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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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6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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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敢,臣遵旨。”这时候,说白了,内阁不过是皇帝的秘书机构,杨荣哪敢跟皇帝起争执,忙不迭承认错误,接受任务。

    “再用内阁的名义,命王贤立即进京述职,不得有误。”杨荣听的心惊肉跳,这次一个字不敢多说,乖乖按皇帝的意思拟旨。

    一旁的张辅却听出其中的三味来,要是皇帝真有底气,哪还用得着用内阁的名义下令,早就一道旨意下去,不听便是抗旨不遵的死罪了!现在不用圣旨,而用廷寄,分明是怕事情不可收拾,所以才留一个缓冲……

    “除了王贤,把柳升也一并唤进京来,同样用内阁的廷寄。”朱棣又吩咐第三件事道。

    杨荣终于忍不住苦劝道:“皇上,使不得,如今山东好容易才打成平手,这时候让安远侯离开前线,恐怕会给白莲教可乘之机!”

    “朕会让英国公接替柳升,有什么不成的?!”朱棣这才道出,命张辅紧急回京的真实意图。

    但张辅既然已经明白皇帝在虚张声势,便很清楚自己的山东之行恐怕遥遥无期。既然如此,又何苦着急表态呢?不如闭上嘴,静观其变……

    杨荣闻言看向张辅,见张辅老神在在,只好闭嘴领命。

第1068章 回家

    内阁的廷寄很快到了山东。

    王贤既然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自然不能再厮混于白莲教军中,而是和柳升一起在青州‘共御白莲教’。他本来就是钦差山东巡抚,又没有人撤销他的官衔,自然应该奋战在抗击白莲教的第一线……

    所以他和柳升同时接到了内阁的廷寄,而在稍早时候,济南传来消息,朝廷已经命布政使储延与白莲教秘密谈判,用的同样是内阁的廷寄……

    “嘿嘿,”抖一抖给自己的那本廷寄,柳升怪笑道:“内阁何时有这么大权力,能调动我这个钦差大臣了?”说着啐一口道:“他们算老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这背后,自然是皇上的意思。”王贤淡淡说道。

    “皇上干嘛不直接下旨?”柳升哂笑道:“莫非怕我们不从,丢了他的面子?”

    “是怕激反我们。”王贤叹口气道:“看来咱们的小把戏,果然是瞒不住皇上。他已经把咱们当成敌寇了。”

    “那是自然,若论权术,天下谁也比不过皇帝。”柳升深以为然道:“只是未免也太过重术轻道了……”

    “确实。”王贤点点头,深以为然道:“皇上以权术起家身登大宝,自然会迷信权术,到老来,已经不可自拔了……”

    “我倒要看看,英国公敢不敢来山东?!”柳升嘿然笑道:“以张辅的聪明,没有大军护体,打死他也不敢踏足山东半步!”

    见柳升打起了只要张辅敢进京,就将他做掉,嫁祸白莲教的主意。王贤不禁一阵恶寒,柳升这种老行伍,一旦起了贰心,就会比谁都心狠手黑,无法无天。

    “不过我俩,还是要回去一个的好。”王贤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自己那份廷寄,缓缓打开道:“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怎么往下谈?”

    “莫非你以为,皇上是真心让储延和白莲教谈判不成?”柳升哂笑一声道:“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作为山东方面的最高军政长官,皇帝昔日的心腹爱将,他自然十分明白朱棣的心思。

    “哎,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王贤摇头笑笑道:“皇上的态度很耐人寻味,看起来,他是单纯想拖延时间,并没有诚意招安。但若真是这样,就应该直接下旨,没必要用廷寄。用廷寄,就说明皇上的态度并不单纯,一旦事态发展超出他的控制,假和谈就有可能会变成真招安……”

    “嗯,有道理……”柳升缓缓点头道:“要是如你所料,明年朝廷的银根没有好转,反而继续恶化,咱们再在山东加把劲,是有可能让皇上弄假成真喽?”

    “不错,还得加一把火,让皇上能明白咱们的决心和能力才行。”王贤轻叹一声道:“在那个位子上久了,总会有天下无敌的幻觉,不戳破这个肥皂泡,是不会清醒的。”

    “这么说,你想当面刺激皇上一把?”柳升瞪大两眼看着王贤。

    “这个差事,侯爷也能办的很漂亮。”王贤笑呵呵道。

    “我没你那本事,再说老夫还得坐镇山东呢!”柳升怪笑一声,根本不和王贤客气。不过话说回来,他之所以落到非得养寇自保,自绝于朝廷的地步,皆因为王贤杀了汉王的缘故。柳升不跟王贤算账就不错了,确实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王贤也没打算让柳升进京,这么说不过是调笑他几句而已。说罢,王贤正色道:“那好吧,我明日便出发,争取年前抵京。”说着自嘲的笑笑道:“朝廷正月里不杀人,倒可以安心一些,不至于一到京城就给喀嚓了。”

    “你其实可以不进京的。什么事儿不能在书信里说明?”柳升是没胆子进京,见王贤还有心情说笑,他心有戚戚道:“干嘛非冒那个险。”

    “人老了就活个面子,皇上更是如此,一点面子都不给,怎么让皇上就坡下驴?”王贤说着双眉一挑,傲然说道:“再说,皇上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嘿嘿……”柳升认同的点点头道:“这倒是,你如今名震天下,背靠山东,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皇上也没法直接杀你。”说着神情一紧道:“可是,万一他将你困在京里,怎么办?”

