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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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5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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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说道:“既然占着优势,如果我们不肯吃亏,神殿方面必然不会同意,所以既然要谈,便要做好吃亏的准备。”

    宁缺摇头说道:“首先我们要明白,神殿方面为什么忽然想着议和,要知道神殿联军的主力到今天为止,连场正经的仗都还没有打。”

    皇后娘娘问道:“在你看来,神殿方面主动要求议和的原因是什么?”

    书案上有一壶新沏的岩茶,书架里有一套精美的茶具,宁缺把茶具取了出来,倒了两小盅,把其中一盅推至皇后身前,自取一盅饮尽,然后取出茶具盒里的所有物事,放到曲线微妙而美的茶盘海里。

    茶盘如海,可盛茶具无数,

    宁缺把最大的茶壶从茶盘里取了下来,说道:“我们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观主废了。”

    “掌教也废了。”

    他从茶盘上取下一根细瘦的茶匙,又单手抓住几个茶杯,继续说道:“天谕神座、七枚大师,还有叶苏也都废了。”

    最后他轻敲盛放茶叶的木筒,说道:“柳白斩了二师兄的右臂,二师兄也刺中了他的胸口,短时间内,柳白不会再次出手。”

    此时回看过去数月间这场波澜壮阔的战争,有唐军在浴血奋战,有普通人的雄起,但真正关键的,还是那几场书院与道门之间的强者战。

    大师兄把观主牵制了整整七日,在葱岭前重伤七枚大师,在青峡前重伤天谕神座,二师兄在青峡前连战绝世强者,先败叶苏,再伤柳白,与同门一道令西陵神殿大军无法进入青峡一步,三师姐把西陵神殿掌教打成了废人,其后又在长安城里与大师兄联手,和观主从地面战至青天。

    除了夫子留下的惊神阵,以及宁缺最终写出的那个字,便是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姐,直接改变了这场战争的走向,

    “书院确实打残了,但道门方面付出的代价更为沉重,他们想要议和并有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觉得消息来的还晚了些。”

    宁缺看着皇后说道:“现在双方都需要时间疗伤,所以娘娘不用在意书院的态度,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皇后娘娘说道:“不错,时间对我们有利。”

    宁缺看着窗外的夜色,那轮有些灰暗的月亮,说道:“也许并不见得。”

    御书房里安静无声,皇后和他看着那轮月亮,心里都很清楚,也许最终决定人间胜负的关键,还是在夜空里的月亮之上。

    皇后娘娘收回目光,看着他问道:“书院还有什么意见?”

    “朝政军事之事,后山里的师兄师姐都不懂,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要我转告娘娘,但我确实有件事情,想要提醒一下。”

    “什么事?”

    “如果有办法,请尽快传书葱岭,让舒成将军回师。”

    皇后娘娘听着这句话,挑眉说道:“按照时间推算,最多再过半个月,西军便能攻进朝阳城,灭掉月轮,这种时候让他们放弃?”

    “朝阳城绝对不能进。”

    宁缺想着在荒原地下那座高峰,峰间那些黄色的寺庙,说道:“书院和道门两败俱伤,我可不想讲经首座这样的人来长安城。”

    皇后娘娘是魔宗出身,虽然久居深宫,但对修行界那些传说中的人物还是很了解,听着这话便明白了宁缺的忌惮,表示了同意。

    她说道:“军部曾经有个方案,让西军不理月轮国,在葱岭外北进荒原,争取能够趁金帐主力南侵之时,找到单于所在的位置。”

    宁缺想着那片荒原上名为“泥塘”的大沼泽,说道:“这个方案太过冒险,最好放弃,还是让西军原回撤出葱岭,然后向七城寨机动。”

    皇后娘娘说道:“便如此办理。只是如果朝廷同意与神殿谈判议和,神殿方面肯定要求与书院谈,到时候是你还是大先生出面?”

    “书院不能出面,至少我不能出面。”

    宁缺看着桌上那些散乱的茶杯,说道:“如果书院出面谈,将来便不好后悔,如果我在上面签字,将来还怎么杀人呢?”

    ……

    ……

    朝小树一直在值房里等宁缺,待他出宫时便同路而行。

    夜空里忽然开始下起小雪,不多时,广场和周边的街巷上铺了层薄薄的雪,靴子踩在上面有些滑,朝小树说道:“路不好走,先喝两杯。”

    宁缺点点头。

    巷口有家汤铺,铺子里已经坐满了人,战局的缓解很迅速地在百姓生活中得到了体现,只是食客们并不像平日里那般吵闹。

    铺子老板见又有客来,搬了桌椅搁在店外,询问是否可以。

    朝小树和宁缺对此无所谓,便就着微雪,开始吃热乎的羊杂汤。

    酒杯未举,朝小树忽然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李渔?”

