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和赵赢听的汗如浆下,前者颤声问道:“黄公公,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好叫王爷知道,郑公公虽然寸步不离守在皇上身边,但总要拉尿睡觉,而且他一个人也服侍不来皇上。”黄偐淡淡道:“所以郑公公找了个自认为信得过的小太监,和他一起保守这个秘密,但那小太监正是咱家的干儿子。”
“这真是老天保佑!”赵王掏出手绢擦擦额头的汗水,满脸后怕道:“若非黄公公带来这个消息,咱们肯定会行差踏错!”
赵赢点点头,追问黄偐道:“那皇上今日可曾对太孙说过什么?”
“这就是老奴必须连夜禀报王爷的地方——”黄偐直起身子,神情严肃道:“皇上要让太孙接掌皇位,天亮之后就会宣布!”
“什么?!”赵王惊得一下就站起来,窗外突然亮如白昼,喀嚓一声巨响,积蓄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皇上要让太孙接掌皇位,天亮早朝时就会宣布!”雷声过后,黄偐又沉声重复一遍。
赵王只觉这消息,比九天的雷霆还要令人丧胆,又一屁股坐下颓然道:“难不成,只是一场黄粱美梦?!”
孟贤等人也全都呆若木鸡,被这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朱棣真的已经清醒,拟好了旨意,还调集好了军队,那么己方无论如何挣扎,都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那可是横压一世,二十年的至尊皇帝啊,只要他睁开眼,就没有人敢作乱,更何况他还早有准备……
“怎么办?”钱义失声道:“现在是戌时三刻,还有四个时辰,就是早朝了!”一旦早朝上宣布了旨意,一切都将不可更改。
恐惧在每个人的心中蔓延,他们仿佛看到太孙登基之后反攻倒算,自己将面临的悲惨境地了……
“还能怎么办?!”老太监赵赢却满脸凶狠道:“只能孤注一掷,豁出去拼一把就是,结果无非输赢而已!”得知了朱棣已经醒来,他反倒感觉踏实了。最担心的是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如今既然已经明了对方的底牌,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唔。”见赵王满脸的犹疑,黄偐又说了一句:“老奴还有件事要禀报,那密道在寝宫中的机关,老奴是知道的……”顿一顿,他幽幽道:“如果王爷和干爹能下定决心,咱家可以破坏机关,把三千勇士营全都憋在里头。”
“哦?!”众人闻言惊喜过望,万万没想到黄偐还藏着这一手。不过一想也正常,他在寝宫转悠这么多年,什么秘密也瞒不了他!
“王爷!”孟贤等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齐刷刷转向赵王,一个个神情狰狞道:“这真是天助我也!我们今晚就行动!”
明日早朝,旨意一宣布,便万事皆休了……
朱高燧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在扶手上下意识的摩挲着,显示他内心极度的挣扎。窗外的闪电伴着雷鸣,映的他的面孔苍白一片!
“王爷!不能犹豫了!”见他久久不语,雷声之后,孟贤高声道:“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马上就是子夜!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太仓促了,我们的军队还没有就位呢。”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朱高燧神情凝重道:“贸然行动,只怕是胜算不大啊!”
“谁也料不到我们今晚会行动!”老太监赵赢却幽幽说道:“咱们的两卫军队没有调入皇城,郑和的军队也同样全在宫外。皇上能倚仗的,除了宫里那点儿侍卫,无非就是那三千勇士营而已,只要黄偐真能把他们困在密道中,今夜行动要比明日胜算更大!”
“公公所言甚是!”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神情振奋许多。赵赢说的不错,现在已经是戌时,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今晚不会行动,这时候动手虽然仓促,但敌人会更仓促。出其不意的效果将十分完美!
“是啊王爷,”彭旭也粗声道:“郑和为了掩人耳目,只调动了勇士营,如今宫中正兵力空虚!有俺的羽林前卫和孟将军的常山中卫,兵力足够了!”
“嗯……”赵王点点头,站起身来,负手踱步,神情变幻的十分激烈。
“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王爷,快下决心吧,没时间了!”众将满脸焦灼,视线跟着赵王来回打转,七嘴八舌的劝说道。
‘喀嚓’,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霆后,赵王终于站住了,一张俊脸在闪电的映照下,神情狰狞无比,他咬牙切齿道:“好!今晚动手!”
“王爷英明!”见他终于下定决心,众人大喜过望。
时间紧迫,赵王顾不上再照顾众人的面子,独断专行的将计划调整,重新分配了任务。
众将也都知道,未来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全看今日这一晚上了!自然毫无怨言,全都慨然听令。
第1118章 暴雨夜
吩咐完毕,赵王双目血红,紧紧盯着黄偐道:“黄公公,本王和众兄弟的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你身上了!如果你能把密道关闭,本王封你个公爵又如何?!”他没有说,如果做不到会怎样,因为根本没必要讨论这个问题……
众人不禁暗暗嫉妒,心说王爷的赏赐也太厚重了吧,死太监不过报了个信,举手之劳而已,就能封他个公爵?不过他们也知道,黄偐带来的消息实在太重要,否则明日早朝一过,万事皆休!而且,今夜成败的关键,也在死太监能不能将勇士营困在地道中……这样想来,这死太监还真是居功至伟,封他个公爵倒也说的过去。
“王爷放心,咱家晓得!”黄偐仿佛没想到赵王会给自己这么厚的赏赐,激动的声音都颤抖起来,重重点头道。
“那好!”赵王收回目光,缓缓环视着书房中每一张面孔,深吸口气,沉声道:“诸位,今夜成功,本王与尔等同享富贵!若是功败垂成,咱们便同下地狱!”
