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区别,尘儿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遍观史册,历来天命革新、神器易主之时,总有各路蛟蟒出世,其中不乏一时声势浩大者,身居高位、手握重兵,若论气数,其实也有蛟蟒之形,云气盘结,寻常江湖术士便以为是真龙,其实大谬。望气之术,从此可见鸡肋。”
“所谓潜龙,未曾得水之前,也不过是有些运数的常人,这样的人何止十万百万,即使是为师也是算不出来的,只有等到身居高位、拥兵一方时,才能看出一二。然而那时候再想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能不能早一点找出潜龙,就要看各自的本事高低了。”
“龙分几种,天龙,就是天意垂青,比如星命,这等便是所谓天龙,往往古来圣贤都是此类。不过自古天意难测,通常我们存而不论。据说五千年前轩辕氏便是得了天龙大运,长出龙鳞龙角,只是有史以来就这么一位。”
“其次是龙族,龙族的真龙,那是能飞腾九天、变化隐形的神物,若有人能得一二分龙气,也能逢凶化吉,养成贵气在身,不过历来靠这种龙气打天下的,最后关头往往横死,也是不多见的。”
“通常我们说的龙脉,就是地脉,大地之下的龙脉,当然地龙、水龙都算在其中,也就是所谓的风水之中的龙。”
“这大地之上,山川形胜,自有其流动之气势,这股气势,气势便是所谓的运,若能加以利用,能增福分、添寿元、利益后代,取得权势,这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这就是常人说的龙气了!”
“然而一地风水,不可能被某一人或者某一家一姓占尽,这是不可能的。风水最忌讳就是这一点,你要记好,势不可占尽,风水不可太满,不然缘分势必早尽。”
说到这里,明道特意停下,仔细点出了这一点。
少年点点头,记在心里。
“龙脉运势,在王朝鼎盛时是蛰伏不出的。纵然有人侥幸祖上与龙脉结缘,葬在龙穴之中,也出不了潜龙,更动用不得龙脉继续的运势。”
“乱世时,王朝崩溃,天柱摧折,再也无力镇压各地龙气时,才会英雄辈出,各州龙气一时勃发,造就各种大运加身之人。其实若是没有那中央王朝镇压,这些龙脉也不会蓄力那许久,也不会那么可怕,你想想,积蓄两三百年的运势,在短短几年内勃发,那有多么可怕!”
“所以潜龙起势之后,运势惊人,每逢必死之境,总能轻易脱身,正是龙脉宣泄这股磅礴运力,这才出现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迹。等到晚年之后,龙脉后继乏力,便再难复制这样的奇迹了。”
少年聚精会神地听着,想到了看过的史书上那些经典的不可思议的巧合,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伪龙,就是这种身怀龙气之人,因为一地龙脉,龙气眷顾之人不止一位,所以会出现多位身怀龙气、甚至有龙虎之相的大运之人。”
“潜龙就潜藏在其中,往往难以辨识,这也是龙脉保护其宿主,以免早早暴露,被人暗害破了气数,所以这一步,才最见功力!”
“伪龙与潜龙,从外在看是难辨真假的。这就需要从各方面考证,有时需要探查其三代,甚至上溯十代人,个中究竟,需要各家独门心法,我这一门有《听脉集》、《论龙》等十几部道术,总能看出一二。”
“伪龙遇上潜龙,前者先天运数被克制,往往处处不利,并且在天下大势之中往往充当后者的开道之人,俗称为王者前驱。”
“不过,伪龙和潜龙的关系并不仅仅如此,据说,大辽开国之祖,本来也只是伪龙,却步步谋划,最后斩了潜龙,反而得了龙脉青睐,成为潜龙。”
“还有,曾有大华朝,其开国太祖王弘毅,本身没有龙脉眷顾,只是收罗民心,步步为营,靠着军民上下一心,居然接连逆袭斩落天下潜龙,到最后登基称帝之时,天下间所有身怀龙气的潜龙不是死了就是俯首称臣,简直是异数之中的异数,其才华之高、谋算之深远,遍数开天辟地也能挤入前五。”
“所以,最终能夺天下,跟是不是潜龙其实没有必然关系?”
少年眨着眼睛,猛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确实是这么说不假,但是潜龙的机会大,像王弘毅那种人哪来那么多?咱们只管辅助潜龙称王,得了敕封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你师父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是重建琼华派!”
“要是误了我的事情,仔细为师罚你抄录《万寿道藏》一万遍!”
