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终究不可能完全抹灭,只要是有感情的人便不会那般容易忘记。
我自认还未到那般绝情无义的地步。
但,也仅此而已。
现在,心里想的更多的,是眼前这个怎么都让人放不下心来的傻丫头。
她那般沮丧的模样,怕是又开始乱想了。
除了傻,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可以形容她。
琉璃离开之前对我说:“绯月,你不知道,其实,我也可以和你一样的。”
那个时候,我并不是十分明白她此话的含义,然而夜里,看见被流火扶着回来的重伤濒死的她,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说她是为了替我夺回身体才会受如此重的伤。
只是,到如今,她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她想说的与我一样,是为了心中最重要的人而可以不顾性命么?
可是,她完全不必,我也并不需要。
她问我,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我是否会感到一丝的悲伤。
会么?我不知道。
因为,从未想过她会死这种事。
然而,却又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直到察觉到流火悄悄退出了山洞,我想我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我心中冷笑,她竟也会玩起了这样的把戏,是想要挽回什么?
我想,应该让她清醒了。
既然当初她已经放弃,就不该再回头妄想重新再寻回,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着她,失去的便不再有挽回的机会。
她却看着我笑:“是么?可是绯月,你不知道你选择留在这的时候,就己经放弃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了么?”
我最重要的东西……她是指那丫头么?!
“那个傻丫头那般在意你,你不守在她身边,只需吹吹耳边风,她自然就会傻傻地跑去换身体……绯月,你留下来时,可有想到过这一点?”
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没有想到
我怎么竟会让那丫头离开了我身边!
琉璃……她从一开始便是做的如此打算!
我冷冷看着她,一步步后退,唇角勾起一抹极为狠厉而冷谑的笑:“流火是么?若果找不回她,我会让你最在意的东西也一齐陪葬!”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既先走出了这步棋,那么便看看谁比谁更狠!
狐狸(九)
我一路追至过去时,早己不见那丫头与流火的身影,只在林间的地上发现了被遗弃的离歌。
离歌怎么会被丢在这?那丫头又在哪?
“看来那个丫头也并不是很珍惜你送的剑,若是不想要,至少也该亲手还给你,就这么随处丢弃……绯月,你不觉得心痛么?”琉璃如此对我说着。
我知道她此话的意思。
离歌的结界,除了认可的主人之外,其他人皆无法触碰,所以,除非是主人自己扔掉,否则,决不可能掉在这里。
但是,我亦清楚,那丫头绝不会丢弃离歌.
所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而且,我可以嗅到空气中残留下来的气息。
是一个极为惹人厌的人的气味。
笑无伤!
又被笑无伤给带走了么?
然而下山的路竟又被下了一道极为牢固的结界,无论如何也破不开!
他是早已算好,想用这结界来阻着我去找那丫头,好争取时间达成他的目的么?
只是,我又岂会在这坐以待毙,我很清楚,时间拖的越久,那丫头便越危险!
所习就算要消耗元神的力量,我也势必要冲破这结界!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琉璃会突然冲出来阻止我,更以她的力量打破了结界!
她这又是想做什么?!
我几乎是惊愕地飞掠上前接住她被反震开来的身子,她在我怀里虚弱的笑着说:“绯月……这一次,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伤重的快要死了。”
我知道!在接住她身体的那一刻,我就很清楚了。
她已然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更重伤到了元神,如此重的伤……是真真实实的。
但是,她这么做又是何苦?何必?
我一早便告诉她,我不需要。
她这样,是想让我记着她?还是想挽回什么?她明明应该清楚,如今再做什么都己经迟了,什么也不可能得到!
我实在是不懂她,以前不懂,现在仍然不懂。
“绯月,我想去山顶,像以前那样,和你一起看夕阳,虽然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刻,但是,能不能陪我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刻?绯月,我就只有这最后一个心愿……不会耽误你去救她的……”她拉着我的衣袖,如此恳求着。
最后的心愿么……只是想让我陪着她到死的那一刻?
我无法否认,这一刻,我有了一丝心痛的感觉。
虽然她曾经那般重伤过我,如今又设计害那丫头,但看着她濒死的面容,我却还是有些动容了。
百年的相处,那些记忆仍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纵然现在已没了曾经那种情愫,但是,我必须承认,她对于我来说,仍旧与其他人不同,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只是,心里一面系着那丫头的安危,眼前又是奄奄一息的她。
可以丢下她不顾去寻那丫头么?还是陪着她留那丫头在危险之中?
