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也是点头:“虽然我与秀阳公主只是匆匆一见,但她的笑脸让人很没有安全感,我估计一切都只是她的表象而已,特别是在我发现了流苏的愚蠢之后。不过……文怡,你在我面前说这些,就不担心我说出去坏你的名声?”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易文怡。
易文怡满不在乎:“说呗,正好借我的口揭露一下秀阳公主的真实面目。”
沈晏瞥她一眼:“这事儿能让你出头吗?”
“哈哈!我又不是傻子,我就是说说!”易文怡大小,揶揄地冲沈晏挤眼睛。
沈晏也是笑得无奈。
“哎,我发觉和你在一起真是自在,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心里话出来,心里面一下子就舒畅了好多!”易文怡忍不住感叹。
以前,有些东西就算她明白,也不能告诉别人,爹爹和爷爷不应该是听她说这些女儿家事的对象,而娘亲那里不能随便嚼舌头,对其他人则是不信任了。
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这种感觉真的畅快到神清气爽。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扯出很远,直到易文怡的侍女走进来说已经有客人上门了。
“好了,我这个做主人的就要出去迎接那些娇小姐了!”易文怡拍拍衣裙站起身来。
若不是爷爷开口,她还真不想办这么麻烦的赏雪宴。
沈晏没有跟着她出去,只是慵懒地躺在易文怡的贵妃榻上,朝着易文怡挥挥手算是道别,耳后便用素白葱指捏起一颗新鲜的葡萄,塞进嘴里。
冬日里的葡萄更加甘甜,可惜数量不多,不能吃个畅快。
易文怡踏出了房间,也留了两个贴身侍女呆在沈晏身边照顾她,她们也会在合适的时间带着沈晏过去。
虽然易文怡很不喜欢与那些虚伪的女人打交道,但该尽的礼数必须到,所以她此时不得不站在曲江苑内,迎接每一位前来的客人。
哎,虽然她也知道这些贵女来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看看那个神秘又绝美的沈家大小姐,可能不能遮掩一下,别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东瞅西看的,就差没直接冲自己开口问了!
摇摇头,却又不得不摆出和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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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今天与我同在战场的考友一举过级!我自己嘛,估计悬。
☆、章072 一孔明达
沈晏到达曲江苑的时候,赴宴的各家小姐也到了个七七八八。
易文怡走了过来,笑得婷婷袅袅地拉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如同女儿家亲密私语,却是开口抱怨起来——
“她们对你可是望眼欲穿啊!”
沈晏弯了弯唇,颇有意思的看着面前一群上下打量她的少女,她们目光中的嫉妒毫不掩饰,沈晏却没怎么在意。她前世不也是这幅长相,却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倒是惹了不少麻烦与嫉妒,到现在,这些目光算是已经习惯了。
可是她的这幅不在意的目光,落在那群少女眼中,便是心高气傲了。
易文怡拉着沈晏坐下,与她低声说起了事情。
今天这屋内的桌椅是围炉而摆,便也没有什么上下之分,易文怡之意便是不让这群整日都喜欢比来比去的女人因为一个位置而争锋相对,就干脆摆了个圆。
“这位妹妹便是沈国公府大小姐了吧。”一个穿着天蓝色襦裙的少女开口道,虽说她穿得很是清丽脱俗,但一张脸却偏妖媚,尖尖的瓜子脸与略薄的嘴唇凸显了一份刻薄。
沈晏侧头看了看她,笑了笑算是回应。她本来就在与易文怡说话。
可在那少女眼中,沈晏的行为便是一种蔑视了。
她声音一下尖锐起来:“沈大小姐是看不起我吗?”
