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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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3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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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说也没有用!”庄敬骂道:“陈周已经把你们之间的勾当全交代了,你不开口只能死的更难看!”说着转向那陈周道:“把你从他那里买试题的经过,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陈周身上,季严更是汗如浆下,一看就是到了崩溃的边缘。片刻的死寂后,那陈周终于开口了,“学生没有从他那里买过试题……”

    “听到了么,他没有从你那买过试……”庄敬一脸得意的重复着陈举人的话,说到最后才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陈周。

    纪纲等人同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陈周,嘴巴里能塞进去个蛋……至于什么蛋,却跟个人嘴巴的大小有关系。

    季严和梁潜的脸上,却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季严这种小年青也就罢了,就连四老五十、修身养性到了‘八风不动’的程度的梁潜,都无法克制自己情绪了,可见这陈周倒戈,有多么的令人意想不到,有多么的令人喜出望外!

    其实梁潜和季严都是在硬扛着罢了,前者硬扛着,是因为他深知以永乐皇帝的暴戾,自己的罪名一旦定下,想留个全尸都不可能,而且极可能祸及家人,所以他必须要撑到最后……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撞了南墙也不能回头。

    至于后者,可没有梁潜那么强的意志,他能撑着不松口,一是一直被关在刑部牢中,没享受过锦衣卫的大刑伺候;二是审讯毕竟才刚开始,他的意志还没完全崩溃;还有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一点,就是在开审前一天,给他送饭的狱卒突然开口说,上头说了,明天你只要矢口否认,就可以逢凶化吉。梁潜当时正是彷徨无助到极点的时候,陡然听到这种话,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但再想问时,那狱卒已经走远了。

    昨天一晚上,季举人就没合眼,满脑子都是那狱卒和他说过的话,他回忆起,那狱卒竟然从没来送过饭,那就是说对方是专门冲自己来的。季举人一点也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当然事关生死,也由不得他不聪明。想来想去,季举人确定那狱卒不是为了害自己的,因为这个案子自己招认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别人根本没必要再画蛇添足,所以那狱卒一定不是在害自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季举人才决定嘴硬到底,不然刚才就被吴尚书和庄夫子连番诈唬给吓秃噜了……

    但那陈周开口前,季严还是险些被吓晕了,因为他很清楚,只要陈周招认了,吴尚书就有充分的理由,剥夺自己的举人出身,三木之下,自己必招无疑!

    这就好比断头台上,刽子手已经举起刀来了,却突然有人大喊‘刀下留人’,虽然最后留不留还两说,但对脑袋已经搁在砧板上的人来说,却会激发出他们无穷的希望和力量!

    “你再说一遍?”庄敬回过神来,毒蛇般盯着那陈周的眼,一字一顿,冷得掉渣道。

    “学生没有从他那里买考题,”陈周被盯得满头大汗,嘴上却越说越顺溜道:“当时纪大人的手下以高堂的安危威逼学生,去找季兄买考题,但季兄只是很错愕的看着学生,把我骂了一顿,批评我不想着刻苦用功,尽想着歪门邪道!把我灰溜溜的骂了回来。”顿一下道:“回来后,学生怕纪大人的手下会伤害我父母,便从历年程墨上胡乱找个三题糊弄交了差……”

    “你胡说!”这下连纪纲也坐不住了,拍案道:“你给本座的考题,明明就是今科的三题!我已经作为证物呈给皇上了,就算本座眼瞎,若有出入皇上会看不出么?!”

    “我写的那三题,一道是‘生财有大道’、一道是‘百姓足、孰与不足’,还有一道是‘责难于君谓之恭’,与会试的题目完全不同。”陈周一边说着,脸上却满脸发白,显然吓得不轻,但在主审和陪审眼中,却只是他慑于纪纲淫威的正常反应而已……在吴尚书和刘总宪心里,已然信了这季举人的说辞。这一方面是因为纪纲往日的名声太坏,让人对他的话总是难以相信。另一方面则是谁也无法相信,一个文弱书生居然敢冒激怒纪纲的危险,在这刑部大堂之上撒谎!

    两位部堂宁肯以为,这季举人是读书人的良心发现,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决定说实话了……

    但纪纲知道,这季严分明他妈的瞎扯淡!季严弄到的考题,自己在考前就看了,等试题开出来一对照,自然是一模一样!纪都督虽然是学校肄业的,但也不至于不识字,连题目一不一样都能看错!

第572章 反水

    满堂人万万没想到,本应当一锤定音的人证,竟然在此刻反水,而且调转枪口指向了纪纲。

    “小子敢尔?!”最难以接受的自然是纪纲纪都督,他登时抛却朝廷重臣的沉稳,重重拍案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欺辱本座!”

    人的名、树的影,这大明朝有几人能承受得起纪纲纪大人的淫威?那陈周被吓得面如土色,却仍是强撑着道:“学生不敢,学生只是实话实说……”

    “我宰你了!”纪纲暴跳如雷,从桌案后豁然起身,看那眼里的凶光,竟真像要杀人一样。

    “纪大人息怒,纪大人息怒……”吴中和刘观赶忙将其拦住,“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纪纲也是气昏了头,这才醒悟到这是在刑部大堂上,不是在自己的锦衣卫衙门,忿然闷哼一声,黑着一张脸坐下。

    安抚下纪纲,审讯继续进行,吴尚书反复盘问,那陈周都一口咬定了,自己没有买到考题。吴中又问,那你之前为何写那样的供状?

