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世之果 (1)
一
半夜被隔壁传来的窃窃人声吵醒,绕过连接的宽大的露台,看到隔壁的落地窗大开,一屋子的人在围着一排的口袋在交易,口袋都是麻织 的,外面印着红色的字母,应该是某公司的logo。看仔细了,口袋里装的是咖啡豆,可可,和巧克力,听他们的交谈,原来都是些罕见稀有的珍品。
这帮人买够货物后, 就上了一条大船。 我也跟着上了船,船沿着河的上游驶去,一个台阶一个台阶那样地向上跳。渐行渐远,两岸古木参天,怪石磷峋,河面上烟雾凄迷,寒意侵人。
然后我惊恐地发现船 上的人数在慢慢地减少,那些人仿佛就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本来满满的一船人,剩了寥寥可数。慌恐之中,抓住了边上那个黑袍人的手,那只手竟然冷的跟冰块一 般。
这时,船靠了岸,再看自己周围,除了黑袍人再无别人。 只好跟随他上了岸,跟在他身后还没走几步,这个人也失去了踪影。定睛看去,才发现我身处一片墓地之中,墓碑林立,整整齐齐。古怪的是,每个墓碑后面都有一 个小小的院子,放着露天的桌椅,似乎有人居住。接着我的眼睛慢慢习惯了黑暗,开始能看到有身影在墓碑之间穿梭,而且那些墓碑后的院子也有人在活动。
突然之 间福至心灵,一路上的疑惑豁然开朗,原来这些“人”都是鬼啊。
这样一想明白了,便开心起来,一定是在做梦。对自己说,来,睁开眼,睁开眼就没事了。
冥世之果 (2)
二
挣扎着醒了过来,果然是在床上。白色的枕套,白色的被单,还带着洗衣粉的清洁的气味,质地柔软,手摸过去可以感觉到一道一道的波浪状的暗纹。这才一惊,醒 悟过来--不对,这并不是我的床,我的床单虽然也是白色的但是并无花纹。猛地坐起身来,一看四周,心里惊得冰冷--这不是我的房间。
脑子拼命地转,虽然完全转不过来,跟自己说一定还是在梦里,一定是魇住了,刚才是假醒,再过一会就好了。于是又翻倒在床上,希望继续睡去,醒来之后就一切正常了,我会发现还在自己的小studio里,已经失业两个月了,运气如果转好的话,今天也许会有电话来通知我去面试。
窗外的汽车声,人声开始渐渐嘈杂起来,阳光也慢慢地转进来,屋里越来越亮。我知道自己还没睡去,虽然坚持用被子蒙着头,死死闭着眼,但是肚子开始叫了,饿 是最现实的,不容否认。心里越来越惊慌,也越来越明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这样缩头等着饿死,要么至少先弄明白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也许可以死个明白。
下了 床,发现身上的棉布睡衣也是从没见过的,只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先奔向窗前,唰地拉开落地窗帘,是一个大露台,我竟然身处一个高楼,至少有二十层那么高,楼 下的街道繁忙,车水马龙。突然想起昨晚的梦,难道真的还是在梦里?向两旁望去,这里的露台都是独立的,各不相连,不可能就这样走到隔壁的单位去,显然和梦 境并不一样。
我气馁地退回房间,四处翻看,希望能发现点什么。这是一个不大的公寓,一个卧室,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桌上有台Mac的笔记 本,打开一看连系统都还没装,自然是上不了网。厨房里倒是有冰箱,但是里面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有。卫生间看起来很整齐也很正常,浴缸里并没有浸着尸体。整个屋子没有任何私人物品,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但是我还是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只是说不出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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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世之果 (3)
三
也许这个屋子有古怪?墙壁之中有暗室?
