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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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趣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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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会……”

  老丝瓜牙齿一嘶,身子一跳,冲大他四五岁的马×大骂道:“‘会’你老娘的×!你老娘才会跟那狗鸟出的小贵搞在一起!”

  说到这里,老丝瓜把冷脸转向我们道:“不信你们等着看,没有我老丝瓜同意,哪个敢来抢我姐姐,我就叫他没一天安身日子过!”

  老丝瓜的性格最极端,如果继续刺激他,说不定等会他就敢去小贵家捣乱,闹得小贵家鸡飞狗跳,到时我们就会受牵连,就会挨家长的揍。一时间大家都没话可说,我抬头看天时太阳已快落山了,这才猛然想起作业还没做完,一拔腿便往家里跑去。

3
我们家的新房,也是面山背坡建起来的,房后的山坡下是一片梯田,房前除了一个挖出的不算太宽的土坪外,上面部分就全是山坡。哥哥想把离家不远的山坡都开垦成自家的菜地,一旦有空闲,他和妈妈就带着我去开荒。

  我不喜欢太重的柴刀,对山里人常用的一种既能割草,又能砍些小树的小砍刀却分外钟爱。此刻,我拿着一把小砍刀,对眼前的草木大加砍伐,树树草草一片一片倒下的时侯,心里便产生出一种征服的*。哥哥在对我的劳动热情大加赞赏的同时,又批评我把地砍得象癞子头一样,于是就让我一一二二有秩序地砍。那些低矮稀疏的草砍起来一点不过瘾,我的劳动兴趣顿时少了许多,手臂开始发酸,手掌开始起泡,我将刀一扔,就在地头玩了起来。

  野猪冲人养的狗,多半是会抓野兽的“赶山狗”,我家那条小黄,还不到一岁就学会捉小动物了。小黄此刻正在追一条名叫狗婆蛇的蜴蜥,狗婆蛇钻进一个小洞后,狗只好对着洞口又叫又刨。我立刻跑到妈妈的身边,把妈妈的锄头抢过来,帮小黄挖狗婆蛇,挖了不一会,狗婆蛇就仓惶地逃了出来。这一次,小黄没有再误时机,几个跳跃便将狗婆蛇踩在脚底下,咬了几口后,狗婆蛇就只剩尾巴能动了。正在欣赏小黄摆弄猎物的得意像,爱莲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远远便冲我大喊大道:

  “寤生,寤生,快点吃夜饭,今晚上要放电影!”

  一听爱莲都已吃过夜饭了,妈妈和哥哥就笑了起来,妈妈平时很喜欢漂亮恬静的爱莲,就笑着对她道:

  “你看看太阳还有多高,你半下午就吃饭,只怕不等放电影就饿了。”

  反正又不要妈妈来做饭,我就懒得跟她罗嗦,把锄头一扔便与爱莲一起跑回了家。两人几句话便说服了我奶奶,奶奶一丢烟杆就手忙脚乱地洗手淘米,我则站在一旁看能干的爱莲帮着奶奶生火。

  家里下放之前,我老家河口镇刚建了一所电影院,每一星期都要放几场电影。看了《地道战》,再看《地雷战》,看完《红灯记》,又看《沙家浜》……我们总是看不厌。看来看去都是那几部片子,看多了之后,有些片子就不知重复看过多少回,电影中的好些对白和唱段也就记熟了。每次电影一开映,我们就一边看银幕上的情节,一边模仿剧中人物的做作:一会学鬼子进村,一会学村长打钟,一会大骂“八格牙路”,一会又高唱“临行唱妈一碗,浑身是胆雄纠纠”。平时伙伴们在一起玩时,也时常会把电影中的动作和台词用上,象那个双手叉腰的动作,就是我们在吵架时经常用到的──这姿态才威武雄壮嘛!

