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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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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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上。很难有剑刺中他的身体,但此时他被刺中了。

    即便被刺中,以唐的身体强度,也很难有剑能够刺入他的身体,但这把剑刺进了他的身体,而且刺的极深,有血从剑的边缘渗出。

    那不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宝剑,也不是剑阁幽潭边那把无双之剑,只是一道单薄的木剑,木剑如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剑柄。

    握着木剑剑柄的人,自然是叶苏。

    ……

    ……

    唐是魔宗天下行走,叶苏是道门天下行走,两个人就如世界的两面,总有一日,必会相遇相撞,然后生死相见。

    都是世间最巅峰的人,各有各的骄傲,叶苏在烂柯寺里面对书院君陌,君陌转身,他便转身,今日荒原大战,亦是不屑于杀戳那些普通的荒人战士,而只是把精神气魄系在唐一人的身上。

    当然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唐除了要避开叶苏的剑,还需要保护自已的族人,与道门的强者不断厮杀,更关键的是,他带领荒人部落在荒原上已经与中原人战斗了很多天,更准确地说他已经战斗了好几年。

    精神气魄蓄养已久,正值巅峰的叶苏,对上疲惫的唐,这场战斗的结果不难想像,木剑深深地刺进唐的腹部,然后发出一声雷鸣。

    唐的腹部绽开一道鲜红的血口,血水从他的眼睛和口鼻处淌下,这一次不再是敌人的鲜血,而是他自已的鲜血。

    甫一相遇,便身受重伤,唐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什么惧色。

    他的双腿忽然燃烧起来,艳红的火焰就如同火山里的岩浆,炽烈高温却又有实在的重量。右腿以一种很怪异的角度离开地面,然后向下踹出!

    他明明站在地面,他的右腿明明只抬到半人高的高度,但当他的右腿向下疾落时,那只穿着皮靴的脚却像是从天上从云里踩下来!

    喀喇一声脆响!唐的右脚狠狠踩到木剑上,木剑从中断裂!

    木剑此时正深深插在他的腹中,唐的右脚踩断木剑,也等若是狠狠地击在自已的腹部,搅动自已的腑脏,但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叶苏脸色微白,右手松开剑柄,毫不犹豫地弃剑,单薄的道袍在荒原风中轻舞,一道极其缥渺的天地元气袭来,随风疾退百丈!

    唐如山般的右拳已经握紧,悬在自已腰畔,将要击出却未击出,因为他的身前已经没有了叶苏的身影,击出也只能击空。

    鲜血不停地涌出,唐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然后他伸手拔出腹中的半截木剑,缓缓地单膝跪倒,低沉地喘息着。

    ……

    ……

    荒人第一高手唐,被道门行走叶苏重伤,荒原上这场战争进行到了此刻,似乎终于可以清晰地看到结局。

    战场上的厮杀声渐渐低沉,荒人搏命的突进,最终被南晋骑兵和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挡了下来,而西方万余唐骑的冲锋却是那般的势不可挡。

    就在荒人部落面临灭族之灾前,有低沉整齐的颂经声响起,那些受了重伤无法再作战的荒人战士,随着数名元老一起,开始颂唱一段经文。

    那段经文并不长,但音节非常复杂,明显不是通行的中原文字_荒人用的也是中原文字_而更像是月轮国西陲久古以前的原始文字,荒人战士以及那几名领唱的元老,自已都不知道那段经文,来自传说中的天书明字卷。

    随着经文声音回荡在荒原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也开始在战场上生出,这道气息极为悲悯,又静寂异常,仿佛来自战场上的那些血水与扭曲变形或残落数截的尸身,通透地展现着死亡和轮回的意味。

    荒人部落大元老在一名少年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看着战场中央单膝跪地的唐,脸上深刻的皱纹里现出一丝决然的神情。

    大元老也开始颂经,念的是同一段经文,他的声音很沙哑,却又极为宏亮,就像是风一般,刮拂在荒原之上,近乎于呐喊。

    ……

    ……

    西陵神殿联军中央,站在巨辇楼台里的那道高大身影微微一凝,掌教大人听着荒原上的经声,听着那名荒人元老的呐喊,默然想着,若不是悬空寺那些僧人不听诰令,不肯前来荒原助战,你便是连这搏命的机会都不会有。

    悬空寺的佛宗大德不在,那么便需要有人与荒人大元老以精神搏命,不然若由老人近乎呐喊般的颂经声在战场上继续飘拂,那么无论是中原诸国联军,还是西陵神殿自已的护教骑兵,都将付出极惨烈的代价。

    面对荒人大元老的呐喊颂经,即便巨辇上的高大身影都只能自保,那么谁有资格来搏命?西陵神殿联军里,只有那位老人有资格。

    天谕大神官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他听着北方远处传来的颂经声,听着那位老人的呐喊声,平静说道:“天谕以幽暗,明之始也。”

    然后他再说道:“天谕以牺牲,善之始也。”

    最后他说道:“天谕以光明,人之始也。”

