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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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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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文武官员们,虽然地位尊崇,不可能遭遇挑战,但毕竟都在长安城里生活,哪里会不知道这个极出名的规矩。

    所以他们震惊,甚至脸色苍白。

    今天的这场挑战,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是夏侯大将军必然会获胜,然而如果真是一场死局,宁缺如果死了,以他夫子亲传弟子的身份,依然会对大唐朝堂带来极恐怖的冲击。

    李沛言脸色苍白盯着宁缺,说道:“你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院长的愤怒?这样值得吗?而且院长是何等样的人物,岂能被你所用?”

    刀锋已经划破了掌根,宁缺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依然是那般平静,似乎掌心处的痛苦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看着这位亲王殿下,说道:“此事与殿下何干?莫非你怕我下一个挑战你?”

    许世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生死局决斗,需要官府批准,我可以告诉你,整个大唐朝廷,没有任何人敢批准这场决斗。”

    “当初道石僧来挑战我时,是军部批准的,柳亦青挑战我时,也是军部批准的,我今日挑战夏侯将军,难道军部不批准?”

    宁缺看着他认真问道:“我大唐军方还要脸吗?”

    许世眉头微蹙,不再说话。

    宁缺看着皇城前的所有人,说道:“你们都说唐律第一,那好,我便依着唐律的规矩挑战,我想知道谁还能阻止我?”

    然后他望向夏侯,说道:“除非你不接受。”

    夏侯缓缓摩娑着指间那张薄薄的挑战书,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看着他说道:“你的选择,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宁缺说道:“我向来不走寻常路。”

    夏侯轻弹手中的薄纸,说道:“先前见这张纸缓行于风雪之中,便知道你念力敏锐度很高,很可惜的是你的雪山气海诸窍不通,对天地元气的操控糟糕到了极点,甚至比你现在理应拥有的洞玄境更糟糕,这样一个糟糕的你,居然妄想越境挑战本将军,我只能说你走上了一条死路。”

    宁缺看着他说道:“我没有任何别的道路可以走,所以只好走这条路,至于是不是死路,总要走到尽头才知道。”

    夏侯说道:“对你来说,正面挑战我,是最坏的选择。”

    宁缺说道:“既然是唯一的选择,那么就是最好的选择。”

    ……

    ……

    (宁缺这个选择,是我开书的时候就定下来的,就是他和桑桑入长安城那夜,便已经确定的后文,真真是唯一的选择,最好的选择,但他不是许乐,不会匹夫之勇这般爽的概念,只是无奈之后缜密思考之后的笃定。在这里报告一声,离杀夏侯还有段时间,这事只是根骨头,我还有别的东西要写,那些是肉,很重要,今天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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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二百七十五章 掌间有血,桥上有人

    夏侯笑了笑,缓步走出下属撑着的伞,走到风雪之中,脸色笑意骤敛,冷漠看着他说道:“这是书院的选择?”

    宁缺也笑了笑,说道:“你不用害怕,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书院无关。”

    夏侯漠然说道:“你想死,那么你就会死。”

    宁缺说道:“我不想死,我只想你死。”

    夏侯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你是个疯子。”

    宁缺回答道:“十五年前,我逃离长安城,用去死的决心与毅力才艰难地活了下来,就是为了发一场疯,难道不值得?”

    夏侯沉默片刻,说道:“那确实值得。”

    以德报怨这种论调,在唐国向来不受欢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习惯于简单直接,你打我我便要打你,你要杀我我便要杀你,你杀了我爹,我就要杀你爹以及你,所以宁缺向夏侯发起生死决斗的邀请,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朝廷通过书院承诺一刀切断过往,让夏侯归老,是为不想让过去那些复杂的事情,影响到帝国今后的走向,不想让西陵神殿把手伸进长安,如果宁缺想用阴谋阳谋之类的手段对付夏侯,都会影响到这个新陈代谢的过程,但他今天选择了这个最简单或者说最愚蠢的方法,却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因为如果环境是公平的,那么决斗便必然是公平的。

    公平不代表没有问题,所有人都认为宁缺越境挑战夏侯大将军,是在找死,没有人想看到宁缺去死,因为他是夫子的弟子,只不过他们现在无法阻止这场决斗的发生,只能期望夏侯不接受宁缺的邀请。

    身为武道巅峰强者,拒绝一位洞玄境的挑战,确实是很羞辱的事情。所以亲王盯着夏侯的眼神里隐隐带上了恳求的意味。

    夏侯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亲王的目光,微微眯眼,看着宁缺说道:“既然你想死在我手里……”

    便在这时,宫门处响起忙乱密集的脚步声,几名品秩极高的大太监,拼命地向门外跑来。身上的官服凌乱,模样看着狼狈不堪,在寒冷的风雪天里,竟是热的满头大汗,想来竟是从深宫里一路狂奔而出。

    跑在太监群最前方的林公公。远远听着夏侯的声音,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情,像被掐住咽喉的大鹅般尖声凄惶喊道:“陛下有旨。所有人不得擅动!”

