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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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4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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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缺看着那名老僧,沉默了很长时间,声音微哑说道:“悬空寺乃不可知之地,讲经首座更是当世之佛,真没有想到,您居然会涉足红尘。”

    悬空寺讲经首座,自然是佛宗的至强者,在修行界里的地位,与知守观观主以及书院夫子相若,这样的人亲自出手,又岂是宁缺能够应对。

    讲经首座看着宁缺背后的桑桑,缓声说道:“冥王之女都出现在人间,我又如何能不来?倒是你,为何还不离去?”

    宁缺再次沉默,然后说道:“我为何要离去?”

    讲经首座望向宁缺身后那满地尸首,无尽的鲜血,神情微悯问了两句话。

    “世人无辜,为何受如此痛苦?”

    “行本无果,你为何如此冷酷?”

    宁缺看着这名可怕的老僧,用极坚强的意志压抑住心头的恐惧,说道:“大师你错了,我还不够冷酷,不然我便找到自已的因果,先前我杀人之时,杀老人杀妇人,但杀孩童时却有些犹豫,耽搁了一些时间,不然此时我已离开。”

    讲经首座叹息说道:“传闻你已入魔,如今看来,非但修行,便是一颗心也早已入魔,既然如此,我便送你归去。”

    ……

    ……

    (下一章会晚些,因为这时候累了,写出来的东西怕有问题,所以慢些写,写认真点。)

 第四卷垂幕之年第十九章 弦断琴骤,我来了

    简单两句话,宁缺确认了两个很重要的事实:这名境界高深莫测的老僧果然便是悬空寺讲经首座,而且这名老僧马上便要杀死自已和桑桑。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他顾不得思考自已与讲经首座之间有若泥壤之别的实力差距,甚至没有思考,凭着残存不多的勇气和决心,发动!

    他体内的浩然气喷薄而出,右脚在坚硬的地面上踏出一个石坑,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掠至首座身前,双手高举朴刀,挟着无比炽烈的昊天神辉,如同要将头顶天空里那层乌云尽数焚化一般,斩向首座的头顶!

    坚硬沉重的朴刀,狠狠砍到首座头顶的笠帽上,迸出嗡的一声巨响,就像是砍到了一座古钟之上,回荡起悠扬的钟声!

    笠帽瞬间粉碎成尘,向四处喷溅,隐隐可见讲经首座留着香疤的光头,然而首座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便是银白色的眉毛,都没有颤抖一丝。

    宁缺握着刀柄的双手再次颤抖起来,但动作却没有丝毫滞碍,厉喝声中,朴刀挟着昊天神辉再次斩落,一落便如暴风骤雨,瞬息之间在讲经首座身上连斩十七刀,每刀落下的位置都不同,但都是那般狠厉强硬!

    先前焚天而起,破山而下的第一刀,是宁缺这一生使出来的最强大的那刀,较诸当年在书院侧门砍瞎柳亦青的那刀,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而此时他闪电连斩十七刀,则是他能够施展出来的最精妙的刀法,如果不是被强烈的恐惧逼迫,他现在的境界根本施不出来。

    然而无论是最强大的一刀,还是最精妙的刀法,在这名沉默不语。神情宁静淡然的老僧身上。都失去了任何意义。

    连根眉毛无法斩落,又如何伤得了人?

    刀势尽时,讲经首座戴着的那顶笠帽。还在向四周喷溅,身上的袈裟被刀锋切成无数道碎缕,却还没有来得及飘落。

    宁缺如鬼魅一般。连退数十丈,再次退回先前的位置,脸色苍白。

    又有轻风自湖上吹拂而至,讲经首座身上的袈裟缓缓飘起,像蝴蝶一般飞走,露出**的身体,然后便有弟子替他换上新的衣裳。

    此时寺内数万信徒,都跪在地上虔诚叩首,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宁缺却看的清楚。讲经首座苍老的身体上,不要说有什么刀伤,便是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不由身心俱寒。想起七枚在小院前说过的一段话。

    “佛宗佛法万千,不离其宗。修的便是禅念入佛,肉身成佛,无论身心皆金刚不坏,而贫僧已修至肉身成佛。”

    经过小院的战斗,宁缺很清楚七枚的身体具有怎样的强度和可怕的修复能力,而他只是讲经首座的弟子,只不过修至肉身成佛。

    这位悬空寺讲经首座,元十三箭无法射穿,挟着昊天神辉的朴刀,无法留下丝毫痕迹,明显已经修至身心皆金刚不坏的佛门至高境界!

    何为金刚不坏?

    那便是怎样打都不打不坏。

    那这场战斗还怎么打?