    “这就要靠侯爷搭救了……”王贤眨眼笑笑,有些没心没肺的说道。

    柳升人老成精,哪看不出王贤另有底牌,便也放心了,笑道:“得,我看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还是得靠侯爷的。”王贤敛去笑容,低声对柳升吩咐起接下来的安排。

    柳升也不再调笑,紧抿着嘴唇,仔细的听着,唯恐漏过一个字。

    炉火将两人的面孔映的晦明晦暗,阴谋的气息在整个房中弥漫……

    跟柳升商议停当,王贤第二天便离开了青州,一路快马加鞭,次日赶在济南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省城。

    虽然山东的战火持续经年,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济南城却市肆繁华、行人如织,似乎比王贤离开时更显繁华。这一是王贤半年来都待在穷乡僻壤,已经很久没进大城市的缘故;二是白莲教起事后,省内的官绅富户悉数涌入省城避难,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许久未见的大量财富和商机的缘故……

    但王贤根本无心去观看济南城的变化,在街市上纵马狂奔,转眼就到了万竹园外的大街上。

    万竹园内有天下第一名泉趵突泉,历代都是王公显宦的府邸,门外自古繁华无比。然而王贤一行人眼前的大街,却显得空空荡荡,只有稀疏寥落的一些闲汉摊贩,无精打采蜷缩在街头巷尾,一片死气沉沉。仿佛满城的百姓全都对此处避而远之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王贤等人的马蹄声,一下就惊动了那些闲汉摊贩,齐刷刷循声望过来。待看清来人,那些闲汉摊贩却又慌忙转过头去,目光闪烁,躲躲闪闪,不敢与王贤等人对视。

    “是东厂的番子……”隔着老远,戴华就能闻出那些家伙身上的味道,低声对王贤说道。

    王贤点点头,不理会那些番子,径直向紧闭的万竹园大门行去。

    看着紧闭的朱色大门上,还有刀砍过的痕迹,王贤深吸口气,翻身下马,亲自叩响了门环。

    “什么人?!”里头传来警惕的声音。

    “我,王贤!”王贤的声音,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里头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透过门缝往外看来。待看清王贤的面容,里头传来一声激动的变了调的叫喊:“真是大人!快去禀报夫人!大人回来了!”

    原本一片死寂的万竹园里头,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大人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

    无数个万分惊喜的声音响成一团,万竹园大门轰然敞开,里头周毅等一干锦衣卫奔出来,噗通跪在地上,满眼泪水的看着王贤,哽咽道:“大人,您可回来了……”

    这些铁打的汉子,流血流汗不流泪,此刻却一个个哭成了泪人,可想而知,这半年时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王贤也是满眼泪水,着急上前两步,紧紧握住周毅等人的胳膊,使劲点着头,同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看什么看,滚!”门外,响起戴华的呵斥声,显然是那些东厂番子过来探头探脑。

    “咱们进去!”王贤拉起身边的周毅,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嘶声道:“好兄弟,谢谢你们!”

    “大人快进去吧,夫人和灵霄姑娘在里面呢……”周毅用袖口擦擦眼泪,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该喧宾夺主。

    王贤还没说话,就见一团白影从后院扑过来,兔起鹘落,那人影便带着一阵香风到了王贤面前,才一下子站定。

    “灵霄……”王贤红着眼圈,看着明显消瘦了一大圈的灵霄,张开了双臂。

    “你可算回来了!”灵霄死死盯着王贤,一双大眼睛里慢慢都是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

    说着不管不顾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王贤探手搂住灵霄瘦削的肩头,轻轻拍着她纤细的背,泪水模糊了他的两眼,不由将灵霄搂的更紧了。

    安慰了灵霄一会儿,王贤便看到玉麝扶着一个病弱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垂花门下……

    看着面带病容,双目含泪的林清儿,王贤一下就僵住了……

    灵霄察觉到王贤的反应,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时激动,把林清儿落在了后头。俏脸一红,她赶忙放开王贤让到一边,一只手却忍不住仍紧紧攥住他的衣角,生恐他跑了一般。

    “清儿……”王贤加快了脚步,流着泪走向自己的妻子。

    “官人……”林清儿抛下了主母的矜持,忘掉了身上的病痛,朝着王贤快走两步,继而改为小跑,谁知双腿乏力,膝盖一软,就要朝前扑倒在地。

    “小心!”众人的惊呼声响起,灵霄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去接住林清儿已经来不及。

    却见王贤眨眼之间,就到了林清儿的面前,伸出双臂将她接住,紧紧搂在怀里……

第1069章 同党

    林清儿在王贤怀中,先是饮泣,旋即哭得越来越厉害,肩头如风中杨柳,颤抖的让人心疼。

    王贤紧紧抱住病弱的妻子,心里的内疚翻江倒海,泪水奔涌而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夫妻俩抱头哭了好一阵,林清儿才稍稍从百感交集中回过神来,回头对身后的玉麝道:“佑儿呢?”

