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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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3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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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堕落骑士们纷纷睁开眼睛醒来,看着崖畔树下正在闭目静修的隆庆皇子,眼中流露出狂热的崇拜神情。

    在雪崖剧变之前,隆庆皇子本来就是他们的直属上司。在裁决司里得到很多人的绝对忠诚。更何况这些堕落骑士,都是因为他才能继续活着,而且是如此嚣张地活着。再加上坐地丸里的心血,那股忠诚更是无可置疑。

    逃离知守观,重新踏足凡世。隆庆皇子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在各国里重新收拢了一批忠诚的下属,主要是那些隐藏在道观和市井里的裁决司暗椿,这些暗椿如今等若是他的眼线,所以西陵神殿骑兵和各队的围剿,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秘密,他和这些下属依然可以非常轻松。

    当然,这也是因为西陵神殿暂时还不清楚他身份,不够重视的原因。在神殿看来,这些堕落骑士只是在昊天光辉里幸运苟活数日的老鼠,终究不可能一直活下去,如果让西陵神殿知道统领这些骑士的是隆庆,如果知道他曾经在知守观里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罪孽,追杀的力度自然要现在可怕的多。

    西陵神殿这样恐怖的存在,只要真的认真起来。无论隆庆有再多的奇遇,无论这些堕落骑士多么强大,都会被碾压成齑粉。

    想着这种必然的可能性,紫墨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忧色,他向着崖畔走去。对着坐在树下的隆庆行礼,低声说道:“司座大人。如今已经惊动了神殿骑兵,明显裁决司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叶神座亲自出手……”

    隆庆睁开眼睛,望向远处那座似山却没有山险峻的青陵,说道:“你想说什么?”

    紫墨说道:“大人,我建议最好尽快离开神殿的势力范围。”

    昊天光辉笼罩世间,西陵神殿的势力范围便是整个中原世界,虽说唐国是个例外,但这些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堕落骑士,当然不可能愚蠢到进入唐国,所以现在他们只剩下一条道路,那便是离开中原。

    隆庆沉默不语,他现在虽然强大,尤其是在吸噬了张天师以及数名真武道宗长老的修为之后,更加强大,然而依然没有战胜那个女人的自信。

    因为那个女人已经坐上了墨玉神座,用血一般的事实证明了她,至少在人生的某些时间段,要比上任的裁决大神官更强大。

    隆庆更没有想过,能够在西陵神殿的势力范围内,长时间的这样逃亡下去,在自己没有绝对强大,比如人间巅峰的时候,在昊天光辉下停留的时间越长,从里到外越危险。

    他看着远处那座青色的山陵,神情漠然说道:“离开中原是必然的选择,只不过在离开之前,我很想做一件事情。”

    前些天,他在南晋一座道观里获得了一份情报,那份情报事实上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对他率领这群堕落骑士的大事业,没有任何意义,然而那份情报,却像是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间,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份情报里说道,宁缺带着他那个擅饮酒的小侍女,随唐国使团一道参加烂柯寺盂兰节会,然而就在过了大泽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宁缺带着小侍女离开了使团,乘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单独上路。

    按照情报里的具体数字来推算,此时那辆马车,距离隆庆等人的位置并不遥远,应该正在山峦里行走,将要驶上对面那座青色的山陵。

    隆庆微微仰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在山风里闻到了那辆马车的味道,闻到了那个小侍女身上好闻的酒香,还闻到了宁缺身上污糟的臭味。

    不管是什么味道,都令他感到沉醉,他英俊的面容上微现潮红之色,颊畔那道不起眼的伤疤仿佛都亮了起来,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但在黑白分明与灰暗一片里快速转换的眼眸深处,却似乎有火焰生出。

    隆庆胸膛微微起伏,眯着眼睛。双手微微颤抖,说道:“杀死那个人,我的道心才能真正通明,而且我要把他的全身修为……那身带着书院味道的修为全部吸噬掉,书院的味道很罕见,很好闻。”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淡漠。