    说完这三句话,天谕大神官脸上的皱纹,深地仿佛要刻进他的脸颊血肉甚至是骨骼,两道极为浓稠的鲜血,从他的眼角里流出来。

    天谕大神官所在神辇的四周,七名红衣神官面容已然枯稿,黑发骤成白雪,瞬间苍老了数百岁,早已没有了呼吸。

    荒人大元老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向后倒下。

    搀扶着他的那名荒人少年战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他的遗体悲伤无语,四周的荒人伤员挣扎着站起身来,然后跪倒。

    大元老的精神力非常强大,较诸西陵神殿如今精神力最强大的天谕大神官,依然有极微小的差距,所以最终的结局是他死去。

    这是一场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的战争,天谕大神官最终消耗掉了七名红衣神官的寿元,才获得了胜利,而荒人大元老直到死亡也没有利用任何一名荒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却不知究竟是谁更加强大。

    ……

    ……

    (明天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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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垂幕之年第五十一章 歌以送箭

    西陵神殿联军方面,南晋皇帝停留在成京,开入荒原的南晋部队由南晋太子亲自统领,在先前的血战中,遭受了极惨重的损失,剑阁强者死伤无数,天谕大神官受了重伤。但联军真正的实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还有很多像大河国墨池苑一样的道门客卿力量沉默待发。

    血色神辇里的裁决大神官叶红鱼今天还没有出手——她在前些天的战斗中,杀死了三名荒人战士首领,展现出极恐怖的实力境界——要知道那些荒人战士首领的实力已经接近武道巅峰的水准。

    西陵神殿掌教的高大身影,一直停留在那座巨大的神辇里,大唐帝国的铁骑在数次冲锋里,也并没有展现出全部的实力。

    而荒人部落元老会死伤殆尽,大元老当场阵亡,第一高手唐身受重伤,十余名强大的战士首领或伤或死,此时西陵神殿联军方面还保存着如此强大的实力,还留着这么多的后手,荒人如何能不绝望?

    战场渐歇却歇不多时,神殿联军方面鼓声再起,军队再次集结,准备向北方的荒人部落发起最后一次攻击。

    数万名荒人战士死伤惨重,因为强韧的身体与意志,重伤居多,已经没有战斗的能力,族人们看着荒原战场中央单膝跪地的唐,知道灭族的时刻,终于将要到来,千年来的艰辛挣扎与梦想最终都将化为泡影。

    荒原间一片死寂,然后不知是谁领头唱起歌来,悲伤的歌谣在风中飘荡,粗犷的歌声在荒原上回响。

    ……

    ……

    “天亦凉。地亦凉,苍鹰不敢望北荒。”

    “热海落,热海涨,热海之畔猎雪狼。”

    “雪狼逐,雪狼亡,握刀寻鹿终日忙。”

    “何处生,何处死,何处能将白骨葬。”

    “岷山雄。岷山壮,岷山才是真故乡。”

    “踏过茫茫雪,踩破万里霜,终日南望。”

    “踏过茫茫雪,踩破万里霜,不再南望。”

    “我先去,你再来。”

    “我先战,你再来。”

    “我先死。你再来。”

    “归途近,归途远,归途踏上。”

    “我已去,你快来。”

    “我已战,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

    ……

    这是荒人部落流传了千年的故土之歌。历经千年风雪,他们终于离开了极北寒域,离了开热海与雪原,回到了故土。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与热情,而是冷漠的眼光与血腥的厮杀,以至灭族的悲惨境遇。

    以往荒人唱起这首歌时,会有悲壮的情绪,甚至只是壮而不悲的平静从容,然而今天数万荒人战士或死或伤,坐卧在血泊原野上,声音或嘶或哑,歌声无法整齐,时起时落。显得格外悲怆,直冲天穹。

    忽然有马蹄声响起,然后是车轮声响起,辘辘之声融入荒人的悲歌之中,歌声的节奏没有被打乱——此时荒人的歌声已经没有节奏——反而被赋予了某种节奏,一种平静稳定显得非常漠然的节奏。

    云层覆盖着原野北方的天空,一辆黑色的马车在云下缓缓驶来。

    荒人看着那辆马车。相互搀扶着艰难站起,无论头发花白的老战士,还是面容青涩的少年战士。无论是断腿重伤的壮年男子,还是浑身是血的妇女,看着那辆黑色马车,神情变得敬畏恐惧,然后出现最后的希望。

    骄傲的双膝落在被血打湿的原野上,黑色马车所经之处,荒人纷纷跪倒,叩首行礼,有些身受重伤的荒人战士,一旦跪下便再也无法起来,就此死去。

    ……

    ……

    唐单膝跪在荒原战场中央,左膝头深深陷入泥中,挤出无数黑色的汁液,不知道是荒原的乳汁,还是部落同胞的鲜血,他沉默盯着远处那座巨大的神辇,看着楼台里若隐若现的高大身影,缓缓调息着气息。

    荒人面临着灭族之灾,他身为魔宗天下行走和荒人的战斗首领,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至少在死之前,他要让西陵神殿付出一些极沉痛的代价。