    玉麝一边抹泪,一边扯一下身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才怯生生探出头来,看看林清儿,又畏惧的看看王贤。

    “佑儿,爹爹回来了,快过来啊!”林清儿招手让小男孩过来。

    小男孩却愈发使劲的往玉麝身后藏,小声道:“我不认识他,我怕……”

    “你不是整天吵着要找爹爹吗?快叫爹爹啊!”玉麝看到王贤神情明显一黯,赶忙将王佑拉到自己身前,连声催促起来。

    小男孩的脑袋却摇成拨浪鼓,催的急了,嘴一咧,就要哭。

    “别为难他了……”王贤低声说道:“我离开南京的时候,佑儿还不会走道呢,转眼一年半,肯定不记得我了……”说完鼻头又是一酸,好在今天眼泪一直不断,倒也没什么丢人的……

    王贤一家人,就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完一样。转到屋里说话时,没几句便又勾起了一家人的泪水……

    劫后重逢的喜悦,混着凄凄惨惨的泪水,让人五味杂陈,悲喜难明……

    直到躲在林清儿怀里的王佑,伸出奶白奶白的小手,轻轻擦拭着母亲的泪水,奶声奶气道:“娘亲乖,不哭……”

    “是啊,咱们一家人好容易团聚,应该高兴才是。”王贤强颜欢笑,心中却一痛……林清儿病成这样,顾小怜生死不知,一家人的未来笼罩在叵测的命运下,都让他的心情无比沉重,但他必须振作起来,为妻儿家人撑起那片天来……

    一家人刚刚止住哭,周毅通禀说魏源和储延来了。

    “哦……”王贤微微吃了一惊,这个时候敢来自己府上的,可都是真爱啊。魏源还好说,是自己的老师,就是不上门也撇不清干系。储延这货胆小怕事,怎么也跟着来了?

    “官人,我们在济南这段时间,多亏老师和藩台大人看顾照拂,东厂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看到王贤眼中的疑问,林清儿轻声说道。

    王贤点点头,起身道:“于情于理,我得先见见他们。”

    “嗯。”虽然舍不得王贤再离开视线,林清儿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王贤转到客厅,便看见身穿便服的魏源和储延立在那里。魏源看到王贤,眼圈也是红红的,但毕竟是老成持重的干吏,还不至于哭出来……

    “老师……”王贤跪在魏源面前,施以大礼。

    “好,好……”魏源终究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使劲攥着王贤的胳膊,才控制住眼眶里的泪水。

    “储大人……”王贤又向储延施礼,储延赶忙躲开,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储延和魏源一左一右拉起王贤,三人在炭盆旁落座,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汉王到现在,还没消息吗?”储延试探着问道,打破了沉默。

    “没有……”王贤摇摇头。

    “哎……”储延和魏源忍不住叹息起来,汉王失踪到现在,已经近半月了。稍稍理性判断,也知他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哎,是我连累老师和储大人了……”王贤喟叹一声,歉意的看着两人,不管储延之前是什么立场,如今都会受到自己的牵连。而且储延和魏源又不像自己和柳升,多多少少还有自保的本钱,很有可能成为朱棣最先发泄怒火的对象。

    恐怕这也是储延此刻不避嫌疑,踏足万竹园的原因。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储延苦笑道:“同舟共济,同舟共济吧……”王贤猜的没错,储延通过京里的关系打听到,御史台已经开始密集上本,弹劾山东官员玩忽职守、庸碌无能,是导致白莲教之乱的根本原因,要求皇帝予以严惩。而当初山东的三大宪,他是仅存的一个,真要治罪,自然首当其冲。

    山东出了这么大乱子,储延也没想过能逃脱罪责,但他担心朱棣会趁机发作,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会不保!

    “皇上命藩台大人为议和钦差,招安白莲教,这总可以让大人稍稍心安吧?”王贤对储延的心思吃不太透,故意如是问道。

    “心安?呵呵……”储延看着王贤,似笑非笑道:“伯爷何必拿这种话试探下官?难道以伯爷的智慧,看不穿这只是皇上的缓兵之计?”说着语带讥讽的笑道:“不管我这边如何招安,只要到时候获罪下狱,届时皇上统统都可以不认账!”

    “嗯……”王贤点了点头,储延能看的这么明白,倒省了自己好些口舌。

    见两人心事重重的样子,魏源双眉一挑,冷然说道:“葫芦谷兵变,汉王乃罪魁祸首!白莲教之乱,汉王也是幕后黑手!莫非就因为他姓朱,便可以逃脱罪责不成?要我说,战死沙场还算便宜了他,我等有何罪责可言?凭什么要给他陪葬?!”

    “哎,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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