第二十四章受命阴阳
白云之上,碧空如洗。
空中一点银芒闪过,仙光洒下云端,一股清澈好似芳草味道的气机出现在天地之间。
一个披着银色披风、浑身笼罩在银色光海之中的男人踩在云层上。
“我在九重天待了半日,算来而今人间也该过去两三千年了。”
“不知我家那些晚辈们,现在都在何处。”
说着,这道身影就化作一道银色长虹,划过天际,一身浩荡的气机毫无掩饰地显露在外。
沿途之中无论是占山为王的山精野怪,还是栖居凶宅、杀人饮血的鬼物,或者是得天地神职认可的地,纷纷噤若寒蝉,龟缩在府邸之中不敢妄动,以免招惹上这位过路的大神通者。
一处富家大宅之中。
瞎子老道依然还是那身打补丁的旧衣,正慢悠悠地跟这家家主谈论着什么。
“老李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风水呀它不对哦!”
“那怎么个不对法呢?这可是我专门去十里外桃花湾请的风水先生给看的啊?”
这位家主是个胖子,这会儿急得头上都见了汗,拿着方手帕就在不停地擦。
“嗯这个人还是懂点皮毛的,他给你看的是金蟾端坐、招财进宝的风水,是个好地方不假,但你这不是后来又动土了嘛。”
“这个原先的风水,它就给破了,就不灵了!”
瞎子老道裂开嘴,笑了笑,问:
“你后来是不是动土时没再请人间来看看?”
这会儿这个胖子已经有些坐蜡了。
“是是是,大师你说的是,我后来图个省事,就没去再请。”
图省事?
怕是图省钱吧!
瞎子老道心下有了底了。
看起来是个比较抠门的雇主。
“嗯,这个嘛,风水已经破了,这个气势泄了就再也没有了,就算你现在拆掉,也不能恢复了。”
“还请大师指点,我这两年做生意是一直不顺啊!”
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了,胖家主塞过去一枚拳头大小的明珠,顺着袖子落入瞎子道人的怀里。
瞎子老道眼瞎心不瞎,也是见识过宝物的,这东西到了手里,摸了两下就知道是夜明珠。
掂量了下,给了百两的估价,这老道也不拿架子了,当时就要给出建议。
“依我看,虽然原先的招财风水没了,但稍加变动下,未必不能改成多子多孙的格局,只要”
就在胖家主专注聆听的时候,瞎子老道突然面色大变。
“咔嚓”
他听到了轻微清脆的破碎声,好似琉璃裂开的声音。
“叮”
碎片掉落声。
这次连这个胖子家主也听见了。
声音是从瞎子老道身上传来的。
他好心地提醒着地方
“大师,你身上有什么裂开了?听着像是玉石开裂?”
瞎子老道顾不得回话,把手深入怀中缝制好的深口袋里,一摸。
手上多了几十块碎片,看着原先好像是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现在无故开裂,当场就给碎成了几十块。
瞎子老道愣在了当场。
“这,大师,玉石也会无故开裂的吗?”
胖家主干笑着。
其实他想说的是,会不会是买到了假货。
随后,他就看着对面的瞎子老道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老瞎子我这会儿突然有事,这单生意,暂时没空了!”
说着,老瞎子也不多话,把进门后收到的赏钱,包括方才的那枚明珠,一股脑地都放下,扶起竹杖就走。
“哎?大师,怎么了这是,好歹先把这事了结了再走吧?”
胖家主一头雾水。
“对不住,今日是真的有事!改日吧,改日!”
瞎子老道是真的急了,用上了平时在人前少用的法术,只是走出了几步,就遁入地下。
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胖子。
三百里外,一处荒野之中,瞎子老道从半人高的草丛里现出身来。
他神情惊慌,左顾右看,看着完全不像是个真正的瞎子。
“玉符有灵,不可能无辜碎裂,必是有杀身之祸将至,故此示警。”
“我必须要搞明白灾祸从何而来。”
现在人在荒野,也没那么多讲究,老道就从附近随意抓了一把草,去掉不能用的,剩下的四十九条用以起卦。
默默祷祝,拜过天地、祖师、四方神灵之后,他于心中得了一卦卦象。
可惜卦象模糊,完全辨不出来去,只能大致得出是大凶征兆,应在今日。
“阴阳公在上,弟子阴阳道本代山门行走,今日遭逢杀身之祸,求借祖师神力,庇佑弟子渡过此难!”
喃喃自语之后,这老道睁开眼睛,咬破指尖,将一点心头血为墨,站着符笔,在黄表纸上绘制符。
每完成一叠,他就用随身携带的一方铜印,蘸着调好的灵砂,重重地盖下去。
这一叠符纸之上,就显出浓郁的灵光,更有印章加注其上,依稀可以看出是“受命阴阳”四个大字。
这位老瞎子也不知到底练习过多少遍,符笔飞舞之间,一息之内就能画好十几张。
这么赶了半个多钟头,随身带着的符纸都已用尽,他方才停息。
符已成,便有宝光,只是被这老道施法念咒制止,又排布好顺序,或是打入地下,或是附着草木,或是拓印入岩石之中……
这些符原本只是画在符纸上,但被这老道用过那方铜印盖过之后,便散发种种灵光,如同活物,颇具灵性,飞腾变化,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这老道对此习以为常,只取出一份绣着阴阳五行图的锦旗,念叨着:
“受命阴阳,至圣至德,吾奉阴阳教主令,如律令!”