    紫墨却觉得自己在树下看到了一个传说中被称作饕餮的魔物,下意识里感到了恐惧。那是一种生命对绝对贪婪冷酷的恐惧。

    做为最忠诚也是最有用的下属。再如何恐惧,哪怕会令大人感到不喜,紫墨依然要给出自己的意见。低声提醒道:“大人您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听说宁缺在正面挑战中杀死了夏侯,而且他的那名小侍女据说将会成为光明神座。也不是普通人。”

    隆庆没有说什么,缓缓戴上银色的面具,站起身来,向泉畔的座骑走去。

    一路行走,他眸子里的灰色渐分清浊,脚下的灰尘却缓缓飘起,像蜜蜂一样追逐着他的靴底,最终变成心甘情愿的垫脚灰。

    看着这幕画面,紫墨心头敬畏更重。再不敢多说什么。

    十余黑骑呼啸下山。

    站在崖畔树下,可以看到远处山峦间有座大青陵,陵间多生杂草,没有一棵树木,视野极为开阔,山陵顶处有一佛寺。

    哪怕相隔极遥远,也能感受到那佛寺的破落凋蔽气息。自然不可能是烂柯寺,寺庙里隐隐能够看到几抹红,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

    ……

    乘坐大唐战船横渡大泽,在南晋秣陵渡上岸,宁缺提出离开使团。带着桑桑先行一步,顿时引来了一片反对之声。

    小草舍不得与桑桑分离。红袖招的姑娘们舍不得就此失去和十三先生亲近的机会,至于冼植朗这位帝国王将,考虑问题要直接很多,他只是认为宁缺带着桑桑离开使团,路上不见得会太平,可能会不安全。

    当时面对冼植朗的提醒或者说警告,宁缺的回答也很直接:“不要忘记我是夫子亲传弟子,抢了王景略的头衔,那些能够打得赢我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来历,便不敢来惹我,那些被热血冲昏了头脑敢来惹我的人,都打不赢我。”

    冼植朗发现宁缺的说法很正确,正确地根本无法反驳,这世间还能战胜宁缺的,必然是那些知命境的大修行者,而大修行者自有宗派传承,哪里敢冒着书院震怒,直接断了传承的风险来招惹宁缺?

    于是在秣陵渡采购了大量烈酒,又安排使团官寻南晋官府,办妥了后面那些州城的入关事宜,宁缺和桑桑便坐着黑色马车离开了使团。

    之所以要离开使团单独前行,是因为宁缺担心桑桑的病,桑桑的病虽然看似没有恶化,但明显也没有好转的趋势,夫子既然说烂柯寺能治好桑桑的病,宁缺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烂柯寺去。

    黑色马车从秣陵渡便离了南晋官道,顺着那些州城之间的道路,直驱东南,在偏僻山野里便驶上简易的山道,一路越山过河跨溪,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也没有与世间打交道,只是专注而沉默地赶路。

    时日渐逝,车辘声急,秋意渐浓,山峦上部的秋叶渐红,山道上的秋风渐显肃杀,寒意也渐深,离烂柯寺渐近了。

    或许是因为离烂柯寺渐近的原因,世间佛意渐盛,路上偶尔能够看到几间寺庙,虽然比不得道观香火兴旺,但那些佛庙也算不失人气。

    某日,忽然落了一场秋雨。

    雨中的浓秋天空显得愈发阴沉。

    青陵上那座破庙里的枫树,却显得愈发红艳。

    宁缺放下窗帘,望向伏在自己膝头的桑桑,看着她脸上疲惫的神情,说道:“山里有座庙,风景不错。”

    ……

    ……

    (第一章,下一章十一点前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霜叶红,黑骑至

    破落的寺庙,门上挂着一个横匾,上面写着红莲二字。

    宁缺没有想到,如此偏僻的山野小庙,居然还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待他扶着桑桑走进寺庙,看见院内那几株殷红似血的秋枫,才明白了其中道理。

