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王贤笑笑;恢复到慵懒的神态道:“看来传闻不虚;山西官场已经是蛇鼠一窝了;就算不是养寇自重;也是养虎贻患。”说着摸着毛茸茸的下巴;笑起来道:“不过他们要真是屁股于于净净;我们只能于瞪眼。现在多好;闭眼瞎撞也能逮到几只兔子”
“其实大人把这份东西交上去;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二黑胆子其实大得很;但现在;他们人在山西腹地;只有一千兵马;而且还在太原中护卫的军营驻扎;被人家五千兵马看得死死的。如果要彻查此案的话;无异于与山西文武为敌;再加上虎视眈眈的晋王爷;真要把对方惹毛了;他们肯走出不山西去。
“远远不够;这些从账目上得来的推测;不足以改变什么。”王贤却摇头道:“还得有更直接的人证物证才行。”顿一下;朝二黑笑笑道:“放心;老子逃命的功夫;可谓天下一绝;死不了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二黑讪讪一笑;问道:“大人准备怎么于?”
“我准备……”王贤正说着;周新禀报道:“贺知府来了。”
“我准备生一场病。”王贤把话说完;便对镜自怜起来道:“看这消瘦的面颊、凌乱的胡茬;忧郁的眼神;装病什么都不用化妆。”
“大人生病于什么?”二黑不解道。
“你不是跟他说我病了么?”王贤白他一眼道:“不行;为了效果更逼真;还得加强一下;赶紧把吴为的药箱拿来。”又对周勇道:“你跟贺知府说;我衣衫不整;请他稍候。”
两人赶紧出去;不一会儿;二黑提着吴为的药箱过来;王贤打开翻了一气;找出个写着‘发热丹;的瓶子;倒出一粒黑乎乎的大药丸子;郁闷道:“就不能弄小一点?”
“我给大人碾碎了。”二黑忙道。
“算了;”王贤一咬牙;把那大药丸子塞到喉里;用茶水送服下去;噎得他直翻白眼。使劲拍拍胸脯;起身道:“走;去会客”
沿着游廊走到半路;药效就发挥出来了;王贤感觉一阵脚步发飘;眼前发花;险些被门槛绊倒。二黑赶紧扶住他道:“大人;这药没问题?”
“应该……没有。”王贤也有些吃不准;nǎinǎi的;没病乱嗑药;我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当贺知府一见到王贤;登时吓了一跳;只见他满头虚汗;面如白纸;神情委顿;绝对不似作伪。
“哎呀呀;上差病成这样;”贺知府赶忙上前扶住他道:“还起来干什么;快回去躺着去。”
“不可失礼。”王贤强笑一下;气喘吁吁道:“大人请坐。”
“还坐什么呀我;”贺知府对扶着他右臂的二黑道:“赶紧扶你家大人进去躺下;别再让他乱动。”说完一面让人叫省里的医官赶紧过来;一面和二黑将王贤扶回去堂下;给他掖好被角后;贺知府一脸严肃的对王贤道:“别以为自己年轻;就能随便糟蹋身体;你从江南来到山西;本来就水土不服;再加上劳累;不病才怪呢。”
待他说完;王贤轻声道:“今天和有关官员面谈的ri子……”
“谈什么谈?”贺知府气结道:“感情我说得你都没听进去?听我的;什么都先放下;安心养病;一切等病好了再说”
“下官皇命在身……”王贤却摇摇头道。
“仲德老弟;老哥私下说你一句;差事是皇上的;身子是自己的;折腾坏了;什么都白搭”贺知府语重心长的劝道。
“唉……”王贤无奈的闭上双目;终于不再坚持。
贺知府果然什么都不问;让他好好休息;便出了里间。却没离开;一直等到省里的医官来了;给王贤把了脉出来;他才急忙问道:“钦差大人得的什么病?”