    宫外门的大人物们听到了这声喊,脸上的神情骤然松驰,心想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陛下,才能阻止这场挑战。

    夏侯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身后宫门里响起的尖锐嗓音,也没有听到陛下有旨意,神情漠然继续说道:“……那我便成全你。”

    说完这句话,他自身后亲兵手中接过一把刀,嗤的一声。把自己的左手掌割开一大道血口,和宁缺先前缓慢割掌相比,这个动作显得格外简洁有力。

    夏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握紧左手成拳,浓稠的鲜血从虎口处溢出落下。

    ……

    ……

    林公公这辈子都没有跑的这么快,这么辛苦。当他气喘吁吁跑到宫门外,看着夏侯淌血的手掌时,脸色顿时变得极为苍白,双腿一软便坐到了雪中。

    亲王李沛言的脸色苍白的就像是雪。

    许世的银眉平静低伏像湖畔柳上的雪,他看着夏侯面无表情说道:“撤销。”

    夏侯摇头了摇头,漠然说道:“他可以撤销,但我不能,因为我有我的骄傲。”

    听着这句话,宁缺开始鼓掌。

    他的左手掌还在流血,随着鼓掌的动作,血水被拍散,向着四周溅射,落在他黑色的院服上,落在满地的白雪上,画面看着极为血腥。

    掌声也很血腥,血水啪啪,给人一种将凝未凝的感觉。

    宁缺说道:“我没有失望。你果然还是那个嚣张暴戾的将军,果然还是骄傲到愚蠢,我希望你继续这样骄傲下去。”

    夏侯没有理会他的嘲讽,面无表情说道:“何时?”

    那张薄薄的挑战文书上,日期栏是空白的。

    宁缺说道:“只要在你离开长安城前就行。”

    夏侯说道:“我今日便要离开。”

    宁缺说道:“那就今日。”

    夏侯说道:“很好,杀死你之后再启程,应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宁缺说道:“也许你不会再启程。”

    夏侯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漠然说道:“时间我定,地点你定。”

    “地点我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

    宁缺说道:“我在雁鸣湖畔买了很多宅子,在那里战斗,不需要担心会伤及无辜,另外就是我在那里做了一些准备,毕竟我是符师,略通阵法,境界我不如你,便想在这方面占些便宜。”

    二人对话的时候,场间没有任何人插话,震惊而无奈地听着,直到听到宁缺选择的战斗地点,脸上的神情才有了变化。

    事实上,长安城里很多大人物都知道宁缺在雁鸣湖畔买了宅院,像许世将军这种军方大人物,更是清楚宁缺在那里做过一些手脚,所以他们对宁缺选择此地并不意外,只是意外于他会对夏侯说清楚。

    宁缺看着夏侯说道:“介意?”

    夏侯说道:“既然骄傲,哪怕愚蠢,终究还是要骄傲下去。”

    宁缺摇头说道:“骄傲使人死亡。”

    夏侯说道:“苍鹰面对蝼蚁如果还不骄傲,会受天遣。”

    “够了!你们两个疯子!”

    亲王李沛言脸色苍白,眼瞳幽火极盛,看着夏侯厉声斥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杀了此人,怎么向夫子交待?朝廷怎么向夫子交待?”

    “本王用这顶王冠,换一个时辰时间。”

    说完这句话,他毅然决然摘下头顶的王冠,放在宁缺和夏侯之间的雪地上,回头看着诸文武大臣寒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做事去!”

    朝廷大员们都清醒过来,在下属们的搀扶下,以最快的速度散开。去寻找阻止这场决斗的方法,曾静大学士想要走到宁缺身前劝说几句,但看着他不停淌血的手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退到了后方。

    许世眼帘微耷,似看着夏侯和宁缺。又似看着满天的风雪,淡然说道:“十几年的事情,何须在意多等一个时辰?”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宫门,不知要去哪里。

    ……

    ……

    风雪宫门前。朝廷大员们逐一散去,只剩下曾静大学士等几位旁观。

    一片寂寥中,夏侯忽然说道:“旗来。”

    远处玉桥那头。是大将军荣归的仪仗,数百人早已等待了很长时间。听着这两个字,一名亲兵疾奔而去,从仪仗中取来一面大旗,然后肃然立于夏侯大将军身后,寒风夹雪呼啸,顿时把那面大旗吹拂开来。

    那是大唐王将之旗,旗色血红一片。仿佛是被数万敌人鲜血染成,呼啸飘舞于风雪之中,宫门之前顿时肃杀无比。

    宁缺看着夏侯身后那面血旗。看着被旗色映的血红一片他的脸,说道:“以旗助势,看来你真的怕了。”

    夏侯漠然看血。眼中根本无他。

    宁缺笑着说道:“伞来。”

    蓬的一声,桑桑再次撑开大黑伞,遮住头顶飘舞直下的大雪。

    风雪之中,一面血旗,一柄黑伞,遥遥相对。

    ……

    ……

    书院十三先生宁缺,向夏侯大将军发出生死挑战,这个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了长安城的每座府邸。

    没有人认为宁缺能够获胜,所以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看着夏侯将军杀死他,因为没有人知道,夫子会因为宁缺之死表现出来何种态度。