    雨水滴嗒,寺庙里弥散着微寒的湿意,宁缺寻着庙中僧人,取出银票,表示自己要在这里借宿一夜,而且自己妻子性喜清静,不愿意听着别的动静。

    那两名僧人起始不解何意,也不乐意冒雨离庙,不过当他们看清楚银票上的数额后,顿时善解人意起来——红莲寺很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哪怕正殿里那几尊罗汉像,也是泥胎涂漆,加起来也不如银票重要,哪里需要上心。

    两名僧人烧了锅开水,又留下些生活所需的事物,告诉宁缺山下有几亩僧田,他们会住在哪里,便挤在一把破伞下离开了寺庙。

    此时天时尚早,但在旅途上也没有正经吃些东西,宁缺有些饿了,去寺庙后厨尝了尝僧人备下的几盘素菜,觉得味道普通,便从行李里摸出一大包肉干,又掐了两把参须,扔进锅里熬了一大锅肉汤。

    待汤凉后,他小心翼翼喂桑桑喝了一小碗,自己用肉汤泡了饭,然后从锅里捞出那些泛着参香味的肉块,扔到门槛外。

    大黑马闻着参香,好奇地凑了过来,低头在肉块上嗅了两口,发现并不是鲜肉,而且用的是参须并不是整参,于是失望地踱步离开,自去枫树下避雨发呆。

    宁缺有些恼火地骂道:“十一师兄给的人参地精,都快吃光了,你这憨货如果还学老牛般挑食,当心在路上饿死”

    大黑马不理会他,自抬头嗅枫树上的清香,骄傲想着。自己虽是憨货,也是书院的憨货,不说不食人间烟火,也要追求个餐风饮露的境界。

    桑桑的病有些重,体内的阴寒气息十分恼人,但不知道是神术修行有成,还是连日烈酒泡的缘故,即便发病。也不像长安城里那次一般可怕。只是病恹恹的看着没有什么精神,而且极容易感到疲惫。

    宁缺又捞了块肉,用筷子细细戳至细茸状。然后混进饭里,桑桑接过饮碗很努力地吃完,待喝完今天定量的半囊烈酒后。精神顿时显得好了很多。

    “再忍忍,大概还有四天,便能到烂柯寺。”

    备着夜里生火取暖,宁缺抱来两大根粗柴,坐在门槛上,低着头劈着,心想黑色马车虽然舒服,终究还是免不了有些颠簸,后几日如果路上遇着好些的客栈。还是应该让桑桑多躺会儿。

    桑桑躺在僧床上,棉被盖着下半身,她看着忙碌的宁缺,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些日子,那时候家里做饭砍柴的不是她,而是他。

    感受到她的目光,宁缺回头望向室内。看着她微黑小脸上的疲惫神情,认真说道:“我不知道夫子为什么治不好你的病,但我相信他老人家的说法,烂柯寺里的长老一定可以,所以你不要担心。”

    桑桑轻轻嗯了一声。

    宁缺沉默片刻后。神情凝重说道:“如果在烂柯寺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不要理会。尤其是神术,不能再用,你只要管着自己身体好。”

    桑桑低头沉默,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发出轻轻的一嗯。

    宁缺知道这个要求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自己真遇到什么危险,她哪里还会顾得上自己的身体,不由摇头无言。

    如过往十六年来那般,他永远无法战胜自己小侍女,无论在任何方面。

    歇息片刻后,桑桑的精神稍微好了些,透过门看着寺庙院内那几株美丽的枫树,眼中流露出高兴的神情。

    自她生病之后,宁缺一直很注意她最细微的神情变化,看着她的眼神,心情微松,把她从床上扶起来,走到廊下隔雨看树。

    红莲寺真的很破落,有几处寺墙都已经倾塌,便是正门处的石阶也不知何年何月平了,宁缺真接把马车停进了院里。

    此时秋雨凄清,红枫如火,黑色的马车停在枫树下,宁缺很自然地想起一句诗来,念道:“停车坐爱枫林晚,枫叶红于……”