    宁缺正在往朝小树的碗里拨香菜,听着这话,动作微微一僵,然后回复正常,说道:“那是皇后娘娘或者说朝廷的事。”

    朝小树说道:“我是在问你。”

    宁缺放下筷子,看着他说道:“我记得你和她的关系很普通。”

    “她毕竟是陛下最疼的女儿。”

    说完这句话,朝小树端起蘸料碟,把腐乳拨进宁缺碗里。

    ……

    ……

    (精神有些疲惫,这章写了好长时间,但俺不会倒下的,继续写下一章,但估计写出来的时间会比较晚,明天要上班学习的朋友,早些睡,明天看也是一样。)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九十章 府中灯如豆,扶拐笑披风

    这里离朱雀大道不远,受当日战斗的波及,有些房屋受损的比较严重,微雪夜里,还能看到有人正在修葺。

    宁缺像是没有听到朝小树的话,静静看着那边,看了很长时间后忽然说道:“那天街上死了很多人。”

    朝小树不再说什么,开始从汤锅里捞羊杂。

    宁缺给他的碗里倒满酒,说道:“议和的事情你怎么看?”

    朝小树说道:“朝堂大事,我不便发言。”

    宁缺说道:“战局渐稳,但谈不上有利于大唐,而且流了太多血,需要缓一段时间,但既然我们没有打输,谈的时候自然不能吃亏。”

    朝小树说道:“先吃吧。”

    汤锅香味四溢,酒香则显得淡了很多,毕竟是战争时期,朝小树和宁缺都很喜欢的双蒸,没有办法从北方运过来。

    这顿酒饭吃的有些沉默,也没有喝太多酒,直到最后锅中羊杂将尽,蘸料见底,朝小树才再一次开口。

    “这场战争牵涉太广,所有唐人都在为之出力,唯有李渔却像是被人遗忘一样,但你应该很清楚,无论朝野都还有很多人没有忘记她。”

    他看着宁缺说道:“书院威望太高,皇后娘娘的手段了得,最关键的还是因为外敌入侵,所以朝野能够一心,便是她最忠诚的下属,也选择了蛰伏平静,但如果战争结束或者暂时终止,矛盾终将再次暴发出来。”

    宁缺说道:“朝堂上的大人们并不真的是白痴,皇后娘娘展现出了她的手段和治国能力,他们没有道理继续支持李渔。”

    朝小树说道:“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后是魔宗余孽,唐人虽然从来没服过西陵神殿,但对昊天的信仰却一时半会儿没有可能洗清,人们对魔宗依然有一种天然的厌恶感。”

    宁缺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朝小树说道:“那要取决于书院和朝廷准备如何处理她。”

    “如果一切平静,她就会被永远囚禁在公主府里。”

    宁缺看着朝小树的眼睛,说道:“如果哪怕只有那么很不起眼的骚动迹象,那么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她杀死。”

    朝小树看着他说道:“你和她以前曾经很亲近,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我没有想到你对她竟能如此冷漠。”

    宁缺说道:“我说过,这条街上死过很多人。”

    朝小树说道:“我要去见见她。”

    宁缺微微挑眉,说道:“见她做什么?”

    朝小树说道:“看看,或者谈一谈。”

    “虽然我不认为还有什么谈的必要,但……”

    宁缺说道:“我也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小蛮了,那就去吧。”

    ……

    ……

    夜街安静无声,曾经宾客如云的公主府,显得格外冷清寂寞,即便是偶尔走过的百姓,也没有谁愿意向那扇紧张的大门看上一眼。

    宁缺知道夜色笼罩的周边坊市里隐藏着不少侍卫。他始终认为李渔是个白痴,但这并不代表皇宫里的那对母子,会对她稍微放松警惕。

    他和朝小树向着公主府走去。微雪落在紧张的大门上,院墙内幽静无声,也没有灯火,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坟墓。

    宣威将军府被满门抄斩后,也很像一座坟墓,刚入长安时,宁缺去凭吊过几次,知道这是败落府邸应有的模样,并不觉得奇怪。

    他忽然停下脚步,腋下的拐杖落在雪里。

    朝小树也停下了脚步。

    在看似正常的夜色里,他们同时感觉到了不正常,因为他们听到墙后的古树间隐隐传来呼吸的声音,从呼吸的频率上来看,那几个人有些紧张。

    宁缺抬头望向夜空里落下的雪,雪花缓缓地飘落,看着确实有些美丽,但他其实不是在看雪,目光在墙头树枝间轻拂而过。

    在树枝间,他看到了锋利寒冷的箭簇。

    “是弩箭。”

    他看着朝小树笑着说道:“好像还是神侯弩。”

    听着神侯弩三字,朝小树也笑了起来。数年前他和宁缺走进春风亭,在夜雨里杀人无数,推开朝宅大门时,看到的便是神侯弩。

    今夜无雨,但是有雪。

    时隔多年,再一次被神侯弩瞄准,两个人的神情不像当年那般凝重,而是笑了起来,因为他们早已不是当年。

    朝小树不再是江湖里的君王,在皇宫湖畔便已入了知命,在柳白剑下也能逃出生天,人间修行强者的行列里,早已有了他的位置。

    宁缺的改变最大,老笔斋虽然还是他的,但他早已不再卖字为生,曾经的落魄边城少年,如今已经是书院入世之人。

    不要说几具神侯弩,就算此时有数百重骑从街那头奔杀而至,无论朝小树还是宁缺,都不会因之而动容。

    他们很强,站在一起便更强,数年前春风亭的那场夜雨见过,或者数年后公主府前的这场夜雪,也会有幸运亲眼目睹。

    “我现在只想知道是哪里的人。”宁缺说道。

    朝小树说道:“应该是固山郡的血披风,华家在军中最精锐的部属,你可能还不知道,华山岳已经从前线回到了长安城。”