那白发苍苍的老医官沉吟好久道:“钦差大人浮脉为阳表病居;迟风数热紧寒拘……”
“你是在显摆能耐;还是在报钦差的病情”虽然医官也是官;但这种杂职在四品知府眼里;跟仆役没有两样;贺知府厉声喝斥道:“快说;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那医官吓得一激灵;只好说人话道:“钦差大人应该是患了风寒;烧得很厉害;似乎又转成了伤寒。”
“伤寒?”贺知府不禁一惊;伤寒在这个年代;可是很容易死人的;“会怎样呢?”
“华佗曰:亻伤寒病一ri在皮;二ri在肤;三ri在肌;四ri在胸;五ri在腹、六ri入胃……;医官尽量简单道。
“说人话。”贺知府却仍觉着啰嗦。
“总之就是发病初期好治;时间长了难治。”医官无奈道:“我观钦差大人的样子;应该是六ri入胃;且热毒在外。胃若实热为病;此症已是三死一生了……若再恶化;身上就会出赤斑;则五死一生;更剧者黑斑出焉;则十死一生;但论人有强弱;病有难易;得效相倍也。”
贺知府惊得都顾不上呵斥医官了;忙问道:“你能治么?”
“至少山西省内;下官不敢妄自菲薄。”医官有些骄傲道。“下官祖上正是写《伤寒杂病论》的医圣”
“失敬失敬;”贺知府松口气道:“那就赶紧开方子抓药;这段时间你不用于别的了;专门照料钦差大人;”说着狠狠一瞪眼道:“要是上差有个不妥帖;你就找根绳子吊死”
“是。”医官无奈的应下;还以为搬出老祖宗来;能让知府大人放尊敬点呢;谁知在人家眼里;医圣也不过是个大夫。
又吩咐周管家要照顾好钦差的起居;贺知府这才离开了钦差行辕;上轿道:“去藩台衙门。”
轿子抬到布政使司;贺知府下轿便直奔后衙;问明白张藩台正在暖房中摆弄花草;便轻手轻脚进去;果然见张藩台在小心修建一盆名贵的兰花。
贺知府便立在一旁静静看着;待其放下剪刀;才轻轻叫了声‘藩台;。
“回来了?”张藩台早就发现他了;只是这会才开口道:“怎么样;咱们的钦差大人查出什么了?”
“今天不方便问;”贺知府回禀道:“咱们的钦差大人病了。”
“病了?”张藩台微微皱眉道:“什么病?”
“伤寒。”贺知府道:“下官已经让医官给看了;确实病得很重;说得躺上好一阵子。”
“得;这小子来咱们太原养病来了。”张藩台笑骂一声;倍感轻松。
贺知府笑笑道:“好好养病;比什么都强。”
“是这个理;”张藩台点点头道:“那就让他好好躺着;可别殁在咱们太原。”
“下官已经吩咐下面;把他给看护好了;不劳藩台费心。”贺知府道。
“很好。”张藩台突然笑起来道:“真是天佑我山西;本以为三路钦差;气势汹汹而来;我们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谁成想;居然雷声大雨点小;一转眼就消停了。”
“怎么?”贺知府忙问道:“另外两路钦差有消息了?”
“有了;查宣府官场抗旨案的;是锦衣卫镇抚庞瑛。”张藩台拿起贺知府奉上的白巾擦擦手;示意他到花房外间坐;自己也踱步过去道:“你说这号人物去宣府;能查出个啥来?”