我坐回到床上,再次细细打量卧室。这一次发现床对面墙上的大镜子原来是个壁橱的门。
壁橱里挂了一条白色细麻的休闲裙,还有一双白色凉鞋。裙子上有一个口袋,我从里头摸出了一个薄薄的皮夹。屏住了呼吸,终于有线索了,只要这皮夹不是空的 话。里面果然有一张纽约州的身份证,还有三张信用卡。一看身份证上的照片,我彻底绝望了,照片上的人竟然是我,不然就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再看信 用卡,卡上的名字也全是我的名字的英文拼写。不,这些根本都不是我的,我听见自己心里在叫,我从未在纽约住过一天。
皮夹跌到地上,里面掉出了一枚钥匙。钥匙?这个公寓的钥匙?那就是说我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从醒来的那一刻起,我便认定自己是被关在这里,从未想过这里的门 根本就是可以打开的。听到门锁转动的喀嗒那一声,我几乎就冲出去喊人了。但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你这样出去,说自己被绑架了吗?有谁会信你?如果你被 关进精神病院,那么就连现在这点自由也不再有。
谁会花费心思来设置这样的一个局呢?到底是什么目的?我并不是间谍人材,从未在敏感领域就业;家世简单,从小记忆中就没有父亲,母亲也已于去年过世;而且资质平庸,更无特异功能,换言之,我这个人毫无利用价值。
除非这是另一个与我原来生活的世界同时并存的平衡的空间。又或者真有时间隧道,是我走错了时间。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得走出这里才会知道。
于是我开始淋浴更衣,热水冲到身上的那种舒服感加上沐浴液熟悉的香味给我带来了刹那的放松。然后我明白了,刚才我四处翻看房间时的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 来,虽然当时我没看到任何私人物品,但是沐浴液、洗发水还有冰箱里的矿泉水都是我平日惯用的牌子,甚至刚醒来时,床单上的那种洗涤剂的气味也是同一个牌 子。
如果这里真是另外一个空间,那么这边的人一定可以看到在那边的我的日常生活。
冥世之果 (4)
四
我换上裙子和鞋子,恰好是我的号码,也不再惊讶,将皮夹放到口袋里。踏出房门,左侧对面就是电梯,右侧是另一个单元,看来这个楼就是那种两户人家用一个电梯的结构。我的门牌号是2020,邻居是2022。
电梯下去到了大堂,有人进进出出,尽量不让人觉察地留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特别的人在注意我。
门卫为我拉开大门,一边说,“早上好,林小姐”。我整个人僵了一下,竭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显示出异常,赶紧说,“早上好”。--这个人认得我,也就是说,“我”不是第一天出现在这个楼里。我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尖叫着报警。否则刚才这种情况根本无法解释,显然对我十分不利。
我张望四周,对面的街边有书报摊、水果摊、和兼卖甜面圈的咖啡亭。而街角的转弯处就有现金取款机。我找出三张卡中的那张现金卡,插进去,提示要我 输入四位数密码,按下我的生日,提示出错,又试了出生的年份,还是出错。我开始踌躇起来,再出一次错,这张卡就要被吃掉了。这时脑里灵光一闪,我按下了 2020,通过了,屏幕显示这个帐号有1万的余额。天上真是掉陷饼了。比“我自己”的银行户头的存款多了一个0还不止。
取了钱后我过马路买了一份纽约时报,报纸上的日期是2006年4月1日。时间隧道的理论可以被排除了。我并没有被外星人劫走又送回到40年以后的地球。我清楚记得前一晚我入睡之前的日期是2006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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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世之果 (5)
五
跟街边的小贩买了两只热狗,几口就吞完了。肚子填饱后,脑子开始工作。
我可以跑吗,买机票或者租车的钱是足够了,去哪里?回到我原来的地方?或者跑到我一直想去的度假的地方?费了那么多事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人,当然会有能耐再 次找到我。想到了小时候玩蚂蚁,愚蠢的蚂蚁被赶得慌里慌张,东奔西跑的,以为逃出了魔爪,结果总是一样,被一个小指头轻松地捻死。我决定,不如做一只坐以 待毙的蚂蚁。
接着我找到一家“Best buy”,买了一只手机,先拨了自己先前的号码,果然号码已经作废。还能打给谁呢?几段感情都无疾而终;平时所谓的朋友无非是一起吃饭看戏的同事,失业两 个月来联系得越来越少。我想不出一个会担心我的人。如果有什么理由让这些人选中我做目标,其中的一点必定是他们知道没有人会把我的失踪当回事。又买了系统 软件和上网工具,既然房间里有计算机,也许可以上网。
出来后干脆又买了一包水果,我抱着纸袋穿马路,阳光温柔地穿过树梢,微风过处,雪片一般的花瓣低旋飞舞。如果这是正常的一天,我的生活该是多么的美好。
坐电梯回到20楼,站到门口刚要拿钥匙开门,我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里面分明有人。虽然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了,可心跳还是几乎停止,就那几秒钟内,我不知道后悔了几千遍,几万遍,我,竟然愚蠢到就这样乖乖地又把自己送上门来。
事到如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吸了一口气,将门推开。厨房里面有一个人正低头用吸尘器吸地毯,见我推门进来,抬头微笑道:“你好,林小姐”。 她是一个胖胖的墨西哥女人,还系着围裙,我醒悟过来,原来是“我”请的钟点工。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也飞快地说了声,“你来了”,就这样含糊过去。
我将装着水果的纸袋搁到厨房后,就躲到了卧室,免得在她面前碍手碍脚。卧室的窗户被她打开了通风。无数的尘埃在照进来的阳光柱里翻腾。这个屋子简单无物, 请人来打扫无非就是掸掸灰尘。只是,难道她觉不出这个屋子根本就没人生活的痕迹吗。没有人的壁橱里会只挂一件衣服。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动,拉开壁橱的门, 里面果然已经整整齐齐地挂了一排的衣物。
我离开房间不过两个小时,有人来而且已经离去。除非他们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然不会掐得这么准时。也许房间里装了摄像头,也许对面的大楼里有人拿着高倍望远镜,当然还有可能这个打扫卫生的墨西哥女人有古怪。我正凝神想着种种可能性,一个黑影飞快地从窗外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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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世之果 (6)
六
我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尖叫,定睛看时,地上蹲了一只黑猫,全身没一点杂色,两只绿色的眼睛死盯着我,冒着凶光。我自小对猫狗都是敬而远之,这下更是呆立在原 地,束手无策。墨西哥女人被我的尖叫引过来,见我害怕的样子,“kitty kitty,到Estelle这里来”,连声把猫唤走。原来她的名字叫Estelle,我心里暗暗记下了。
我很纳闷,那么高的楼,“哪来的猫啊?”