    宁缺从来都不知道绝望二字怎么写,但今天他似乎终于看懂了这两个字的笔画。

    ……

    ……

    讲经首座换了一件新的袈裟,然后抬起头来,神情宁静望向数十丈外的宁缺,缓缓放下手中的锡杖。

    先前他手中的锡杖一直在下落,只不过宁缺的动作太快,而他的动作太慢,所以宁缺连斩十八刀后,锡杖还没有落到地面上。

    直到此时,杖尖终于与地面接触。

    锡杖杖头响起清脆如铃的声音。

    杖尖轻而易举地刺进地面,悄然无声。

    没有震耳欲袭的声音,也没有天地震动的气势。

    数万名俯首于地的月轮国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无比狂暴的声音,于是悄然无声。

    无比剧烈的震动,所以无法感知。

    只有宁缺一个人感觉到了震动。

    大地的震动。

    宁缺的双脚颤抖起来,残破的靴子尽数成屑。

    那道颤抖传到他的腿上,裤子瞬间撕破。

    然后他的身体也颤抖起来,紧接着,他背上的桑桑也颤抖起来。

    噗的两声。

    宁缺一口鲜血吐到身前地上。

    桑桑一口鲜血喷到他的肩上。

    ……

    ……

    讲经首座再次提起锡杖,缓步向宁缺走去。

    宁缺心寒至极,唯一的念头便是背着桑桑跳进后寺的湖里,然而此时他觉得身上所有的骨头都已经碎了,哪里还有力气逃走。

    讲经首座走的非常缓慢,每一步,都需要以锡杖撑地,暂作休息。

    每当锡杖落到地面上,杖首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而数十丈外的宁缺便会再次受到剧烈的冲击,那根锡杖仿佛是落在他的心上。

    讲经首座一步步向着宁缺走去。

    宁缺和桑桑不停吐着血,看着对方向自已走来,此时,他宁肯讲经首座的速度更快一些,因为对方到来的越慢,对他和桑桑来说,便越痛苦。

    逾百名佛宗僧侣,占据了佛寺四周,数百名月轮军方的箭手,从先前的震惊狂热中醒来,挽弓搭箭,瞄准了场间的宁缺。

    只有七枚大师不知为何,依然站在人群外围。

    宁缺试图拉开铁弓,却发现在讲经首座的佛威之前,在那把锡杖的声音范围之内,自已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讲经首座缓步而来,看着他淡然问道:“佛祖留下的棋盘在哪里?”

    宁缺痛苦一笑,牙上尽是被震出来的血水,说道:“在我的深深的脑海里,你可以杀了我,看看藏在我脑子里的哪个部位。”

    讲经首座叹息一声,又望向桑桑苍白的小脸。怜惜说道:“可怜的孩子。枉在人间走这一遭,多年来你受尽苦楚,今日便解脱吧。”

    宁缺咳了两口血。艰难地挤出一丝嘲讽的表情,说道:“佛祖说普度众生,原来是这个解脱法。你为何不先解脱了自已。”

    此时的情况危急而绝望,他还有心情嘲弄对方,是想着死之前,能嘲笑讲经首座这样的大人物,也算值,而且他还没有绝望。

    之所以没有绝望,自然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那希望不在于他自已的身上。

    在他等的那个人身上。

    在烂柯寺的时候,他等那个人等了很长时间。

    离开烂柯寺后,他在朝阳城里等那个人等了整整一个冬天。

    他一直在等那个人。是因为他始终坚定地相信,那个人会来。

    烂柯寺那天,那个人来了。那么今天他应该会出现在白塔寺。

    只是。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

    ……

    “琤!”

    回答宁缺心头疑问的,是一道琴声。

    琴是以弦作响的一种乐器。常作七弦,其声中正平和,最是雅致。

    此地是白塔佛寺,满地尸首,无尽血流,正是佛宗所言修罗境。

    琴声与此地并不和谐。

    而且白塔寺里并没有琴,场间也没有人带着琴。

    不过场间有弦,虽然那弦是单独的一根,但紧绷时,若有人以手指去拨弄,也能发出清脆悦耳的琴声。

    那些弦在弓上,在数百名月轮国箭手所持的弓上。

    这道琴声,便是出自一张弓。

    只不过那位抚琴之人明显有些急迫,所以手指落弦之时,用力过度,竟是把紧绷的弓弦给拨断了,弓弦骤然向两边断裂,变成灰索。

    紧接着,又有琴声响起。

    数百名月轮国箭手,便有数百张弓;数百张弓,便有数百根紧绷的弦,当抚琴之人指落弓弦之时,便会响起一道琴声,然后弦断。

    清脆的琴声在白塔寺里密集连绵而作,如群珠落玉盘,如骤雨入铁瓮,没有任何断绝,又竟似乎是同时响起!