  从今年春天开始,8.75毫米放映机在全县普及,下放到山里的我,终于可能再看上电影了。电影是新生事物,放映员自然也是新生职业,除了公社几个当干部的人,最吃香的就数售货员和放映员了。公社干部往往让人骂娘,而放映员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好酒好肉招待,因此做一个放映员,就成了好多年轻女孩梦寐以求的理想。

  前次我去知青点玩时,就听王杰哥讲了个笑话:一个女知青为了当上放映员,前后跟过三个公社干部睡觉,不料刚当了三个月的放映员,她的位置就被另一个长得更漂亮的,跟过更多公社干部睡过觉的当地女孩子顶替了。最后那女知青就得到一个日本名字:人平一月。

  野猪冲不但山高路远,而且要走二十多里小路,公社发的自行车不能骑,放映员只能跟着去接她们的村里人走山路。那些放映员本是些想吃轻闲饭的女孩子,一头痛就推三推四不愿来,我到野猪冲半年了,村里还没放过一次电影。村里人要看电影,只能到最近的铜矿去看,来回要走五十里山路,根本不是我们几岁年纪的人吃得消的。

  我就象一个长久没吃上肉的人,听爱莲说今晚放映的是《南征北战》,心里就开始发急发慌,全身就开始发烧发痒。我把身体来回地扭了几扭,边扭就边催奶奶快点做饭,奶奶一听就越发手忙脚乱快不起来……

  急得发脾气的奶奶,在骂了一大串“小短命鬼”之后,总算把饭给做好了。我也等不得再做什么菜,接过奶奶刚从酸菜坛子掏出来的酸豆角,就赶死赶活的吃起饭来。前来叫我的爱莲也急得不行,看我吃得差不多时,她就边跑边喊:

  “你快点快点追过来,我先回家去背凳子。”

  本想叫爱莲等着的,但嘴里正好包着一大口饭,她出门好一会之后,我才把嘴里的饭强咽了下去。一看碗里所剩不多,便干脆将碗里的饭稀里花啦地往嘴里赶,一下就将小半碗饭全扒进嘴里去。

  “砍脑壳的,你是吃饭还是撒沙子?一地都是……”

  我一边去收碗,一边看地下,果然是一地的饭粒。包着一大口饭的嘴想张也张不开,因此放好碗之后,便冲奶奶挤出一个鬼脸,在奶奶的笑骂声中,将板凳一扛就跑出了门。

  我和爱莲跑到学校时,在教室前只挂了一块大幕布,谷场上连放映机也没摆,倒是稀稀落落地摆放着几排木凳和竹椅。不过,远远近近的小孩子都快到齐了,没事可做,大家就聚在公婆树下打闹说笑。

  走近之后才知道,牛牯他们正围着三个五年级的同学,听讲《南征北战》的情节。小贵、马×、爱莲和喜妹,去年的某一天,吃完早饭就从家里出发,赶到铜矿去看晚上放映的《南征北战》。也许是当时就没理解,也许是时间一长忘记了,小贵几个只是依稀记得一部分情节,讲着讲着,把《平原游击队》的情节也胡扯在一起了。《南征北战》是最打仗(精彩刺激)的片子,在河口镇放映时,我几乎场场必到,看得多自然就比小贵他们记得清楚,等我指出小贵几个说得不对的地方后,老丝瓜便冲他大姐秀梅高叫起来:

  “我说了的嘛!你那朽脑壳还记得什么?不听了!不听了!我们还是到河边去耍!”

  小贵一听便皱起了眉头,秀梅和马×、喜妹的脸上,也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我们可不管这些,小贵的独断专行、秀梅的盲目无知、马×的满嘴瞎话以及喜妹的怯懦无能,都让我们反感,最近一段我们经常这样造反。一听老丝瓜的话,我们班的男男女女就一窝蜂似地走开了,跟在我们身后,二年级的建生几个也站起身来,跟着我们一起走到河边。

  公婆树旁边就是一座小木桥,小木板的下面是一个较开阔的沙滩,因为正处在教室的下面,很容易躲过老师的视线,因此,我们经常到这里玩。山里的溪水夏天依然很凉,但不是那种刺骨的凉,而是一种凉爽的凉、清凉的凉,刚走到河边,家里最有钱的猴子就穿着胶鞋跨进了河里,其它人脱鞋之后也下了河。刚玩了一会,不知怎么就打起水仗来,你泼我,我泼你,等大家身上剩不下几根干纱时才想到停手。最爱没事找事的牛牯,把手伸进石缝里摸起鱼来,就有那么凑巧,他刚把手伸下去,便摸起了一条手指大小的爬石鱼,顿时兴奋地大叫:

  “嘿!这条河有一年没有捞鱼了,一定有很多鱼,我们看完电影就来捞鱼好不好?”