锦旗无风自动,展开之后,自行悬在空中,数之不尽的字符从旗面上飞出,洒在四周,形成层层叠叠的无形屏障。
昨晚这一切之后,瞎子老道才喘了口气,盘坐在地上,垂下眼帘,默默念诵着不知名的经文。
他的身前,锦旗招招,灵符飞舞,构建了足以欺瞒天机的术法结界。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没有被找出来。
这一劫,就算是过去了。
第二十五章追究
“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丁当坐在道旁一块石头上,望着天上飘过的遁光,悠悠地想着。
“九天之上,是什么样子的呢?每次想到这里,总觉得人世间太过吵闹。”
“真的,真的不想再掺和了,劳心劳力,百般谋划,为的是那般呢?”
丁当有些惆怅。
这些天,他已经在梦中学完了寻常世家子弟十几年该学的课程,今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神霄府毕竟高居九重天,那里的一天,人间便是上千年之久。
纵然丁令威有心相助,这一时半会的,也是顾不上。
“也就是说,以后就靠我自己了。”
“这其中大约是有我还不知道的奥妙,不然何以仙人都看中呢?”
限于见识,丁当看不出其中的究竟,想了会儿,只得暂且按下。
“刚才飞过的那位,大约是位妖仙?不出意外就是先祖提过的那位狐仙云太微了。”
“有人要倒大霉了”
“就是这儿了,我在人间的血裔。”
云太微化作一个样貌清奇的干瘦老者,腰间插着一支玉箫,不知不觉出现在巷子里。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毛发油亮的小白狐正乖乖地趴在一位公子哥儿怀里。
“不想这才三千四百多年,就沦落到这一步松山狐仙一脉,竟成了野兽。”
云太微慢慢地走在街上,跟在前面那个公子哥儿的后面。
那主仆之间的对话,不知不觉间都被听在他的耳朵里。
“小刘啊,最近你家里还好吧?”
“多亏了公子赏赐的好药材,我娘的病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人上了年纪就是容易生病,你平日里还是多回去照看照看。”
“公子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戒赌!”
主仆两人走在前头,前面开道的还有几个健壮的仆人。
他们家是本地的地头蛇,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得他,一路上不时就有店家打着招呼。
“这家人在本地的声誉貌似还不错”
逛了一圈,这队人回到了城中一处府邸里。
云太微站在宅子外面,随意地观看着气数。
这县城上方笼罩着淡淡的白烟,到这家府邸上方,则有着一层淡淡的透明水色清光,好似一层幕布一般,罩住了下方半亩大小一抹淡红色的云气。
“这家气数也只是寻常,不过祖上留有余荫,积了些许阴德,倒还算是个良善之家。”
沉默了片刻,他袖中飞出一点红光,穿过土石墙壁,落入宅中。
宅中,正上蹿下跳的小白狐,着急地看着桌子上做好的鸡肉,就被那道红光撞上。
随后,灵动的双眼渐渐有些迷糊,眨了眨,又好似是一个错觉。
云太微隔着墙壁,却看见了这一幕,笑着点点头。
“这样我也算有个交代了。”
接着,便化作一点清风,去往别处。
松山。
这里半山腰有一座狐仙庙,废弃日久。
此刻,却有不少黄鼠狼,聚在其中。
他们各自穿着人的衣服,衣角长长地拖在地上。
为首的那只黄鼠狼,人立而起,口吐人言道:
“各位,我昨日得了一个消息,人间的皇帝不行了,没准马上要打仗了。”
“所以,大家趁这个机会,要赶紧囤积粮食,以备战乱。”
下面几只黄鼠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根据我家祖爷爷的经历,这人间打仗,少说也要十几年,死伤个几千万人才肯罢休。”
“现在要是不早点准备,以后就要涨价了!”
“趁着战乱,咱们可以多储备些人肉干,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养得白白嫩嫩的,肉质最鲜美,拿到鬼市上能卖出高价。”
说到这里,那开口说话的黄鼠狼口中馋得留下口水,淌了一地。
正说话间,破庙外卷起一阵冷风,刮来一片灰尘。
接着,这群黄鼠狼,都僵着身子不动,渐渐地散做肉眼难见的微尘,被这风一吹,就给吹没了。
荒野之中,乱石堆里。
一阵清风刮过,在原地打着旋儿,绕了好几圈。
就在几步之外,结界之中,锦旗招招,符闪烁,结成大网,璀璨的灵光将这方圆数尺,化作尘世道场。
那瞎子老道就盘坐在地上,对外面的异状视而不见,口中只管念着经文。
他地膝盖上,放着那枚铜印。
那股旋风在这附近很有耐心地一寸寸排查着,似乎笃定他就在这里。
然而每一次,总是会在结界之外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