    “琤!……琤琤!……琤琤琤琤琤!”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其实只不过是极短暂的瞬间,密集清脆的琴声起,然后同时消失,只剩下一些袅袅的余音,在白塔寺里回荡。

    一名穿着旧棉袄的书生,不知何时来到了场间,静静站在宁缺身前,看着不远处的讲经首座,腰带里系着的木瓢在轻轻摆荡。

    ……

    ……

    琴声止,百弦断。

    讲经首座手里的锡杖也不再发出清脆的声响。

    书生出现之后,场间一片安静。

    又有风起,讲经首座身上的新袈裟缓缓飘舞。

    却不知这风起于湖上,还是来自于这名书生。

    直到此时,那些箭手才发现自已手中的弓成了废物,而弦上待射的那些箭,早已乱射向空中,不知飞去了何处。

    他们震惊地望向场间那名书生,隐约猜到与此人有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更疑惑于这个人是谁。

    宁缺当然知道他是谁,因为他就是自已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他本来以为自已再也等不到他的出现,然而他还是出现了。

    看着那名书生,他紧绷了无数日夜的神经,骤然间松驰下来,觉得无穷无尽的疲惫涌入体内,从烂柯寺的秋天到荒原的秋天,再到朝阳城的冬天,他一直在孤立无援的逃亡,直到此时,他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这种感觉真好。

    大师兄转过身来,看着宁缺浑身是血,不禁觉得有些负疚,有些惭愧,又很是欣慰,声音微颤说道:“师弟,我来了。”

    宁缺看着大师兄满身灰尘,憔悴疲惫的模样,明白这是因为什么,感动无比,声音微颤说道:“师兄,你来了?”

    这两句话,几乎完全同时响起。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怔,相看一笑,然后开始一起咳嗽。

    ……

    ……

    (我此时的感觉就像见到大师兄那一刻的宁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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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老师让我给您带句话

    宁缺咳嗽,是因为受了伤,却不明白大师兄为何也也在咳嗽,看着大师兄憔悴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也受了伤。

    只是此时场间局势依旧紧张,即便大师兄来了,也不见得能够胜过那名已入金刚不坏境界的讲经首座。

    他直接问道:“大师兄,你能带我们离开吗?就像你来时那样。”

    大师兄摇了摇头。

    “一个也行。”宁缺依然不死心,回头看了桑桑一眼。

    大师兄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境界不高,能够使用的次数有限,确实没有能力带着你们离开,而且最近境界一直有些不稳。”

    “谦虚就是骄傲,师兄如果境界都不高,还有谁高?”

    宁缺说道,然后想着大师兄一直在咳嗽,此时又自承境界出现不稳的迹象,不免有些担心,问道:“师兄,你境界出了什么问题?”

    大师兄很诚实地回答道:“最近这一年在世间各地穿行,没有时间修行固本心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有些累。”

    有些累……很简单的答案,然而怎样的劳累,才会让一个五境之上的绝世强者,都出现境界不稳的征兆?

    宁缺怔怔看着师兄憔悴的容颜,感动至极,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时,讲经首座终于开口说话。

    “大先生真的想救走冥王之女?这场浩劫已经渐渐拉开帷幕,莫非你真忍心见世间百姓,像今日这些人一般惨死?”

    大师兄看着那些躺在血泊里的百姓尸首,看着那些断肢残骸,看着肠流满地,感觉到鞋底与稠血微粘。脸色微白。眼眸里流露出黯然的神情。

    他的眼睛就像他的人一样,无论映入怎样血腥的画面,怎样污浊的世界。都还是那般干净,正因为如此,所以黯然的那样哀伤。

    宁缺知道大师兄是多么善良温仁。此时看到他脸上的黯然情思,不知为何竟感到有些心慌,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

    大师兄没有掩饰自已的情绪,他也不知道如何掩饰自已的情绪,黯然良久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然后他望向首座,缓声说道:“老师让我给您带句话。”

    讲经首座沉默片刻,轻拂僧袖,一道若有若无的佛家气息。从他的指间散溢而出,笼罩在人海里的通道上,隔绝开了内外。

    “天启十六年秋天。我去过悬空寺。您避而不见。这个秋天,我也去过悬空寺。您仍然避而不见,今天既然相见,终于能让您听见这些话。”

    大师兄看着讲经首座平静说道:“无论永夜还是佛宗所言末法时代,都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将来,书院自不会眼睁睁看着冥界入侵,但老师以为,想要避免冥界入侵,并不见得需要把冥王之女杀死。”

    讲经首座面无表情说道:“佛祖曾有遗言,这两年来的诸般事由,亦已确定,冥王之女体内的阴寒气息,便是冥王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一旦她苏醒过来,冥王便能降临冥界,如何能不杀?”

    大师兄说道:“老师一直不相信冥界存在,因为他没有找到冥界,而即便真有冥王,老师也不相信他会在七万个世界上不停穿梭寻找。”

    讲经首座微微皱眉,问道:“夫子为何如此说?”

    大师兄说道:“因为老师以为,生命的进化总是趋向于智慧和认识的提升,相对应的,也就是一个逐渐放弃肉身的过程,用老师的话来说,越高级的生命,越懒惰,这里的懒惰当然不是指普通的懒惰,而是指,像冥王这种级别的智慧存在,不可能使用如此辛苦的方法来寻找人间。”

    讲经首座的银眉缓缓飘拂,沉声说道:“但这是佛祖看到的将来。”

    大师兄看着他的脸,平静说道:“老师说,佛祖说的不见得是对的。”

    讲经首座面无表情说道:“佛祖曾经说过,夫子却什么都没有说。”

    此时白塔寺里有数万人之众,然后人海里的通道被佛门气息所蔽,除了站在通道里的数人,没有任何人能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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