易文怡也看向那少女,皱起眉头:“徐慧,晏晏本来就是在与我说话,贸然插进来是你的不对。”
那名为徐慧的少女冷笑:“易姐姐,你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沈大小姐心气高傲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在在座姐妹们都知道的。”
她一句话,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扯了进去。
沈晏的脸色稍冷,看向徐慧的目光也是冰冷。
其他人则是不语,显然打算作壁上观了。
易文怡挑挑眉,突然说了一句:“你怕是因为第一个向晏晏递了邀请帖子,没有得到回应,而恼羞成怒的吧!”
“扑哧。”有女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件事情是在座不少人都知道的,自然不存在易文怡捏造虚假的可能。
徐慧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紧紧捏着拳头,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打算出来帮她,气得紧咬牙关,矛头最后又对向了沈晏——
“是,我当初的帖子没有得到回应,我也想要问问沈大小姐,是不是我徐家入不了你的眼,才让你待我这般轻贱?!”她挺直脊背,努力摆出一副清高的姿态。
沈晏嗤了一声,目光冰凉如水在她身上扫过。
“既然知道,又为何发问?”
徐慧说起徐家的时候,她便想起了。徐家并不是什么勋贵高门,徐家之前只是普通清贵,出了几代官员却并无声望底蕴,知道徐慧的父亲,靠着一手溜须拍马的本事在朝中混了一个风生水起,还颇得皇帝陛下赏识,最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可真正的世族门阀是看不起徐家的,徐家清楚,徐慧也知道,才越发对别人的尊重十分看重,稍有一点不对,便会觉得人家是轻贱了自己,看不起自己。
要说沈晏轻贱徐慧,她是有这个资本的。
更何况,沈晏非常清楚徐家的未来,他们不会得势,还要比沈家没落得更早。
明年,十四岁的徐慧会作为选秀才人进入皇宫,徐家一心想要与高门结亲,抬高自己的身份,可是真正的世族都看不上徐家,徐大人不得其门,最后将自己娇滴滴的十四岁女儿送进了宫。
结果徐慧没有如他所想平步青云,反而因为徐大人被查出贪污赈灾巨款,暴怒的皇帝将其满门抄斩,就算是宫中的徐慧也没有幸免,被赐了一条白绫,花儿一般的十五岁少女,就这样死在了宫中。
沈晏知道这些,也亏得前世也与徐慧打过交道,之前还没想起来,徐慧一个徐家,她便记起了这件事情。那时候她知道了还有些幸灾乐祸,现在忆及,有些感叹,也没有了与徐慧计较的心思了。
虽说改变不了徐慧的命运,但是她既然会在两年后死去,她现在又何必与她为难呢?
可是,沈晏不想与徐慧为难,徐慧却不这么想。
她腾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沈晏,怒火中烧的她差点儿就冲沈晏怒骂出口,但最后一刻,她的理智拉住了她。
她想起了沈晏的身份,想起了自家与沈国公府的差距,若是爹爹知道了……
徐慧一下子就冷静下来,没有继续与沈晏争锋相对,却是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易小姐,今天徐慧身体不适,就先离开了。”
易文怡冷淡地点点头,也没有怎么与她客套。
徐慧转身离去,跨出厅门的背影竟然有几分孤零萧索。
此时,其他一直没有开口的闺秀们纷纷道——
“徐家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女儿也这般没教养。”
“徐慧又不是第一次这般骄纵了,亏得她父亲之前居然还想与我家结亲,探我父亲口风,我父亲一口便拒绝了。”
“真的?徐慧不是还没及笄吗?”
“那位徐大人的本事,没及笄的女儿算什么。”
这些话题入了沈晏耳中,让她颇为不喜,不禁皱了皱眉。
易文怡也有些不爽了:“好了好了,人家都走了,你们也别在这儿谈论了。”
主人家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是讪讪地住了口。
却是有一家端庄闺秀冲沈晏道:“刚刚徐慧冲撞了沈小姐,我与她算是朋友,在这儿给您道歉了,希望您不要在意。”她抬头便朝沈晏笑得灿烂,里面还掺杂了点点谄媚。
沈晏扯了扯嘴角:“呵,客气。”
此时又有一女子走进来,易文怡恰好看到她,眼睛一亮便站起身来,抬步迎了过去:“孔小姐!”