“宣府的官员;怕是要倒大霉了。”贺知府轻声说着;给藩台大人斟茶。
“是;谁让他们跟错了贵人呢。”张藩台接过来;呷一口;半晌失望皱眉道:“这是顶级的密云龙;却总是喝不出赵王家的味道来。”
在王贤这些杭州人看来;狮峰明前是最好的茶了;但天下认可这点的可不多;至少在皇家眼里;最好的茶是北苑贡茶密云龙。这密云龙数百年来;一直是皇家贡品。由于产量极小;极品更是只一年产五斤;都要如数进贡;外臣很难品尝得到。张藩台还是年初在赵王的别业里喝过一次;赞不绝口之下;赵王殿下便慷慨的分了他半块茶饼……哪怕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年也只能分到一块茶饼;一下就给他半块;具慨;二字当之无愧。
不过张藩台回山西后;邀请同僚赏茶时;却只觉得满嘴苦硬;久方回甜;茶味竟是一般。张藩台本来以为赵王糊弄他;但后来赵王写信来时;特意说及此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原来这茶是要用最好的山泉水冲才可。张藩台便让人从晋祠弄来了山西最好的难老泉;命人再煮一壶密云龙;一品之下;好了很多;却依然还有些许浊味;不禁大失所望道。“看来要想喝出密云龙真正的味道来;还得用京城紫金山上的泉水。”
“藩台;以下官之见;难老泉的泉水;肯定不逊于别处;”贺知府想一想;笑道:“也许这茶汤的浊味;是因为泉水装在罐里运来;已经失了灵气;没那么新鲜的缘故。”
“唔;有道理。”张藩台点点头道:“改天咱们去一趟晋祠;在难老泉边煮上一壶密云龙;这下总没问题了?”
“应该没问题了。”贺知府笑道。“那下官便安排行程了。”
第四卷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四一六章 遗书
既然今ri喝不到好茶;张藩台便让人将剩下的茶叶用罐子密封起来;问贺知府道:“方才说到哪了?”
“说到第一路钦差;是纪纲的心腹;宣大那边肯定不会出问题。”贺知府笑笑道:“藩台还说他们站错边了。”
“不错;”张藩台缓缓道:“太子爷人是不错的;但手里没有兵;又不够狠;怎么能斗得过他两个如狼似虎的弟弟?我早就说过;太子被废是早晚的事儿。怎么样;现在基本成定局了吧?”
“藩台英名。”贺知府赞一声道:“那另一路钦差呢?”
“另一路现在大同;是英国公的弟弟张鲵。”张藩台道:“这一路派什么人;都是汉王殿下说了算的;本来以为会派个老成点的来;不过也可以理解;英国公从安南凯旋而归;如今正炙手可热;可能王爷也想卖他个人情吧。”
“这张鲵是个什么路数?”贺知府问道。
“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是以本官派张安去大同给他请安;结果……”张chun淡淡一笑;捻起一点茶果慢慢咀嚼起来。“张安;你讲给贺大人听听。”
“提起这位小爷来;那乐子可大去了了。”随侍张藩台的心腹张安笑道:“在京里就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如今大同总兵以下;有不少是他老子和他大哥的部下;又要巴结他这位钦差大人;哪能不竭力讨好他?”说着嘲讽道:“到了大同之后;这小爷就没回行辕住过。”
“那他住在哪?”
“白ri酒楼夜里青楼;那叫一个快活。”张安yin笑道:“听说最出格的一次;他同时一百个ji女陪他睡。还有个花头叫‘走马观花;;他骑在马背上;那些ji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路边对他搔首弄姿;他看上哪个;就拉上马来;当众行yin。”
“这跟庆成王有一拼了。”贺知府听得心向往之道。
“他还开赌局;让那些武官跟他赌;一天能赢几万两银子。”张安道。
“那肯定的。”贺知府道:“换我也能赢那么多。”
“总之才去没多久;这位小爷便把大同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他还怎么有脸查案子?”张安笑笑道。
“不错。”贺知府颔首道:“这位公子是出来逍遥的;压根就没有办案的念头。”
“管他呢;反正人家是勋贵世家;办砸了差事又怎样。”张藩台淡淡道:“不管怎样;三路钦差是没威胁了;倒是晋王这边……”说着声音压低道:“太妃去的蹊跷;而且据说;大殿下父子也失踪了。”
“啊?”贺知府吃惊道:“失踪了?”
