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说道:“如此幼稚的谈话,确实没有继续的必要,你马上就要在光明祭上被圣火烧死,我何必再来羞辱你。”
“我还是想听听你为什么说我是废物。”
陈皮皮神情微变,站到隆庆身前说道。他想挡住此人,不让窗外的宁缺看到他在说什么,然而他的动作晚了。
宁缺把隆庆说的那句话看的清清楚楚。
光明祭是西陵神殿最盛大的祭天仪式,必然需要最高级别的祭品,到今天为止,依然没有人知道光明祭的祭品是什么。
今夜宁缺才知道,原来陈皮皮就是光明祭的祭品,迎接他的将是最圣洁的昊天神辉无休无止的燃烧,以及最彻底的死亡。
“这个祭品还真够贵……重的。”
看着囚室里陈皮皮宽厚的背影,宁缺笑着想道,然后在心里默默把曾静大学士的夫人骂成了世间最无耻的婊子。
……
……
(这是二十七章,顺便再讲一次二十七杯酒,第六杯酒原文是石径弯弯,尽头有位姑娘,我写的时候,把这句忘了,后来一看新写的山鬼那句,发现意思竟是一样,不由有些愕然。
时隔两年半,想写的故事或者说句子,依然有相通的部分,都说作者写故事,要尽量求新求变,我确实也在努力,但现在想来,有些部分真的很难改变,大概是因为太喜欢的原因,我能保证的是,我会尽力写出不一样的情节,而且尽量把细节写的更好些,就如同最近这样。继续请大家投出手中的推荐票,并祝晚安,再祝万安。)
第五卷神来之笔 第二十八章 能当祭品的废物都不是废物
“为什么说你是废物?”
隆庆不知道陈皮皮是为了挡住宁缺视线随意问出的这句话,说道:“当年我被世人视作西陵神子,看似备受器重,事实上我一直很清楚,在西陵神殿里的老人们眼中,昊天道门的将来始终在你的身上。和你比起来,我什么都算不上,而我相信在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的存在。”
这句话很真实,在西陵神殿裁决司的那些下属执事和神官的眼中,在世间普通信徒的眼中,隆庆必然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个人,无数座道观里有那么多昊天信徒,相信没有几个人听说过陈皮皮的名字。
但在真正了解道门的秘辛的那些修行者上层人物眼中,有资格代表道门将来的只能是陈皮皮,因为他来自知守观,继承了观主的道法或是血脉,自幼便被认为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他用来做比较的对象,只可能书院或悬空寺的嫡系传人,随着他被夫子收为弟子,便是连这一点也不再需要。
和陈皮皮这样抱着昊天恩宠降生的人相比,隆庆再如何天才也显得太过普通,隆庆的家世血脉再如何尊贵也显得低贱。
数年前,隆庆进长安意图考入书院二层楼,宁缺曾经问过陈皮皮关于他的事情。当时隆庆在世间盛名极盛,陈皮皮却没有丝毫关心,二人之间相差的太远,他的眼里确实很难有此人的存在。
“你不是叶红鱼,我没觉得有必要关注你。”陈皮皮看着隆庆说道。
隆庆说道:“你是道门绝世天才,我只是红尘里一个皇子,你自然没有必要关注我,而且你确实是修行界最年轻晋入知命境的那个人,然而令我感到有些不解或者是可笑的,从那之后你便停滞不前,不要说叶红鱼已经远远超过你,单论境界你现在甚至连我都不如。拥有不可思议的血脉和遭遇,拥有道门公认的天赋,结果最终却变成如此一个庸人,岂能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八个字来解释?这只能证明你的心性有问题,拥有再多天赋的废物,终究还是个废物。”
陈皮皮笑了笑,没有说话。
隆庆有些苍白的脸颊上生出两抹红晕,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很不理解,连我都能看出你的心性有问题,为什么当年那些道门前辈们看不出来?为什么观主看不出来?为什么夫子看不出来?为什么你现在已经变成了真的废物,却还有资格被如此郑重其事地关在幽阁里?为什么像你这样无能的人,居然还有资格成为光明祭的祭品,成为昊天想要的牺牲?”
陈皮皮有些好笑说道:“光明祭的祭品要被烧死,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荣耀,如果你觉得我没这种资格,麻烦你赶紧找掌教去说说。”
隆庆忽然醒悟到先前的情绪有些失控,看着此人可亲的眉眼,不知为何便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感受,神情不由微凛。
“就算我是废物好了,但我也不想听太多废话。”
陈皮皮看着他摊手说道:“你进幽阁想必也费了很大功夫,难道就是想发泄一下怨恨和嫉妒?我不记得小时候有遇见过你,如果你有什么童年心理阴影,我可不能负责,你看那女人就从来没有对我负责过。”
隆庆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看着他说道:“我承认对你确实有些嫉妒,因为你的修行生涯太过顺利,像我这样的人要为之付出很多努力甚至要禁受很多折磨,才能走到现在的境界,而你只是投了个好胎,遇见了一个好老师,便轻轻松松同样走到这里,我没有办法不嫉妒。”
陈皮皮安慰说道:“想开一些,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
隆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挑眉,继续说道:“除了嫉妒其实更多的是愤怒,我愤怒于老师居然有你这样不孝的后人。”
陈皮皮此时才想起他是父亲的弟子,沉默片刻后说道:“在长安城我为书院尽心,出城我为父亲尽孝,我没有亏欠过谁。”
隆庆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老师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便是连普通人都不如,需要有人照顾,如果你不能尽孝,那么希望你能帮助我。”
陈皮皮不解说道:“你要我怎么帮助你?”