  “不行!看完电影就很晚了,再说又没准备火把,我哥哥一定不会放我去的。不如明天先扎几个火把,晚上再来捞鱼。”

  “那也不行,大人一定还不放心,万人遇到蛇怎么办?”

  “死蠢子!叫上小贵和我哥哥不就要得了?”

  “臭马屁!你当小贵好了不起?你当马×好了不起?有他们大人就会放心?我看他们也就是比我们多吃了几年米!”

  “牛牯说得对!我们不靠他们,也不求大人,明天上午我和寤生、猴子马屁三个带刀,牛牯和小桶两人背冲锤,大家用‘毒死鱼’来进攻。”

  “电影还没看就进攻,进你个大头鬼!噫──那两个放电影的女人家怎么还不来?”

  “日头还没落山呢!她们肯定要饱吃一顿才会来,我看见小贵家杀了一个鸡一个鸭,还有其它好多好吃的东西。”

  “吃他老娘的冤枉!一看到头难放一场电影,放没放就大吃特吃。”

  老丝瓜说着就将一个石头猛砸在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连自己了被溅得一头一脸全是水。他抹了一把脸又笑了:

  “鸟他老娘!我们一年才吃两三次鸡肉,她们一来就屙浓括血,想起老子就气愤!”

  老丝瓜的二姐秀英将湿手一抬,就在他头上狠拍了一下:

  “你不让她们吃,她们不是更不想来?哪个让你只顾着耍,爹爹叫你去吃都不去。”

  “鸟他老娘!长大后我也要当个队长或者会计,那就可以陪这两个乖(漂亮)女人家吃鸡腿了。”

  “死马屁,等你长大后,她们早就变成又老又丑的女人家了!再说你那卵样子到死也不会变,长大后你也只能吃卵毛!”

  老丝瓜一句话,使得满河里都是笑声,大家笑着上岸后,猴子冲我们一挥手:

  “走,肚子饿了的,跟我去吃苞谷。”

  说饿也许还早得很,但谁也不会饱得吃不下芳香可口的嫩苞谷,因此大家一上岸,就一窝蜂似的跑向猴子家。一大帮人象饿狗抢屎,瞬时间就将一大锅苞谷一扫而光,猴子的妹妹闹着要吃苞谷时,连猴子的苞谷也啃光了,两三岁的小女崽顿时就哭闹起来。见猴子妹妹直哭着要老娘,大家就帮猴子去找*婶,找了一大圈还是没见到*婶,马屁便笑着问猴子:

  “嘿,你老娘是不是又跟小贵老子搞那事去了?”

  上学期“抓特务”时,抓到老贵伯与*婶偷鸡摸狗,把大家好笑了一阵,此刻突然提起,大家自然少不了一番爆笑。笑声中,红了脸的猴子曲起来手指,在马屁头上猛敲了一下:

  “‘搞’你老娘!你瞎了眼!小贵老子刚才不是在自家屋门口?”

  猴子话音刚落,老丝瓜又冲他嬉笑道:

  “马屁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我们出门时你老娘还在屋里的,天都快黑了,总不会还上山去做事,跟老贵伯是不会,会不会是跟牛牯老子?”

  “你什么时侯听说我老子搞那些事?我看跟你老子还差不多,你老子总是……”

  一看老丝瓜跟牛牯吵了起来,秀英赶紧上来拉开两人,不料这里才平息火气,建生又引起了一场纠纷:

  “*婶瘾大,小桶老子身体好又死了老婆……”

  猴子一听就把眼瞪得象牛眼一样:

  “你老娘才瘾大哩!不晓得叫你老娘去找那老桶子(老蠢子)!”

  一直不说话的小桶,一下就冲到猴子眼前,把眼珠瞪得比猴子还大:

  “我老子是老桶子,你老娘就是老骚×,不然怎么会自己去找我老子?”

  “鬼才会找那老桶子!”