“我等誓死追随王爷!”众人轰然应声,胸腔中还真洋溢着悲壮的感觉。
“酒来!”赵王喝一声,府中总管太监便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摆着十二个酒碗,碗里是明晃晃的烈酒!
赵王抽出桌上的匕首,在自己左手手心一划,鲜血便涌了出来。赵王将鲜血滴在十二个碗里,然后将匕首递给一旁的韦无缺,韦无缺面无表情,但也有样学样,用匕首割破了手掌,把血滴在每一个碗里。
之后,加上赵王的总管太监,书房中的十二个人,全在碗里滴上了自己血,那碗中的酒液,也变得猩红无比!
赵王端起一碗,其余人等也各端起一碗。
“干!”赵王举起酒碗,与众人共饮血酒,然后一抹嘴边的血红,摔碎酒碗道:“去吧!”
众人也饮尽碗中的血酒,一擦嘴上的鲜血,学者赵王的样子摔碎了酒碗,朝他一拱手,慷慨而去!
赵王嘴边挂着妖异的红色,看着众人消失在漫天雨帘中,也在太监的服侍下,穿上雨披,出了书房!
天地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雨下的又急又猛,很快大街上便积了水,一队穿着雨靴,戴着斗笠、披着雨披的武士,打着东厂的灯笼,急速向东厂胡同前进。
等到了位于胡同深处的‘侯爵府’前,把守府门的东厂番子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是我!”一个领头的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无须的老脸。
“是邹公公!”众番子赶紧单膝跪下,来者乃是东厂的掌班太监,和马德并为赵赢的左膀右臂。
邹公公哼了一声,率众进了门房,番子赶紧上前献殷勤,想帮他摘下雨披,却被邹公公抬手阻挡道:“咱家有要务在身,不必了!”说着,摸出一枚厂督的令牌,道:“奉老祖宗命,问乐安侯等人可有异状?”
看到赵赢的令牌,番子们赶忙再次跪下,恭声禀报道:“回老祖宗,邹公公的话,乐安侯爷下午时仍在院子里种菜,向我等讨要油布,说要下大雨了,别浇坏了他的菜。”
邹公公皱皱眉,但还是耐下性子,继续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孩儿们被缠的没法,给他找来了油布,他盖上菜园之后,便和下面人简单吃了晚饭,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邹公公又哼了一声,对身后带着斗笠的韦无缺道:“想不到威名赫赫的乐安侯爷,居然真的变成了菜农。”
韦无缺摘下斗笠,露出那张昔日里风华绝代,如今沧桑满面的脸孔,没有搭理邹公公。
他不搭理邹公公,有的是人抢着捧邹公公的臭脚,马上有东厂头目赔笑道:“落在咱们东厂手里,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还想呼风唤雨咋地?也就种个菜了……”
“哈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他连菜农都做不成了……”邹公公阴测测说一句。
“怎么,今日要送他上路?”东厂众人闻言悚然,全都收起嬉笑。
邹公公点点头,冷声问道:“他里头有多少人?”
“不算他和他的瞎子老婆,十个人。”手下赶忙禀报。
“大意不得,搏兔亦要用全力!”邹公公沉声说道。他后半句话其实是在自我安慰,要对付的人是王贤,无论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是!”番子们轰然领命,便有二百弓箭手悄然攀上内院高高的围墙,张弓搭箭瞄准了院中。
又有一百名武功高强的精悍番子,披盔挂甲,手持兵刃,踹开紧闭的院门,轰然冲了进去。
院门外,还有两百名东厂番子严阵以待,以防有人趁乱逃脱。
足足动用五百名东厂精锐之士,来对付区区十来个人,邹公公自酌万无一失,这才对一旁的韦无缺道:“公子请。”
韦无缺紧抿着嘴,微微点点头,目不斜视的迈步进了院子。
对韦无缺的傲慢,邹公公颇为不屑,心说不就是赵王的面首吗?莫非以为将来还能当上皇后不成?
收起心中的戏谑,邹公公这才在一众高手护卫的簇拥下,也进了重重包围中的小院。
小院里原本一片死寂,大雨倾盆而下,将百多名东厂番子的脚步声都掩盖起来。番子们分作数队,如狼似虎的冲入寥寥无几的数间房中,却没有听到里面有惊呼声响起。
番子们诧异的用火把照亮房中,只见炕上被褥高耸,里头好像睡着人一样。
但当番子们小心翼翼的用刀挑开被褥,里面却只有一条条枕头、木凳,哪里有什么人影?