隆庆说道:“我回过知守观,但进不去。”
陈皮皮无奈说道:“这个世界有时候还是要讲道理的,总不能你骂了我这么多声废物,我就真成了废物,然后白痴到相信你说的话。”
隆庆说道:“老师现在需要人照顾。”
陈皮皮说道:“他是知守观观主,受人间无数国度奉养,哪里还需要人照顾。”
隆庆说道:“你知道我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陈皮皮的眼帘微垂,说道:“昊天不语,道门没有人敢对知守观不敬。”
隆庆发现陈皮皮果然极为聪慧,虽然少经世事,却很清楚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仿佛能够看到自己内心的最深处,不由有些警惕。
“任何秩序都依凭于实力,知守观能够在幕后控制西陵神殿,影响世界的走向无数年头,便来自于此。青山蚁窟被夫子一脚踩塌,观里最强的力量消散如云烟,老师身受重伤,如今的知守观不要说控制神殿,便是想对道门产生一些影响都极为困难。遍布人间的千万座道观和无数昊天信徒们,只知道西陵神殿,哪里知道知守观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昊天不语,你以为被压制了无数年的西陵神殿不会产生一些想法?你以为掌教大人还愿意想起给老师当狗的那段岁月?如果没有人照顾,湖畔的那几座草庐可还能禁得起风雨?”
隆庆看着陈皮皮坦诚说道:“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境界实力,并不足以让知守观回复从前的荣光,但无论燕国的崇明皇兄还是荒原上的骑兵,都能给我以力量,不然我早就要被迫离开桃山,我想这应该算是某种证明。”
陈皮皮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在长安城里受了重伤,境界修为全散,就算是昊天垂怜,也无法救赎他。”
隆庆明白陈皮皮说这句话是在提醒自己,如果自己去知守观是想要用灰眸功法攫取观主的一身功力,注定只是徒劳而已。
淡淡寒意生出,他觉得陈皮皮看似单纯的目光忽然间变得极为复杂,然后仿佛落在了自己灵魂的最深处。他只能保持沉默。
“七进十三出。”陈皮皮忽然说道。
隆庆微怔,问道:“什么意思?”
陈皮皮看着他微笑说道:“是进观的方法,如果你不能参透这句话,只能说明你永远赶不上我这个废物。”
隆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离开了囚室。
陈皮皮转过身来,望向石窗外。
宁缺的脸出现在窗外,看着陈皮皮无声问了几句话。
陈皮皮笑了笑,摇了摇头。
宁缺再次竖起中指。
陈皮皮不肯再说一个字,转过身用自己宽厚的后背和屁股对着宁缺,然后把右手高高举过头顶,竖起了中指。
宁缺在绝壁上,看着石窗里师兄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扯了扯绳索。
上方崖坪处的大黑马,感觉到了绳索传来的动静,向后退去,宁缺在绝壁间随之而上,和石窗渐分渐远。
……
……
光明祭是昊天道门最盛大、也是规格最高的祭祀仪式,只有当昊天向人间降下神迹的时候才能举行。人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昊天神迹,于是光明祭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举行过,到如今就连西陵神殿最博闻的天谕司神官,都不是很清楚祭祀仪式的要求和流程,宁缺更是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离开绝壁幽阁回到天谕院后,他便一直留在书殿里查阅典籍,最终在他在一本极厚的教典礼记里,才查到一些相关的内容,确认光明祭确实需要祭品。那些祭品可以是剑可以是羊可以一株草,但这些祭品都必须蕴有最纯净的信仰,甚至有时候就是昊天神迹的本物,所以极为珍稀。
随着时间的流逝,永夜的阴影缓慢来临,昊天世界里的信仰渐有衰败的迹像,想要寻找这样的祭品更是极为困难,如果以祭品的要求来看,剑圣柳白的剑或者是最合适的,然而这位世间第一强者对昊天的信仰,却要被打上一个浅浅的问号,或者书院老黄牛也有这种资格,只是西陵神殿不敢有这种野望。
宁缺通过各种渠道搜集了很多信息,最终确认光明祭的祭品确实姓陈名皮皮,在那些隐秘流传的传闻里,西陵神殿之所以用他来当祭品,不仅因为他是道门公认的天才,书院二层楼的弟子。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他的父亲是知守观观主,他的母系竟承自六百年前离开桃山远赴南海失踪的那位光明大神官!
书院传人的身份意味着对昊天的背叛,身上却流淌着世间道门最尊贵的血液,还有比这样一个血统纯正的叛教者更合适的祭品吗?
