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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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4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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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您和那位道人……都不是普通人,再然后呢?”

    “再然后?当然是在知守观里。观里的道人肯定不会让我们。所以我们只好偷偷,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好。”

    “七卷天书您都过?”

    “如果有更多的卷,我自然能更多。”

    “您还是继续故事吧。”

    “七卷天书很有意思,但越,我和那名道人心中的疑惑便越深,尤其是完明字卷后,我们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某些疑问。”

    夫道:“但当时这些不是我考虑的主要问题,所以我等那个道人完七卷天书以后,便结伴重新回西陵神殿。”

    “那个道人究竟是谁?”

    “又过了些年,那个道人进了光明神殿。当了光明大神官。”

    夫了一眼桑桑,道:“像她老师一样,都是有些值得佩服,又非常不值得佩服,执拗地令人哭笑不得的家伙。”

    宁缺想某种可能。扳着指头算了算时间,问道:“是那位光明神座?”

    “不是那个还能是哪个?”

    夫摇头道:“神殿让他去荒原传道,那便去吧,若是想叛教自立,那便叛吧,但他偏偏又跑知守观去把明字卷给偷了。真是令人恼火。”

    宁缺道:“我记得是道门让那位光明神座把明字卷带去荒原的。”

    夫微讽道:“道门最擅长的事情,是怎么不丢脸,便怎么。事实上,知守观发现天书失窃,事情闹的很大,甚至查了多年前我和那家伙一道去的事情,没办法我便只好离开桃山,好在神殿真没注意我这个人物。”

    “离开桃山之后,我去世间巡游。前面我过,当时世道纷乱,战争不断,黑暗不堪,比现在的世道要差太多,道门一统,神殿独大,却不理世事,修行者随行凌辱普通人,世俗皇权低落至极,人间像是一盘散沙。”

    “唯一的例外是荒原上的荒人帝国,因为荒人先天身体强大的缘故,修行者不敢太过肆意妄为,那家伙偷天书明字卷,是因为他对昊天产生了怀疑,所以他选择荒原,并不是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选择。”

    “后来关于那个家伙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他叛出了西陵神殿,靠着一卷天书,开创了明宗,也是后来的魔宗。”

    听着这些千年前的故事,宁缺很是震惊,直此时他才完全理解,为什么书院向来没有什么正魔之分,无论师叔还是自已入魔,夫都无所谓,甚至还让三师姐收了唐棠当弟,原来魔宗祖师爷是他的老相识。

    有份故情在此。

    “虽然直今天,我仍然认为那个家伙是在胡闹,弄出来的魔宗不三不四,畸型的厉害,很没意思,但我必须承认,当时他的行为,在世间造成了很大震动,也间接导致了一些比较好的结果。”

    “什么结果?”

    “道门警惕他在荒人帝国的传教,那便必须让中原安宁一些,神殿稍微肃清一些,世间的庶民便能好过很多,当然所谓好过,只不过是能多活几年,身能稍壮一些,万一将来有战争也好上阵,事实上百姓的生活依然极为糟糕,并不比狗好哪里去,穷山恶水间,处都在死人。”

    夫沉默片刻后道:“没有经历过当年那番乱世的人,很难理解现在世道的美好。有时候我也觉得很不理解,这般混乱凄惨,人们是怎么撑下来的,还可以繁衍生息,只能人类的生命力很可怕吧。”

    “但我觉得人不应该这样活着,不应该像野兽一样活着,不应该活的连条狗都不如。我们应该是吃狗,而不应该被野狗吃。”

    夫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着宁缺道:“我想要结束人间的纷乱。我觉得首先应该得有些规矩,然后讲些仁爱,如果能开启智力。识重信义,那便是更好的结果,所以我开始在乡间讲课,想要把这些道理告诉给世人。”

    宁缺沉默不语,平静而专注地聆听着。

    “有些恼火的是,没有人愿意听我讲课,有些地方是因为太穷,人们每天愁的是吃喝二字,没心情听我讲课,有的地方。则是道观不喜欢让我讲课,还有些地方,则是民众不喜欢我讲课,因为我讲课要收钱。”

    “您可以不收钱。”

    “不收钱吃什么?我总是要吃饭的。”

    “老师,您真是一位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这个称赞我很喜欢。当年我在现实里不断碰壁。却也没有放弃这个理想,只是变得清醒了很多,渐渐明白,想影响整个人世间,我自已再强大也没有意义,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俗世政权。或者像道门这样的宗教帮助。”

    “恰好此时,我在渭河之西的咸阳土围讲学,有个年轻人在听我讲学之后,半夜来找我,我以为他是要来拜师,便让他明天清晨去土围东铺割三斤肉再来,没想他根本不是来拜师的,他是来招募手下的。”

    “简单一些,那天夜里,那个年轻人讲述了他的理想,我发现他的理想,也是结束乱世,所以有些喜欢,便听了下去。”

    “您这么成了他的下属?”

    “我可能成为别人的下属吗?我只是答应帮帮他。”

    “老师,那个年轻人……姓李吧?”