    宁缺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都变成白痴。”

    ……

    ……

    走进公主府,依然漆黑一片,只有墙外别家府中的灯光,借着微雪的映照,落在园中,勉强能够看到残花之间的旧径。

    宁缺来过公主府很多次,带着朝小树直接向里走,经过石门,穿过已经被冻实的湖面,便看到了湖畔露台上那盏如豆的灯光。

    露台上有很多重幔纱,灯光很暗淡,坐在那里的女子显得很寂寞,时值寒冬,没有人能明白,她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受冷风吹。

    宁缺掀开幔纱,看着李渔说道:“看起来最近你情绪还算可以,想来也是,只要心里有念头,再苦的日子也总能熬下去。”

    李渔明显有些清减,但容颜依旧清丽,她没有理宁缺,是对着他身旁的朝小树行礼,说道:“多谢朝二叔还记得我。”

    朝小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宁缺扶拐走到她身前,手指轻搓灯芯,让油灯变得明亮一些。

    他看着李渔说道:“以前我经常在背后骂你白痴,那是因为我对你的要求太高,其实你没有那么白痴,那么你应该很清楚,在现在这种局面下,你或者留在府里或者死去,大唐没有给你选择第三条道路的权利。”

    李渔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他。

    宁缺说道:“为什么要做如此愚蠢的事情?”

    听着这句话,李渔笑了起来,笑的有些凄凉。

    “被幽禁而死,或者被直接杀死,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我宁肯选择后者,而且我总不能让小蛮跟着我在这座墓里活一辈子。”

    “都是借口。”

    宁缺的语气很平静,这种平静里透着比湖上的雪还要低的温度。

    “如果是担心小蛮,你可以直接派人对我说,看在旧日情份上,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看着他在这里虚度年华,但你没有说,因为你还是想着自已要出去,而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这座公主府。”

    寒冷的夜风拂起幔纱,落在李渔的身上,她有些寒冷。

    朝小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李渔看着宁缺,忽然说道:“你就这么恨我?”

    宁缺说道:“与爱恨无关,你知道我向来只考虑利益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望向露台四周,说道:“都出来吧。”

    ……

    ……

    一片安静。

    过了会儿,露台四周包括下方都传来声音,十余名穿着披风的男子走了出来,华山岳走在最前方,手里牵着小蛮。

    这些人面有风霜之色,气质肃然,明显都是军人,令宁缺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人身上的披风都是白色的,不像朝小树说的血披风。

    直到一阵风起,卷起这些军人的披风,露出里衬血红的颜色。

    小蛮当然认识宁缺,看见他站在母亲身前,下意识里便要喊人,但忽然发现露台上的气氛有些怪异,强行抿紧了嘴。

    宁缺看着他笑了笑。

    然后他望向华山岳,笑容渐敛。

    他不知道此人和这些唐军精锐血披风是用了什么手段进的公主府,但他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而那绝对是他不能允许的事情。

    “居然相信一个被情感冲昏头脑的白痴能把你带出长安城,我真不知道是应该对你失望,还是对我当年的判断表示自豪。”

    宁缺看着华山岳,这句话却是对李渔说的。

    李渔说道:“我并不相信他能带我离开长安,但既然他来了,我总不能把他赶走,要知道他是这些日子以来,府里来的第一个客人。”

    宁缺对华山岳说道:“你现在的军职是三州总管,距离大将军只差三极,听闻在北线立下不少战功,今夜却要尽数变成烟云,会不会后悔?”

    华山岳看着他腋下的拐杖,说道:“有些事情,总要尝试一次才知道会不会后悔,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在这种时候遇见我,或者后悔的人是你。”

    宁缺指了指朝小树。

    华山岳说道:“听闻朝帮主也受了重伤,你们修行者受了伤,普通人也看不出来,但按照军中的说法,此时的你们就像兔子一样弱。”

    宁缺看着他和十几名血披风,说道:“痴心妄想多了,果然容易丧心病狂。”

    华山岳说道:“夜色里有三十具神侯弩对着你,我当然可以想一想。”

    ……

    ……

    (明天也是两章。)

 第四卷 垂幕之年第一百九十一章 断弩断刀断念想

    宁缺扶着拐,看着华山岳,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拐上,因为姿式的缘故,显得他看的非常认真,仿佛要把华山岳眉间的那抹躁意看透。

    华山岳的眉心有些隐隐作痛,他觉得宁缺的目光就好像两把锋利的小刀,所以他牵着小蛮的手向旁边侧了一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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