    夫子很多年都没有说过话了,甚至已经被世间很多庶民所遗忘,但对于朝廷里的大人物们来说,这绝对不代表夫子的声音不再拥有力量,而是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对于大唐帝国来说,都是云层之上的惊雷。

    这是一场公平的挑战,并且是由宁缺发起,也许就算宁缺死了,夫子依然会谨守唐律,沉默不语,但没有人敢冒这种风险,哪怕是很小的风险,如果宁缺死后,夫子动怒,只怕整座长安城都会被毁掉。

    当国师李青山出现在云门大阵前时,心中便一直想着这些事情,所以当他听到书院大先生的回复时,半晌没有醒过神来。

    “这是小师弟自己的私事,书院依照院规,不会阻止他。”

    李青山皱眉说道:“可是宁缺这是自寻死亡。”

    大师兄温和说道:“既然是自寻,那么谁能阻止呢?”

    李青山难以压抑心头的震惊,说道:“如果十三先生真的死在夏侯将军手中,书院……会怎样做?”

    大师兄微笑说道:“我们会想念他。”

    ……

    ……

    长安城内,有羽林军。

    这支负责守护皇城的强大军队,拥有世人难以想像的力量,拥有天枢处和南门观的修行强者,最关键的是,拥有强大的意志和决心。

    依据唐律,如今的羽林军只听从两个人的命令,大唐皇帝陛下,以及许世将军。

    顶着寒冷的风雪,羽林军开始结队,然后准备出营,然而却不得不在营外的玉桥前停了下来,因为桥上有一个人。

    那个人戴着一顶高冠,身着袍服,盘膝坐在桥面的积雪中,微低着头。

    许世看着桥上那人,再也无法压抑住心头的怒意,喝声如春雷在桥头绽开,震的飞雪乍乱:“君陌,拦道者死!”

    桥上那人,自然便是书院二师兄君陌。

    “拦道者死?唐律未曾有此议,古礼未曾闻此事。”

    二师兄抬起头来,看着桥下那位大唐军方领袖,平静说道:“既然如此,若要我死,你须先死。”

    ……

    ……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二百七十五章 那些被遗忘的名字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二百七十五章 那些被遗忘的名字

    除了轲浩然和宁缺这两代入世之人,书院后山向来不入世,雪桥那头的羽林军将士,并不知道盘膝坐在雪中的高冠男子是谁。

    听着此人居然敢对许世将军如此不敬,如此嚣张,羽林军顿时愤怒到了极点,须发贲张,直似要刺破身上的盔甲,拔刀提枪便欲冲上雪桥,将那厮当场斩杀。

    许世面无表情举起右臂,身后的骚动与杀意顿时平息。他看着盘膝坐在雪中的那人,神情渐凛,说道:“书院莫非真要出尔反尔?”

    二师兄看着桥下的他,说道:“书院不反对夏侯归老,也不反对小师弟挑战他,因为没有办法去反对。”

    许世蹙眉道:“你知道我是去反对这件事。”

    二师兄说道:“我反对你的反对。”

    许世看着雪桥上这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声音微哑问道:“这是院长的意思?”

    二师兄说道:“不,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许世微微眯眼,说道:“所以你拦在雪桥之上。”

    二师兄盘膝坐在雪中,身姿挺拔,衣袍在风中无一丝颤抖,若雪峰中的崖松,似极了当年书院那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看着雪桥下方的许世以及羽林军的铁骑,面无表情说道:“我尊敬小师弟,所以我不会插手,但我要他得到公平。”

    ……

    ……

    皇宫御书房内不停响起愤怒的骂声,激烈的争论声,白痴与各式各样的污言秽语,就像漫天飘舞的雪花般,向着四处播散。

    国师李青山离开书院,以最快的速度进了长安城,来到那家刚刚修葺一新的小道观。因为雪势太大的缘故,街坊们的庆祝活动已经草草结束,叶苏听到皇城处的事情后笑了笑,便消失在风雪中。

    皇城外的街巷里,驶来了很多辆马车,收到消息的各方势力,都派出人马来打探消息,包括各国使节以及西陵神殿在世间的代表。

    护城河远处的雪亭里,一身青色道袍的叶红鱼看着宫门方向,看着那面在风雪中呼啸飘舞的血旗和那把刺眼的大黑伞,沉默不语。

    陈皮皮带着唐小棠雪街那头走来,因为唐小棠的身份,他没有让她跟着自己走到皇宫之前,转身敲开了南街巷一家紧闭的店门。

    他在那家店里借了把椅子,然后挪动着圆滚滚的身体,从雪街挪到了皇城下,看着宁缺说道:“准备打架之前,要节约体力。”

    宁缺说道:“谢谢师兄。”

    早有亲兵替夏侯端来桌椅,甚至还有一盏热茶,在血旗之前,风雪之中,他捧着茶碗,随意饮着,神情自然平静。

    看到陈皮皮,夏侯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多加理会。

    宁缺在椅子上坐下,桑桑在椅后撑着大黑伞,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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