“隔壁方先生家的”,她说,“我这儿刚好也做完了,我给他们送回去”。
我故意等她抱着猫走到门边,才装着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刚才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找过我吗?”她回头答道,“没有,林小姐”,表情毫无破绽。这当然也有两种解释,她是完全不知情的,或者她是训练有素的。
装好了电脑,又在被床靠住的那面墙上找到cable的接口,一旦可以上网,先就是条件反射地查信箱有没有公司让我去面试,自己反映过来后,悻悻地关了窗口。
我叹了口气,翻倒在床上,闭着眼,试图从这毫无道理的境况中找出勉强说得通的一个解释。这个屋子里有人住过--这个人长得跟我相似得可以乱真--这个人被 谋杀了--可是凶手因为某种需要必须制造她还活着的假象--所以我就成了替身--等他们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也就消失了。
可惜就连这个硕果仅存,我自以为比较严密的推理都有两个大漏洞,一、现在整容术这么高明,找一个人做做脸不比千里搬运我要容易得多;二、如果我的反映是歇嘶底里地报警的话,引来的麻烦岂不是更多?
我的各种假设,否定,再假设,再否定,折磨得自己筋疲力尽,终于昏沉沉睡去。梦里有一个黑袍人对我说,来,跟我来,伸手来拉我,我被那只手冰得一激灵,醒了过来。突然想到一早就是从这样一个类似的梦里醒来。那么一切似乎都是从隔壁的屋子开始的。也许答案就在那里。
一定得想办法到隔壁看一看。如果刚才我没听错Estelle的话,那家人好象是姓方(范?樊?)
冥世之果 (7)
七
此时夜幕初下,华灯初上。屋子里还没有开灯,我身处黑暗之中,看对面一幢幢高楼大多数的窗口都亮了灯,一点点,一片片,心中倒是一种类似于乡愁的略带伤感的情绪多过了害怕和惊慌。
在黑暗中又坐了片刻,终于让我想到了一个借口。
到厨房拿了个冰桶,我走到隔壁门口按了他们的门铃。我注意到走廊的路灯微弱地一闪一闪,估计是灯丝老化的缘故。
门开了,一个亚裔女子站在门边。“嗨,你好,很抱歉打扰你,我的冰箱坏了,可以问你要点冰块吗?” 她却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我,毫无反应。 我只好又抱着侥幸的心理用中文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她依然置若罔闻。我十分尴尬,进退两难。
她身披一件黑缎睡袍,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她怀里抱着的那只黑猫。那猫此时温顺地伏在她怀中,大概是睡着了。加上她肤色惨白,面无血色,除了眼睛还会转动,几乎不象个活人。脚上的那双绣花鞋却是红花绿叶,即使是这样的昏暗的光线下,也鲜艳欲滴。
这时一个男子从她身后走出,递给我一袋用保鲜袋装好的冰块。用中文说,“对不起,我太太身体不太好”。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然后不等我说谢谢,那门就在我眼前毫无商量地关上了。
显然他一听到我要冰块,就用最快的速度装好冰袋,把我给打发了。而我刚才所站的位置,尽管尽量踮脚伸头的,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回到房里,气馁地将冰袋扔到水槽中。继续苦思冥想能到隔壁登堂入室的良策。
也许我可以等到他白天上班的时候再去敲门,(假设他是白天上班的话),可是他太太显然精神有问题,如果真疯起来,我会毫无对策,何况我连那只黑猫都对付不了。
一个美丽的精神有问题的女人,一只凶恶的黑猫,一个长相平庸却过分警惕的丈夫。这个组合本身就十分可疑。也更加坚定了我一定要过去看个究竟的念头。
冥世之果 (8)
八
线索,线索,线索,从哪里可以开始找线索?
我竭力抽丝剥茧那般去回忆昨夜那个梦。梦里有红色logo的麻袋!
整个人的精神一振,开始上网google咖啡豆的牌子。结果google出来一大堆的红色牌子咖啡,有Gevlia、 Seattle's Best、illy、 munity coffer、Millstone、Melita。。。。。。,这些还都是些流行的牌子,数数已有十几个了。一开始哪个看起来都象,第二遍看时却哪个都不 象了。我又想试图找纽约本地的公司来缩小范围,结果查得两眼发红还是一样徒劳,这些咖啡公司的办公室基本都是遍布全美各大城市。
也许只有寄希望于再重复一遍这个梦,醒来时记忆可以更加清晰一些。但是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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