分赴各屋的番子,几乎同时出来向邹公公禀报:
“公公,里头没人!”
“公公,这间也没人!”
“这间也没有!”
听着各处的禀报,邹公公一张淡金色的面庞,渐渐地越来越黑,他一把揪过负责此处的东厂头目,要吃人一般嘶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呐?到哪里去了?!”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那名东厂头目也是满脸不解,一副日了狗的表情道:“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还问我?!”邹公公重重一掌,将那名头目劈倒在地,跟班的太监想给他撑伞,也被邹公公一把推开,任由雨水倾泻到身上,尖叫起来:“给我搜!”
番子们赶忙搜查院子各处,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
邹公公气急败坏的在大雨中打转,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如此易如反掌的任务,居然会被自己搞砸了?要知道在此刻之前,所有人都认为王贤已成笼中之鸟,冢中枯骨,要杀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旁的韦无缺却笑了,仿佛苦思的谜题有了答案,笑容里满是‘原来如此’的释然。
“你笑什么?韦公子!”邹公公气急败坏,也顾不上赵王的面子,要吃人一样盯着韦无缺。
“我笑你们太蠢,被王贤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多年,居然还相信他会引颈就戮。”韦无缺哂笑一声,在漫天大雨中走到院子里,放声大笑起来:“他要是这么容易就栽在你们手里,岂不是说明本公子连猪都不如!”
“你到底站在那一边儿的?!”邹公公暴跳如雷。
韦无缺哪在意这太监的怒火,在大雨中闲庭信步,来到南墙跟下那片菜园,冷笑道:“连这点把戏都识破不了,还想跟他斗?!”
说完,韦无缺抖手掀开盖在菜地上的大片油布,东厂众人茫然不解的看过去,只见黑黢黢一片不明所以。
这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小院中登时纤毫毕现,众人这才看清楚那菜地中央,不知何时竟多了个水井大小的洞口?!
东厂众人登时呆若木鸡,邹公公也顾不上暴跳,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洞口旁,看着幽深的洞口,撕心裂肺的咆哮起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人家挖了这么大的洞都不知道?!”
那东厂头目也跑过来,趴在洞口往里看,顿觉生无可恋,只是无论如何都搞不清,这个洞是怎么挖出来的?!
要知道,东厂对小院的监控是全天候全方位的,不分昼夜,都有人在高墙上监视着院中的一举一动。每天还有番子搜查每一个房间,就是防着他们会挖洞逃走!谁知道前防万防居然还是让他们挖了洞……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那东厂头目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地上,满脸雨水的失魂落魄道:“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挖地洞呢?”
“他们当然没法自己挖地洞,他们也没必要自己挖地洞。”韦无缺看着幽深的洞口又哂笑一声道:“因为这地洞是从外面挖的。”
“从外面挖?”那东厂头目不信的摇头道:“怎么可能?再说院子四面八方都是防止挖掘地洞的听瓮!”
“所以他们才会捣鼓这片菜园,用地上翻地的声音来掩盖地下的挖掘。”韦无缺如同亲眼所见,淡淡道:“同时翻地的声音也能给地下的挖掘指明方向。”说着,韦无缺看一眼地上的油布,冷笑道:“直到今晚,他们才打通了地道,所以才向你们索要油布遮挡。”
第1119章 粉墨登场
“别废话了!”听了韦无缺的解释,邹公公才算回过神来跺脚叫道:“赶紧给我追啊!”
“追不上了……”韦无缺却劝他们不要白费功夫。
“为什么?!”邹公公不解的看着韦无缺,此刻他再也不敢轻视,这位赵王殿下的面首,毕竟对方在智力和对王贤的了解上,完全可以碾压自己。
“为什么?”韦无缺伸手抹一把满是雨水的面颊,感到透骨的冰凉道:“因为那是王贤……”。
‘阿嚏!’刚从地道中爬出来,王贤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也不知是被土腥味刺激,还是某人的怨念所致。
“大人,您没事儿吧。”久违的吴为赶忙拉住王贤,以免他被自己的喷嚏震回地道中。
“没事儿。”王贤摆摆手,使劲拍了拍吴为的肩膀,露出欣喜的笑容道:“终于重见天日了!”
吴为也笑了,见王贤将顾小怜拉出地洞,他用眼神询问后者的状况,王贤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跟顾小怜说话。吴为点点头,正色道:“他们随时会追过来,咱们赶紧转移。”
“听你安排。”王贤点点头,便带着顾小怜在吴为和周敢等人的保护下,离开了地道的出口,才看到原来自己身处积水潭旁。
“大人请上船。”吴为引着王贤到了一艘粮船旁。积水潭乃是漕粮北运的终点,粮船最多不过。
王贤登上粮船,那船只便悄悄拔锚,驶往积水潭中央,在这样瓢泼大雨的夜里,那船只就像消失在天地间一般。
进了船舱,雨幕隔绝在外,干燥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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