而且在西陵神殿想来,当桃山燃起熊熊圣火,陈皮皮将要在火中化作飞灰的时候,书院难道能够视若无睹?宁缺还能继续安坐长安城?
想象着那个胖子被烧成油渣的画面,宁缺便觉得一阵恶寒,看着峰顶的光明神殿,心想你就这么想他死?你就这么想我死?
……
……
(情节有些堵,和朋友们认真地讨论了很长时间,然后遛狗的时候在风里拼命地想了很长时间,确认想通了,我很高兴,明天恢复两章,祝大家周末愉快,看书愉快,我这时候很愉快了,谢谢大家。)
第五卷神来之笔 第二十九章 红薯易冷
身在桃山中的宁缺,都能打听到光明祭的祭品是什么,拥有无数情报系统的大唐帝国自然也能知道,甚至说不定还在他之前,但现在他只能自己思考怎样应对光明祭这件事情。
他已经基本确定,这个消息是西陵神殿故意放出来的。神殿要把书院里的人,尤其是他逼出长安,因为神殿始终认为他还在长安城里,而这正是神殿无法解决的问题——之所以对着峰顶的光明神殿愤怒不已,是因为他很确定,选择陈皮皮肯定是光明神殿里那个女人的决定——光明祭祭祀昊天,既然如今昊天在人间,那便只能由昊天自己决定祭品。
宁缺的情绪很复杂。多年前他杀死颜肃卿后在朱雀大道上遭到朱雀神符殛杀,得大黑伞的庇护才没有当场死亡,可如果不是逃进书院旧书楼后得到陈皮皮的帮助,吃了一颗珍贵至极的通天丸,他依然不可能活下来,而且极为幸运地雪山气海重筑成功,不能修行的废柴终于踏上了修行的道路。换句话说,陈皮皮真正改变了他的命运,在随后的相处里,他虽然没有表示过什么,但从来没有忘记这一点。
他专门对桑桑说过,要她帮忙记住自己欠陈皮皮一条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非常看重这件事情,怕自己忘记,所以让从来不会忘记重要事情的桑桑帮忙记着,然而如今看来,她早就已经不记得那些了。
当天夜里宁缺再次潜入绝壁下,在石窗旁痛骂了一番光明神殿里那个女人,以表示自己在衣服和手足之间的坚定立场,然后拿出白天重新修改的计划,对着石窗不停地讲解,只是没有讲多长时间便无奈停下。
因为陈皮皮不肯听,他甚至没有转身,只肯背着对石窗外宁缺被月光映白的脸,既然看不到宁缺的嘴和信上的字,自然便听不到。
陈皮皮用沉默表示最坚定的反对——他的雪山气海已经被锁死,用隆庆的话来说,已经变成了个废物,那么凭什么还要书院后山的师兄师姐们为自己冒险?凭什么还要让宁缺这个师弟为自己出生入死?
宁缺看着他宽厚的后背,沉默片刻后再次毫无新意地伸出中指,声音微哑道:“把你烧成一摊子肥油,难道你觉得那样很好看?”
……
……
宁缺可以用跟随歧山大师学习的佛宗功法还有老师洒下的月光应对绝壁上的阵法,但以他现在的境界修为,根本没有任何可能破开绝壁,把陈皮皮从幽阁里救出来,当陈皮皮转身,他甚至连让对方听自己说话都做不到,所以如果他不想看着陈皮皮去死,便必须选择别的方法。
无论在天涯还是海角,书院弟子们一旦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总是习惯性地会向师门求援,因为书院对他们来说,就像昊天之于信徒,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虽然夫子登天后宁缺等人自己已经变成书院的信心来源,但在这种时候,他依然习惯性地想要得到师兄们的意见。
宁缺离开天谕院,走过溪上的石桥,再次来到小镇上,把怀里那封写给书院的信递给卖红薯的老人,希望能够尽快得到回音。
“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事情,反正小心些。”卖红薯的老人说道。
宁缺说道:“既然来了桃山,我便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或者说,我就没有想过一个人回去,而且我不相信自己会出事。”
办完事情后,他捧着两根红薯向镇外走去,红薯刚刚出炉,滚烫至极,他虽然不怕烫,为避免引人注目,不停地换着手,看上去有些滑稽。
一辆马车驶来。他看着车前白衣女童,想起雷暴雨那天,曾经遇到过这辆马车,擦身而过后,下意识里回头望去,只见车厢里那个女子的背影还是那般高胖,不由生出些恶意的猜测,心情莫名喜悦了起来。
深夜时分他又潜到绝壁下方,大黑马依然在崖坪上做着苦力,他吊在石窗前对着囚室里的陈皮皮不停劝说,只是任由他把唾沫喷干,陈皮皮依然没有转身,反正听不到声音,陈皮皮完全可以当他不存在。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信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那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师正在天上看着我们,你连尝试都不敢?”
“难道你就不怕把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万一他生气的时候正在和昊天干架,一分神被昊天打成猪头了怎么办?”
“老师说你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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