。
“听说叶苏寄居的小道观今天下午垮了。”
宁缺稍一停顿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听说……二师兄听说这件事情后,在瀑布前面站了半晌,最后把自己的小院砸了。”
桑桑抬起头来困惑地看着他,她去过书院后山那间小院,想着那方清幽的小院居然变成了废墟,不免觉得有些可惜,问道:“为什么?”
宁缺摇头说道:“像二师兄和叶苏这样境界的家伙,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经常以为,修行到他们的境界,基本上都会变成疯子,小道观垮了,叶苏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二师兄砸自己小院,大概也是想悟出些什么?”
桑桑现在虽然已经正式开始修行,但依然完全无法理解,那些知命境的大修行者的思维方式,心想少爷说的对,真是一群疯子。
当羊杂汤渐冷,肉食渐尽,碟中料酱渐残之时,叶红鱼终于回到了雁鸣湖畔,桑桑去收拾衣物,屋内便只剩下了宁缺一人。(《》)
宁缺看着她走进门来,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对了,你虽然不交房租,是不是应该多做些家务活儿?”
叶红鱼看着桌上的残羹剩菜,蹙眉说道:“你有丫环和管事。”
宁缺笑着说道:“那哪里有让道痴替自己洗碗端水来的快活?光明神座在我家铺子里做过工,你可以学习一下西陵神殿的光荣传统,将来这事儿要传将出去,必然是我老宁家的一段佳话。”
叶红鱼的眉尖蹙的越发厉害,一言不发坐了下来。
宁缺看着她的神情,猜到她此时心情不佳,却没有任何收敛,继续说道:“话说回来,我本以为你哥至少会请你吃顿饭。
叶红鱼静静看着他说道:“看来你打算在长安城里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出长久味道来,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不可能纵容你就这样过下去。”
宁缺微微一笑,说道:“我是唐人,更是书院二层楼弟子,我想像不出来,有谁会愚蠢到来打扰我的小日子。”
“如果你是冥王之子呢?”
叶红鱼看着他,明亮如秋湖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和寒冷的神色。
宁缺微微一怔。
前些日子那场谈话中,叶红鱼直接揭穿他入魔的事实,然后此时她又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到这样一个可能的事实。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道。
叶红鱼说道:“如果真如传闻那般,你是当年唐国宣威将军之子,那么你便是光明神座当年眼中看到的黑夜的影子,现如今大概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当年那件事情,但你以为我怎么可能忘记?”
“你信吗?”宁缺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
叶红鱼沉思半晌后摇了摇头。圣堂最新章节
宁缺神情微松,说道:“你为什么不信?”
叶红鱼说道:“真觉。”
宁缺翘起右手大拇指,诚恳赞美道:“直觉最高,来来来,请吃羊杂,我在厨房里还藏着一些,就为了孝敬你。”
叶红鱼没有笑,看着他说道:“我不信不代表神殿不相信……我哥他出现在长安城,为的是关注夏侯归老一事,但我相信他其实也是来看你的。”
宁缺摇头说道:“我打听到了一些事情,桑桑从卫光明那里也知道了一些当年的秘辛,既然当初西陵神殿强行停止了这件事情,并且把卫光明囚禁了十几年,这代表道门也不相信冥王之子的故事。”
“即便神殿不信,也不代表佛宗不信。”
叶红鱼说道。
宁缺想起春日清晨在长安街头遇见的那两名苦行僧,那位来自不可知之地悬空寺的道石大师,想起在精神世界千里孤坟前与那尊石佛的对话,尤其是对话里很隐晦的那些部分,不由微微蹙眉,沉默不语。
“别说这些无趣的事情,还是先吃羊杂吧。”
他看着叶红鱼笑了笑,说道:“羊杂必须要趁热吃才香。”
叶红鱼皱眉说道:“现在不是冬至,吃什么羊杂汤?”
“谁说羊杂一定要冬至吃?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
宁缺的这句话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至少对叶红鱼来说是这样,里面隐藏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意味。
片刻沉默后,他说道:“而且冬至那天我不见得有时间。”
叶红鱼虽说是被迫离开桃山,但身为裁决司的大司座,在长安城里依然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所以当她听到宁缺的这句话后,眉头忍不住再次深深蹙起,眼眸里渐渐被疑惑和惊讶的神色所占据。
冬至那日,便是夏侯的荣归日。
……
……
时日渐逝,秋气渐退。
长安城里垮了一座小道观,热心的街坊们帮助观里的人们重修屋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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