    “是啊。”

    ……

    ……

    黑色马车不知何时离开了桃山,来了长安城下。

    “荒人强盛,西陵神殿单靠修行者,无法对抗,所以开始整饬世间秩序,诸国兵甲渐盛,皇权渐起,唐国趁着这个机会积蓄实力,又遇着连续好些年风调寸顺,国力渐强,才有办法修这座长安城。”

    夫着窗外的千年雄城,想着当年建城时的画面,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道:“当年修这座城的时候,应该算是我这生最快乐的日。”

    宁缺着长安城墙上的巨砖青苔,想着自已曾经对此雄城发出的幽思感慨,想着自已曾经震撼于修筑长安城的那些前贤之伟大,不由无语。

    自从夫开始讲述故事,他便经常无语。

    当你发现,人间历史里最传奇,最伟大的那些岁月,风雨冲刷不去的荣光,原来在身边时,你只能用沉默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隔了很长时间,宁缺才醒过神来,喃喃道:“长安城是您建的,惊神阵,自然也是您建的。”

    夫道:“颜瑟把阵眼枢交给你,南门观里有些道人还不服气……这阵本来是我的,传给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宁缺道:“当然,理所当然。”

    ……

    ……

    “后来呢?”

    “后来唐国便开始征讨诸国,准备一统天下。”

    “为何没有成功?”

    “打遍天下诸国无敌手,但还有座西陵神殿。”

    “老师您没有出手?”

    “像为师这样的人,岂能随便出手,不出手才是最大的震慑……好吧,我承认当年的我虽然已经很强大,但还不够强大,至少没有把握,在不惊动昊天的前提下,把西陵神殿灭掉,把它的徒徒孙全部镇压。”

    “老师,能出这样的话来,您已经足够强大了。”

    “当时世间真正强大的是荒人。那家伙在荒原上传道多年,魔宗大盛,已经做好南下的准备,唐国地处北方,首当其冲,没有办法避开荒人的锋锐,被迫挥兵深入荒原,我也去和那个家伙打了一架。”

    “谁赢了?”

    “我不像你师叔那样喜欢打架,打过的次数不多,但我没有输过。”

    ……

    ……

    (望天,想起一个电影名:我是传奇……搓手,我果然很爱写这种东西啊,今天三章结束,明天依旧三章,请投月票,谢谢。)(本站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卷垂幕之年第七十三章 夫子的故事(下)

    好久不见长安城,黑色马车在朱雀大道上缓缓行驶,宁缺和桑桑掀起窗帘,看着熟悉的街景,难免有些感慨。

    如同在桃山西陵神殿下一样,长安城里的居民,没有人注意到黑色马车,好像根本看不到它。

    由朱雀大街向东,建筑渐矮,便到了东城。

    马车驶入久别的临四十七巷,停在老笔斋前。

    隔壁假古董店里,依然回荡着吴老板和他妻子的吵架声,巷口还残留着酸辣面片汤摊子留下的油渍。

    咯吱一声,老笔斋铺门开启,宁缺和桑桑把夫子迎入后院休息,只听得一声猫叫,墙头有影子一闪而过。

    他看着墙头笑了笑,走到井边打水,和桑桑一道清扫,准备做饭。这是夫子第一次来老笔斋,总要正经吃顿饭。

    几盘简单的青蔬和家常肉菜,很快便做好,搁在前铺的桌上,夫子取筷子吃了几口,露出满意的神情,很是紧张的桑桑这才松了口气。

    用完饭后饮茶闲叙,桑桑站在夫子身后替他捏肩,气氛很是安宁惬意,只是盛夏的长安城总是令人恼火,宁缺拿了把扇子站到夫子身前。

    他一面扇风,一面问道:“您为什么没有把明字卷拿回来?”

    夫子说道:“当年在知守观里看书的时候,我就没有动过偷书的念头,这时候自然更不会拿,想着留给那家伙的徒子徒孙也好,直到后来你小师叔灭了魔宗。我不想让道门拿回去,才把它拣了回来。”

    在老笔斋里没有坐太长时间,夫子喝完茶后便带着二人离开,继续坐着马车闲逛,逛着逛着,便逛到了长安北城,隐隐可以看到皇城。

    时值盛夏。长安城里酷暑难耐,街上行人不多,大树却很快活。郁郁葱葱,繁茂至极,显得极为浓郁。掩映宫墙,很是美丽。

    “唐国打败荒人帝国后,西陵神殿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国度的地位,默允了它的特殊性,而俗世诸国受唐国影响,也开始修订律法,道门和修行宗派,渐渐把更多的权力,交还到普通人的手中。”

    夫子看着窗外不远处的皇宫,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普通人不会修道,敬畏较少,反而能够在利益争执之中找到平衡的方法。但普通人也有一椿不好,那就是他们太容易老,寿命太短。”

    “李皇帝擅长谋略军事指挥。但他终究是个普通人,他也会老,老了之后很容易犯糊涂,有时候会和我的想法抵触。那些年,我在长安城南修了间书院,便干脆在书院里读书。懒得见他,免得生气。”

    宁缺很好奇这个大唐开国皇帝与夫子的故事会怎样发展,问道:“后来呢?”