    陈周惭愧垂泪道:“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学生愧对圣贤教诲,然而他们以我父母的安危威胁于我,学生一时糊涂,只顾自己的父母,却忘了别人也有父母……”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让两位部堂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吴中又问道:“如你所说属实,你现在改口,岂不害死了父母?”

    “学生当时没想到会波及这么多人,”陈周泪流满面道:“这几日案发才知道,若是我不说实话,上至阁老、主考,下至百余同年,就要家破人亡,死于非命了!昨日,我父亲也从街坊口中知道了此事,回来后对我严加盘问,待知道学生在诬陷同年后,他们羞愤难当,痛骂我一夜,说他们不要我这样的孝道。如果要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换他们苟活下去,他们宁肯现在就去死,也不要给祖宗抹黑。是我答应了他们,今天上堂说实话,他们才没有自尽……”

    一番话说得吴中和刘观唏嘘不已,很是钦佩两位深明大义的老人,纪纲却气炸了肺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对这种怙恶不悛之辈,必须要动刑,三木之下看他还敢不敢鬼话连篇!”

    “纪大人少安毋躁。”吴中此刻心中的天平,已经悄然向陈周这边倾斜。其实他和李观在私下碰头时已经商量过了,虽然这两位北方官员,平素十分看不惯江西帮把持朝堂、沆瀣一气的样子,但大家毕竟同朝为官多年,更不能给纪纲助纣为虐,还是要可能的减少株连的。

    当然两位大人也没必要为江西帮顶缸,就算要施以援手,也是在不妨害到己身的大前提下。之前两人也觉着希望渺茫,但现在看到纪纲这边的重点证人突然反水,案件有峰回路转的趋势,吴尚书自然要顺水推舟了。“这陈周毕竟是举人身份,还动不得刑。”

    “那就立即剥夺他的出身!”纪纲瞪眼道:“休要推脱什么需要知会礼部,这件事你个刑部尚书就办得到!”他也是气大了劲儿,见吴中言语间颇有倾向,竟当堂咆哮起来。

    “纪大人少安毋躁。”吴尚书虽然一直小心不想得罪纪纲,但他怎么说也是堂堂二品尚书!见纪纲如此不给面子,吴尚书也动了真火,把脸一沉道:“奉旨问案的是下官,下官自有分寸。”

    “黄公公看到了吧?这些文官就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纪纲怒归怒,却没失去心机,马上给吴中扣上一顶大帽子,对黄偐道:“若是让他们继续审下去,可想而知这案子是什么结局!还请你将他们如何颠倒黑白如实禀报皇上,让皇上圣断!”

    “纪大人息怒……”黄偐和赵王不清不楚,心里自然是偏向纪纲的,可永乐皇帝是那么好糊弄的么?他也不敢太过分了。“我自然会如实禀报皇上。”

    见黄偐和纪纲站在一边,本不想得罪人的李观,也只好开口支持吴中道:“本官也会如实禀报皇上的。”

    这话好像是在附和黄偐,但以他和吴中的关系,谁都知道他这是在唱对台戏。

    “诸位大人都请稍安,既然分歧太大,那不妨先把季严的案子放在一边。”吴中也是被纪纲气坏了。自从太祖皇帝废宰相、尊尚书。六部尚书和都御史便是文官的领袖,虽然后来皇帝设内阁,群臣对首辅以宰相视之,但永乐年间的内阁,毕竟无法跟几十年后相比,六部尚书和都御史这七卿,才是朝堂列班时站在文官前列,真正位高权重的文官领袖。纪纲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让吴尚书动了真火,再不给纪纲留情面道:“咱们还是先说说贡院里发生的事情吧!”

    纪纲一听自然更加火大,死死盯着吴中,阴森森道:“看来吴尚书是要和本座死磕到底了!”

    “纪大人何出此言?”吴中面无表情道:“既然是科场弊案,难道下官不能只能问科场外,不能问科场内?”

    这话让纪纲哑口无言,险些憋到内伤。此时此刻,纪都督心中烦闷要死,他万万没想到,本来是自己精心布下的必杀之局,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拖泥带水,甚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局面了?

    按说这个案子,纪都督难得站在正义一方,就算为取证钓了回鱼,也是合情合理,没人能挑出不是来。怎么会从发动那天起,就像是一脚踩进个泥坑里,反而把自己弄了一裤子泥汤,不是屎也是屎了?

    “纪大人,您是总监官,请问龙门搜检的时候,可算彻底?”见纪纲没法反对,吴中便发问道。

    “不算彻底。”纪纲闷声道。他当然不能说王贤搜检彻底了,不然他再次搜检的动机就要成疑了。

    “不算彻底?“吴中眉头一皱道:“为何据下官了解,这次搜检极端严苛,甚至可以说是世上最严的一次也不为过!”