    在此时的荒原上,最尊贵的、对中原诸国来说最重要的人,自然便是那座巨大神辇里的西陵神殿掌教大人,那他便是唐生命最终的目标。

    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族人歌声有些微乱,然后他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回头望去,看见了那辆黑色的马车。

    ……

    ……

    黑色马车的表面覆着一层浅浅的霜,车厢内部覆着一层厚厚的冰,黄铜盆里的符火被寒意冻凝的有若鬼火,随时可能熄灭。

    桑桑体内那道阴寒气息早已苏醒,如今终于开始暴发,只是无论她还是宁缺,都不知道她体内冥王的烙印,最终会演变成什么物事。

    宁缺的眼睫毛上挂着雪霜,从车窗处透进来的幽暗天光,被这些雪霜折射成七彩的光线,他听着窗外飘来的荒人歌声,说道:“我先去,你再来。”

    桑桑嗯了一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说道:“我先死,你再来。”

    宁缺摇头说道:“我先死,你再来,或者一起死。”

    ……

    ……

    当看到黑色马车出现在荒原上,西陵神殿联军阵营顿时陷入安静,正在集结的诸**队变得有些混乱,那些境界可怕的强者各自沉默。

    两年前秋天烂柯寺佛光大作开始,整个人间都在追杀那辆黑色马车,包括这些天荒原上惨烈到了极点的战争,都是由那辆黑色马车而起,然而今天这辆黑色马车终于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人们却觉得有些无措。

    没有谁发号施令。巨辇上的高大身影自仰首沉默,西陵神殿联军几乎是下意识里停止了进攻的步伐,等待着最终的军令。

    黑色马车在荒人前方停下。

    咯吱一声轻响,车厢上冰雪微震而剥落。

    车门打开,穿着黑色裘衣的桑桑走了下来。

    她看着南方的西陵神殿联军,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落下时,脚底与荒原地面接触的地方便会被冻结。形成一团冰雪。

    如同走在洁白的雪莲花上。

    暗沉的云遮住了这片荒原大半边天穹,十余只黑色的乌鸦,在桑桑头顶上方的空中不停飞舞盘旋不去,画面异得极为诡异。

    看着这幕画面,南方的西陵神殿联军所有人,心中都生出极为异样的情绪,那是惊恐敬畏厌恶毁灭综合起来的负面情绪。

    血红色的神辇里,叶红鱼以手撑颌。静静看着北方,眉眼间显得有些疲惫,她没有像那些普通军卒一般,被黑色马车和冥王之女震撼到无法言语,情绪复杂,她这时候只是觉得很疑惑:宁缺在哪里?

    忽然间,她的眼睛骤然明亮,如瀑布般的黑发锋锐至极的向后飘起,她毫不犹豫腰身一折,随着狂舞的黑发。像被砍断的树一般重重倒下。

    ……

    ……

    宁缺不在桑桑的身边,也没有在黑色马车的车厢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悄悄离开马车,借着荒人歌声的掩护,来到荒人战线的最前方,来到那些虔诚敬畏跪倒在地的荒人中间。

    当全世界的目光都被桑桑吸引住的时候,他单膝跪在地面上,右手扳弦,铁弓骤弯,瞄准南方数里外的西陵神殿联军方向。弓弦骤松。

    元十三箭凝结着书院的集体智慧和整个大唐帝国的资源,单以威力论,甚至可以与传说中的那些前代法器相提并论。

    元十三箭可以无视空间,无论飞行距离再远,威力都不会有任何损耗,所以在战斗中,与敌人相隔的距离越远。对宁缺来说越好。

    因为那些敌人很难从他的动作眼神里预知先机,生出警兆。

    因为这些特性,元十三箭是最适合战场偷袭的武器。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唯一的限制,就是宁缺能不能够看到目标,能不能瞄准目标。

    此时两军相隔数里,极为遥远,普通的羽箭和飞剑无法掠过,但宁缺能看清楚对面连绵二十余里的战线上的所有细节,能够瞄准自已想要瞄准的任何人。

    锃锃锃锃锃!

    宁缺单膝跪地,藏身在荒人之中,连续横移,闪电般连射五箭。

    他知道今天留给自已的机会并不多,自已必须把握而且充分地利用这个机会,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第一次箭袭里,完成足够多的目标。

    ……

    ……

    第一箭最突然,最难以防范,成功的机会最大,选择的目标,当然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对战局最有可能造成根本性变化的那个人。

    这个目标很好选择,就如同唐决定燃烧最后生命也要杀死那人一样,宁缺也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把第一箭送给西陵神殿掌教。

    一切皆如宁缺所料,战场相隔甚远,和在烂柯寺、朝阳城里那些元十三箭的战斗不同,没有任何人能够提前预判到他的行为。

    至少在第一声弦响回荡在荒原之上时,没有人知道铁箭已经离弦,而元十三箭无视空间与时间,那么按照逻辑,便没有人能够避过。

    哪怕是西陵神殿掌教。

    白色湍流在弦后骤生,尚未完全成形,黝黑的铁箭已经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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