  “不找?那天我到后山砍柴时,我老子原本一个人在山坡上挖地,你老娘不知什么时侯就去了。我从山上砍了柴下来时,就看见你老娘和……光着屁股倒在草窝里,你老娘还象跟老贵伯那回一样大喊大叫……”

  不等蠢得屙牛屎的小桶把话说完,大家就已笑得东倒西歪、七咳八喘了。

  天已大黑的时侯,喝得踉踉跄跄的老贵伯,才把两个花母鸡一样的女人请到晒谷场。那两个女放映员,一边大大方方、抑抑扬扬地打着饱嗝,一边斯斯文文、婀婀娜娜地摆弄机器。老贵伯把大贵几个叫过来,让他们轮流坐在一个自行车架一般的器械上,象踩自行车一样地踩,大贵刚上去猛踩了几脚,场上的灯便时明时暗地亮起来。我也没见过这种机械,老丝瓜几个开始瞎猜时,我就跑去问哥哥,这才知道大贵所踩的是一种脚踏式的人力发电机。

  有了电,大家更加兴奋,可兴奋之中等来的却是一次开会:先是老贵伯拿着一份稿纸来念,等他感谢了一番“不远万里、爬山涉水”之后,两个放映员也用一段快板来表决心,说什么今后要“月月来”。正听得没精打采、死头烂眼时,我们身后突然哄笑起来,我和老丝瓜跑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叮铛哥和王杰哥几个在说两个花母鸡的笑话:

  “当然要‘月月来’,不然就是肚子被当官的搞大了!”

  不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她们前一段不能来放电影,就是在家陪当官的耍流氓,然后又在家生野崽(私生子)?听了我的话之后,老丝瓜将手指弯成手枪状,瞄着那两个花母鸡,“乒乒乓乓”地连开了几枪,这才猛地一点头:

  “肯定是这样!”

  好不容易才盼到电影开映,大家却再静不下心来。遇到精彩激烈的战斗场面,大家还能凝神静气看上一小会,只要一停打,大家就东跑西窜、打闹不休,我们小奶崽占据的前半部分顿时变成了战场。小桶平时就爱滚地,现在干脆把凳丢给他公公,将身子伏在晒谷场的水泥地上,学出电影中解放军的样子,嘀嘀嗒嗒地打过不停。猴子带着一帮只有三堆牛屎高的小奶崽,沿着放映机发出的光柱跑前跑后,老在那里蹦蹦跳跳,想把自己的手影投射到银幕上。看着电影的马屁,一边高声赞同我当初所讲的情节,一边轻声痛斥马×几个的胡言乱语。老丝瓜则总在大声争吵,对着秀英和爱莲她们,非要把他自己讲错的东西也争“对”过来。牛牯似乎是想好好地看看,但他一方面要捂小桶的嘴,一方面又要打猴子的脚,一直都在忙着看电影之外的事。从小到大都爱发呆的我,看着看着,思绪就从剧情出发,不知不觉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这样,还没正儿八经地看几下,《南征北战》就放完了,接下来才放原本要在前面放的《新闻简报》。内容是讲毛主席会见什么“嬉嬉哈哈亲王”的,大概是因为片子不“打仗”,大人们看了一小会就走了一大半,妈叫了几声叫不动我,也跟着哥哥一起先走了。我们这帮小奶崽先是为放完的片子感叹惋惜,接下来才专心细看眼前的片子,却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名堂。开始时还能够看到了几辆什么红旗轿车,随后,老态龙钟的毛主席就长时间坐在那,艰辛地张动着嘴巴,跟那不象外国佬的外国佬谈话。也不知谈来谈去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两人友好得一团和气,亲切得一塌糊涂。

  看不懂自然要问,有问自然有答,我们自己还看不懂,回答问题当然也只能是瞎猜,听的人觉得不对,一下就争起嘴来。见叮铛哥和王杰哥几个还在后面边看边笑,小桶就跑过去请他们做裁判:

  “叮铛哥,我说毛主席能活一万岁,他们说毛主席现在就很老了,老了怎么没见他象我公公一样跌牙齿?”

  叮铛哥一本正经地说:“讲冤枉话的人才会跌牙齿,毛主席老人家会讲冤枉话吗?他人能活一万岁,牙齿当然也要长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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