她一身呼唤,可是将在座所有少女的目光都扯了过去。
孔家?圣贤孔家?
沈晏也颇感兴趣地看向那青衣女子,见她虽只是容貌清秀,但气质如竹如诗,步履姿态间自有一番行云流水的优雅从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她的圣贤孔家女身份,幽幽笑容如沐春风,含笑目光让任何人都心生好感。
沈晏更是发觉,这位孔小姐,与孔贞宁竟然有七分相似,倒是有趣。
易文怡与那位孔小姐寒暄了几句,便引她在沈晏身边坐下。
“方才受家父之托,与易公说了几句话,明达来得迟了,各位不要见怪。”她开口也是清新,韵律咬词如同诵读诗词,很是悦耳。
各家小姐自然纷纷客气。
孔明达又转头看向沈晏,浅浅一笑:“终于见面了,沈小姐。”
沈晏好奇:“你知道我?”
“沈小姐美名遍盛京,明达当然知晓。”她道,“当然,我真正知道是从姑姑那儿听到的,姑姑鲜少说起她人,提及你,我便好奇了些。后又知道沈小姐你低调不与人交道,便打听来了今儿易妹妹的赏雪宴,厚着脸皮过来了。”
易文怡连忙说:“哪里是厚着脸皮,明明是我这儿蓬荜生辉才对。”
孔明达笑眯眯的,也不与她继续争执。
沈晏却是略微讶异:“孔姨与你提起了我?”她倒是好奇,孔贞宁是否与自家侄女说起过慈航静斋的事情。
不过孔明达应该是一个没有武功的,至少沈晏没有发现,如今天下间能够在沈晏面前隐藏自己内力的,无一不是武学宗师,而孔明达看着可不像是个武学宗师。
“是,姑姑还让我与你多打交道,我便来了。”
沈晏笑道:“没有想到孔姨对我的评语这般好,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看她现在谦逊的样子,可一点儿也没有刚刚面对徐慧时的冷淡。
两人很快交谈起来,气氛其乐融融,也都没有与其他人攀谈的打算。
易文怡作为主人家当然要主持一下气氛,她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几句话便让尴尬僵硬的气氛便是活跃起来,各家小姐也纷纷露出了笑容。
这赏雪宴,少不了的便是咏雪诗。虽然女儿家的赏雪宴比不了那些才子的高谈大作,但也不妨碍她们在此直抒胸臆,表达一下自己的内心。
特别是在孔家才女都在的时候。
于是,有人一提议,便立刻有人附和了,还纷纷开口让孔明达开头。
孔明达笑道:“我的诗算不上好,不过既然各位都要求了,我就先来一个抛砖引玉。”
“怎么会是抛砖引玉,我们还担心孔姐姐的诗珠玉在前,我们都不敢开口了呢!”一少女娇笑道,模样颇为可爱。
其他少女也都“是呀”“没错”地应和。
孔明达笑笑,抬目远望厅外雪景,一番酝酿,便有了腹稿。
“洁野凝晨曜,装墀带夕晖。”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中间火炉,银丝炭悄无声息燃烧的声音。
孔明达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又道:“集条分树玉,拂浪影泉玑。”
不少有些才情的女子已经开始点头,面上也是赞叹不已。
孔明达笑笑,道出后面两句:“色洒妆台米分,花飘绮席衣。入扇萦离匣,点素皎残机。”
“果然是好诗!”立马就有人赞叹道。
☆、章073 棋酒与花
如今世家女子通晓诗词已是基本,腹有诗书气自华,贵妇们择取儿媳妇,才情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点。所以,在座的女子们,不一定有多么高的天赋才情,但基本的欣赏能力是绝对有的,自然能够品出孔明达这一首诗的妙处。
再加上孔明达的身份背景,这首诗就更加值得称赞了。
不过沈晏看得出来,孔明达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刻意的阿谀,说了两句“谬赞”,便神色平淡地面对一众奉承,不再言语。
其他少女自然只有讪讪地将话题扯了回来,你来我往写起了诗,虽都不是什么精彩之作,但在这样情景下,也别有一番趣味。
沈晏没打算搀和进去,就自顾自地吃着糕点喝着花茶,偶尔与孔明达说上两句话。
可惜孔明达没坐多久,便推脱说家中有事,与主人家易文怡道了别,早早离开。
撇开孔贞宁不谈,沈晏对孔明达的印象很好,也与她约好了下次再去家中作客。
孔明达走后,沈晏算是彻底清闲下来,独自在一边儿偷懒,看着一群娇花女子,表面谦和实则攀比的场景,时而看看外面清雅美丽的雪景,被暖意包裹着,说不出的惬意。
不过,很明显其他人没有打算就这样将她撇开,“战火”很快烧到了她的身上。
当第一个人提起让沈晏写一首咏雪诗的时候,沈晏就是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她长了一张很会写诗的脸吗?
