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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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地带-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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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墨:为什么你们住的地方会丢这么多孩子呢?
  郑春忠:应该说跟当地的治安有关系。说实在的,这里的治安不是很好,整个东莞的治安可以说是相对比较差的。
  子 墨:能给我们形容一下吗?有多差?
  郑春忠:街头抢劫,抢耳环、抢项链、抢手机的事情非常频繁,很多女孩子出门耳环项链都不敢戴。有的是抢了就跑,有的是抢不到就伤人。我亲眼所见,两人去抢一个女的,那女的反抗,他们就把人家架到旁边去抢,刚开始想抢耳环,后来连项链手机一起抢。
  东莞市是一个仅有150 万人口的城市,但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外来务工人员有600 多万。由于对外来人员缺乏有效管理,东莞的社会治安状况每况愈下。据失踪儿童家长反映,在治安混乱的地区,一般人甚至不敢在街上使用手机,女孩子出门也不敢佩戴金银首饰。
  子 墨:你们方圆一公里之内住了多少户人家能算得出来吗? 。 想看书来

小孩丢了(4)
陈德林:应该有上万人左右。不说别的,就我们住的大朗镇,外来人口肯定是本地人的至少二三十倍,每个省的人都有。
  子 墨:来来往往的会有陌生人吗?
  陈德林:有,像我们这些租房子的人有,开店的有,社会上混的人有,吸白粉的人也有,黑社会的也有,偷、抢、诈骗的人都有。
  子 墨:平常会有治安巡逻队或者派出所的人出面维持吗?
  陈德林:巡逻队经过的时候,那些作案的人什么都不会做。可是巡逻队不可能每时每刻在每个店、每个角落啊。而且黑社会太猖狂了,巡逻队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怕死,对不对?上次专案组跟我们讲,现在有些派出所的警察还没有配枪,你说怎么制止黑社会?前一阵搞社会治安大整顿的时候,有一天我上班的那个门市前面有一个人被砍了,手被砍刀全部砍开,骨头都露出来了,最后派出所和“120”把他运到大朗医院。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子 墨:村里面的治安好吗?
  李文瑞:说老实话,我来这么多年,我们住的附近被抢得很多。三五天就有人的耳环或戒指被抢,有的耳朵被割掉,有的手指被砍掉,。
  子 墨:你亲眼见过吗?
  李文瑞:见过,耳朵被割掉的,在大朗医院用了4000多元钱治疗。
  几乎每一位失踪儿童家长都表示,他们在此地生活没有安全感,但他们每一个人又不愿意离开,他们依然在憧憬,在耐心而艰难地等待孩子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为了尽快找回丢失的孩子,失踪儿童家长想尽了各种办法,比如报案寻求警方帮助,发动亲戚朋友各处寻找,四处张贴寻人启事,通过广播电视播放失踪儿童信息,甚至任何的小道消息他们也都认真找寻。
  子 墨:现在还在继续找吗?
  郑春忠:还在找。
  子 墨:茫茫人海怎么去找呢?
  郑春忠:没有办法,听到一点消息,哪怕只有1% 的希望,我们也会尽100%的努力,所有有关小孩的线索我们都会落实清楚。
  子 墨:和警方还有联系吗?
  何德明:有,我天天到派出所问,有时一天跑几趟。派出所说案子交给刑警队了,你去了也没用。我说没用也好,去了总有点安慰的感觉。我有空就去派出所,问问小孩子的案件有没有线索和进展。
  子 墨:有过任何线索吗?
  陈德林:没有。小孩子丢了以后,有人打电话来,敲诈、勒索、诈骗钱财,我们没有把钱给他。
  子 墨:万一孩子真的在他们那儿呢?