    “我承认,对一部分考生来说,搜检是挺严格。”纪纲道:“但他有区别对待,对浙江和江西的举子网开一面。”

    “这样说有何证据?”吴中道。

    “本座有眼线在搜检官兵中。”纪纲道:“是他禀报我的。”

    “此人何在?”吴中问道。

    “就在外面等候传唤。”纪纲道。

    “传!”

    不一会,那名密探便被传上堂来,向吴中交代自己如何听王贤说,要对浙江和江西的举子网开一面。在龙门搜检时,又是如何放过浙江和江西举子的。待其说完之后,吴中命请王贤上堂。

    王贤虽然被皇帝放了出来,但不是说他就是没事儿人,还得随时接受对质。是以今天开堂他也在,只不过一开始问的与他无关,便被吴中请在耳房休息,待衙役来请,才施施然上堂。

    王贤的身份虽然不如在场人显赫,但也是天子近臣,吴中命人搬了椅子,客气的请他就坐,这才问起那密探告发之事。

    “大人想知道真假很是简单,”王贤淡淡道:“这不是对一两个举子放水,而是对浙江和江西的数百名举子大放水,必须要所有参与搜检的官员、兵士一起合作才能做到。”说着笑笑道:“大人不妨传唤下其他人,看看是不是也得过我的吩咐,若是他们都这样说,我有口莫辩。若是只有个别人说,大人青天高悬,必然为下官做主。”

    “嗯。”吴中心说,王贤和纪纲都是特务头子,可前者毕竟是读书人,这话听起来就让人舒服多了,便看看另外三人道:“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有道理。”李观点头道。

    “咱家只听不说。”黄偐也不想惹一身骚。

    “哼……”就连纪纲也反驳不得,不过他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那日案发之后,他便亲自召集搜检的官兵训话,命他们统一口径,就说‘因为搜检官是浙江人,副搜检是江西人,所以被要求对浙江人和江西人网开一面。’

    只是经过那陈周的突然反水,纪都督的信心也不是那么强烈……

    果然,当那日担任搜检任务的官兵被一一传上堂来,竟都矢口否认王贤曾说过那样的话,对此吴中和李观深信不疑。因为他们原先就不相信,王贤会那样丧心病狂,要求别的省的考生要脱光搜查,对浙江和江西的考生却包庇纵容,他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根本没道理这样做的。

    纪纲的一张脸,都要涨成猪腰子了,如果说之前那陈周反水,他还理直气壮,只是生气而已。但这一回他确实是诬陷人家王贤,结果被当场啪啪地打脸……相信今日之后,他堂堂纪都督,定要成为京城朝野的笑柄了。

    到现在这会儿,纪纲自然已经醒悟,这好好的必胜之局之所以变成这样,皆因为自己一时脑残,想把王贤扯进来一起解决的缘故。纪纲同时还惊觉到一点,王贤之所以能做到这些事,必然是已经将北镇抚司彻底收服……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王贤根本不是什么跳梁小丑,而是他命里的克星!满堂人万万没想到,本应当一锤定音的人证,竟然在此刻反水,而且调转枪口指向了纪纲。

    “小子敢尔?!”最难以接受的自然是纪纲纪都督,他登时抛却朝廷重臣的沉稳,重重拍案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欺辱本座!”

    人的名、树的影,这大明朝有几人能承受得起纪纲纪大人的淫威?那陈周被吓得面如土色,却仍是强撑着道:“学生不敢,学生只是实话实说……”

    “我宰你了!”纪纲暴跳如雷,从桌案后豁然起身,看那眼里的凶光,竟真像要杀人一样。

    “纪大人息怒,纪大人息怒……”吴中和刘观赶忙将其拦住,“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纪纲也是气昏了头,这才醒悟到这是在刑部大堂上,不是在自己的锦衣卫衙门,忿然闷哼一声,黑着一张脸坐下。

    安抚下纪纲,审讯继续进行,吴尚书反复盘问,那陈周都一口咬定了,自己没有买到考题。吴中又问,那你之前为何写那样的供状?

    陈周惭愧垂泪道:“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学生愧对圣贤教诲,然而他们以我父母的安危威胁于我,学生一时糊涂,只顾自己的父母,却忘了别人也有父母……”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让两位部堂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吴中又问道:“如你所说属实,你现在改口,岂不害死了父母?”

    “学生当时没想到会波及这么多人,”陈周泪流满面道:“这几日案发才知道,若是我不说实话,上至阁老、主考,下至百余同年,就要家破人亡,死于非命了!昨日,我父亲也从街坊口中知道了此事,回来后对我严加盘问,待知道学生在诬陷同年后,他们羞愤难当,痛骂我一夜,说他们不要我这样的孝道。如果要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换他们苟活下去,他们宁肯现在就去死,也不要给祖宗抹黑。是我答应了他们,今天上堂说实话,他们才没有自尽……”

    一番话说得吴中和刘观唏嘘不已,很是钦佩两位深明大义的老人,纪纲却气炸了肺道:“一派胡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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