第一次,面对如此艰难的选择,我竟一时无所适从。
因为,无论哪一边,都无法放下。
“臭狐狸,要不……你陪着母狐狸,我先去替你看看那丫头的情况?”啸风的话,最终让我做出了决定。
选择了琉璃,并非因为她比那丫头更重要,只是出于一种悲悯。
曾经,我对她说过,只要是她的愿望,我都会去满足。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必要再遵守过去的承诺,但若现在这就是她最后唯一的愿望,那么便随了她的愿又如何?
而且,若果是那丫头在的话,也会如此选吧!
山顶之上,我拥着她只是静静凝立,自始至终未开口说过一句。
因为,我不知道这种时候,我还可以和她说什么。
也许,说什么都己不适合。
若是可以,我更希望能有法子能救她。
“绯月,我就快要死了,你也依旧不肯与我多说些话么?”
听着她说到“死”字,我心中便不由一紧。
我曾对她说过,她不会死,但如今,却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我欲找流火,她却阻止了我。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生的打算。
曾经,为了责任她可以放弃感情,如今,她却又想抛下责任只求一个解脱么?
“绯月,还记得么?被冰熊围攻的那一次,我真的以为我必死无疑……可是你却赶来了……我那时想,就算我死也无所谓了,因为,你来了……见到你就足够了……现在,我也依然是这么想……只想就这样……和你一直恃到最后。”
我依旧沉默。
过去的记忆,原本以为已经淡忘了,如今经她再提起,却发现,依旧记的十分清晰。
“我叫琉璃,你呢?”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银狐族的绯月殿下,你额上的绯色月牙印记己经告诉我了。”
“绯月,我喜欢你。“
“绯月,你做王吧,我想嫁给你。”
从初次的见面至最后绝决的分离,如今回想起来,没有太多的悲喜,只是有些怅惘。
忽然间发现,也许过去,我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喜欢,只是一种习惯。
在一直独来独往的生活中,她突然闯了进来,然后便习惯了她的存在,却从未想过去了解她什么,所以,我才一直不懂她。
因为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当她脱离自己的预想时,才会无法接受,甚至于愤怒。
如此想来,却是我对不住她了。
“绯月,我觉得好冷……能不能再抱紧我一点?”
感觉到她渐渐冰冷颤抖的身体,我心中说不出是何种复杂的情绪,只是微微抱紧了她。
然而心中,却仍然有一丝记挂着那丫头的安危。
流火终究回来了,啸风也回来了。
只是他们的身边却没有那丫头的身影。
我的身体被带了回来,那她呢?她在哪?!她在哪里?!
“想知道?除非你先救我姐姐。否则,我保证你永远也见不到她。”
原本我确有救琉璃的打算,但被流火如此威胁,却是让我有些动怒,几乎忍不住就要对他出手。
若是那丫头有任何意外,我绝不介意杀了他!
然啸风却忽然拎出了一只白色的小猫,告诉我,它知道那丫头的下落。
狐狸(十)
很奇怪的一只猫,却隐隐有些熟悉感。
只是不待我细究,苍雪却是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对于苍雪不惜损耗元神救琉璃,我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早在很久以前,便隐隐察觉到了一些。
若是这样的结果,却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与我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过,得知那丫头己从太子府中逃脱出来,却是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那个傻丫头,又在顾忌着什么,有意躲着不见。
但是,万万未曾想到,她竟会吃了流火的药变作了猫身,更就这么自我面前逃走了!
那丫头,究竟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她是不信我么?!
虽然身体就在眼前,但是,我却全无心思去理会,现在,只有找到她才是最重要之事!
自苍雪口中又听来不少前尘往事,本以为可以得知轩辕一族的诅咒与那丫头有何关系,到头来,却不过只是听了个无聊的故事。
“……臭狐狸,你也听到了,人妖殊途,清岚与红莲之间才会没有好结果,你和那丫头……”
我知道啸风想说什么,但是,人妖殊途,那又如何?
我不是清岚,她也不是红莲,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我也不会允许那样的结果发生!
再见到那丫头,她正缩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而那副闪躲的模样,却明显仍是想避开我。
我几乎忍不住要将她揪过来,但面前这个男人却似乎并不寻常,硬抢也许会伤到她。
所以,我忍耐了下来。
只是当我再一次追寻过去时,她却又一次地逃走了。
她就这般想要躲开我不成?!