  陈德林:我说我打工的只能给三五万,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保证不报警,你让孩子在电话里讲话,让我看见小孩,我就给钱。但是他们不让孩子说话,也不让见。
  失踪儿童到底去了哪里?由于警方尚未破案,具体细节还不清楚。不过,根据失踪儿童家长的描述,以及外面流传的各种传言,大致可以对被拐卖儿童的去向归纳出以下几个路径:
  路径一 儿童被拐卖到农村家庭郑春忠曾经见过几个被解救回来的孩子,他们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广东的汕头等地。由于受封建传统观念影响,某些人为延续香火或为显示人丁兴旺,罔顾道德和法律,高价收买儿童。
  子 墨:你看到的被解救回来的孩子经历了哪些遭遇?
  郑春忠:曾经有一个小孩被人家拐走,可能年龄稍微大了一点,一时脱不了手,小孩受过虐待。回来时,小孩的膝盖和身上都被人打青了,脚趾和手指上有针孔。小孩说,人贩子把他带出去跟买家见面,一开口就让他叫人家爸爸妈妈。但小孩年龄比较大了,比较懂事了,不肯叫,不叫就挨打。

小孩丢了(5)
子 墨:孩子被拐走以后,会发生什么你想过吗?
  何德明:肯定想过。如果真是卖给人家抚养的话,希望做父母的能对他好一点。我的小孩比较调皮,他很乖很懂事,只是有点调皮,这是性格问题。
  我就怕人家打他,不给他吃饭,发生暴力行为。
  路径二 儿童被弄残后到外面乞讨这是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也是让每一个失踪儿童家长心痛不已的说法。据说很多被拐孩子被人为致残后,卖给了城市里的乞讨团伙,成为“都市丐帮”的一员。
  陈德林:社会上听说各种各样的传说,什么把小孩子手砍残废了,背后有大人操控着去街上讨钱。这种情况我们打工这10 多年在大朗镇也见过,有一个5 岁左右的儿童,两个手都断了,在街上讨钱。你想想看,一个小孩没有上班没有工作,怎么会两个手都断掉了?不可能先天性的吧。
  李文瑞:有人说,要是拐走了卖不出去就把小孩搞残废,在马路上讨钱。这些话都是其他人说的,我们差不多一听这种话,就自己走远一点。我不爱听这些话,听这个话,心一下子就……
  路径三 儿童被卖到国外当人妖还有一种传言说拐来的孩子被卖到国外,被拿取器官,被组织贩卖毒品,被卖到泰国当人妖等等。流传的每一种说法都让失踪儿童家长胆战心惊,他们只有祈祷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要碰到这样的事情。
  何德明:传言真的很恐怖,有人说小孩子被搞去印度,有人说把小孩搞残废要饭,有的说把小孩心脏搞去卖,这些都不敢相信。
  陈德林:还有人说把小男孩卖到泰国做人妖,想起来真的很恐怖。还有人说黑社会把小男孩买去培养成杀手。
  子 墨:这些情况你是怎么听到的?
  陈德林:社会上流传的,这些传言有一半真的一半假的吧。听到这些,真的心里很痛,觉得很可怕,真的,你想一下,自己的亲生骨肉啊,想起来真的是一生一世的痛。
  的一个主要因素。由于失踪儿童家长长期处于焦虑之中,在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时他们往往会采取群体上访等过激行为,只要孩子一天不找到他们就一天不会罢休。
  子 墨:你自己跑过多少个地方?
  李文瑞:大朗镇每一个村我基本都跑过了。报案的时候也去过其他几个镇。
  反正听到哪个地方有一点消息或者哪个地方有个救回来的小孩,我都要跑去看一下。
  子 墨:警方帮你们找孩子吗?
  何德明:他们说是组织了20多个人的专案组在找。
  子 墨:为什么觉得希望渺茫呢?
  陈德林:警方专案组都没有能力找回来,自己还有什么希望?真的希望很小。但我们还是希望能把孩子找回来,一辈子就这一个希望,希望把孩子找回来。
  子 墨:觉得自己能找回来吗?