随后又有更多的女子附和,还理所当然地说起了沈晏娘亲:“早就听闻沈夫人,乃是冠盖满京华的燕京第一美女,才情更是过人,更是有七步成诗的美谈,想来沈妹妹也一定如沈夫人般文采横溢吧!”
沈晏放下银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娘的确文采横溢,写的诗也好,你们也是说得有道理。”
“那妹妹便……”
“可我不会啊!”沈晏话锋一转,直直看向喜笑颜开的那女子。
对方表情一愣:“……啊?”
沈晏无辜地睁大眼睛:“我不会写诗。”她又重复了一遍。
其实她心里有些烦躁了,今天她来参加这个赏雪宴,本来只是为了见见易文怡,谁知道却有这么多麻烦的女人,一个一个的问题,不是刁难她,便是故意奉承她,虚情假意的脸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
易家赏雪宴并没有开多久,一个多时辰之后,各家闺秀便纷纷离去,至于她们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只是碍于情况不能发泄出来罢了。
周围让人不舒服的空气骤然一空,沈晏长长舒了口气。
“你啊你!”易文怡上来就没好气地一指头敲在沈晏的脑门儿上,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捂着额头,委屈地看着自己。
沈晏这才想起来,今天这宴会的主办者,可是易姐姐!
“对不起易姐姐,我一时之间没忍住……”她咬了咬唇,满脸的歉意。
早知道就憋憋了,装模作样谁不会啊,至于搅乱了易姐姐的赏雪宴吗?
沈晏又是懊恼又是抱歉的。
易文怡叹了口气:“算了,本来这赏雪宴也是娘亲一意让我吩咐办的,要说我自己,也不怎么喜欢跟她们相处。现在正好,她们走啦,你就留下来陪我吧!”她的语气顿时轻松起来,一把搂住了沈晏的脖子,拉着她往里面走去。
沈晏当然不敢反抗,乖乖地跟了过去。
往后面走,绕过一道屏风,竟是豁然开朗,一片平静的池水没有丝毫波澜,一条曲折的青竹小路一直指向池中的小亭子,小亭子四周都放着草帘,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暖炉,根本不用担心会冷。
这里的景色无疑才是曲江苑的精髓所在,春夏秋冬各有其美,不用勾勒便可入画,无论是山石池水,都是浑然一体,暗中应和了道家真理,清静自然。
易文怡屏退了其他的下人,拉着沈晏跑上了那池中的小草亭,踏入亭中沈晏方才发现,原来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颜色雪白不染尘埃,沈晏还有些冰冷的脚,一踩上去立马就暖乎了起来。
更神奇的是,周围搭下来的草帘,看似稀稀疏疏,实则密不透风,一直垂落到地面,竟然一丝冷气儿寒风都没有进来,可谓是遮了个严严实实,顿时让这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