然而,世事似乎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当你努力找寻的时候,总也寻不见,但在无意之间,却又意外发现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随啸风一道赶去被墨魂围攻的苍雪几人之处,却一眼便看见了她。
“不要告诉狐狸我就是这只猫和我来过的事……还有,让狐狸快点回身体里,这样太危险了……”她的声音远远便传入耳中,她竟是又打算就这样离开!
只是这次又怎会再放她溜走!
她以为她辛苦地为我换回了身体我便欣慰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若是不在了,我即便有了身体又如何?
“你可以继续躲,我也可以继续陪你玩捉迷藏的游戏,不过也就四天而己,最多我比你先死……”我相信这样的威胁对她必定管用,而我,也必定说到做到。
至此,这丫头才总算软化了下来。
为着她变回人身之事,却是又意外得知了曾经的龙族之王龙倾夜的身份。
他是何人我并不关心,但他却对那丫头别有心思,让我觉得十分不舒服!
什么所谓的负责不过都是空话,倒不如直接下手来的实在,我的人便绝不会允许他人染指!
只是那丫头……却似乎有些喜欢龙倾夜。
这样的发现,让我觉得莫名地烦躁与恼怒,然而她却忽而在我面前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是因为龙倾夜?
“……若果你真这么喜欢他……那就跟他去吧。”若是强留着她,让她这般伤心的话,我并不想勉强。
可她却哭的更凶,我实在不明白,她究竟想怎样。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想怎样……我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可是你却有喜欢的人了……我想离开想放下,但是,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对我?明明不喜欢我……就不要再做一些会让我有所期待的事了!”
她的话让我不由一怔。
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在担心的这个……
这个傻丫头!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么!
但不能否认,心里却仍是松了口气,更意外地心情转好了许多。
拿回身体需要费些功夫,那丫头不知想做什么,拉着我便去了街市。
一整日便是跟在她身后四处乱逛,这辈子都没做过的事在这一天算是都做尽了,虽然都是些十分无聊的小事,但看着她愉悦的笑脸,心情也舒畅的很。
在路边小摊吃馄饨时,这丫头却是又不知胡思乱想些什么,竟问我一句:“狐狸,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怎样?”
不见?她怎么会不见?我又怎会允许她再离开身边!
但若她真有一天不见的话……
“我会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再继续找,我会一直找,一直一直一直找,即使花上一千年的时间,也一定要找到你为止。”
那时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竟真会找寻她整整一千年!
元神归位之时,笑无伤再次出现。
时机算的很准,正好制住了我的行动,更夺去了我体内的妖魄。
然而,他的目的,却是为了让曼沙华在那丫头的体内复活。
虽然被她亲手刺伤,虽然又一次被离歌所伤,不过,那不是她的错。
不能忍受她就这样消失,所以,就算耗尽最后一分力量,也要将被吞噬的她唤回来。
只是,最终她又被笑无伤掳走。
龙城太子府,那里是一切开始也是最后终结的地方。
以为墨魂的死便该是所有事情的结束,却未想她身上竟会被烙下了死亡刻印
而她,却仅余七日的生命么?
七日……七日!
七日的时间转瞬便逝,我陪她走遍了所有她想去的地方,可是,仅仅七日又如何足够?
最后一夜,又回到了狐族。
只因她说想看看我的家。
可是,这里却早己不是我的家,如今,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
最后一夜,我是打算一直陪着她一起,不管是碧落还是黄泉。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竟想让我忘了她,想丢下我一个人去死?!
这个傻丫头!自始至终,都是这般没心没肺!却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看着她一步步朝湖边走去,我却无力阻止,只有沉重的倦意不断地袭来。
不能睡!不想就这样忘了!不能忘!
但是,终究还是无法抵挡住药性沉沉睡了过去,脑中最后仅余的意识只有一个,那便是——
死也不想忘记她!
狐狸 千年寂
一直以来,我总是会做着一个梦。
梦里,白茫茫的一片,在我的前方有一个朦胧的人影,我想追上前去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在每一次快追上时,那人就如碎影一般消失在了面前。
这个梦,是从某一日醒来之后开始的。
那一日醒来,苍雪、琉璃以及流火都在旁边,我戏谑地笑着坐起身,说:“你们还真是悠闲,这样守着又有什么事?”
莫不是还想着拉我一起去平息狐族的内战?
琉璃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只是小心试探地问了一句:“绯月,你……可还好?”
我笑:“我不该好么?”
“那昨夜……”她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我微微皱了皱眉:“昨夜?昨夜怎么了?”
琉璃的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诧,看了身旁流火一眼,犹疑地问我:“你……不记得了?”
记得?我该记得什么?昨夜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