    夫子说道:“后来李皇帝实在是糊涂的有些厉害,不知道从哪里听的闲话,说要长生不死,便需要吃我的肉,竟想要对付我。”

    宁缺担忧说道:“那您怎么办?”

    夫子说道:“昊天要吃我,我都不让它吃,更何况是李皇帝,当他想对付我的时候,我进皇宫把他给杀了。”

    宁缺震惊说道:“就这么杀了?”

    “不就这么杀了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三司会审,判他凌迟?”

    “老师……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大唐第一个皇帝就这样被我杀了,我虽然没有觉得伤心难过,但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于是我想出了一个法子——我来教新皇帝,这样就算新的皇帝也犯糊涂,但总不至于想吃我的肉。”

    宁缺心想这大概便是书院在大唐拥有如此超然地位的历史由来。

    “新皇帝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很不错。”夫子轻捋胡须,满意说道。

    宁缺默然想着,老师你杀了人家的亲爹,随时可以杀他后再立一个新皇帝,可怜的太宗陛下除了对你孝顺还能怎么办?

    “大唐后来的皇帝也都称得上优秀,老李家的血脉有值得骄傲的地方,一切走上正轨之后,像我这么懒的人,当然不愿意再去理会朝政之类的事情,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踏进过皇宫一步。”

    夫子的目光穿过车窗,穿过茂密的青树,穿过泛着热雾的金河,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神情很平静,只有眼眸最深处能够看到一些感伤。

    黑色马车缓缓启动,离皇城越来越远,至繁华热闹地,于满街商铺伙计慵懒的目光下前行,停在一间铺子前,铺子名为陈锦记。

    夫子走进陈锦记,给桑桑买了一大盒脂粉。

    “老师,您何必这般宠她。”

    宁缺看着桑桑匀匀涂着脂粉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还别说,我家桑桑现在变得越来越白了。”

    桑桑微羞低头,对夫子致谢。

    夫子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

    黑色马车离开陈锦记,继续南行,行驶在笔直宽敞的朱雀大道上,这一次马车经过那片著名的朱雀石制绘像。

    车轮碾压着石板而过,那些自外郡外州而来的唐国游客,正顶着烈日,撑伞看着地面的朱雀绘像,忽然一阵风起,被眯了眼睛。

    风沙间,朱雀绘像的眼眸微微转动,仿似要活了过来,却在片刻之后,失去了所有灵动的感觉,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昏暗的车厢里,忽然出现了一只浑体通红的小鸟。

    小红鸟在地板上挪动,姿式显得有些笨拙,模样看着很是可爱,但朱红色的羽毛里却似乎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令人不寒而栗。

    “啾啾。”

    小红鸟走到夫子身前,叫了两声。

    夫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红鸟顶着夫子的指腹,转动着,显得很是高兴。

    “这……就是那只朱雀?”

    一路以来,宁缺已经听到看到了很多震惊无语的事情,如今知道长安城乃至惊神大阵,都是老师的手段,此时看到朱雀忽然化出身形,出现在黑色马车里,虽然还是很震撼吃惊,但还不至于惊慌失措。

    他学着夫子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想要摸摸这只传说中的朱雀。

    小红鸟霍然转身,盯着宁缺的眼睛,神情显得格外威严,眼眸里流露出警惕、厌恶、轻蔑、不屑的情绪。

    宁缺想起当年自已和桑桑撑着大黑伞在雨中观朱雀绘像时的感受,还有自已身受重伤躺在朱雀绘像时的经历,赶紧把大黑伞塞到臀下遮住。

    小红鸟又转动脑袋望向桑桑,眼眸里的情绪忽然变得很迷惘……黑色马车驶出长安南门,向着书院而去。

    这些年里的无数个清晨,宁缺便是沿着这条道路去书院读书修行,对道路两侧的景致非常熟悉,所以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本来想问夫子,千年以来书院的变革……然后他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不用问,书院可以有很多任院长,但只有一位夫子。

    “您是书院第一任院长,也是如今的书院院长,中间这些年您在做些什么?如果真是不想理会世事,为什么又会出山重新执掌书院?”

    “这几百年里我很忙。我想着当年在西陵神殿我管藏书楼,自已又喜欢看书,有了书院,当然要去世间各处收集书籍,这事情很费时间。”

    夫子说道:“而且你不要忘了,我往天上飞了那么多年,为这件事情做准备,下决心则花了更多年的时间。在世间游历的过程里,我寻找传说中的冥界,寻找世界的边缘,寻找真正美味的食物,寻找一些人,也花了很多时间。”

    宁缺问道:“您在找什么人?”

    夫子说道:“我想找到一些和我一样的人。”

    宁缺问道:“您找到了吗?”

    夫子说道:“我找到了酒徒和屠夫。我从他们那里,知道了关于昊天更多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永夜的事情,于是我想邀请他们一道做些事情。”

    宁缺说道:“他们没有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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