    他生也早,来的也早,很多记忆早已模糊甚至消失不见,唯有一些很基本的东西很难忘记,诗词记不得什么,课文上的内容却无法忘记,只是此时的他包括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把霜叶记成了枫叶。

    这句诗没有念完。

    因为他觉得自己扶着的桑桑的细细的胳膊变得有些僵硬,担心地望去,没有看到她蹙着眉头难受的模样,反而看到了一张羞的微红的小脸。

    桑桑低着头,用极细微的声音喃喃说道:“我们还没成亲。”

    宁缺知道小姑娘是误会了诗中那两个字,不由苦笑,接着又想着很多年以前,在教室里似乎有小男孩用这句诗里的坐爱两字去撩拔别的小女孩,不由微微一怔,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却未曾想明白,这是真的隔世相通。

    片刻后,他从这种极少有的情绪中醒过来,伸手摸了摸桑桑的脸蛋,说道:“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差别,你我这辈子也没法分开。”

    桑桑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担心有差别。”

    宁缺微异,问道:“能有什么差别?”

    桑桑低声说道:“都说……如果真在一起了,就不会喜欢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么喜欢。”

    宁缺微恼说道:“哪里来的都说,还不是小草那丫头,闲着没事尽给你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三姑六婆世界观。”

    桑桑看着他,倔强问道:“可是,会不喜欢吗?”

    宁缺的回答很自然,没有经过思考:“当然不会。”

    桑桑说道:“可是小草说……长安城里很多姑娘家,婚前都被她男人宠的厉害,可真进了门后,过不得两三年便会觉得腻了。”

    宁缺看着她微笑说道:“你得想明白,你一出生就进了我宁家的门,算起来如今已经十六年了,我可曾腻过。你可曾腻过?既然相看了这么多年都没腻,那么自然这辈子也没办法腻了,就算腻,也是腻在一起的腻。”

    桑桑小脸微红,说道:“宁缺,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宁缺笑问:“为什么不叫少爷?”

    桑桑说道:“说情话的时候,你可不能是少爷。”

    宁缺说道:“有道理。”

    桑桑忽然说道:“可是你还喜欢别的女人。”

    宁缺虎躯一震,说道:“哪里有?”

    “殿下?”

    “那是少年情思萌动。毫无方向感的蠢蠢欲动。如果往深层去看,大概能看到世间所有穷苦子弟对公主的幻想。”

    “水珠儿姐姐?”

    “这可是师傅的菜,不得如此不敬。”

    “可你说过你很想摸她揉她。”

    “这是手感问题。**问题。”

    “……你是说我手感不好?”

    “换一个,换一个。”

    “书痴呢?”

    “啊,这风有些大。我们还是先回房吧。”

    原本在枫树下避雨兼训练自我修养的大黑马,在宁缺和桑桑开始谈及某些话题时,便清醒了过来,竖着耳朵听着,睁大眼睛盯着,生怕漏过了一句对话,或是错过了宁缺的窘态。

    看着宁缺准备扶着桑桑入房,大黑马大感无趣,在心中痛骂宁缺无耻。忽然间。它隐隐嗅到了一抹极淡的味道,在秋雨中传来,不由疑惑地抬起头。

    桑桑看着雨中的寺庙大门,说道:“有人来了。”

    宁缺静立片刻,忽然说道:“上车。”

    ……

    ……

    重要的行囊都在车厢里,不需要车夫,很快便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大黑马的鬃毛被秋雨淋湿。却没有松垮粘结,像剑一般四处刺张着。

    它这时候的情绪很暴躁。

    因为它确认了先前在雨中闻到的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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