  郑春忠:我在想,如果单单以我们个人的力量,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希望一天一天变得渺茫,也许两三年、三五年之后,小孩跟我们面对面,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子 墨:但是心里还抱有这种希望,一定要找到。郑春忠:对,我们都坚持一种信念,一定要把小孩找回来。
  对于失踪儿童的家庭来说,从孩子丢失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正常生活就已经结束了,他们在懊悔、焦虑、煎熬中度过每一天,时间并不能消除他们心中的伤痛,每每提起自己丢失的孩子,他们无不悲从中来。许多失踪儿童家长因为长期找不到孩子而伤心过度,有的疯了,有的寻了短见。
  面对记者的镜头,“寻子大联盟”的部分家长手拿着孩子的照片,泣不成声,眼中充满了不灭的期望与撕心裂肺的恳求:“请求你,帮我们尽快找回我们的孩子,减轻心理上的创伤和压力……”“现在我们每天都是吃不下睡不着,天天都是想小孩,希望他们也会体谅一下我们做父母的心情,帮帮忙给我们把小孩子送回来。我这里给他们跪下了,希望他们把小孩子送回来,能看到我的心情……”
  子墨点评:
  在东莞的寮步镇和大朗镇进行现场拍摄并不容易,出没在那一带,没有人知道自己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是不是能够得到保障。所有熟悉那里的人,都向我们发出了警告,说这些外来工聚集的村镇已经成了无人管理也无人问津的混乱地带。事实上,在失踪儿童案件中,找回孩子固然重要,但是保障公民不会成为新的被害者也同等重要,因为在当今的中国,在所有城乡结合部的棚户区内,如何对庞大的流动人口进行有效的管理,以及如何保障社会底层人群的安全,已经成为摆在我们面前刻不容缓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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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寻子(1)
同一地区儿童连续失踪,家长十年寻子,发现失踪儿童背后的巨大市场。失踪儿童到底去了哪些地方?他们的命运如何?分离骨肉是否会有团聚的一天?
  “失踪儿童”是一个长期被关注的话题。最新数据显示,中国每年约有20多万儿童失踪,目前仍然没有放弃寻找的案件逾60 万件。2007年年初,全国20 多家主流的报纸同时出现了12 个家庭共同发出的寻子启示。12名失踪儿童都是男孩,失踪时年龄都在4 岁到6 岁之间。他们的父母组成了“寻子协会”, 协会成员中有8 个家庭来自江西省鹰潭市,4个家庭来自江西省贵溪县,其中大多数家庭寻找自己的孩子已经有10 年之久。10年来,12个家庭的足迹已经遍布10 余个省份,行程超过10 万公里。他们中间有的为了寻找孩子丢了工作,有的家庭破裂,并且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们表示,只要筹到一分钱,他们也都用在了找孩子上面。
  “寻子协会”成员的陈海水夫妇是江西鹰潭市农贸市场的个体摊主。他们的小儿子陈飞虎1991 年在市场附近失踪,失踪时年仅5 岁。为了找儿子,陈海水夫妇至今仍保留着十几年前居住过的老房子,他们认为失踪的儿子会记得这个地方。
  子 墨:最后一次见到小孩是哪一天?