“嗯;是王府的内线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张藩台道:“还说晋王已经软禁了广昌王。”
“这个节骨眼上;晋王府乱成这样;恐非我等之福。”贺知府有些纠结道
“是啊;据说皇上对太妃娘娘这位皇嫂很是敬重;皇上肯定要查明她的死因的。”张藩台道:“大殿下父子失踪;也是盖不住的不过有汉王和赵王帮着说话;晋王殿下还是能过去这一关的。”
“那藩台担心的是?”贺知府轻声问道。
“本官;唉……”张藩台叹气道:“只怕重蹈臬台大人的覆辙。”
贺知府明白了;原来张藩台怕这差事落在他头上;说不得;又得交给朝廷一份带有玄幻sè彩的奏报;到时候被弄去和臬台大人做伴;就彻底鸡飞蛋打了
“下官倒是想替藩台接过这副担子;可惜位卑言轻;落不到我头上。”贺知府想一想;突然眼前一亮道:“不如;让咱们那位钦差大人;能者多劳吧。
“喔……”张藩台闻言神情一松道:“好主意;我这就写信给王爷;让他想办法把这差事交给咱们钦差大人。”说着又嘱咐道:“这样他更不能死了;一定要把他治好”
“下官明白。”贺知府应道。
此时;那位一定不能死的钦差大人;正面sè如常的与从汾阳返回的吴为说话。
“这个药效很短啊。”王贤看看自己;又没了病容。
“是药三分毒;药效长的就成毒药了。”吴为无奈道:“下次大夫来之前;大人临时服用一丸就是了。”
“也好。”王贤点点头道:“怎样;汾阳之行收获如何?”
“收获很大;我一件件讲给大人。”吴为想一想道:“我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到了西北百八十里外的汾州城;说来也巧;正赶在那赵知县的家眷扶灵回乡;我和闲云少爷一合计;当时就没露面;而是第二天悄悄跟他们出城百里才现身。我们说自己钦差大人的手下;为了表明身份;还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他们才相信我们……”
说着;他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讲给王贤听……
那赵知县是上一科新及第的进士;河南人氏;才刚二十有五;去年放了知县;携妻来山西上任;谁知道刚一年多;便横遭惨死;家里自然震惊无比;老父亲和他兄弟闻讯赶忙来汾州料理后事。
到了汾州;知州大人亲自接见了他们;陪他们在赵知县的灵前哭了一场;对赵父道:“赵知县身遭横死;魂魄ri夜思归家乡;老先生宜速扶灵返乡;择个吉ri下葬;也好使他入土为安。”说着拿出一包银子道:“这是同僚们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权作丧葬之资吧;老先生万万不要推辞。”说着对属下道:“陪老先生去收拾一下行装吧。”
赵父拿了银子;清点了遗物;便和大儿子接着儿媳;扶着二儿子的棺材;一路洒泪离开了汾州。其实他心里;也对儿子的死满是疑窦;无奈官不与民斗;知州大人和省里都说了;儿子是被白莲妖人作法害死;他也无可奈何;现在见到锦衣卫来查问此案;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当即便在山坳里;与吴为两个询问起儿媳来;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一年又发生了什么。
赵知县的妻子回忆道:“亡夫上任后;发现恶霸欺男霸女、甚至杀人越货的案子积压如山;汾州百姓痛苦无比。他是立志要造福一方;不负圣恩的;于是便着手查办案件;谁知刚抓了几个疑犯;就遭到上司的训丨斥;让他不要乱来。亡夫说我怎么是乱来呢?他们杀人犯法;难道不该抓么?上司却说不该抓。亡夫愤懑道;山西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上司答道;山西有王法;但是晋王的法。山西地里是晋王说了算;而咱们汾阳;是庆成王和永和王说了算;那些欺男霸女的恶霸;多半是庆成王的门人;杀人越货的歹人;多是永和王的门客;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明白了么?”
“亡夫xing情耿介;当时就跟知州大人顶起来了;说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大明朝的王法;是《大明律》;不知道什么《晋王律》;他们犯了法;我就要抓他们”赵妻道:“结果亡夫拒绝放人;与知州大人不欢而散。之后大半年时间;亡夫顶着上司的压力;着实承办了一批恶人;汾州百姓无不称颂。转到今年;省里突然一纸调令;命他为转运委员;把他调到省里去协办粮草了;亡夫走时对我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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