  管桂荣(失踪儿童陈飞虎母亲):1991年的10月24号下午两点多钟,我在摆摊,老公回家烧饭。晚饭的时候,他到摊位跟我说,儿子还没回去吃饭。我一下子头就大了,当时就有预感了,儿子永远找不到了。
  子 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
  管桂荣: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当时我好激动,一直哭,后来发动家里四五个兄弟出去找,火车站、汽车站,所有鹰潭市的车站都去找,两天没睡觉找这个小孩,没找到。
  管桂荣潘连太十年寻子181 潘连太也是鹰潭的一个个体经营者,他的儿子潘灵超在1992年失踪,失踪的时候仅4 岁。潘连太回忆说,当天因为他的饭馆里生意特别忙,把孩子送到外婆那里。然而,4 岁的潘灵超从外婆家离开后,就不知所终了。随着儿子的失踪,潘连太的妻子也跟他离了婚。
  潘连太:他跟外婆说,他到妈妈那里去。外婆说好,你去。大概11 点半,我回到家里,没人,老婆不在,小孩也不在。2 点40 分,我自己去吃了点饭,伙计们也都开始吃饭了。我老婆回来了。我说儿子呢,她说我没有见儿子,儿子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我就慌了,赶快骑自行车到处转,出去找。跑遍了整个鹰潭,大街小巷不断地叫他,超超,你在哪里?呼叫他的名字,找不到。第二天,我就把饭馆生意停下来,我说不开了,找儿子。小孩丢了半个月,我老婆就自己走掉了,卷起衣服,卷起钱,走了。那两年找小孩花了万元左右,到1994 年7 月,我就一天到晚沉浸在这个悲伤的事件里。我想把这件事忘掉,回了晋江老家,老婆要离婚。她说,跟你过没意思,没有钱了,什么都没有了,离婚吧。这期间找小孩找得非常苦。
  周明生夫妇如今已经当上了外公外婆,但他们从未放弃过寻找失踪的小儿子周建成。周建成1994 年6 月27 日从贵溪县失踪,失踪时仅6 岁。有着类似的经历的还有4 岁的张明和5 岁的周小乐,他们的家人说,孩子全都是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失踪的。失踪当天,孩子的家人几乎都是全家出动去寻找。鹰潭市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城市,而贵溪县距离鹰潭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范围内,孩子一失踪,就仿佛没有了丝毫痕迹。

十年寻子(2)
周明生
  除了经济上的损失,失踪儿童的父母们承受更多的心理上折磨。对于生死未卜、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孩子,他们抱着希望不断地寻找,又不断地失望。而孩子留下的东西,成了他们生活中最大的慰藉。
  陈海水:看到他的衣服,心里都好难受,想哭。
  彭月仙(失踪儿童周建明母亲):我把他用的东西,穿的衣服,全舍不得丢掉,全部留在家里,我要等到他回来,他自己可能还能认出来。
  管桂荣:我们乡下有人讲,你儿子丢掉了,户口要拿出来。因为我一直没放弃找我儿子,所以不肯让他们把户口取消。我一直保存着,保存了16年了,每年我都去换户口。
  1989 年到1995 年间,这些家庭的孩子陆续失踪,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都是4岁至6 岁的男孩。根据家长们随后的寻访,这些儿童极有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子 墨:这些孩子失踪的时候有什么类似的情况吗?
  彭月仙:我是贵溪的,那些小孩都是我们那里下大雨的时候丢的,季节都差不多,通常是四五月份。
  子 墨:为什么会在四五月份丢孩子?彭月仙:我也讲不清楚,可能人贩子利用下雨的天气拐小孩,人家不注意吧。
  潘连太:当时有人跟我说,我家小孩坐在路边防护杆上吃人家的东西。有人说,吃这些东西,小孩可以睡24小时不会醒。鹰潭的交通非常方便,往哪里跑都跑得掉。
  鹰潭和贵溪地处交通要道,有三条铁路干线交会于此,另有两条国道和一条高速公路贯穿全境,这不仅给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提供了便利的条件,也使得该地区的人口流动性更大,更加难于管理。虽然丢失孩子的父母也寻求过警方的帮助,但由于线索太少,始终没有进展。于是,这些父母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孩子。他们在多年的寻找过程中不仅总结出了一些寻人的重要方式,也逐渐发现了一些令他们震惊的事实。
  方式一:在乡村进行地毯式搜索10 年间,陈飞虎的父母陈海水夫妇足迹遍布广东、湖南、湖北、福建、浙江等地,最后他们把主要目标锁定在了福建,原因是他们在福建发现了巨大的贩卖儿童的市场。
  子 墨:从1991 年到现在,前前后后去过福建多少次?
  管桂荣:我去得多,基本上每年都要去五六趟。
  子 墨:怎么打听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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